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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扬镳     逍遥初唐txt下载     逍遥初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0章 了断

    “官,是两成酒坊份子换的。集市,是用一成份子跟宿国公换的。陛下可怜我,把这集市的所有税赋等等都赏赐给我了,如今一并也都给了丈人吧!”

    李牧如此‘大方’,便是连白闹儿这等贪得无厌的人都感觉到惭愧了,来到跟前便要下跪。

    李牧怀里抱着白巧巧,怎好让她爹跪下,立刻断喝一声:“你给我打住!”

    白闹儿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

    李牧拍拍白巧巧的后背,扶着她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看向白闹儿,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说道:“丈人,有件事我必须得跟你说了。你这动不动便要下跪的毛病,得改一改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是我丈人,动不动便比别人矮一截,算怎么个事儿?如今你也是个官了,以后给我记住,除了陛下皇后太上皇,其他人见了,膝盖给我挺直了,别丢我的脸!”

    一番话把白闹儿说得面红耳赤,忙道:“贤婿啊,我……我记得了,我只是觉得对不住你啊!”

    “用不着你对不住!”李牧冷下脸道:“我又不是看你,谁让你是巧巧的爹呢?你当我乐意么?但是,今日我把话说清楚了。巧巧正好也在,咱们一家人不藏着也不掖着。根生,已经让我安排到了定襄,他自己也愿意,是建功立业还是马革裹尸,全看他自己的造化,当姐夫的只能帮到这了。你这个官,我里外里付出了多少你心里也应当有数。我对得起你白家了,打今日往后,任何事情,我都不管了,你也别跟我开口,开口也没用!”

    白闹儿忙道:“贤婿就算不说,我也再不敢叨扰了。贤婿啊,你太对得起我了。我以前对你什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实话说,自打你当县丞的时候,我多少次都晚上睡不着觉,生怕你找我寻仇,不明不白地弄死我。可是你没有,你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怎么说……以后我这老命,加上根生的命,全都是你的,我白家世世代代……”

    “你可行了吧。”李牧打断白闹儿表忠心,没好气道:“我管你们父子就已经搭上去一半的家业了,还世世代代……想都别想!你要有这想法,盼望巧巧给我生个儿子吧。我是不可能再答应你任何要求了,等你外孙长大,求他去!”

    一句话把白巧巧臊得脸颊通红,正哭呢都给打断了,不依地抬脚踢了李牧一下。白闹儿尴尬地赔笑,却也不敢再说了。他心里大致也明白,李牧对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他也满意了,马邑小城市井之徒,如今能在长安城里做官,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时,二狗过来探头探脑,见屋里的人哭的哭,笑的笑,不知是什么情况,不敢出声。李牧瞧见了他,道:“有话就说,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二狗赶紧进来,先给李牧行了个礼,才道:“侯爷,程掌柜去而复返,还带了程将军来,在前院呢,小的来知会一声。”

    李牧叹气道:“看吧,要账的来了!”

    说着,李牧对李知恩道:“好好照顾夫人,丈人,咱俩去看看。”

    白闹儿怎敢不应允,跟在李牧身后,一起来到了前院杂货铺。程咬金正在跟李重义攀谈,见李牧过来了,黝黑大脸顿时笑逐颜开,道:“贤侄,老夫正在操练士族,听程钱说的消息,老夫还以为他诓我,这老小子赌咒发誓,老夫才来,你可别说是假的,小心老夫翻脸!”

    李牧道:“小侄怎敢糊弄伯父啊!程掌柜准备好契约了吧?拿出来,小侄这就签了!”

    程钱赶紧把新的契约拿出来,李牧拿过笔便要签字画押,忽然程咬金把手伸过来拦了一下,道:“大侄子,先不忙。你叫我一声伯父,老夫也该有个伯父的样子……若你只为了这集市,你跟老夫开口,老夫送你就是,你在老夫这儿,有这个面子。但这一成的份子,可不是小钱。你可要想好了,今日你签了,明日再反悔,老夫可就舍不得了。”

    李牧推开程咬金的手,提着笔签了契约,又按了一个手印,道:“程伯父,小子就是有这个脾气,宁愿舍钱,也不舍面子。没听说么,逐鹿侯李牧,视金钱如粪土。拿去拿去,我没有半点舍不得……”

    说到最后几个音的时候,李牧已然带上了哭腔。程咬金看着他的样子,哭笑不得,但又十分地佩服。像李牧这么大年纪的少年郎,他不知见过多少。真有这等硬气的人,确是少之又少。

    白闹儿在旁边看了,心中愧疚更甚。他亲眼看到的直观感受比听李牧说可要深太多了,听李牧说的时候,他心里尚有三分怀疑,但亲眼看到就不一样了,他可不会觉得李牧又那么大的面子,能让宿国公这样的人物陪他演戏。

    程钱小心翼翼地把契约收好,有了这份契约,从今往后程家就是实打实地马场主人了。原来马场的比例是四三三,今日之后,就是五三二了!给皇家那份不变还是三成,李牧少了一成,程家变成了五成,可不要小看这一成的份子,要知道这可是会下蛋的金母鸡,没有上限。

    程咬金看了看李牧,又看了看白闹儿,道:“老弟,你这女婿对你可是真好!我老程就没这个命了,生的都是儿子,我要是有女儿,说什么也得塞给他,让他当我的乘龙快婿!”

    白闹儿听到程咬金叫他‘老弟’,腿弯又有软的迹象,被李牧瞪了一眼,勉强站直了,改成了拱手,道:“程将军说的是,小老儿三辈子修来的福气,福气呀!”

    程咬金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咱们就算是邻居了,有事儿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寻不见我时,就跟程钱说,不要见外!”

    “、……”

    白闹儿咧着嘴答应,程咬金的大手拍他一下,身体便像是要散架似的,他这个小身板着实是承受不住。

    “小子,没事老夫还要回去继续操练士卒,得空来我营中,让你见识见识。不用送,老夫走了!”

    程咬金说罢,出门翻身上马。程钱也告辞离开,李牧哪能不送,一直到了集市门口,方才回转。

    白闹儿跟在李牧身后,几度想要张口,却又不知怎么说。李牧眼角的余光扫见了,道:“事情过去了,以后少提就行了。不然,提一次,我这心口便疼一次。”

    白闹儿赶紧道:“贤婿说不提,那便不提了,不提不提……”忽然白闹儿想起了什么,对李牧道:“贤婿留下吃饭吧,我这就张罗去。”

    “算了,我们回去了。”

    “那怎么行,贤婿到了我这儿,也算是到家了。且等着,我这便去张罗,贤婿千万莫走啊!”白闹儿说着,生怕李牧不答应似的,往前小跑了几步,冲杂货铺后院喊了一声,有一个帮闲牵出来一头小毛驴。李牧一看,差点没笑出声,这毛驴长得跟白闹儿的兄弟似的,怎么那么像呢!

    白闹儿挥了挥手,便由这帮闲牵着驴,往西边去了,也不知是去哪里张罗。二狗正想要跟着,被李牧一把拽住了,拉到了杂货铺里。

    “侯爷,有什么事吩咐么?”

    李牧道:“刚来的时候,我说要送你个好处……正好此时没人,便与你说了吧。”

    二狗心里犯起了嘀咕,侯爷为何说‘此时无人’才肯说?难道是秘密之事,便连他丈人也要瞒着?想到这儿,二狗激动了起来。若能替侯爷办秘密的事情,岂不是被引为心腹了么?老天爷啊,难道我二狗这便要起势了么!

    二狗急忙屏气凝神,慎重道:“侯爷请吩咐,二狗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没那么严重,哪个要你死了。”李牧招了招手,让二狗附耳过来,道:“我啊,是想让你纠结一些消息灵通的,或者善于打探消息的人。我需要的人,得是机灵的,会伪装的,能演戏的,善打探的,首尾干净的,明白我的意思么?”

    二狗似懂非懂,试探问道:“侯爷可是要对付什么人么?”

    “不是。”李牧摆摆手,道:“哪有那么多人需要对付,我是给你谋个差事。”

    “差事?”

    “对!”李牧一本正经道:“大唐日报知道吧?”

    二狗猛点头,道:“自然知道啊!小人不认得几个字,但是每天都听说报的人说。如今长安城,谁不听听报纸说什么?”

    “听报就好、”李牧循循善诱道:“那你爱听什么呀?”

    二狗不好意思道:“小人不爱听国家大事,小人爱听那些花边圈起来的故事。”

    “对嘛!”李牧道:“实话跟你说,那些故事都是我瞎编的。如今我编故事也没啥灵感了,我呀,准备把这个活儿交给你们。”

    二狗骇然道:“这如何能行啊!不行不行!侯爷,绝对不行!小人大字不认识几个,怎么能写故事呢?”

    李牧鼓励道:“不要瞧不起自己,故事么?你要是能听懂狗汪汪,狗都能给你说两段,有什么难的?不要想得太难,非常简单,你不会写,还不会说呀?打听一些有趣儿的事情,说给会写字的人,让他们帮你写下来,不就行了吗?”

第131章 简在帝心(月票加更)

    见二狗还在犹豫,李牧又道:“我连你们这伙人的名头都想好了,就从你的名字里取一个字出来,叫做‘狗仔队’你看如何?”

    “狗、狗崽?”二狗急忙道:“侯爷,小人叫赵双喜……”

    李牧一本正经道:“二狗,你不懂。在江湖上混,哪有用真名的?”

    二狗一愣,道:“为啥不能用真名?”

    “你想啊,江湖人办江湖事,难免磕磕碰碰,遇到小事还行,若是遇上了大事。打打杀杀不是没有吧?你用了真名字,仇家便能找上你的家人,但若你用假名字,犯事也只是一人而已,家人可保无恙。江湖中人,讲究的不就是孝义二字么?这个道理,你该明白呀!”

    二狗完全被李牧给‘洗脑’了,愣愣地点头,道:“侯爷说得对,便如同那‘鼓上蚤’一样,二狗就是我的诨号。对对对,以后我可不能再提起自己的真名了。”

    “合该如此。”李牧说着,似乎在追忆过往般,道:“想当年,我十三四岁的时候,也曾混迹于马邑城的市井之间,没少和人打架。当时我用的名字,也不是我的真名。你想知道我在江湖上的诨号么?”

    二狗赶紧道:“小人当然想知道了,侯爷的大名,在江湖上必定是如雷贯耳吧!”

    “也一般,好听顺口罢了。”李牧谦虚地摆摆手,道:“当年我的诨号,便是唤作云龙二字。在马邑,提起‘李云龙’三个字,没有人不认得。只要我与人动手,报号必然是这三个字。正所谓‘金麟本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我这名字,可是大有来头的,否则也不会有我的今天呐!”

    李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都快把自己说乐了。二狗却深信不疑,云龙!侯爷的诨号当中竟然有龙,怪不得如今成长为人中之龙。忽然想到自己的名号,二狗不禁叹息一声,狗跟龙就没法比啊,看来自己这辈子,也就是走狗的命了!

    李牧拍拍二狗的肩,道:“不要灰心丧气,狗怎么了?狗是人类的好朋友。你二狗也可以是哮天犬嘛!主要看你如何去做了!不必担心,我既然指给你这个差事,必然会教你如何去做,按照我的吩咐就是了。”

    二狗木然地点点头,经过李牧的连番忽悠,他已经有被‘洗傻’的迹象了,李牧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也想好了,跟着谁也不如跟李牧混,既然都打定主意做走狗了,不管李牧说的对不对都得听,那还想什么,听话就是了。

    李牧对他这种态度,也是非常满意。人才呀,这就是人才。不用太聪明,听话就行了。太聪明的人,总是野心太大,反倒不好用。

    忽然,二狗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拍了下脑门,道:“侯爷,封四托我问一下,侯爷什么时候得空,他把欠您的钱送去府上。”

    李牧眨眨眼,懵道:“封四是谁?”

    二狗更懵,道:“侯爷,您忘了么?您到西市买纸,小人带您去的封四的铺子,您说借给封四钱,让他专门造印报纸的纸,如今纸坊已经出纸好些天了,您竟不知道这件事么?”

    “啊!”李牧这回想起来了,要不是二狗提醒,他还真快忘了还有这么件事情了。是有这么回事,他借给了封四钱,让他自己开一家纸坊,只是借出去多少,他给忘了。

    但也无所谓,想来借给这个封四儿十八个胆子,他也不敢糊弄,便道:“你让他什么时候送来都行,不用非得交到我的手上,府上的账,都是我的侍妾在管,给她也是一样。”

    “小人明日见了他,便转告给他。”

    说话的工夫,白闹儿骑着驴回来了。李牧看他也没带什么吃食,便问他:“丈人,出去转了一圈,怎么两手空空回来了?”

    白闹儿从驴上下来,急忙道:“贤婿,我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什么好东西。正巧路过天上人间,想着那里的菜肯定是不错的,便着胆子去问了一下价格。这一桌酒席,花了我十两银子!但是没事,只要贤婿高兴,多少钱我都舍得!”

    十两的席面!

    天上人间算是中等。

    但李牧却很满意了,毕竟是白闹儿请客啊,他能拿出十两,无异于挖了他自己的肉一样。正好折腾这一天也饿了,晌午打麻将,也没来得及吃东西,填了半肚子的糕点,是时候吃点好的了。

    一行人回到后院,不一会儿,天上人间送餐的马车就到了。八个食盒八碟菜,端到桌子上的时候还是热的。这也是李牧想出来的,长安城送餐服务,只要花得起钱,各府的厨子都省了。

    胡乱吃了一顿,也快到坊门关闭的时候了。李牧嘱咐白闹儿,抓紧找人刻麻将,而且不能卖便宜了。嘱咐完了,才带着白巧巧和李知恩一起往家走。

    刚过安义坊的坊门,李牧便远远看到自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心道这么晚了还有客人,走近了发现竟然是李绩府上的马车,只当是李弼来了,因为李绩是从来不坐马车的。

    但是进了院来到大堂,却发现是李绩在等着,赶紧过来与之相见。

    见过了礼,李牧忙问道:“义父等了多久了?”

    “有一阵了……没事,你回来就好。”李绩的神情有些怔崧,似乎心中有事似的。见了李牧,也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李牧以为他在为并州的事情伤神,便把今日与李世民的对话转述了给他。李绩认真听李牧说完,才道:“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来,陛下的旨意已经到了。我也料定陛下会答应我的请求,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情托付。”

    李牧听到‘托付’二字,忙集中精神,道:“义父请讲,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李绩没有直接说,而是叹了口气,道:“李牧,你是否觉得我太过小心了?”

    “呃……”李牧没好意思说,古人讲究‘子不言父过’,义子也算子,李牧背后嘀咕几句也就罢了,当面指责就太不礼貌了。

    但他的犹豫,已经表明了意思。李绩苦笑一声,道:“非是我过于小心,而是我不得不如此啊!”

    李绩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你是我的义子,我对你也没有什么隐瞒的。这次我向陛下提出要去驻守并州,除了试探陛下的心意和方便照顾思文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想躲出去,远离朝堂,远离中枢。”

    李牧疑惑不解,道:“义父,人人都想更进一步,为何你反其道而行,偏偏要远离朝堂呢?”

    “这便是我的不得已之处了。”李绩又叹了口气,道:“还记得你刚入朝堂之时,我跟你讲过的朝堂上划分的派系么?”

    “当然记得。”李牧点点头。

    李绩继续说道:“其实当日我还落下一句话没说,这句话便是,亲疏有别。李牧,你记得我这句话。什么派系,都不如‘简在帝心’。什么叫做简在帝心?简在帝心就是,你做了一分,陛下记得你两分。便如这朝堂上的长孙无忌,只要陛下在一天,他便拥有都是那个‘简在帝心’之人。因为他不但是从龙的功臣,还是他的亲戚,更是陛下的朋友,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失去圣眷的。”

    “而我,还有李靖大将军。我等都是降将,且不在陛下帐下。起步便差了一等。这是无法弥补的,你懂吗?”李绩看着李牧,又道:“当年玄武门之变,我与李靖大将军为何最后保持中立,也是这个原因。一来,当时事态并不明朗,双方都有获胜的可能。二来,就算我们选边又如何?就算我们都站在陛下这边又如何?在陛下心里,我们还是外人。同样从龙,我们的功劳也差了一等!”

    李绩拍了拍大腿,道:“像我等这样的人,便不算‘简在帝心’之人。我所期盼的,不是做了一分,陛下能看做两分,而是我做了一分,陛下能看到一分,如此我就知足了。我与李靖大将军不同,陛下登基之后,不能御驾亲征,指挥大战,非李靖大将军坐镇不可,而我却没有这等分量。因此,李靖大将军能以武将升任尚书右仆射,而我同样立下大功,却不能接任兵部尚书。这个职位,却落入了平定突厥未力寸功的侯君集身上。”

    “侯君集……”李绩咬了咬牙,虽然他已经足够的隐忍,但李牧仍然可以听出他的不甘:“最初之时,他不过是一个莽夫而已。只因他是陛下的护卫,伴随陛下身边,因此才立下了功勋,得到了陛下信任。玄武门之变后,他的官职爵位全都连升三级!甚至陛下为了他不惜豁出脸面,求李靖大将军传授他兵法,这是何等的恩宠?只凭侯君集之功,他配不上这等待遇。而他如今却能接任兵部尚书?还不是因为他‘简在帝心’么?”

    “我不能像李靖大将军一般不可替代,又不如侯君集‘简在帝心’,留在长安,也不过是挂一个大将军的名号,训练屯卫而已。没有出头的机会,还不如去并州戍守,多少能有些功劳。只是我走了之后,担心你二叔担不起这片家业啊!”

第132章 李绩的中年危机

    李牧想了一下,道:“义父,二叔打理家业多年,应该不会有问题。您上次驻守并州的时候,不也是二叔在打理么?”

    李绩摇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情况不一样了。上次我驻守并州之时,家里没有酒坊,只有田地,没有人觊觎。而如今酒坊日进斗金,谁不眼红?我若离开长安,整个英国公府等于失去了庇护。你二叔守不住!”

    李牧只当李绩是来求他帮衬,便道:“义父不必担心,若遇到难处,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我知道你是个赤诚的孩子,你既然如此说了,便一定能尽力去做。”说到这,李绩忽然话锋一转,道:“但是我不能给你添麻烦,你认我做义父,但是我这个义父,一直也没帮到你什么。反而得了你不少的好处,心中一直不安。如今我要去并州,更加帮不到你了,哪能再连累你呢?我今日来找你,有两件事。一来,要把这酒坊归还与你。二来,便是想让你照顾一下我的大儿子,李震。”

    唐时的亲戚关系,与后世略有不同。例如李牧与李思文拜把子,结成了异性兄弟。李绩自然是他的义父,但是李思文的哥哥李震,却不算他的义兄。故此李绩才说,请李牧照顾他的大儿子李震。

    李牧哪肯答应,连连摆手,道:“义父,酒坊是我与思文在定襄时便商量好的买卖。我与思文情同手足,如何能毁约?义父莫要陷我于不义的境地,我是断然不会同意的。义父去并州尽管去,无论多少年,只要我还在,定守护酒坊不落他人之手。每年的利润,一文不少都会送到府上。有我在,再加上二叔帮衬,一定不会出问题。”

    “李牧,你是个重感情的孩子,我心里明白。但是如今,事不可为啊!”李绩叹道:“你可知,陛下的旨意是如何安排的?他不只封我为并州大都督,还特进了你二叔,任命他做晋州刺史!你二叔也不能留在长安了!我那长子资质平庸,不堪大用。酒坊若交给他,如何能行?你当知我的苦心啊!”

    李牧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李世民竟然还特进了李弼。下午谈论起李绩的时候,李世民半个字也没提到李弼啊。

    李绩见李牧发愣,叹了口气,道:“李牧,你还是太年轻了,阅历不够。陛下是皇帝,帝王不可欺,我试探他的心思,他怎能不知。特进你二叔,便是在敲打我。此中的深意,你仔细想想,便可清楚了。”

    李牧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其实李绩不说,他也反应过来了。从李思文的事情,再到李绩的事情。李世民的做法,可谓是给他上了一课。他答应不杀李思文,但却把他驱逐出了长安,无诏不得还朝。随即加封李绩,以安其心,彰显胸襟。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让你心里有怨气都说不得。

    而李绩要去并州,李世民明明愿意答应,却仍然摆了一道。让英国公府同时失去李绩和李弼两个当家人,彻底在长安无法立足。这便是要告诉李绩,朕不是你可以摆弄的,不是你说什么,朕就要听什么。试探朕,你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绩自然是领悟了李世民的意思,因此才心中惶恐不安,来找到李牧托付。他不是不想要酒坊,而是已经不敢要了。如今李世民已经生气了,若不乖乖接受他的惩罚,随之而来的不知还会是什么。而彼时李绩和李弼都不在长安,李震的性命,可就危险了。

    李震身为英国公世子,李绩出镇并州,他必定要留在长安。说是人质也好,古往今来皆如此,李绩不敢提出异议。

    如此梳理一番,李牧便清楚了。李绩的选择,是无奈之举,也是唯一正确的做法。

    李牧深吸了口气,道:“义父,我知你的苦心了。但是我与思文约定在先,也不可轻易更改。不如这样吧,昨日思文走的时候,我已跟他说了,让他在定襄再办一个酒坊。本意是让他赚些钱,手里宽绰一些,也好养得起折冲府的士卒。看如今的情况,却是歪打正着了。”

    李绩听的糊涂,蹙眉问道:“如何歪打正着?”

    李牧正色道:“义父,我可以听你的话,接管酒坊,同时照顾世子。但是这酒坊,自此变一分为二了。现如今酒坊的工匠,人员,我重新安排一下,划分一半去定襄,帮助思文建立新酒坊。酒曲、粮食等,我也会安排尽快运送过去。以后再有新酒,我也会与思文那边共享。从此便以长安为界,往西、往北,归思文,往南,往东,归我。也算是二一添作五了,成全我和思文当初的约定。义父勿要再推辞,若再推辞,便是要与我断交了。”

    李牧这样安排,李绩自然是无话可说,也非常感动,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李牧摇摇头,道:“义父,这事本就是我与思文之间的事情,如何能算作义父头上。人情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见外了。”

    李绩点点头,又叹了口气。

    其实李绩此时的年龄也不大,如今是贞观四年,李绩不过才三十六岁而已。见他频频叹气,李牧仿佛看到了后世遇到了‘中年危机’的八零后,也不知说点什么才能安慰他。

    时候不早了,坊门即将关闭。李绩也把该说的说了,便告辞离开了。李牧一直送到坊门口,约定了明日去送行。至于煤和其他生意的事情,他没有提起。此时不是时候,等到施行之时,再联络就是。而且李世民那边,届时也会有旨意过去。

    目送李绩的马车渐行渐远,李牧有些萧索地回到了府中。

    刚刚看到的李绩的样子,与他在定襄和李绩头一次见面时看到的样子,截然不同。那时的李绩,多么地意气风发。两军阵前,便如同天神下凡一般。他带领的人马,杀那些回鹘兵如切瓜砍菜一般,给李牧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而刚才所见的李绩,两句话叹三声气,语气态度中,充满了无奈和不甘,着实令人唏嘘。

    李牧推开工作室的门,今日没什么心情,懒得动,便躺在摇椅上轻轻晃动着发呆。

    李绩刚才说的话,李牧并不是全部都认同,但还是给他提了个醒。对比李绩、侯君集、李靖三人的遭遇,按照李绩的说法,侯君集便是那个‘简在帝心’之人,因为他曾是李世民的护卫,因此李世民信任他,想栽培他。硬是把他从一个‘莽夫’,提拔成了国公、如今的兵部尚书。

    而李绩和李靖二人呢?可以说是起点类似,但遭遇不同。为何遭遇会有不同,究其根本,还是能力决定。

    李牧刚到长安的时候,谈论起朝中人物的时候,李绩就说过,如今朝中大将甚多,但可为‘帅’者,唯有李世民和李靖两人而已。李世民登基之后,便只有李靖一人。因此,无论李世民如何看待李靖,为了他的江山,他也不得不对李靖委以重任。举国之战,除非他御驾亲征,否则李靖是绕不过去的。

    但是李绩就不一样了,他虽然是良将,但并非无可替代。由此,便产生了他认为的不公。简在帝心这个说法,也由此而来。

    是否真的如此,李牧暂且不去评论。这件事给他的警醒是,若想站得稳,还是看能力。值得庆幸的是,李牧如今也恰是一个不可替代之人。

    有系统的加持,他可以做到超出这个时代限制的事情。除非还有一个身怀系统的穿越者,否则他李牧就是无可替代的。李牧也由此多了一个心眼,那就是,系统需要谨慎的使用。不能一下子把劲儿全都使出来,若他那样做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在他没有价值的时候,还像现在这么‘作’,便是离死不远了。

    李牧在脑海中唤出系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已经学会的‘工程’技能中的【劣质炸药】配方给删掉了,系统弹出【是否忘却此技能?】,他在心中默念了确认。

    这个配方,还是先缓缓吧。

    忽然眼睛上多了一双嫩白的小手,李牧忙从系统中退出来,把李知恩拉近怀中。李知恩扑进他的怀里,像猫伸出爪子讨好主人似的,把两只小手伸到他面前:“主人,我的蜜饯呢?”

    李牧故意装傻,道:“什么蜜饯,我有答应过吗?”

    “呵!”小丫头翻了个白眼,嘟嘴道:“就知道你会耍赖,不行,我要告诉夫人去,说你跟她耍心眼。”

    说着便要跑,被李牧给抓住了。

    “还想告密?”李牧捏了捏她的脸蛋儿,道:“我跟夫人耍什么心眼了,份子给出去就是给出去了,又不是假的。我那丈人的嘴脸你也见到了,若不就此做个了断,没完没了,指不定哪天就把咱家搬空了,全成他白家的了。到时候你再想吃蜜饯,还要求他,你愿意?”

    “唔……”李知恩想了想,摇摇头,道:“这么说的话……主人做得对!”

    说完了,还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第133章 物是人非

    李牧笑了,拍了下李知恩的屁股,道:“你这丫头,没事儿可不会来我的工作室,说吧,在想什么?”

    “也没有啦……”李知恩咬咬嘴唇,小手指勾啊勾,指了指李牧脱下来放在工作台上的虎皮‘貂儿’,道:“主人,可不可以给我也做一件?”

    “当然可以,不过今天累了,明天再做,先给夫人做一件,然后再给你做一件,咱们一家三口,都得有一件。”

    一家三口?

    李知恩嘟了嘟嘴,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但她也没说什么,喜滋滋地应了下来,又道:“主人,府中上个月的用度开支已经算出来了,夫人已经看过,我去拿过来给你看。”

    “我不看了。”李牧摆手道:“什么时候咱家没钱买米了,你再给我看,我好想办法去挣钱。只要还有钱花,你就看着办。大的开销跟夫人说一声,剩下的你自己做主就是了。”

    “哦……”李知恩想了想,问道:“那多大的开支,算是大的开支呢?”

    “呃、”李牧想了想,道:“一百贯,一百贯以上问问夫人,一百贯以下,你自己做主。”

    李知恩目光闪闪,歪头问道:“主人就不怕我藏钱么?”

    “藏钱?”李牧抬手点了点李知恩的小脑袋瓜,道:“你干嘛要藏钱?家里的钱随便你花,又不是没钱,犯得着藏么?再说,你连人都是我的,我怕什么呀?”

    “倒也是……”李知恩也笑了起来。

    其实,她的心里是很感动的,因为李牧信任她。在当下的社会环境,小妾连丫鬟都不如。丫鬟还有契,良家的女儿,来到有钱人的府里,算是打工。契约的时限到了,要放还回家。但是妾不一样,妾进了家门,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若遇到个良人还好,若遇到了个畜生,真真是生不如死。

    但李知恩跟了李牧,却享受到了寻常人家正妻也享受不到的待遇。不但府中大小事务全都归她调派,财权也放心地交到她手里。要知道,这可不是小钱啊。逐鹿侯府每个月的出入账目,高达几万贯。都说财帛动人心,若是换了旁人家。谁能用一个侍妾管理这么多钱?

    李牧却不在乎,在李知恩的记忆中,他好像就没问过。这份用人不疑的气度,对待钱财的豁达,让李知恩从心里往外地觉得,自己的主人好有魅力。

    但是做逐鹿侯府的管家婆,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李牧不管钱,白巧巧呢,除了要买东西的时候,也不怎么过问。所有的操心就都落在了李知恩身上,让她觉得责任重大。就比如说,用马场的份子换了市集,又把市集给了白闹儿,李牧还没怎么心疼,李知恩却心疼得要死。这预示着,下个月府里的进项要少了。

    虽然钱肯定是够花的,但是谁会觉得钱多呢?今日见李牧心情似乎不错,便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李牧听了,又笑了起来。李知恩觉得他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撒娇道:“主人,你不要总是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啊,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嘛?”

    “干嘛担心?”李牧拍拍李知恩,让她起来,然后自己也站了起来。来到工作室的西南角,李知恩这才看到,哪里有一个黑布罩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呀?”

    “这可是好宝贝,让你开开眼啊。”李牧说着,把黑布一扯,李知恩的小嘴儿顿时长得老大,结结巴巴道:“主、主人,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大的琉璃瓶!还是五彩琉璃,我的天啊,这得值多少钱!主人你又乱花钱!”

    李牧很满意李知恩这种反应,抬手敲了敲这个玻璃瓶,道:“不要大惊小怪,实话告诉你,这个瓶子,不是从哪弄来的,而是你的主人我,亲手烧制的!”

    “烧、烧制?”李知恩彻底懵了,但眼前的事实却让她不得不相信,因为没有办法解释。

    在中国古代,琉璃,也就是玻璃,是非常罕见的东西。原因很复杂,经后世学者研究,主要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中国很早就掌握了瓷器的烧制方法,技艺高超,对玻璃制品的需求很少,而玻璃又极难获得,因此很难流行开来。西方古代的玻璃技术比中国要先进,主要原因便是西方世界缺乏瓷土,烧制不出好的瓷器,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替代品。

    第二个原因就非常科学了,因为玻璃需要的熔点很高,炼制不易,因此也很难普及。

    事实上,后世常见的玻璃,历史根本也没多少年。在唐朝,很大一部分人还都认为玻璃乃是一种矿藏,只有一些炼丹士,或者祖辈相传,伺候上层人物的工匠,才懂得烧制玻璃的方法,但是产量也是极低。

    最重要的是,此时的玻璃,难看,且有毒。

    唐朝烧制的玻璃,配方中含有大量的‘铅’,若用来盛食物,莫名其妙的就把人给毒死了。由于人们对‘元素’没有概念,便觉得琉璃就是有毒的。而且因为没有掌握调色技术,炼制出的玻璃颜色随心所欲。紫、白、红、绿随机切换,谁也保不准能出什么颜色。直到近代,人们才发现玻璃颜色的秘密。绿色来自原料中少量的铁,二价铁的化合物使得玻璃显绿色。在加入二氧化锰以后,原来的二价铁变成三价铁显黄色,而四价锰被还原成三价锰呈紫色。

    唐代最好的玻璃器皿,能有三种颜色,就已经算是极限了。李牧出手便是五彩,怎能让李知恩不吃惊。她也只见过三彩而已,五彩琉璃,只在书里看到过记载,实物是真的没见过。

    李牧随手把五彩琉璃瓶拿起来,李知恩担心他把宝贝给摔碎了,赶紧伸手在下面托着。

    “用不着这么小心,都跟你说是我自己烧制的了,碎了就碎了,我再弄一个就是了。”李牧把瓶子放在工作台上,道:“丫头,你可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做的?”

    李知恩赶紧摇头,她上哪儿知道去。

    李牧压低了嗓子,道:“主要的原料是沙子!”

    “啊?”

    “真的!”李牧重重点头,道:“我经过十几次的试验,终于掌握了烧制琉璃的方法。你还觉得咱家还会缺钱么?就这个瓶子,我拿出去卖,一百两金子不过分吧?”

    “不过分!”李知恩斩钉截铁地说道。当代掌握烧制玻璃最高工艺的是大食人,大食人的三彩琉璃瓶,最少也要卖一千贯铜钱。李牧拿出来的可是五彩琉璃瓶,而且色彩分布还这么漂亮,卖一样的价格,绝对谈不到贵。

    更重要的是,李牧竟然说这琉璃的主要原料是沙子。

    那便是等于没有成本,白捡钱一样啊!

    李牧似乎猜到了李知恩心里所想,道:“傻丫头,别把眼睛只盯着钱。物以稀为贵,一个瓶子,值一百两金子。一百个瓶子,它就只值一两金子了。缺钱的时候弄几个卖一卖,不算长久之计。”

    李知恩听他这么说,便有些不解了,问道:“主人,既然不是长久之计,那咱们还是得担心钱呀。”

    “你听我说完呀。”李牧说着,展开了工作台上卷起来的图纸,为李知恩介绍道:“这个是我这几日根据这琉璃的特性,设计出来的暖棚。有了这暖棚,冬日里也可吃上绿菜。”李牧嘿嘿笑了起来,道:“咱家不是有五十顷地么?可劲儿地搭上这暖棚,种满绿菜,卖给长安城的有钱人,你说说,咱还能缺钱?”

    李知恩虽然看不懂暖棚是怎么回事,但见李牧说得这么笃定,便就相信他。仿佛看到了眼前出现了一座金山,激动得扑进李牧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李牧便有些动了心思。他凑到李知恩的耳边,轻声道:“知恩啊,能不能商量一下,今天晚上你回自己房间睡,我跟夫人……有点私密的话要说。你年纪太小,不便知道。”

    李知恩仰头看了看李牧,眨巴一下眼睛,脸红了起来,道:“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什么知道?”李牧赶紧打马虎眼:“你又知道什么了?小小年纪,别胡思乱想!”

    “今天铺垫了这么多,还不就是为了……”李知恩吐了下舌头,从李牧怀里挣开,跑到门口回头道:“那本册子,我也看过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牧还要找补,李知恩已经跑远了。李牧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工作室的门锁上,也一步三摇地回了后院。

    ……

    次日清晨。

    李牧按着后腰,爬上了马车。这一宿他都没怎么睡,鸡叫的时候,他倒是忙活得差不多了,但又惦记去送李绩,不得不洗漱出门。马是骑不得了,只好乘车。但是赶到英国公府的时候,却得知李绩兄弟已经走了。

    门房转给李牧一封信,乃是李绩亲手所写。看罢之后,李牧有些怅然。

    信中内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说,送别伤情,不如就免了,山高水长,总有相见之日。但是李牧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他抬头看了眼刚换上一天的‘英国公府’匾额,李牧恍然觉得,原来,已经来长安这么久了。

    物是人非四个字,总是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眼前。

第134章 心气不顺

    李牧跟门房说话的工夫,英国公世子李震也得到了消息,来到门口迎接他。

    李牧与李震见过几面,但却没说过几句话。李震给他的印象,便如后世的书呆子似的,整日手捧书本,对读书之外的事情都不关心。李牧参加过几次李绩的家宴,席间从来没听过李震说话,他总是默默的吃,吃完了就走,因为他要抓紧时间读书,准备来年的科举。

    其实他完全不必如此,他是英国公世子,李绩的长子。无论他是否有才干,他都能袭爵。而且从名字上,也可以看出李绩其实是希望自己的大儿子能继承他的武勋的。但是偏偏事不如人,起名为‘震’的,是个文弱书生。起名为‘文’的,却连书本都不愿意看。

    两人相见,倒也没有什么尴尬。可能在李震的心里,也没有想得太复杂,李牧是李思文的义兄,那就是家里的亲戚,平辈而交就是了。

    李牧看得出,李震不久之前大哭过一场,眼睛有些红肿。李牧不知如何安慰,便只好小心言行,不勾起他的伤心事。

    俩人来到大堂,出乎李牧的意料,李震竟然让下人端上了茶水。看到李牧的神情,李震不太好意思,道:“侯爷见笑了,上次天上人间开业,我也随父亲一起去了,喝了这茶,又听了服务员的介绍,细思之,确实如此。茶味甘苦,便如人生百味。今时今日,又多认清了三分……”

    顿了一下,李震继续道:“这茶便是从天上人间买来的,想着你会喜欢,便拿出来招待你。平时我自己舍不得喝,着实有些贵。”

    李震的语气平平淡淡,没有吐槽的意味,也没有想借着关系讨要,平铺直叙,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事实。这样的态度,让李牧颇为欣赏。人言道虎父无犬子,李震虽然在父亲的庇护之下,加之性格使然,一直声名不显,但待人接物,却也过得去,至少比唐观那小子可强多了。

    “你既然喜欢,明日我让人送来几斤。有什么需要,你就对我说,不要见外。”

    李震摇摇头,道:“父亲临走的时候,嘱咐过,没有大事,不要叨扰你。我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家中只有我一个,其他人都随父亲去了并州,我也没有什么爱好,唯有读书而已,你不用费心在我身上,什么都不缺。”

    李震这样说了,李牧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又闲聊了几句,俩人兴致都不高,也就告辞离开了。李震一直送到了门口,看着李牧的马车走远,才返身回去。旋即大门紧闭,这府邸换了主事的人,行事风格也不同了。

    李牧坐在马车里,心情跌落到了谷底,他不想这样的心情影响到家人,便告诉李重义,先不回家,去天上人间待会儿。

    天上人间的生意仍然很不好,零零星星几桌。小陈公公愁眉不展,蹲在角落叹气。见李牧来了,赶紧迎上来,道:“侯爷呀,你总算是来了,快想想办法吧。如今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今天到现在,才入账十来贯,这连买菜的钱都挣不出了呀!”

    “我今天心情不好,脑子也不好用,少烦我。”

    李牧摆了下手,小陈公公一愣,便不敢再言语了。虽说李牧待人一向和颜悦色,也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但小陈公公自己心里明白,李牧是侯爷,是太上皇的忘年交,当今圣上眼前的红人。人家不摆架子是赏脸,自己蹬鼻子上脸可就是罪过了。

    瞅着李牧的脸色确实难看,他也不敢再抱怨。小心地陪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李牧看到他的样子,也觉得似乎有些过分了,毕竟平素里的关系还挺好的,调整了一下情绪,又把话收回来一点,道:“等这两桌吃完,今日就暂歇了吧。过两日我想个办法,生意肯定会好起来。”说着,李牧从系统中‘兑换’出一些钱,从袖子里拿出来,递给小陈公公,道:“这些钱拿去,今天我请客,弄些好吃的来,不论尊卑,摆个流水席。没人来吃饭,咱们自己吃。吃吃喝喝能花几个钱,高兴就行!”

    小陈公公把钱接在手里,差点没接住。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金子。不由心里纳闷,这么重的金子是怎么放在袖子里的,难不成侯爷这身‘奇装异服’在袖子里特制了口袋?

    把他脑袋想破了,他也想不到系统的存在。李牧也不可能跟他解释,他也不敢问。拿着金子,叫了几个人,出去采买了。

    李牧往楼上包房走,平素没事儿的时候,李渊也不喜欢在五楼待着,那地方太高,不接地气。人到老了,总是很寂寞,看着人心里才踏实。因此他常待着的地方是二楼北侧的包间,喝喝茶,下下棋,有李有容在旁边照应着,倒也自得其乐。

    李牧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李渊下错了一步,正要悔棋。看到李牧进来了,没好意思,索性把棋给推了,对李有容道:“不玩了,爷爷累了,正好李牧来了,跟他聊聊天。”

    李有容也没说什么,把棋子分开收拾好,看了李牧一眼,给他拿了一个锦墩。

    “我要椅子,不坐锦墩!”

    李牧的语气很冲,李有容又看了他一眼,还是给他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李牧一屁股坐下了,伸手就拿桌上的糕点吃,半点也不客气。李渊看他这样子,便问道:“你小子是在哪儿受了怨气了,来我这儿耍疯?还使唤上我孙女了,她可是郡主,小小逐鹿侯,放肆了吧?”

    李牧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险些噎着,自己倒了杯茶顺了下去,开口道:“郡主怎么了?哼!这个郡主怎么来的,心里没点数么?”

    李有容听出了嘲讽之意,但心里有愧,没有言语。李渊却不干了,哪个当爷爷的不向着自己的孙女,听李牧出言讥讽,脸色也沉了下来,道:“小子,别太过分了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还要怎样?”

    李牧也知道分寸,见李渊这么说了,也就打住了,没有再往下说,又抓起一块糕点吃,早上没吃饭,有点饿了。

    李渊看着他吃,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问道:“到底是谁惹着你了,怎么还故意找茬呢?”

    “你儿子惹我了。”

    李渊听到这话乐了,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那你可跟我说不着,我又管不了他。”

    “我就是生气!”李牧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声,把李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李有容听了,脸上惭愧之色更甚。

    李渊瞧见她的样子,忍不住道:“小子,这种事情,你如何能怪在有容的身上?是你少见多怪罢了!”

    李牧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会向着陛下,谁让你们是父子了。”

    “少在这儿阴阳怪气,跟这些有什么关系,就事论事,世民做得也没错!”李牧如此言行无状,但是李渊却不生气。他七岁便袭封唐国公,对他尊敬恭维的人多了去了。反倒是李牧这样没大没小的‘忘年交’说出的话,更让他听着舒服。

    “我一点也不觉得他过分,反而觉得,他确实有点明君的气象了。”

    “呵、”李牧不服气道:“圣贤都说过,不知者不怪。陛下嘴上说着不怪,反手就把思文给‘发配’了。这也叫明君?我义父刚刚立下大功,平突厥之战,李靖大将军功劳第一,我义父功劳便是第二。俘获牲畜人口五万余,这不是实打实的功劳么?结果呢?就因为多年以前的事情,吓得惶惶不可终日,不得不自请戍边。这也就罢了,陛下还把他的兄弟打发到了晋州做刺史,如今英国公府只剩下一个空壳府邸,还有一个质子,在长安都无法立足了,这就是明君?”

    李牧越说越气,又瞪了李有容一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一切因你而起!”

    李有容反驳不得,把头扭到了一边,眼眶有些泛红了。

    李渊却道:“小子,你说这些话,全都是站在你义父那边。我来问你,若你是皇帝,你会还会这样想么?”

    李牧不接这个茬,道:“我不是皇帝,我才不管皇帝会怎么想,我就是觉得不公平,心里就是不舒服!”

    李渊不跟他一般见识,自顾说道:“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做皇帝的人,想的事情,和做臣子的,想的事情,能一样么?世民对李思文,小惩大诫,已然是仁慈了。这是考虑了我的态度,还有李绩的功劳,以及你和李思文的感情等诸多干系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只是非诏不得还朝,封赏等却一点也没少,还不算是仁至义尽么?”

    “至于李绩自请戍边,这是谁逼着他做的么?不说旁人,换成程咬金,他肯定不会这么做。这是个人的性格决定的,和世民没有干系。但是李绩作为臣子,试探皇帝,必须得付出代价。如若不然,每一个臣子都争相效仿,刺探圣意,君不似君,臣不似臣,这天下岂不大乱?世民又封他的弟弟做刺史,已然是隆恩了,你当刺史的官职小么?晋州刺史,可是正四品,委屈了他么?”

第135章 脾气!

    李牧被噎得哑口无言,他其实不是不明白,就是心里不爽。而且最主要不爽的点,也不是因为李绩和李思文,而是因为他自己。李世民的态度,深深地让李牧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牛马。一次也就算了,两天连着来两次,牛马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李牧心中暗想,拿我当孩子是不是?不把我当回事是不是?那我就当一回熊孩子又如何?

    最重要的是,李牧有恃无恐。如今矿,盐,内帑,工部,全等着他来做事呢。只要不太过分,小小地闹一场,不能把他怎么样。

    总之,李牧就是要‘作’一把。他的‘作’,本质跟李世民的一样的,要一个尊严。皇帝要皇帝的尊严,不能听臣子的摆布。穿越者也有穿越者的尊严,皇帝又怎样,老子给你打工,又不是卖给你了。愿意给你当牛马是一回事,你拿我当牛马,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是牛马,也有尥蹶子的时候。今天老子就要尥个蹶子!

    李牧没话反驳,索性直接耍赖,道:“太上皇,我不跟你说这个了。我又听不懂,我只问你,咱俩还是好朋友么?那日在太极殿的房顶上说的话,还算数吗?”

    李渊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自然算数,你力挺我,我也力挺你,咱俩是好朋友,我认账的。但是这件事,世民做得没错,我不好参与其中。”

    “我也用不着!”李牧‘硬气’地说道:“陛下是皇帝,我惹不起他……惹不起……我还不能喝酒啊!今日我要一醉方休!我刚才给了小陈公公一块金子,让他去置办席面了。今日咱们关门,大吃大喝,就是嚯嚯钱。我吃牛肉,我要喝十坛酒,浇灭我心头的火气!”

    李渊被李牧这样子给逗乐了,心中想,这小子也是个妙人。知道惹不起,偏偏嘴上还不服软,也罢,就陪他闹上一回!

    “好,今日我陪你一醉方休!”

    李有容听到这话,赶紧劝道:“皇爷爷,您不宜多饮。”

    “你懂个……”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被李渊瞥了一眼,李牧硬生生憋了回去,改口道:“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告诉你,今天没有太上皇,只有我的忘年交。我跟这老头是兄弟,小丫头,叫声爷爷听听!”

    李有容不理他,像是没听到似的,只是看着李渊。

    李渊无奈苦笑,没想到那日酒醉之言,这小子还给当真了。这顺杆爬的本事,天下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了。但他又不好否认,因为那日喝醉之后,是他硬拉着李牧认兄弟。还是李牧极力不肯答应,最后才没认成。

    李渊哪想得到,李牧真敢拿这件事往外说啊。老头?这天下敢叫出这声‘老头’的人,除了这个混小子之外,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李有容对李牧怒目而视,但是李牧丝毫不惧,瞪着两只眼睛回敬她。

    李渊见这俩像是斗鸡眼似的,无奈道:“好啦,都不要胡闹了。孙女,人不可言而无信。忘年交这话是爷爷自己说的,咱们各论各,你不用叫他爷爷,像什么话!”

    说着又瞪李牧,道:“不要太过分啊!还叫朕老头,让世民听到了,你有几个脑袋?”

    李牧赶紧赔笑,道:“太上皇勿怪,小子跟您开玩笑呢。”

    “去吧,准备好了,再来叫我。我跟有容再下一盘。”说着,又看了看李牧的虎皮‘貂儿’,道:“这衣服,是你自己做的?”

    “嗯,太上皇要是喜欢,改天也给您做一件。”

    “我就算了,这把年纪了,穿不得这样的奇装异服。”李渊伸手摸了摸虎皮貂儿的袖子,吧嗒吧嗒嘴,道:“倒是可惜了这上好的白虎皮呀!罢了,你要有心,给有容做一件,她若穿上,定能漂亮。”

    “、”李牧露出了不屑之色,李有容也道:“皇爷爷,我不要他的东西。”

    “哎呦,好像我会给你做似的。”

    “你给我,我也不要!”

    “我不可能给!”

    眼见俩人又要吵起来,李渊赶紧把李牧赶了出去。李牧讨厌李有容,李渊是能理解的。但是毕竟是自己孙女,又吃了这么多的苦,他怎好责怪,只能是把俩人拉开了事了。

    ……

    李牧这边在天上人间喝酒胡闹,却不知长安城中有一些人,等他都已经等得心焦了。

    头一个,便是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出入宫闱比较随便,其实已经听李世民说过了细盐的事情。知道李牧打算用细盐,来答谢陇右各族。可是等了几日,不见李牧登门,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不止是他,陇右势力的其他人,也有些稳不住架子了。首当其冲的是高士廉,他有一个私矿,此番朝廷矿业新政,对他有着直接的影响,若按照他的本心,对于这件事,他是要投反对票的。

    但是木已成舟,而且长孙无忌是陇右势力的主事人。他作为老一辈,不好多说什么。只希望得到的利益,能把损失的坑给填上,心里便知足了。可等了又等,听不着信儿了,脾气便上来了。串联了一帮人,来到赵国公府,找长孙无忌要说法来了。

    不要看长孙无忌权倾朝野,但是在高士廉的面前,他一点脾气都没有。幼年时,他和长孙皇后被叔父赶出家门,若没有高士廉的收留,他们兄妹早就死了。高士廉于他,便如同父亲一般。说什么,对或错,他都得听着。而且关于李牧这件事,他自己也犯嘀咕。按那日天上人间见面的时候说的话,李牧应该已经来拜访了呀,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还耽搁了呢?

    高士廉带人来要说法,长孙无忌只好把从李世民那儿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高士廉听了,紧锁眉头,道:“辅机啊,你和陛下是怎么了?如此荒诞的话,你们怎么能信呢?岩盐有毒,世人所共知。若有解决的办法,早就解决了。何至于没盐可吃?他李牧是神仙呀,有毒的东西能变没有毒?呵,老夫便是不信!”

    也有人持有不同的意见,此人名叫独孤修德,是当今独孤阀的阀主。这个人,也是大猛人一个。武德四年,李世民击败王世充,俘虏了他,献于李渊。王世充因主动投降,而且李世民曾答应饶他全家性命,因此算是逃过一劫。当时李渊对他的处置是贬为庶民,全家发配。但就在临行之前,忽然来了几个官员,口称陛下有旨,要王世充接旨,王世充信以为真,跪地接旨意。不料就在他刚刚跪下的时候,这几人从袖子里掏出藏匿的匕首短刀,乱刀齐下,可怜一代枭雄王世充,死于三刀六洞之下。

    后来查明,那几人中带头的就是当时的定州刺史独孤修德,他的父亲独孤机曾是王世充的部下,武德二年企图降唐,被王世充所杀,因此独孤修德杀王世充是为父报仇。

    事情查明之后,有人上书要斩独孤修德。但李渊没有那样做,只是让他罢官,了结了此事。独孤修德也无所谓,独孤氏本是鲜卑大姓,南北朝时声名显赫。祖上独孤信生六子七女,俱是人中龙凤。七女之中,三个皇后,隋文帝都是他的女婿。

    隋灭之后,独孤氏虽然逐渐势微。但仍是上等门阀,族中虽没有大将军,却也是陇右军事势力的中流砥柱。能征善战者多矣,无人敢小觑。独孤修德便是如今的阀主,在长安勋贵之中,也属上层人物。

    听到高士廉的话,独孤修德便道:“老国公此言可差了,那煤石也是一直都有。但为何从前没人知道用法?还不是李牧小子想出的门道么?还有那盘炕,我府中刚刚修好,稍填点柴火,就能热上一夜。睡着十分舒服,真不知他是怎么想出来的。依我看来,定是真的。他再胡闹,还敢欺君啊?”

    这个说法,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

    高士廉见出了分歧,便道:“真也好,假也罢,咱们就别争论了。把这小子找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么?”说着,他看向长孙无忌,道:“辅机,派人去找啊!”

    长孙无忌苦笑道:“舅父,李牧是个小辈。你说我找他……像是求着他,没他不行似的。而且那日天上人间开业,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答应得好好的,说会来拜访我。如今也没过去多久,我差人去找他,显得太沉不住气了。”

    “你倒是能沉得住气!我的矿谁赔给我?”高士廉怒气冲冲,道:“你不差人去找,我差人去找行了吧?你舍不得脸面,我这张老脸豁得出去!”

    “舅父,您先等等……”

    长孙无忌劝,其他人也劝,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忽然府里的管家来了,溜到长孙无忌身后,小声耳语了两句。

    长孙无忌听了,苦笑一声,道:“好了,不要吵了,原因找到了!”

    高士廉立刻问道:“怎么回事?那小子怎么回事?!”

    “李绩去了并州,这小子不高兴了。在天上人间拉着太上皇喝酒,闹出事了,现在大理寺监牢关着呢!”

第136章 乱成一团

    众人听的糊涂,独孤修德便问:“喝酒就喝酒,怎么还被关了?”

    长孙无忌哭笑不得,看了管家一眼,道:“管家,还是你来说吧。”

    管家应了声,接过话道:“禀告各位老爷,逐鹿侯大醉之时,爬到桌子上吟诗。恰逢陛下探望太上皇,看到逐鹿侯无状,便斥责他。谁知逐鹿侯醉的厉害,竟然没认出陛下,把陛下当成了来传旨的高公公,还……”管家咧咧嘴,道:“还吟了一首诗。”

    “诗?”高士廉是个急性子,道:“你这狗才,卖什么关子,到底怎么回事,全都讲来,小心找打!”

    管家不敢怠慢,忙道:“逐鹿侯是这么说的:李牧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朝,只因臣是酒中仙。吟诵完毕,就醉倒在桌子上了。陛下盛怒,着人把他送去大理寺下狱问罪,现在大理寺监牢睡觉呢。”

    “……”

    死一般的寂静,气氛忽然就尴尬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无语’二字。

    李牧的行事作风,他们并非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小子有才,狂妄,古怪,甚至有时还很荒唐,但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能荒唐到这种程度,斗酒诗百篇就不说了,吹牛任你吹,谁也管不着你。但是后面两句,也太狂妄了吧。天子呼来不上朝,皇帝让你上朝你不去,只因臣是酒中仙,还把自己当神仙了?

    还是当着陛下的面说的!

    还把陛下当成了太监!

    所有人的想法,此刻出奇地一致。陛下真是仁慈啊,换做是自己,李牧的脑袋现在恐怕已经当球踢了。而且,这也从侧面显示出了李牧在李世民心中的分量,众人不禁把自己代入成了李牧,暗自琢磨,这话若是自己说的,李世民会有怎样的反应。便是连长孙无忌,都不敢保证自己的下场能比李牧好哪儿去。

    半晌,众人才勉强消化了这件事。高士廉清了下嗓子,开口问道:“太上皇如何了?”

    “呃……”管家再次犹豫,高士廉也不跟他废话,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一下子就把管家的毛病治好了,捂着挨打的左脸,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太上皇也喝多了,小人听到的消息,逐鹿侯吟诗,太上皇起舞,陛下派人抓逐鹿侯的时候,太上皇还说,哪个敢抓我兄弟……”说完,管家小心地看了高士廉一眼,低头道:“老国公,小人就知道这些。”

    高士廉瞠目结舌,深呼吸了一下,才摆了摆手,让管家滚蛋。管家看了长孙无忌一眼,长孙无忌点了下头,管家赶紧跑了。这一巴掌挨的可真是冤枉,岁数都那么大了,力气怎么还不见小啊!

    高士廉拧着眉头,纳罕道:“李牧这小子到底是给太上皇灌了什么**汤,这叫什么事儿啊!太上皇跟他称兄道弟……这、这,太上皇是不是糊涂啦!”

    这话,也就高士廉敢说。高士廉是长孙皇后的舅父,长孙无忌兄妹没有父亲,舅父就如同父亲一样,算是李渊的亲家。其他人心里也是这么想,但是不敢说出口。

    长孙无忌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忽然想到宫中的一个小太监跟他提起的事情,便不觉得惊讶了,开口道:“舅父,万不可非议太上皇。只是,太上皇对李牧着实是另眼相看。告祭太庙的时候,便要认他做干儿子,满朝文武阻止,此事才作罢。后来我又听说,太上皇搬离太极宫那天晚上,曾与李牧饮酒大醉,醉后二人还爬上太极宫的房顶……现在看来,这件事应当也是真的了。罢了,先不要瞎琢磨了,陛下龙颜大怒,我还是先去看看,打听一下情况。今日便散了,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各位。舅父,您也先回去等消息吧。”

    “也只能这样了。”高士廉点点头,甩袖离开。其他人也都与长孙无忌见礼,然后告辞走了。

    送走了客人,长孙无忌立刻命人备车。管家收到消息的时候,就派人在天上人间盯着了,李世民的马车一直没离开,可见人还在那里,长孙无忌便直奔天上人间。与此同时,一辆马车从永宁郡公府邸出来,也是奔天上人间方向去的。

    天上人间,一楼大厅跪着一片人,都是天上人间的‘员工’。一个时辰前,他们都参加了‘酒宴’,一起吃着肉,喝着酒,唱着歌,好不快活。如今一个个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跪着,头都不敢抬。刚才看到李世民盛怒的样子,不少人的酒都吓醒了,越想心里越害怕,生怕刚刚吃的那一顿,成了自己的断头饭。

    皇室预留的包间内,传出李世民的咆哮声。

    “混账!混账至极!朕就是太纵容他了!看看,这都成什么样子了!”李世民抓过高公公,瞪着眼睛问道:“高干,你看到没有,你看到他刚才的样子没有!哈、什么来着?对!天子呼来不上朝,只因臣是酒中仙?我呸……”李世民忽然停顿了一下,改口道:“朕!朕呸!小小年纪,自比神仙?朕是天子,朕都没说自己是神仙,他敢说自己是神仙?!”

    高公公真的快哭了,李世民的吐沫星子喷了他一脸,他还不敢躲。心里暗想,陛下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作诗的不是我,气你的人也不是我,你喷我干什么呀……

    李世民松开高公公,瞪了眼跪在地上,抖得像是筛糠似的小陈公公,抬腿便是一脚。李世民今年三十二岁,正值壮年,又是武将出身,又没有一点留手,力道岂非寻常。若不是小陈公公有一点工夫在身,这一脚下去就等把他踹个半死。即便是这样,他也滚了好几个滚,撞到墙上才停下。不敢喊疼,赶紧又爬回来。

    “你这个狗奴才!”李世民恨恨地骂道:“朕让你伺候太上皇,你便是这样伺候的?你给朕一个解释,这算是怎么回事!太上皇在宫中时,尚且没有这么胡闹过,怎么出了宫之后,还舞蹈起来了?还有一点仪态没有!你们就不知道拦着点吗?!”

    小陈公公以头杵地,哭道:“陛下,奴婢拦了,可是拦不住啊!奴婢人微言轻,算什么呀,在太上皇跟前,便是连一条狗也不如啊!哪里比得上逐鹿侯在太上皇心中分量之万一,逐鹿侯今日来的时候,脾气就不太好,还把奴婢骂了一顿。给了奴婢钱,让奴婢去置办席面。奴婢哪里敢说个不字,等奴婢回来,他就跟太上皇喝起来了。奴婢劝的话还没开口,就被打发了。奴婢没辙呀,这才给宫里传了消息。奴婢能做的,全都已经都做了,请陛下明鉴啊!”

    小陈公公这番话,明显是在甩锅,但与事实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他也是迫不得已,若不这样说,他的命就难保。性命危急的关头,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能是对不起了!

    李世民没被气到失去理智,知道小陈公公说的话,多半是实情。但他有气没地方撒,只能是抓个倒霉的了。李世民瞪着他,问道:“朕问你,你如实地说,敢有半点隐瞒,朕就剐了你!”

    听到这话,小陈公公不悲反喜,小命算是保住了,赶紧叩头,道:“奴婢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太上皇为何与李牧那小子称兄道弟?是不是那小子蛊惑了太上皇?”

    “这……”小陈公公抬头看了看李世民的脸色,没看出什么来,只好瞥向高公公。高公公心里明白,他是吃不准皇帝的心思,不知道是该落井下石好,还是替李牧说话好。暗骂一句蠢材,有心不管,但想到一口一个干爹叫了这些年,还是没忍心,开口提示了道:“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一五一十地说,都这时候了,还在犹豫什么?”

    小陈公公一听这话,心里便清楚了。干爹的意思是原原本本地说,别添油加醋。来不及细想,小陈公公赶紧道:“陛下,这件事还真不怪逐鹿侯,有件事您可能不知……太上皇搬离太极宫时,曾留逐鹿侯在宫中喝酒,酒喝多了,就……就上房了。”

    “房?”

    “太、太极殿、”小陈公公的声音越来越低:“逐鹿侯是为了躲酒才爬上去的,太上皇是为了灌酒追上去的。俩人都上了房了,太上皇还闹着要跟逐鹿侯拜把子,幸好逐鹿侯当时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不然……”小陈公公小心地看了李世民一眼,没敢继续往下说。

    李世民听得都懵了。

    上房?

    太极殿?

    等等!李世民忽然反应过味儿了,怒视小陈公公,抓起桌上的茶杯砸了过去,骂道:“混账!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朕还得谢谢李牧了?幸亏他没答应,他要是答应了,朕还得改口叫他叔父不成?”

    小陈公公吓得脸色煞白,不知道说什么好,赶紧又开始磕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慌不择言,陛下饶命啊!!”

第137章 叔侄

    闹了这一阵,李世民也冷静下来了。

    其实历史上的李世民,并不算一个弑杀的皇帝。除了杀掉了自己的兄弟之外,他还真没杀过几个人。在贞观一朝,也鲜少听说过什么冤案。跟后世的皇帝们相比,他算是非常仁慈的了。从这点上看,他被称之为明君,也是有道理的。要杀就杀自家人,不对臣子下手,也不祸害百姓,这样的皇帝,当然算得上明君。

    今日若不是李牧干的这件事太让人恼火了,他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此时冷静了下来,看到小陈公公惧怕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别磕了,起来答话。”

    “诺。”小陈公公赶紧应声,额头已经磕得青紫了。高公公递过去一个眼神,小陈公公会意,更加低眉顺目了起来。

    “你可知道,李牧今天是发的什么疯?”

    “奴婢不知。”小陈公公想也没想地答道,高公公满意地颔首,不愧是自己调教多年的干儿子,就是比一般的小太监灵性一些,一点就透。这样的问题,答了便是错。不得罪李世民,就得得罪李牧。李牧是那么好得罪的?

    高公公陪伴李世民多年,李世民下午放个屁,闻着味儿他就能知道李世民中午吃了什么。别看刚刚李世民生气的架势挺吓人,其实高公公心里清楚。李世民是不会把李牧怎样的,他甚至都没生气,此番作态,乃是给外人看的。

    这事儿,如今就差一个台阶。甭管是谁,给了这个台阶,事情就过了。否则,李世民若是真的生气,随行侍卫没有刀么?直接砍了就得了,还送去大理寺干嘛?

    高公公这儿胡思乱想,小陈公公继续解释,道:“陛下,逐鹿侯让奴婢去采买,奴婢就带人去西市采买了,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奴婢属实不知。随后逐鹿侯与太上皇开始饮酒,奴婢就派人传信,接着陛下您就到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奴婢真不知道啊!”

    高公公适时凑在李世民耳边嘀咕了两句,其实就是提醒李世民,李牧可能是因为李绩的关系,才心情不好发疯的。这种傻子都知道的事情,李世民会不知道么?他不过是想装傻而已,但如今的情况,也不给他装傻的机会,摆了下手,小陈公公赶紧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这时,李有容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面,摆着的是一壶茶水。李有容把茶水放在桌上,便给李世民斟茶。李世民看了她一眼,拿起茶杯就要喝。

    “陛下!”

    高公公慌忙拦着,李世民看过去。高公公挂上他那标志性的笑面,从李世民的手里把茶杯接过来,然后像变戏法似的,手掌一翻,掌心多出一根银针。

    “郡主,老奴非是不信任郡主。只是,有这个规矩,规矩就是规矩,抱歉了。”

    李有容笑了笑,微微颔首,没有说什么。

    李世民却蹙眉道:“有容乃是朕的侄女,焉能害朕?高干,此举是否多余了?”

    高公公仍然坚持,道:“陛下,老奴伺候陛下,便要恪尽职守,还请陛下见谅。”说着,高公公先端详了一下茶杯,然后把茶水倒出来一点,用银针试过。银针颜色无变化,仍不放心,继续看茶壶,再倒出一点茶水试过,确保没有一点问题,才把银针收回,重新倒茶给李世民喝。

    李世民不悦地瞪了高公公一眼,似乎在责备他。高公公只是笑,什么也没说。

    李世民喝了口茶水,把茶杯放下。对李有容道:“有容,朕非是不信你。高干也是职责所在,你的心里,可不要有芥蒂。”

    李有容看着李世民,忽然拜下,行了一个大礼。李世民赶紧扶她起来,道:“这是做什么,你我叔侄之间,无须这么见外!”

    李有容却道:“陛下为一国之君,臣女虽是陛下的侄女,但也应先论君臣,后论亲戚。礼不可废,且臣女昨日本该入宫谢恩,只因……皇爷爷阻拦,未能成行,请陛下恕罪。”

    李世民听了,喟然一叹,道:“父皇心里还是对朕有埋怨啊……”顿了一下,李世民示意高公公给李有容搬来一个锦墩,看着她坐下,道:“有容,朕一直不敢提起当年的事情。是怕影响了你与朕之间的亲情,朕不知你能否理解,当年的事情,朕也实属无奈。朕不知父皇与你说起过没有,那一日,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稍有一点差池,今日朕便是冢中枯骨了。”

    李世民眼角含泪,声音也略显哽咽,道:“朕杀了你的父王,这笔账,朕认!但是朕并不后悔,因为是他先不顾兄弟之情,且朕相信,朕会是一个好皇帝,比他更适合做一个好皇帝!如今朕做到了,朕灭了突厥,报了大仇。若他还活着,朕相信,他也会佩服朕的。”

    说着,李世民又笑了一下,道:“说了你可能不信,朕这几日便常常梦见你的父亲……唉,算了,不提了。”忽然,李世民目光一凝,盯住李有容的眼睛,道:“朕封你为郡主,给你应得的一切,便是要你知道。上一辈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朕把你当做子侄,也会尽心照顾你。哪怕父皇殡天之后,朕也不会伤害你。朕会给你找一个如意的郎君,你将享有如同朕的长公主一样的恩荣。”

    李世民深深地看了李有容一眼,仿若已经把她看穿了一样,微眯着眼睛,目光如刀锋一般锐利:“这些,是朕的想法。若你也这样想,一切都好。但若你有什么其他的念头,也随你,朕就在这里。”

    余下的话,李世民没有说透。但是意思,李有容已经听懂了。朕就在这里,不躲,也不藏。你若想报仇,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这是何等的自信。

    李有容看着李世民,扑面而来的气场,让她感觉到了紧张,非同一般的紧张,此生二十余年,从未有过的紧张。她甚至不敢开口说话,担心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让李世民看出什么破绽来。

    好一会儿,她才勉强定住心神,道:“陛下,臣女心中,半点也没有恨意。若有,也是对父王,对颉利的恨。臣女的遭遇,想必逐鹿侯已经禀告过了。当年,若非父王,我与母亲,也不会受到那么多苦难。母亲也不会屈辱再嫁,不会死在颉利派出的骑兵的刀下。臣女只恨,无法替母亲报仇,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李世民收回了目光,道:“你与颉利的仇,朕无法帮你报。突厥虽然覆灭,但是突厥旧地的部落仍然甚多。他们奉颉利为主,若朕杀了他们。边境各城,将会永无宁日。朕不能为了你一个人,葬送万千百姓的生命。但是朕可以答应你,若有恰当的时机,可以取颉利的性命的时候,他的命,便是你的。只是这个时机,需要等。朕不点头,你不能杀他。至于你这次行刺他,朕已经派人去找他说过了,他不会再提起,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此事,就此揭过,你觉得如何?”

    李有容低头不语,良久,抬头道:“臣女,听从陛下的安排。”

    李世民笑了起来,不管李有容是真心还是假意。作为皇帝,作为她的叔父,李世民要的是结果。只要结果是令他满意的,李有容心里怎么想,他并不十分关心。

    忽然,他又想起了今天的事情,便问道:“有容,李牧来找父皇的时候,你是否在旁边。今日如此胡闹,到底是因为什么?”

    李有容也没有瞒着,便把李牧与李渊的对话告诉了李世民。但她还算是有良心,没有把李牧叫李渊‘老头’,还有对李世民不敬的那些非议讲出来,只说了李牧今日的反常,是与李绩父子有关。

    说完,李有容又道:“陛下,说起来,这件事皆因我而起。臣女也深深的觉得愧对李绩大将军一家,臣女想向陛下申请,可否用臣女的封赏,换取……”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世民打断了。李世民怒道:“你休听李牧那小子胡言乱语,李绩父子的事情是与你有关,但究其根本,却与你没多大干系。李牧这个小子,竟敢在背后非议朕!当真是胆大包天!朕非得好好收拾他一下不可,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好照顾父皇,朕会处理此事。”

    李有容见状,知道再说什么,李世民也不会听了,便不在说下去了。这时,小陈公公又溜了上来,说长孙无忌和王到了,李有容便借照顾李渊为名,识趣地告退离开了。

    等李有容出去了,李世民看向高公公,道:“高干,你觉得她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老奴觉着……”高公公沉吟了一下,道:“至多三分真。”

    “呵呵、”李世民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对门口候着的小陈公公道:“让楼下的人都散了吧,跪成一片像是什么样子!让辅机和叔上来见朕!朕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给那混小子求情!”

第138章 必须支棱起来!

    大理寺。

    孙伏伽站在栅栏外面,看着鼾声大作的李牧,心情非常复杂。他恍然发现,自打李牧跟大理寺扯上关系之后,大理寺这等庄严肃穆之地,竟然开始变质了,变得荒唐起来了。

    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大唐最高法院!一般的犯人,连进这里的资格都没有。这里的犯人,要么,穷凶极恶,杀人放火。要么,身份高贵,公子王孙。都是犯了大事,才会蹲进这大理寺的监牢。一般情况下,要么进不来,要么出不去。可是到了这位爷的身上,倒像是个客栈一样。这才过去几天?已经来了两回了。

    头一回,好好的墙给砸了一个大窟窿。这回倒是没砸墙,但是那个砸墙的主儿还在呀,抱着个大斧子虎视眈眈,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暴起伤人?

    孙伏伽看了看这手臂粗的栅栏,头一次有了一种,这栅栏能不能结实的荒诞感。李重义见孙伏伽看着自己,便也看着他。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李重义忽然动了。孙伏伽身后的侍卫们吓了一跳,赶紧把刀都拔了出来,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倒把孙伏伽推到了前面。

    看着这八尺的巨人,孙伏伽也多少有点害怕,但他是大理寺少卿,责无旁贷,后退不得,只好开口道:“大个子,你要干什么?”

    “我……饿了。”

    李重义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这个钱袋的大小,很符合他的体型。比正常人的钱袋,也就大了五六倍吧。瞧着那钱袋的布深深坠下,可想而知里面有多少。他把大手伸进去,再掏出来时,手心里多了一块银子,从栅栏缝隙递出去,眼神真诚,目光真挚,伸到孙伏伽面前:“能不能帮我买二十个馒头,多余的钱都给你。”

    “……”

    孙伏伽抬头看看李重义,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是什么情况,大理寺变成客栈还不算,如今又变成馒头铺了吗?本少卿是掌柜的?

    “不帮忙吗?”

    李重义把手收回来,在大钱袋子里翻弄一番,又拿出一个小块的银子,道:“再给你加点行吗?我好饿。”

    李重义的语气真挚得好像孙伏伽不帮这个忙,都已经不够人道主义了一样。人家饿了,拿钱求你帮忙买几个馒头,还给跑腿钱,你都不肯么?

    孙伏伽深吸了口气,把李重义的手推回去,道:“不用给钱,大理寺有牢饭,等会就送来了。”

    “哦,谢谢。”

    李重义很有礼貌,这是李牧训练的结果。李牧刚把他买下的时候,这小子只能算是半个人,另一半是野人,甚至还控制不了情绪,激动或者饿了的时候,眼睛通红像是猛兽一般。李牧逐渐教他,身体力行去感染他,李重义才慢慢地变成今天的样子。

    饭的事情解决了,李重义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守护在李牧身边,抱着自己的斧子,背靠着墙壁假寐。

    孙伏伽叫人搬了把椅子过来坐下,他不能走,李牧是随驾的千牛卫送来的,还特意嘱咐了要严加看管。若是出了问题,他可担待不起。

    盯着吧,想来也不会等太久。

    孙伏伽让人把卷宗搬了过来,点上蜡烛,打算通宵了。牢头也给李重义拿了馒头,李重义也不挑食,左右手齐头并进,拿多快,就吞多快。常人三口都吞不下去的馒头,他一口一个,栅栏外的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时,高公公走了进来。孙伏伽见是高公公,赶紧把卷宗放下,起身见礼。

    “公公,可是陛下有旨意了么?”

    高公公不答,来到栅栏旁边,往里头看了一眼,问道:“逐鹿侯可醒了?”

    李重义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吃馒头。孙伏伽也道:“侯爷刚刚还在打呼噜,刚停。想必是醉得太厉害了,得睡一会。”

    高公公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到孙伏伽这架势,乐了,道:“孙少卿,这是打算挑灯夜战呐?”

    孙伏伽苦笑道:“公务积压不得,这边也不敢疏忽,只好这样了,让公公见笑了。”

    “这见笑什么,若人人如孙少卿一般,陛下可就省心了。”说着,他看了牢里的李牧一眼,叹了口气。言下之意,李牧就是一个反例。

    李牧在心里冷哼一声,不讲究的死太监。要不是老子睡醒了,还不知道你背后说我坏话呢!

    是的,李牧醒了。但是没醒多大一会儿,狱卒给李重义拿来馒头的时候,他才醒,呼噜声也是那时候停的。

    孙伏伽叫人搬了把椅子过来,请高公公坐了,问道:“公公,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逐鹿侯?”

    高公公眼眸一转,笑道:“孙少卿身为大理寺少卿,这个问题,该问你自己呀、”

    孙伏伽苦笑道:“公公就别玩笑了,这等事,我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如何能管得了。再说了,逐鹿侯已经入了宗籍,就算是要问罪,也得是宗正寺管呐,要不这样,我多派人手,把他送去宗正寺?”

    高公公哈哈大笑,道:“果然不愧是状元公,咱家还诓不了你了……”说着,他往李牧那边瞄了一眼,调门稍微拔高了一点,道:“陛下呀,龙颜大怒啦!不过,幸亏有国舅爷和王侍中极力劝谏,火气已经压了下来。陛下的意思,让咱家过来问问逐鹿侯,他错了没有,若是他承认自己做错了。上一道折子请罪,陛下宽宏大量,也就原谅他了。陛下说,逐鹿侯毕竟年少,阅历短浅,是可以原谅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不会跟晚辈一般见识。”

    孙伏伽愣了一下,旋即也明白了怎么回事,笑了笑,配合地说道:“陛下真是明君圣主啊,如此宽宏广阔之胸怀,追溯历代,也是未见一人啊。我想,逐鹿侯若是知道陛下的苦心,必会承认错误,好好改正吧。”

    “唉,希望如此吧!”

    俩人一唱一和地,把李世民的意思透露了出来。但李牧听着,却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老子做错什么了?凭什么上折子道歉呐?当然,他也不会真的作死,他也是有底气的。这个底气,也是高公公透露出来的。

    首先,长孙无忌和王帮他求情了。原因么,无非就是上回承诺的好处还没兑现。而且,李世民也不想把他怎么样。若非如此,何必派高公公先过来递话?

    李世民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说,小子,你闹也闹够了,作也作得差不多了,给朕一个台阶,朕顺势就放了你,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过去得了。

    但是李牧却知道,李世民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今天的事情虽然暂时揭过了,但他绝对不肯吃亏。往后的日子,他肯定会想个办法找补回来,不是敲个竹杠,就是穿个小鞋。李世民的恶趣味,李牧已经有所感应了。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样妥协。

    经历了李绩父子的事情,让李牧认清了一件事。在李世民的心中,他非常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天下的臣民,都应该听他的调派。顺从他,就是贤臣良将。而不顺从他,便是奸徒贼寇。但是,他的行事,却不以此为凭。对待不顺从他的人,例如魏征、山东大族等,他会绥靖,会妥协。会根据形势,来改变自己去迎合,以期待达到一个他自己能够接受的结果。但对于顺从他的人,如李绩、李思文等,他会非常颐气指使地下命令。

    听,你也得听,不听,你还得听。因为你是臣。

    这让李牧感觉非常不爽,在他看来,这就是欺负老实人。但是他也明白,这就是帝王,古往今来皆如此。与明君或者昏君,没有半点关系。但是,这不是李牧想要的。

    李牧心里想要的、与李世民之间的关系。不是‘主仆’,而是‘雇佣’。君臣,严格来说,也是一种主仆。但是李牧想要的是,我是一个打工仔,你是我的老板。我付出我的能力,获得我应得的回报。你是老板不假,但我可不是卖给你了,不能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必须干什么。打工仔就不能有点脾气,有点尊严,有点底线么?

    实际的情况是,在大唐这个社会形态下,这是妄想。李牧也清楚是妄想,但他想努力为自己争取一下。因为余生太长了,若他穿越过来已经五十了,他不会去做这样的尝试,那是傻子。但是他今年才十七,十七岁的少年郎,若是早早就变成了一个舔狗,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岂不是浪费了老天爷开眼给的穿越机会?

    哪怕折腾个十年二十年,有一天被现实打趴下了,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只舔狗。但是回首过去,至少也能对自己说一句。少年,你曾经支棱过,只不过是没支棱明白,输了。但若是尝试都不尝试,那才是真的抬不起头。

    李牧也不知道自己能争取出什么,但是他就是觉得,至少得争取一下。舔狗什么时候都能做,而争取尊重的机会,却不是常常都有的。

    此时此刻,熟悉的旋律在脑海中唱响。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李牧咬了咬牙根,妈的!红星闪闪护我周全!老子今天必须支棱起来!

第139章 且刚且直

    但是,话又说回来。支棱可以支棱,度必须掌握好,万一弄得过分了,真把李世民给惹急眼了,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因此,李牧没有着急,而是耐着性子地等,他在等李世民着急,同时也在想如何应对地办法。他这一等,可把高公公和孙伏伽给晾着了。

    原本高公公心里想,李世民如此做法,已然是给足了面子了,做臣子的,还不感激涕零以头杵地?但等了这好半天,只看着李重义一个接着一个的吃馒头了,李牧半点反应也没有,难道猜错了?这小子还没醒么?

    高公公眉头紧锁,心中有些纳闷了。从气息上判断,李牧应该是醒了的呀,莫非这小子在装睡?想到李世民还在等他的回信,高公公有些急躁了,站起身来到栅栏旁,道:“侯爷,别装了,咱家知道您醒了。陛下待您不薄啦,适可而止吧。咱家跟陛下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陛下为哪个臣子着想这么多呢,您得体谅圣意呀!”

    言下之意,可别给脸不要脸啊!

    李牧的脾气霍地一下就上来了,也不管想没想好了,打了个大哈欠,慢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高公公见他动了,赶紧道:“侯爷,您听到咱家说话没有?咱家等半天了,纸笔都有,您要写就快点写吧,写完了咱家拿给陛下看了,您也好早点回家不是?”

    李牧充耳不闻,一个打哈欠打完,才睁开眼睛。似乎是愣了一下,旋即‘蹦’了起来,跳脚大骂道:“哪个混账把老子搞到这种地方来的?我跟太上皇喝酒吟诗,不知多么快活?谁暗算我?竟然把我关进大牢?他奶奶!是谁这么大胆敢绑架本侯?给老子出来!大个儿,大个儿!”

    李重义把馒头放下,应声道:“老大,我在!”

    李牧怒气冲冲:“还在等什么?给我把这面墙砸了,咱们好出去啊!砸!”

    李重义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得了李牧的命令,起身抡起斧子就要砸墙。

    “慢着!”孙伏伽赶紧大喝一声,道:“侯爷,这里是大理寺,您可不能再砸墙啦!”

    “大理寺?”李牧这才回头,看到满脸无语地高公公和惊惶无措的孙伏伽,惊道:“哎呀,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大理寺呀。哎呦,高公公?您怎么在这?还有孙少卿?您们这是……哎呀呀!坏了,莫非是本侯酒醉无状,杀人放火了?不然怎会被抓到这里来?快与我说说,苦主是谁?我好想办法补救!”

    高公公接过话来,道:“侯爷,咱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啦。咱家早知道您醒了,快写个折子认个错,咱家也好去回禀。您要是不写,这事如何了断呢?难道您要一直蹲在这大牢里么?”

    “高公公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李牧继续装傻充愣,道:“本侯如何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刚刚说了呀,出了什么事情,我想办法补救,这还不行吗?”

    高公公也有些恼了,道:“侯爷!您这样可就有点过了。您当着陛下的面,口口声声‘天子呼来不上朝,只因臣是酒中仙’,这是对陛下的大不敬。陛下胸襟如海,只是让您上一道折子请罪,难道陛下的拳拳之心,侯爷真的不明白吗?”

    “高公公!”李牧也是恳切地不能再恳切,道:“我实在是不明白我错哪儿啦。先不说,这诗是不是我作的。就算是我作的,我也丝毫没有感觉到哪里有对陛下不敬的意思呀?我如今,无官无职,闲人一个。本来就不应该去上朝啊?呐,高公公您说,我是几品官?我去上朝,是站在左边还是站在右边,总不能让我站中间吧?成何体统呀!”

    “……”高公公还真给问住了,是啊,人家辞官了呀。内帑令说来是官,但严格说也不是官,这……这如何是好?

    高公公终于也体会了一把做‘对方辩友’的感觉,心里哭笑不得,又有口难言,这分明就是一个滚刀肉嘛,说不过可怎么办呢?

    “那您自比仙人又如何算?”

    “哈!”李牧笑了一声,道:“这倒是奇了,您说如何算?狂妄呗!我没喝多都敢自称大唐第一诗人,喝多了自比仙人不正常吗?”说着,李牧拍了下胸脯,道:“明天我就登报,就说自己是酒仙,咋了?犯法呀?谁要是不高兴,他也可以叫自己酒王、酒皇啊,我自娱自乐还不让了,真是……”

    高公公实在是说不过,苦笑道:“我的侯爷呀,您这张嘴呀,我是真的服气了。行了,咱家不跟你扯皮了。您就说吧,这折子写是不写?”

    “不写!”李牧脖子一梗,道:“我没错,写什么?倒是你们,竟然把我关在大牢里,我倒要找你们要个说法。本侯犯了哪一条罪,竟然把我关在大牢里。”说着,他看向孙伏伽,道:“孙伏伽,你是大理寺少卿,掌管司法邢狱。我倒要问问你,本侯到底触犯了大唐律哪一条,你要是说不出来!我跟你没完,你关我多久,你也得给我进来住多久!”

    孙伏伽无语至极,心道我这是找谁惹谁了。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你又不是我送进来的,我这儿就是一个看门的,跟我有什么相干?

    张口想说话,但又不知说什么,李牧问的话也没错,你把人抓来了,总得有个名头吧。无缘无故抓人,律法所不容也。此地是大理寺,谁来负责?肯定是他呀,谁让他是大理寺少卿呢?

    孙伏伽有自知之明,知道说不过李牧,赶紧看向高公公,道:“公公,您看这事儿……”

    “罢了!”高公公一甩袖子,道:“咱们不跟他绕,咱家去禀告陛下,让陛下处置他!”

    话音刚落,李世民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用禀告了,朕听着了!”

    高公公和孙伏伽赶紧行礼,李牧看到李世民从拐角绕过来,却没有行礼的意思,只是把着栅栏看着,像是一个吃瓜群众,跟自己没关系似的。

    长孙无忌和王跟在李世民身后,见李牧看过来,都给他递眼色,李牧却像是看不见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李世民沉着脸来到栅栏前面,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只剩下他还有长孙无忌和王三人,站在李牧面前。

    李世民跟李牧眼对眼,道:“李牧,朕真的不是太惯着你了,看你现在这目中无人的样子!若不是辅机和叔极力劝谏,你当朕真的不会杀了你?给你台阶你都不下,你当怎样?翻了天吗?”

    李牧看了李世民一眼,耷拉着脑袋,道:“陛下,臣不明白就是不明白。臣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认错啊?”

    “还敢顶嘴?”李世民瞪着李牧,道:“难道要朕把话挑明吗?你今天耍酒疯,你敢说不是因为李绩父子的事情?”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李牧,朕是皇帝,朕做事自有朕的道理。你是臣子,你只能给朕提供建议,最后朕如何决定,是朕自己的事情。所谓圣心独断,便是此理。你不能逾越做臣子的本分,如果臣子说什么,朕便要听什么,那天下还是朕的么?”

    李牧道:“陛下,既然您这么说了,臣也承认。话说到这了,臣索性也就直说了。臣之所以郁闷,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确是因为义父和义弟的遭遇。臣出生马邑,臣的父亲,曾是军中的执戟长,死在与突厥人的战斗中,便是连个坟茔都没有。臣从小到大,也没有感受过父子亲情,更遑论兄弟之义。义父待我,便如父亲一般,指点我,帮助我。义弟虽然年幼孟浪,但他信任我,真心待我。若无他,臣也不可能到长安。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义父与义弟遭受不平,臣自然不能熟若无睹!”

    “义弟思文遭到蒙骗,把还珠郡主带回了长安。但还珠郡主行刺颉利,引出偌大的事情。责任在谁,有目共睹。可陛下是如何做的?陛下把臣的义弟赶出了长安,形同发配。而始作俑者,还珠郡主,不但遮掩其罪,还敕封了郡主。这算什么道理?”

    李牧的语气越发地不服气,道:“臣请问陛下,陛下既然敕封了郡主,说明臣的义弟没错。否则,陛下应先严惩刺客才对。为什么陛下做事自相矛盾呢?而且,在臣跟陛下求情的时候,陛下也答应过臣不会怪罪他。臣信以为真,还替义弟欣喜,但陛下骗了臣!”

    李牧转过头看着李世民,道:“臣知道,陛下可以说,您没有骗臣。您只是说了不杀,但没说过不罚。可是臣想问陛下,这罚,以何为凭?圣明天子治国以法,怎可肆虐以私?陛下既然枉顾法度,要法度又有何用?不如从此之后,废止律法,陛下尽可以任意而为,反正陛下是天子,言出即法,谁又敢说什么?!”

    长孙无忌听不下去了,厉声道:“李牧,你找死吗?还不住口!”

    李世民铁青着脸,摆了下手,道:“辅机不要多言,朕倒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第140章 又硬又怂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李牧自然没有后退的道理,继续说道:“臣为义弟不平,却也能够理解陛下,因此在臣与陛下再次见面的时候,没有提起此事。而且臣当时对陛下有信心,觉得陛下只是一时生气,等过一段时间气消了,会明白其实是错怪了思文,从而撤销对他的惩罚。”

    “但是,陛下接下来的做法,让臣意识到,这种想法,不过是臣的一厢情愿而已。”

    李牧长叹一声,道:“陛下,臣的义父李绩,乃是一个忠直之人,这一点,陛下也曾认可。只是,臣的义父太过于谨慎小心了一些,因当年的事情,心中惶惶不安,自请戍边。臣不否认,义父做出这样的决定,主因乃是源其个人。因此陛下问臣的时候,臣也赞同让义父去并州,还为此思量了很多,与陛下商议之时,陛下也都认同。”

    李牧看着李世民,道:“臣万没有想到,陛下又骗了臣。陛下是准许义父去了并州,但是陛下同时还下达了第二个旨意,让臣的二叔,义父的弟弟李弼去晋州做刺史。陛下,您这样做的意思,臣不是傻子,也能明白一二。陛下的意图,便是敲打臣的义父,告诉他,不可刺探圣意。因此,名为特进,实则剪除英国公府在长安立足的根本。陛下,臣不能理解!”

    李牧义愤填膺道:“臣与太上皇聊起此事,太上皇认为陛下没有做错。但是在臣看来,陛下此举,着实令忠臣寒心。且不说臣的义父李绩刚刚立下仅次于李靖大将军的军功,只说臣的义父李绩对陛下的忠心,陛下心里也是清楚的,否则也不会让他领一州之地戍边。但是陛下对待忠臣,却没有善待。让臣不能理解!”

    “便如魏征,山东官员等忤逆之辈,陛下也只是斥责之后,全部留用。且魏征还因此升任御史大夫,加官进爵!相比之下,陛下难道不觉得对臣的义父李绩太过不公了么?难道在我大唐的朝堂之上,只容得下沽名取直之辈,只容得下衬托陛下胸襟如海之辈?而忠臣良将,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激战于西域的将军,却要处处小心,甚至家族在长安都无法立足吗?陛下啊,何其荒唐!请恕臣无法理解!”

    “今日臣去义父府邸,想要为义父送行。但却没能见得一面,义父的心意,李牧心中知晓。义父便是不想让我参与其中,但是臣见往日热闹的英国公府,如今门可罗雀,大门紧闭。只有世子一人与几位老仆在府,如同他国质子一般。臣的心里,实在难平!但陛下就是陛下,陛下是天子,四海之内,率土之滨,全都归属于陛下。臣为陛下子民,不敢非议陛下,难道臣连喝酒买醉都不行吗?臣心中抑郁,不敢对人言,借酒浇愁都不行吗?陛下把臣丢在牢中,臣装疯卖傻都不行吗?若陛下只想听顺耳的话,只想要如魏征,山东官员那样可以成全陛下名声的臣子,请陛下杀了我。臣,注定不能与之同流合污。臣说过,与那些夸夸其谈之辈同朝为官,深以为耻。这也是臣辞官的理由之一!”

    李牧一番话说完,李世民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长孙无忌与王二人,看向李牧的眼神都有不同,但二人却都没有说话,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李世民一边听,一边在想如何反驳,但是听李牧说完,他都没有想到反驳的话。从表面上看,李牧说得一点也没错。但是很多事情,不能摆在明面上说。比如惩罚李思文的原因,要是从律法上找,肯定找不到。但是原因彼此心里都清楚,却不能明说。而李绩的事情,李世民觉得作为帝王,敲打一下臣子理所应当。李渊表示赞同,更让李世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可是李牧说得也有道理,忤逆之人加官进爵,忠臣良将惶惶不可终日,便是李世民自己来说,他也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李世民试着往回想,若再做一次决定,他是否会更改主意。但是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他还是会做一样的决定。李思文必须惩罚,因为玄武门之事必须有唯一的定论,与李建成相关的人或者事,必须是错的。而封娜扎为还珠郡主,也是必须的,否则他的嗜杀之名便要坐实,这是李世民绝对无法接受的。同时,李绩也必须敲打,他是大将军,朝中有十几个大将军,若人人刺探圣意,朝堂就要大乱,不敲打,绝对是不行的!

    李世民看着李牧,头疼不已。他不能说李牧错了,但是却觉得,这小子的脾气太执拗,太幼稚了!他盯着李牧半晌,道:“小子,你觉得朕骗了你,朕却觉得,你能这样想,还是没长大,你还是个孩子!还在用孩子的想法考虑事情!朕对你的期许很深,但你如此不成熟,让朕感到非常失望!”

    李牧哼了一声,道:“陛下连孩子都骗,在臣的心中,也非君子所为!”

    “……”

    长孙无忌和王都看傻了,心想这小子是不是脑子都问题,竟敢和陛下如此说话,当真是不怕死么?

    李世民也被气得够呛,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朕不跟你纠缠,作这种无谓的口舌之辩。朕只问你,你认错还是不认,你认错,现在就可以回家,朕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也不会处罚你。你要是不认错……你就在这监牢住下吧!”

    李牧梗着脖子嘴硬道:“住下就住下,臣来这里两次了,觉得挺好。”

    李世民气得额头青筋都蹦起来了,怒道:“李牧,你太放肆了!你是想告诉朕,你不愿意再效忠朕了吗?你是要跟朕对着干吗?”

    “我没有!”李牧也瞪着眼睛说道:“我只是说不认这个错,我又没说要跟陛下对着干。我答应做的事情,我还是会做的,我是一个说道哪里做到哪里的人,对陛下从来没有藏着掖着,可不像陛下对我,说什么都只说一半!”

    李世民不接这个茬,只是问道:“你在牢里不出来,如何办事?”

    “陛下让我出去?”

    “你认错就让你出来!”

    “那我不出去!”

    “你不出来如何办事?”

    “我……我在牢里办!”李牧咬着牙根道:“我宁愿在牢里办公,我也不出去!反正,我就是不认这个错!”

    李牧这副又怂又嘴硬的样子,把李世民气得哭笑不得。他抬手点指着李牧,道:“你小子,你……你当真以为,朕缺了你就不行吗?你太高看自己了!”

    “我可不敢这么说,我都是阶下之囚了,还高看什么呀。但是我就是觉得自己没错,陛下要非得让我认这个错,我也能认,但是从今往后,陛下在臣心里就是一个大昏君。”

    李世民跳脚怒道:“你又说朕是昏君!李牧,你已经是第二次说朕是昏君了!”

    “这能怪我吗?第一次陛下要砍了我,第二次陛下不让我从牢里出去,我心里有怨念还不行吗?而且我还要告诉陛下,因为我对陛下非常失望,本来要献给陛下的一样秘法……不!给!了!”

    “哈!你当朕稀罕吗?”

    “臣也不知道陛下稀罕不稀罕,也不是什么有用的秘法,就是烧制琉璃的秘法而已。”

    “朕要琉璃何用……等、等等!”李世民顺口而出,等意识到李牧说的是什么,才清醒过来,盯着李牧问道:“你刚才说琉璃?”

    长孙无忌和王听到‘琉璃’二字,也都瞪着眼睛看了过来。琉璃在这个时代可是重宝啊,寻常难得一见。三彩琉璃,只有大食人才有,而且价值千金,非常的贵。就连李世民,也只不过有几个琉璃杯子而已。李牧竟然说他能烧制?他连琉璃都会烧制?

    李牧点点头,伸出了五根手指,道:“还是五彩的!”

    “五彩?!”

    王出身太原王氏,家中藏宝不少,倒是见过一个五彩的琉璃碗。听族中长老说,这琉璃碗乃是天下唯一,当世只有这么一件,乃是南北朝时期,天竺来的和尚远道带来的,辗转落入了太原王氏,称为镇族之宝。李牧说什么,他能烧制出五彩琉璃?他、他是神仙?

    “没错!”李牧认真说道:“经过我十八次试验,终于制作出了五彩琉璃瓶。与古籍中记载的技艺不同,我烧制的五彩琉璃瓶,色彩可控,想什么颜色,就能什么颜色,想哪里什么颜色,就哪里什么颜色,且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宛如玉石!并且,我烧制的琉璃瓶没有毒,可以盛酒!是上好的酒器!”

    李牧看了李世民一眼,道:“本来,我是打算作为内帑的进项之一,献给陛下的,但是如今……还是算了吧,反正陛下也看不上!”

    李世民深吸了口气,瞪着李牧道:“小子,你这是在向朕炫耀么?朕看你这就是恃才傲物!”

    “陛下!秘法是臣一夜一夜试验出来的!又不是臣偷的,臣沐浴在皇恩之下时,献出的秘法还少么?现在陛下把臣关在大牢,还逼着臣认错。臣心里难受,不献出来还不行吗?难道陛下骗孩子还不够,还要抢孩子的东西不成?!陛下,您也太不讲理了!”

第141章 混不吝

    李世民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气哼哼地回宫去了。

    这也是李牧预想中的结果,从李世民露面,李牧便知道,今天他赢了。正如他之前分析的那样,对于真正的人才,李世民的容忍度是很高的。而他,一手矿,一手盐,一边是从老牌门阀五姓七宗争取来的三个,急需要安抚。另一边是李世民在军事上依仗的关陇贵族,从龙之臣。李世民必须对这两伙人有个交代,但是这两件事,完全都是李牧搞出来的,玩法只有他自己清楚,李世民想找个人代替李牧,根本不可能找到。

    因此,李牧成了如李靖一样,如今大唐朝堂不可缺少的那个人,无可替代。

    既然无可替代,李世民就不能把他怎么样,这便是李牧放肆的依仗。而且,李牧把自己的放肆,加了一层包装。这层包装,便是利用了他的年龄,以及他一直以来营造的‘人设’。你们把我当成‘孩子’,那我就做一个‘熊孩子’。反正我出身粗鄙,没什么教养,一根筋不行啊?狂妄不行啊?没教养不行啊?谁让我粗鄙呢?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李牧已经立下的功劳上。

    贞观犁,印刷术,马蹄铁等等秘法,还有工匠坊垫进去的钱,一直以来做的事情,此时都成了‘辅助条件’,李世民心中有愧,觉得欠了李牧的人情,这才是重中之重。便是如长孙无忌这样的野心家,也被蒙骗了过去,只当李牧是脑子堵了。否则如何解释,他敢跟李世民犟嘴?

    李牧是穿越者,这个先决条件,对除了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是未知的。长孙无忌和王虽然都是人中龙凤,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李牧闹这么大一出,是为了争取自由和尊重。或许在他们的心中,这两件事根本就不存在。他们不能理解李牧在意的点,就像李牧为什么要挣扎一样,都是彼此不能理解的事情。

    至于李牧为何最后要抛出‘琉璃’,他是为了提醒李世民。他,是一个有用的人。他的潜力是无限的,今天有琉璃,明天还会有什么新奇的东西,谁能知道?谁能估量?李世民身为帝王,绝对是要列入考量中的。

    且不说李世民目前为止,对李牧的观感还是好的。就算如魏征,李世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因魏征于山东大族的不可替代性,他还是能压住自己的脾气,给魏征加官进爵。李牧便知道,李世民真正看重的,还是他的江山。只要对他的社稷有用,他是不会胡乱杀人的。

    有了这些因素的保证,李牧才能有恃无恐,慷慨激昂,振振有词。但是说完了,他也很后怕。毕竟‘对方辩友’是皇帝啊,万一给气得失去理智了,什么社稷、什么江山都不考虑了,就要砍了你……也不是不可能的呀!

    好在,没闹到那一步。李世民不愧是千古一帝,有数的明君,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这场‘辩论赛’,以李牧的胜利而结束。

    既然胜利了,那么……

    李牧挑了挑眉毛,嘴角勾了起来。

    话分两边。

    从大理寺出来,李世民怒气冲冲地起驾回宫。长孙无忌与王恭送李世民离开,便也要各自回府了。他们的府邸相距不远,正好是一路。王向长孙无忌打了个稽首,道:“国舅爷,可否赏脸与我同乘一车?正好有事情,想与国舅爷讨论一二。”

    长孙无忌闻言,爽快道:“如何不可,叔请。”

    “国舅请。”

    俩人互相礼让了一下,还是长孙无忌先上了车。王随后,俩人一同坐在了车里。

    王身为宰相,又是太原王氏出身,自然不缺钱。他的马车,也是非常宽大,不要说是两人乘坐,便是六人,八人,也坐得下。

    二人相对而坐,马车缓缓前行。

    长孙无忌看了看王,道:“叔邀请我来,不知想要讨论何事?”

    王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国舅,今日之事,不知您如何看待?”

    “今日之事?”长孙无忌没有轻易答话,而是又把话还了回去,道:“叔可说的是李牧?”

    王点头,道:“国舅可曾见过陛下这样对待一个臣子么?”

    长孙无忌微微蹙眉,其实王不提,他也察觉到了。但是王这么一提,倒是让他重视了起来。

    是啊,李世民何时如此对待过一个臣子?刚刚听二人对话,李牧的放肆,李世民的容忍,便是连长孙无忌,心中都有了艳羡之感。这等恩荣,绝非寻常。

    但是,长孙无忌是万万不会在王面前表现出半点羡慕的。因为他是当朝第一人,绝对不能羡慕任何人,否则,当朝第一人就要易主了。

    长孙无忌淡淡道:“李牧已经入了宗籍,算是陛下的侄子。对待子侄么?自然是要有些区别的。”

    王只是笑,却不拆穿。长孙无忌看着他的笑容,心中恨恨。这头老狐狸,竟然嘲笑起我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长孙无忌清了下嗓子,话锋一转,道:“倒是叔,今日怎么这么巧,也来天上人间买茶?想必,是收到了什么风声?为了旁的事情来的吧?”

    王脸上的笑容一僵,收敛了起来,道:“国舅何必如此说话,你我二人,彼此彼此。我是为矿,国舅是为了盐……劳碌的是咱们,获利可不是一家,何必挖苦呢?”

    长孙无忌听他这样说,心里便舒服了不少,道:“这话是一点也不错……李牧小子说,明日上午解决矿的事情,下午解决盐的事情,叔,看来,明天上午,你得走一趟了?在大牢里面办公,也亏得这小子想得出来!”

    王笑了笑,道:“不走一趟,还能怎样?我倒是不急,可是赵郡李氏,清河崔氏等不了了。无奈,只好让国舅等到下午了。那么,午饭过后,国舅也得牢中走一遭了?”

    “唉,没辙呀!”

    俩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这时赵国公府的马夫在车外提醒到家了,长孙无忌便与王作别,从他的马车上下来。王拱拱手,继续往前走,到他家还有一段。

    看着马车渐远,长孙无忌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甩了一下袖子,径直往府里走。

    “让冲儿来书房见我!”

    另一头,王也到了家。王普早早等在这里,见王下马车,赶紧迎了过去,道:“大哥,李牧怎么样了?”

    “没事,等会我跟你细说。明日国子监那边告个假,代替我去大理寺监牢走一趟。”

    “啊?”

    太极宫。

    李世民坐在案几之后,一动不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高公公两次询问是否用膳,李世民也没搭理他,像是得了癔症似的。高公公伺候李世民多年,知道他在想李牧的话。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便嘱咐小太监去立政殿寻长孙皇后来。

    不一会儿,长孙皇后便来了。高公公远远看见仪仗,赶紧迎了上去,道:“皇后,您可快劝劝吧。陛下已经呆坐一个时辰了,这样下去,老奴担心龙体呀。”

    “稍安勿躁,去准备晚膳吧,本宫先去看看。”

    “诺。”高公公应了声,依言去准备晚膳了。长孙皇后让随行的宫人都在殿外等着,一个人进了太极殿。

    “陛下。”

    “嗯……嗯?”李世民下意识应了声,听到是长孙皇后的声音,才像是刚缓过神似的,把头抬了起来。看到长孙皇后满脸关切的样子,勉强笑了笑,道:“皇后怎么来了,是高干派人通知的吧?又是多此一举!”

    长孙皇后来到李世民跟前,道:“陛下,高公公也是为了您的龙体着想。事情臣妾已经听说了,李牧这孩子,确实是放肆了一些。”

    一句‘孩子’,为李牧下了个‘定语’,把事情的程度降了下来。既然是孩子而不是臣,那么自然可以包容,不必过于苛责。

    但是李世民听起来,却特别的刺耳。他又想起李牧说他欺负孩子,算不得君子那句话了,又苦笑了起来。

    长孙皇后看到李世民的反应,感觉很奇怪,便问:“陛下,是臣妾说错话了么?陛下为何苦笑?”

    李世民便把李牧的话从头复述了一遍,长孙皇后听了,也变成了和李世民一样的表情。但是苦笑过后,长孙皇后又道:“陛下,臣妾觉得,李牧小子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细想之下,还真是这么回事。自打这孩子来到长安,对待陛下可是没有半点谋求算计,发明了什么好东西,也是立刻拿来献给陛下。挣的钱也都花在了公事上,心里有什么话,也都说出来。在臣妾看来,倒是比那些口中恭维陛下,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的人要好得多。陛下觉得呢?”

    李世民点点头,道:“朕也是这样想,只是朕就是看不惯这小子的样子,你是没有亲眼看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副模样有多气人!朕真想揍他,但是还不能揍。这小子奸猾似鬼,早就给朕挖好坑了。他是忠臣孝子,朕揍他朕就是昏君……唉,这口气给朕憋得呀,朕刚刚想了一个时辰,竟没找到破解之法,想得脑袋都开始疼了!”

第142章 皇后妙计

    长孙皇后哑然失笑,她没有想到。李世民发了一个小时的呆,竟然是在思考如何对付李牧的办法。亏得高公公那么担心,要是给他知道了真相,不知会作何感想。而且她也为李世民会在意这种事情而觉得有些意外,他可是皇帝呀,何时为了跟臣子斗气,如此费过心思?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还是得解决。否则依李世民的性格,今天晚上是别想睡得着觉了。

    长孙皇后开口问道:“那不知陛下觉得,如何才算是出了气呢?”

    “唔……”李世民想了半天,道:“除非那小子认错,否则朕的气是出不了的!”说着,李世民眼巴巴地看着长孙皇后,道:“无垢,你一直是智计百出,一定能想出办法对不对?快点帮朕想个主意,朕一定要赢这小子一回!”

    长孙皇后想了想,道:“陛下,臣妾虽然不能让李牧小子开口认错,但是臣妾能让他从牢里出来。不知这样,算不算是给陛下出气了呢?”

    “当真?”李世民抓住长孙皇后的手,激动道:“若皇后能让他从牢里出来,那就是给朕出气了。朕跟他有言在先,认错,就让他出来。是他自己说,宁愿住在牢里,也绝对不认错。若他从牢里出来,便是等同于他认错了,自然是替朕出气!皇后莫诓朕,当真有这样的办法?李牧那小子可是执拗得很,又诡计多端,一般的办法,恐难奏效啊!”

    长孙皇后胸有成竹般笑了笑,道:“陛下,您只管放心。臣妾这个办法,绝对管用。”长孙皇后凑近李世民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李世民听了之后,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笑意,抚掌道:“皇后妙计!如此这般,看那小子能坚持多久!”

    得意过后,李世民看向长孙皇后,道:“皇后,这样的办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长孙皇后瞥了他一眼,道:“陛下难道忘了,你与臣妾刚圆房的时候,臣妾的遭遇了?”说着,长孙皇后的语气幽怨了起来,道:“臣妾与陛下成亲的时候,陛下惦记着牡丹夫人,迟迟不跟臣妾圆房。还说什么,只把臣妾看做兄妹。后来架不住父皇和舅父的压力,跟臣妾圆了房。这下可好,便夜夜宿在臣妾房中。后来臣妾实在是受不住了,前后帮陛下纳了两房侍妾……”

    长孙皇后还要继续说,李世民已经面红耳赤承受不住了,赶紧伸手去捂长孙皇后的嘴巴,道:“皇后,陈年旧事,还提起来做什么呢?如今朕心里只有皇后,再无他人了!”

    长孙皇后躲过李世民的手,却落入了他的怀中,嗔怪地横了他一眼,道:“怪不得李牧小子说陛下骗人,陛下果然是惯会骗人的。陛下如此说,便把那杨妃她们当成什么了?”

    “哎呀,皇后就别为难朕了……”

    正说着话,高公公从殿外闯了进来。看到帝后相拥,赶紧转身背对,道:“陛下恕罪,老奴绝非有意偷窥……”

    长孙皇后赶紧从李世民怀里挣脱,红着脸站在一旁。李世民不满地瞪了高公公一眼,道:“什么事,说吧!”

    高公公这才转过身来,弓着身,眼睛看地,不敢抬头,道:“陛下,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说,逐鹿侯提出了各自要求,先是要床、要被、又说饿了要肉羹,要洗澡……诸多刁难。大理寺是庄严之所,如此荒唐行事,实在是不妥。因此孙伏伽请示陛下,若不能定罪,不如就把逐鹿侯放了……”

    高公公一边说,一边心里发颤。李世民刚刚一直在生气,再加上这个消息,无异于雪上加霜,看来马上就要龙颜大怒了。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李世民竟然没有生气。他与长孙皇后相视一眼,道:“传话给孙伏伽,人不能放。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尽量满足。唯有一点,不能让他跟他的妻妾见面,传话可以,让其他人代替。另外,切记住。人不能放,但是他若自己想出去,可以让他出去。还是那句话,写个折子请罪就行。”

    “这……”高公公愣住了,他跟着李世民这么久,今天可是大开了眼界了。但他也没多说话,应了声便要告退。

    “等一下,朕饿了,传膳吧!”

    “诺!”高公公欢欣地应了一声,暗道还得是夫妻呀,知道该怎么劝。

    看着高公公出去,李世民立刻道:“皇后神机妙算,全都算准了。若是没皇后给朕出主意,还真让李牧这小子得逞了!他肯定想不到,皇后已经把他看穿了。现在朕开始期待,他给朕写请罪折子时候的表情了,哈哈哈哈!”

    大理寺。

    孙伏伽拉着传口谕的小太监,一遍一遍地确认。把小太监惹得不耐烦了,冷下脸道:“孙少卿,你该不会是耳朵背吧?咱家已经说了六遍了,你还没听清楚?该不是拿咱家玩笑的吧?咱家虽说不是什么人物,但也叫总管太监高公公一声干爷爷,可不是任人捏咕的臭虫,你要是再这样没完没了,咱家可就要翻脸了!”

    听到这话,孙伏伽才死心,从袖子里拿出一串铜钱递过去,道:“公公误会了,我没有戏耍公公的意思。这点小钱,还请笑纳。”

    见了钱,小太监顿时眉开眼笑,一点气都没有了,乐呵呵地告辞回宫去了。

    孙伏伽仰天长叹,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大理寺当官,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得到这样的旨意,这算是什么呀!

    荒唐啊!

    还未来得及感慨,牢头脑门顶着一个包跑了过来。孙伏伽看着他的样子,道:“你这是怎么了?撞到哪儿了?怎么如此不小心呢?”

    牢头哭咧咧道:“大人,您能不能想个办法,把这二位爷请走吧。咱们实在是伺候不了啊,刚刚也不知那句话说错了。惹到了侯爷,他倒是也没伸手打人。就是让那个大个子弹了我一个脑瓜崩儿,您看给我弹的,这么大的包!疼啊!”

    “……”

    孙伏伽又仰天长叹了一声。

    叹完气,孙伏伽道:“送是送不走了,陛下刚派人来传口谕。让咱们好好的伺候着,要什么给什么。但是人不能放,只能是等他自己写请罪折子,自己走。在此之前,什么都得忍着。”

    牢头一听,懵了,道:“大人,您是不是听错了,陛下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

    “你问我呐?”孙伏伽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俩人正说着话,门口的司直前来,道:“少卿大人,有自称逐鹿侯的家眷找来,说是要探监。”

    孙伏伽赶紧问:“可有逐鹿侯的妻妾在内?”

    司直答道:“正是逐鹿侯的妻妾。”

    “告诉她们,带来的东西尽可以留下,但是见面不行。若有话,可帮忙转告。也可请其他人来见,唯独逐鹿侯的妻妾不可以探监。若问为什么,只说是圣旨即可。不可多话,多说多错!”

    司直领命而去。

    孙伏伽以手扶额,对牢头道:“你先支应着,本官歇息一会儿,实在顶不住了再叫我。”

    牢头领命而去,孙伏伽也回了自己的值房。

    大理寺外,白巧巧听了司直的话,顿时慌了起来。但是追问什么,司直全都不答。急得哭了起来,没了主意。李知恩在旁边安慰,白巧巧也听不进去,只是哭个不停,哽咽道:“上次夫君犯了事,还让见面呢,这次为什么不让见了?是不是夫君把陛下得罪得苦了,真的要杀了夫君啊,这可怎么办啊……”

    李知恩也是心神不宁,但还是比白巧巧要好一点。她仔细回想刚刚司直说的话,察觉出了什么,道:“夫人先不要哭,我看这件事,应该没有那么严重。”

    “都不让见面了,还不严重吗?”

    李知恩摇摇头,道:“夫人,刚刚那位司直说,除了不让咱俩见面之外。其他的全都可以,你想一想,这不是很奇怪么?咱们带来的东西可以稍进去,也可以传话,甚至还可以让旁人去跟夫君见面。若是陛下想杀了夫君,不会多此一举的。”

    白巧巧听到这话,渐渐止住了哭声,问道:“那陛下为何要下这样的旨意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没事,找个人去问问夫君,夫君一定知道的。”说着,李知恩把随行而来的李四叫了过来。李四是逐鹿侯府的十个护卫之一,是李牧从教坊司挑出来的青壮,请王虎帮忙训练之后,就成了逐鹿侯府的侍卫。按照年纪,被李牧赐名李一到李十。其中李一到李四,和李重义一起护卫李牧的安全。

    今天李牧被抓的时候,只有李重义跟着一起进了牢房。其他四个,都在李重义的示意下回家报信了。

    李四算是除了李重义之外,跟在李牧身边最多的人了。人又机敏,因此让他去见李牧,传达消息也会更准确一点。

    面授机宜之后,李四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提着换洗的衣裳,向司直申请与李牧见面。果然,如李知恩想的那样,司直连他带的东西都没检查,很爽快地便带他进去了。

想到哪说到哪没有意义的单章

    本来,这几天更新时间不稳定,不好意思写单章。但是到了月末月初的时候了,还是得写一个,将就看看吧。

    首先,我要说,这个月没能完成承诺,欠下了不少章节。(>人<;)对不起!但是请各位放心,小本本上已经记好了,有欠,有还,绝不赖账。我会先还大家的投票加更,然后呢,再还咱们的榜首,顽主小王的五十万打赏加更,大家不必担心,我已经跟他商量好了。

    然后,要说一下这几天更新事情。这几天,我的生活中发生了点事情,占用了码字的时间。具体什么事情,我就不说了,像是要卖惨似的。我不希望生活中的事情,影响到小说,我也不希望靠这些吸引眼球,大家喜欢我写的小说,咱们就谈小说,扯别的都没用,总之,已经处理差不多了,我尽量一两天之内,恢复正常状态。

    要说明的是,不存在‘飘’,我算什么牛马,哪里飘得起来。想多了想多了……

    新的一个月,也是希望大家能多多投月票,投推荐票吧。活动暂时就不搞了,让我把欠更还上,再想活动的事情。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没有活动,就不投票了,先说声谢谢了。刚刚我看了一眼,还差几票,月票就到1000了,还有点时间,不如投一下吧,没赶上0点之前的,也可以在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把保底月票投一投,我爱你们。

    最后,说两件事。第一件事,如果有添加书单权限的读者朋友,麻烦把大唐技师加入你的书单,向你的朋友们推荐推荐,现在均订已经到了两千,在向3000精品迈进,每一个订阅,都非常的有用,我也非常的在意,希望大家多多向朋友们介绍这本书。这本书的成绩,离不开每一个热心书友的支持,谢谢大家,我会努力,也希望大家帮忙。

    第二件事,跟大家说一下。请不要在‘本章说’里面,谈论国家大事,我实在是不想404,谢谢各位了。还有,我发现有几个人,总是在书评区发无意义的字母,我猜了好几天,也没猜出来是啥意思,而且有的还是订阅读者,是出bug了吗?请不要这样了,想说什么直接打字呀。

    这个月,一共写了213k。这个字数不敢说多,但是在历史类连载的书中,也绝对不算少了。我的章节每一章都是三千,不是两千。如果加更一章,就是小一万字了,两千一更的书,可以更五章。但是我不想那么短小,所以一直在坚持三千字。争取下个月,再多写一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早日摆脱短小的称呼……

    我现在,有点累。

    晚安,新的一个月,保底月票,拜托了!

第143章 狱友

    李牧听完李四传递的消息,立刻明白李世民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心里暗道卑鄙,大家都是男人,谁离得了老婆?堂堂皇帝,这种招数都用的出来,当真是没有下限。

    几乎想都不用想,李牧就知道,自己输定了。因为他自己知道,他离不开白巧巧。二人新婚不到三月,正是如胶似漆、探索生命真谛的关键时刻。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如何忍得住呢?

    真是一条狠辣的毒计啊!活生生便要把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变成一个太监!

    李牧长叹了口气,难道要就此认输么?因为这样的理由?若是就这么走出这牢门,以后在长安的还抬得起头来么?一个离不开老婆的男人,在这个时代,会被人看不起的吧?

    不行!还得再支棱支棱!

    李牧咬了咬牙,决定再坚持两天。哪怕两天之后认怂,至少也比现在少丢脸一点。也许看在他把盐和矿的问题解决了的份上,李世民还能给个台阶也不一定。

    就这么定了,再坚持坚持!

    李牧对李四耳语了一番,做出了交代。李四一一记下,转身离开牢房。看着李四走出去,牢头走了过来,问道:“侯爷,您跟他说什么了?”

    李牧抬手一个反抽,啪地一声,牢头的脸色多了一道红印:“本侯的事情,你也配问?你算个什么东西!滚远!看着你就烦!”

    牢头捂着脸,嚅嗫着想说什么,但是又没敢说,抽了两下鼻子,转身跑了出去。

    在大理寺当了一辈子的牢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主儿。以前碰到的犯人,无论是什么身份,哪怕是皇亲贵胄。进了这大理寺的牢房,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对他这个做牢头的,谁不是好言相待,哄着捧着,上赶着给塞酒钱?怎么今日,还挨了揍了呢?

    牢头哭咧咧地想找孙伏伽理论,但是走到半路,又停了下来。找了又有什么用,这可是连皇上都敢怼的人啊……罢了罢了,惹不起,躲着点吧!

    正自怨自艾的时候,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牢头寻声看过去,只见几个差役,压着一个人往大牢这边来。牢头赶紧迎上去,问道:“这是什么人?不知道今天牢里住着……”他一下子还懵住了,不知该怎么形容李牧,说是犯人?哪有这样的犯人?呆滞了一下,含糊了过去,道:“这人是谁?犯了什么事?”

    一个差役接话道:“这是长安县转过来的,独孤家的人,与人殴斗,打烂了人家的铺子。让他赔钱,他也不赔。还打伤了差人,长安县问清身份,得知这小子乃是一名振威校尉,不便处置,就送了过来。”

    振威校尉是六品的五官,寻常士卒想要升到这个位置,没有三五年,经历几场大仗是不可能的。但是对于独孤世家的人来说,族中年轻子弟只要从军,就可以从这个位置开始,这便是陇右贵族独有的恩荣了。

    牢头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牵扯到了独孤阀,长安县怕得罪人,就寻个借口,祸水东引了。

    但是名义上,长安县确实没有资格审判有官职在身的人。送到大理寺问罪也是应当,牢头又不是孙伏伽,他就只是一个牢头,来了犯人,他只能收押,没有权力驳回。但是想到如今牢中的那位大爷,牢头的头就疼了起来。平日里大理寺一个月也没一个犯人,怎么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牢头叹了口气,道:“你们去个人跟孙少卿说一声,其他人,押着犯人跟我来吧。”

    差役们应了声,刚刚答话的那人,自去寻孙伏伽交割手续。牢头则带着犯人,回到了大牢。

    李牧正在啃鸡腿,忽然听到有脚步声,抬头看了过去。只见牢头在前,俩差役押着一个人在后,贴着墙边,像是要溜过去似的。

    李牧眉头一凝,道:“嘿!那牢头!”

    牢头吓得一个激灵,但又不敢不理,赶紧站定,挤出笑脸道:“侯爷,有何吩咐?”

    “又从哪抓来个人啊?他犯什么事了?”

    “呃……”牢头犹豫了一下,按道理来说,大理寺的人犯,犯了什么事情,都必须得保密。但是刚刚挨的一巴掌,现在脸还隐隐作痛呢,左右旁边也没有上官,为了自己的脸考虑,牢头还是说了,道:“回侯爷的话,这个家伙当街打人,砸了人家的店铺,不赔钱,还伤了差人。因他有振威校尉的身份,长安县处置不得,这才送到了大理寺。您放心,我把他安置到角落去,保准不会打搅道您。”

    “长安县?”李牧冷笑一声,道:“王仲远是吧?想当初,他偏帮崔玉言,还想抓我的妻妾!我早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了!他抓的人,必然是冤枉的!我不能看着你们残害好人,你把牢门打开,让他跟我一个牢房。”

    “这……”牢头心说,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残害好人了。但他可不敢跟李牧犟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把门打开了。

    “进去吧!”牢头推了这个犯人一把,道:“这位是逐鹿侯,跟你可不一样,你小心着点,别惹侯爷不高兴。打死了你,也是白死!”

    李牧听着不舒服,怎么这话说得我好像是个坏人似的,皱眉瞪过去:“用你废话!滚!”

    “诶、诶……”牢头赶紧溜了。

    牢里又安静了下来。

    李牧继续啃着鸡腿,李重义继续啃着鸡剩下的部分,新来的犯人自己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也不看他俩,靠着墙假寐了起来。

    李牧要了二十几根蜡烛,全都点着,牢房里亮如白昼,看的一清二楚。虽然新来的这个犯人侧着脸,但是李牧还是能看得出来,这家伙是个小白脸,而且长得非常之帅,眉清目秀的。

    李牧两世为人,两次机会,都没长出一张可以称之为帅气的脸,心里对帅气的同性,先天抱有厌恶感。他见这个小白脸装深沉,凹造型,便故意把吃东西的声音搞得很大。但这位仁兄就是不抬头,像是没听见似的。

    李牧并不放弃,他拿着鸡腿走过去,蹲在小白脸面前,继续吧嗒嘴,这下不但有声音攻击,还有味道攻击……要多烦人,就有多烦人。

    小白脸终于睁开了眼睛。

    冷漠的眼神,盯住李牧的脸。

    如果他是一只奥特曼,李牧现在已经被激光蒸发掉了。

    但很可惜,他不是一只奥特曼,眼神也不是激光。李牧两世为人积累出来的脸皮,他根本就奈何不得。

    无奈,他只好开口。

    “你能离我远一点吗?”

    “啊?”李牧呆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乖乖,怪不得这个小白脸长得如此的眉清目秀,敢情是个雌的!女扮男装?

    李牧盯着仔细看,确认似的问道:“你是女的呀?”

    小白脸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是男人!”

    我是男人。四个字,轻轻催催,宛若黄鹂,半点男人的感觉都没有。李牧有点懵了,他前世生活的环境,有很多‘雌雄同体’进行表演的艺人。但是哪怕是其中最厉害的人,也能听得出一点本性别的音色。但是眼前这位,说话的声音是一点男人的味道都没有。闭上眼睛听,活脱就是一个女孩,而且还是一个‘少女音’的女孩。

    李牧又凑近了一点,盯着人家的脖子看。他想看看有没有喉结,若是有喉结,那就是男的,若是没有喉结,那就是女的……但是他这个举动,很明显激怒了对方。小白脸的脸色一红,抬起手向李牧的肩头推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小白脸的手要碰到李牧的肩膀的瞬间,正在吃鸡的李重义忽然瞪大眼睛,把手里的鸡扔出去,电光火石之间伸出大手,一把抓住李牧的后脖领子,把他甩到了身后,同时另一只手对上了小白脸的手,俩人的双掌相对,李重义微微一晃,小白脸闷哼一声,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胳膊也耷拉了下来。

    李重义抓起巨斧,照头就砍。李牧赶紧拽他一把,力道让斧子的轨迹稍稍偏离,擦着小白脸的脑袋削了过去,把墙壁削出来一道沟。

    牢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到墙上的深沟,也不敢上前,离着老远道:“侯爷,要是这家伙得罪了您,您别忙着动怒,您说一声,我把他换个地方关押也行!您可千万别杀了他呀,刚才忘了说,他是独孤家的人!杀不得!”

    “滚!”

    “好嘞!”

    牢头听话的很,反正他已经尽了提醒的义务了,真出事也赖不到他的身上。

    李牧盯着小白脸,啧啧称奇。他现在相信,小白脸是个男人了。因为不可能有女人能接下李重义一击,而且这小白脸看着瘦弱,力气却也不小。竟然能让李重义晃动一下,着实有点实力。

    李牧又来到小白脸面前,道:“你也看到了,你根本不是我兄弟的对手,你要是再碰我,他就会立刻拍死你。知道了吧?现在,我问你一句,你老实地答一句。你不要试图反抗,也不能沉默,你要是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让我兄弟把你扒光了。”

    小白脸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眼神中露出恐惧的神色,良久,点了点头。

    “听好了,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我叫独孤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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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初唐介绍:
游戏设计师李牧,阴错阳差,误入初唐,还把他参与设计的副职系统一起带来了!李牧:我是要成为技师之王的男人!读者:你确定?逍遥初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初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初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