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真相大白
朝堂之上,气氛紧张了起来。
李世民低头看着魏征,一字一句问道:“魏征,你要辞官?”
“臣惭愧万分,无颜面对陛下。”
“好啊,魏征……你!”李世民点指着魏征的鼻子,正要说话,高公公凑了过来,在李世民耳旁小声说了几句。
李世民听过之后,甩了一下袍袖,返身坐回龙椅之上,道:“诸位爱卿,魏璎珞已经被万年县找到了,如今人就在殿外,是非曲直,问过便知。高干,把魏璎珞带上来。”
“宣,魏璎珞进见!”
魏璎珞被一个小太监引着,战战兢兢地从殿外进来,看到满殿的文武大臣,再看到龙椅上满脸怒色的李世民,心里不禁打起了鼓,我只是离家出走而已,怎么惹出这么大的事来了,都惊动了陛下吗?
再一看,大殿正中放着一辆拆了轮子的马车,魏璎珞满脑子问号,这马车是怎么回事?
马车旁边还跪着一个人,?怎么有点像我爹爹?
走近一点,看得更清楚了,可不就是我爹爹么!爹爹这是怎么了,竟跪在殿中,难道因为我的事情,连累到了爹爹不成么?
魏征跪着,魏璎珞这个做女儿的,不用说,肯定也得跪。魏璎珞老老实实地跪在魏征旁边,低着头,等候李世民的问询。
李世民对魏璎珞有点印象,天上人间开业那日,似有一面之缘。刚刚他已经听高公公说了一个大概,知道魏璎珞是离家出走,不禁有一些恼怒。在李世民这样大男子主义的人想来,女子便应以他的皇后长孙氏为榜样,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知书达理,离家出走这等事,乃是不孝之举,魏璎珞做出这等事来,让李世民的观感十分不好。
李世民沉声问道:“你就是魏璎珞?”
“民女魏璎珞,拜见陛下。”
“昨日可有人掳走你?”
魏璎珞有点懵,不知如何作答。李世民当然不会给她和魏征商量的机会,沉声道:“实话实说,说!”
魏璎珞有点被吓着了,只好实话实讲,道:“民女……无人掳我,民女是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文武百官哗然,再看向魏征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同情。魏征啊魏征,你的女儿离家出走,你偏要赖在人家李牧身上。这可真是贻笑大方!现在你女儿自己承认是离家出走,李牧岂能放过你?
还是太急了啊,魏玄成!
就算李牧令你难堪,威胁到了你,你欲除之而后快,也犯不上用这么低劣的手段吧。现在玩砸了,看你如何收场!
李世民不再问了,看向魏征,道:“魏征,你还有何话说?”
事到如今,魏征倒也光棍,道:“陛下,臣感谢陛下,为臣找到了女儿。臣欣喜万分,感激万分,多谢陛下隆恩。”
李世民额头上的青筋直蹦,怒道:“魏征,朕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你知道朕想问你什么,还不从实招来么!”
“臣,没有!”
一句‘没有’,便是一切的解释。如今是真正的大势已去,魏征能做的,就是尽量止损,把卢智林当做弃子是止损,自己辞官也是止损,他要把这件事的牵连到此为止,不牵扯到山东士族其他的势力。没有,即是不承认李牧说的一切,没有串联,没有营私,他只是爱女心切,偏听偏信而已。
“魏征!”李世民站了起来,正要发作,马车里的李牧出声了。
“陛下,臣有话说。”
李世民强压怒气,道:“你说。”
“陛下,既然魏姑娘找到了,臣憋在心底的话,也要说一说了。臣知道,现在陛下以及诸公,都会觉得我李牧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会对魏公落井下石。”
李牧叹了口气:“但是,诸公错了。我李牧虽然算不得正人君子,但却也有容人之量。魏公爱女心切,不愿女儿与我这等人有所联系,我也可以理解。道不同,不相为谋,古往今来皆如是。所以,魏公说的话,我信了,无论真假,我都信了。可是有一些话,我必须说出来,因为事关魏姑娘的名声,我若不说,怕是要引起误会。”
“我李牧堂堂男子汉,任何事情,都不愿连累女子,哪怕是对头的女儿,我也不愿意。”
“魏公说大前日,卢智林告诉他,我与魏姑娘见过面,事情确实有,不用证据,我来作证。但是为何见了面,想必魏公和卢智林都不甚清楚,我可以为你们解惑。”
“那日我有事找我的丈人,到了京东集。碰到了一伙乞儿,见其可怜,便给了他们馒头吃。其中有一个孩子,约莫八岁,吃了馒头之后,感恩与我,给了我半个蜜饯。我认出那蜜饯,乃是天上人间开业的时候,特意采办的蜜饯。而能得到这蜜饯的人,肯定不会是这个孩子,心中便好奇,是何人给了他蜜饯吃。”
“于是,我派人跟踪这几个乞儿,找到了他们的住处,广德坊的一处废弃宅院。看到了魏姑娘带着她的丫鬟,正在为乞儿们熬粥。”
“那粥清汤寡水,但我知魏府的情况不是很宽裕,所以仍然为魏姑娘的善举而感动,便有心想帮。可是想到我与魏公,毕竟立场不同,担心给魏姑娘带来不必要的误会,便装作坏人,带人把乞儿和魏姑娘主仆二人一起,带到了我丈人的杂货铺。买了头羊,宰杀之后煮熟,款待了他们。我还嘱咐丈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些孩子若是养着他们,怕是会‘斗米恩,升米仇’,长大之后不但不记着恩情,反倒会生怨恨,不如给他们找些事情做,哪怕是扫地,也算自食其力。”
“我先把他们安置在京东集的空铺子,不让他们受冻,又出钱,在牡丹夫人的铺子,为他们添置了新衣新鞋,派人去修整了他们原来住的废宅……而魏姑娘,陛下可亲自问她,我可有对她有过任何不敬?”李牧轻笑了一声,道:“或许是我李牧真的有钱没地方花了吧,为了这些乞儿,算下来,前后也花去了几十贯。”
“这件事,若不是在今日如此状况之下,我不会提起,任何人也不会知道。我李牧做事,从来都是随心随性,我心里觉得值得即可,不求任何人说我一句好,也不要这种虚名。但是我觉得,即便它不算义举,也不能算是恶行吧?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事被卢御史得知之后,竟成了他攻击我的把柄,说我调戏民女。”
“呵……”李牧长叹一声,道:“陛下,黑白混淆。我无话可说,我也不屑于辩驳。陛下,臣的话已经说完了,如今,臣也想知道,魏姑娘为何会离家出走,还请魏姑娘解惑。”
李世民看向魏璎珞,道:“魏璎珞,你为何离家出走?”
魏璎珞脑袋里一团浆糊,她有点听明白了,但是又不甚明白。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会造成什么影响。如今看上去,似乎自己的爹爹又跟李牧对立起来了,而且还是自己的爹爹不占理,若说出了实情,会不会害了爹爹?
可是若是撒谎,会不会害了李牧?
魏璎珞当然不想害了自己的爹,但是心头萦绕的那一缕莫名的情愫,又让她不忍伤害李牧,而且听了刚才的话,很明显是自己爹爹这边不讲理在欺负李牧,难道自己要助纣为虐吗?
魏璎珞愣住了,嚅嗫着不知说什么好。
李世民更怒,再一次问道:“魏璎珞,朕在问你,还不答话?”
不管了!实话实说!
魏璎珞把心一横,道:“陛下,民女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觉得父亲处事不公。那日我回家之后,父亲听了卢御史的话,便斥责我,让我发誓不再与逐鹿侯来往。民女惦记着那些孩子,且觉得逐鹿侯是一个有善心的人,不似父亲口中那般坏,便没有答应……父亲罚我跪在祖宗面前悔过,我跪了一天一夜后晕过去了。醒来之后,十分伤心。父亲如此不讲理,已经不似我心中的父亲了,于是民女头脑一热,便打算离家出走……”
魏璎珞低着头,眼泪簌簌地掉,让人见之可怜。
百官一听,也都觉得魏征太过固执。让如此柔弱的一个女儿,让她跪一天一夜,当真是好狠的心。而跪在地上的御史们,则都愤恨地看着魏璎珞。哪有这样的女儿,对自己的父亲落井下石,这样的女儿,不如打杀了了事!
李世民听了,也是一声叹息,魏璎珞的遭遇,虽然让人可怜,但是她为这件事离家出走,也实属是不孝。魏征处理自己的家事,即便过分了一些,旁人也没有理由指责。这件事孰是孰非,还真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魏璎珞的离家出走,跟李牧一点关系都没有,乃是魏征一手造成。
“这么说,所谓的晚饭失窃,也是你所为?”
魏璎珞抽泣着点点头,道:“回禀陛下,民女想着,离家出走总要带点吃的,就把馒头拿走了,还没吃,在珍珠的包袱里呢。”
“珍珠是何人?”
“是民女的丫鬟。”
“朕不明白,你离家出走为何不带钱?或者细软也行啊!你只带些馒头,能够几顿吃的?”
魏璎珞抿了下嘴唇,小声道:“陛下,民女家中没有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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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天纵奇才(“顽主小王”打赏加更)
这就有点尴尬了!
其实李世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发觉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了。
魏征的穷,可不是某些御史,为了标榜自己清如水明如镜,刻意营造出来的穷。魏征的穷,是真的穷。现在扒下魏征的官服,他里面的衣服必定打着补丁,他就是这么穷。
魏璎珞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民女离家出走的时候,把钱和首饰都留在家了,只带了几个馒头。民女深知,离家出走已是不孝,再带走钱财,就更对不起父母了,所以只带了几件衣服,其余都留在家了。”
听到这话,众人心里也是一叹。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魏征这个女儿,还是懂事的。但即便是这样,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声援魏璎珞,因为她离家出走这件事,违背了‘孝’。
在古代,孝是什么?孝就是父母之命不可违,孝就是父母在不远游,即便父母做错了,离家出走,也不是一个子女应当做的事情。
情有可原,但事不可为!因此对于魏璎珞,众人也只能是一声叹息了。
既然问了,自然要问清楚。李世民继续问道:“万年县禀告,找到你的时候,你人在京东集。你去那里做什么?”
魏璎珞抿着嘴唇不语,好半天,才开口道:“民女想去找王婆。”
“王婆是何人?”
“是京东集市令的妻子,也就是……逐鹿侯的岳母。”
“你找她做什么?”
“想问逐鹿侯府在哪。”
哇喔……
围观群众表示惊喜,还有这么大一个瓜呢?魏征的女儿离家出走,想去投奔李牧。难道说,这个魏璎珞对李牧暗生情愫?好一出大戏!
李世民也没想到会问出这么一个结果,不由也八卦了起来,追问道:“你问逐鹿侯府在何处,可是想投奔李牧吗?你是魏征的女儿,投奔他,不怕人言可畏么?”
魏璎珞鼓起勇气,抬起头道:“陛下请容民女解释。民女去寻逐鹿侯,绝对与私情没有牵扯。此事的起因,还要从今日的大唐日报说起。”
魏璎珞一鼓作气,把今日早上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民女离开了家,才知道自己无处可去,也没有能力赚得一口饭吃。直到遇到了这些工匠们,民女恍然发现,其实民女还是能做一些事情的。比如教授这些工匠们识字,民女想,既然逐鹿侯能作出《师说》这样的文章,提出‘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这样的思想,必然也是有意想要做些什么。民女既然离家出走,总得想办法养活自己,便打算去找逐鹿侯,毛遂自荐……做、做一个女教授。”
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有这个能力,魏璎珞急声解释道:“陛下,民女从小读书,四书五经全都读过。不敢说有多少文采,但是教人识字,还是可以做到的。”
“想做一个女教授……”李世民听了,第一个想法是这女子真是敢说,但是转念一想,她能有这样想法,也是迫于无奈。有此胆魄,确实也非凡。百官听到了,神情各不相同。有人钦佩,有人冷笑,怀疑者居多。
李世民看向马车,问道:“李牧,你可作了《师说》?”
李牧咳嗽一声,恹恹道:“回禀陛下,昨日下午,牡丹夫人请臣帮忙盘账,得了点空闲,就写了一篇送去了报社。此事陛下当知情,昨日臣说过,要教一教孔颖达,何为、为师之道。”
好大的口气!
孔颖达也是山东士族,不少御史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想要出声。但是想到如今还都跪在殿上,若此时出声攻击李牧,定讨不了好果子吃,只好忍了下来。
李世民也好奇李牧作了什么文章,他听到魏璎珞说的这两句,觉得不凡。但文章,不止一句两句。一句两句做得好,不代表文章好。
李世民每日都是下了朝才看报纸,今日的报纸正好还没来得及看。既然说起了李牧的文章,便让高公公去把报纸取来。李世民拿起报纸扫了一眼,眉头一蹙,不由正色了起来。
李世民以治国见长,历史中对他的文采少有描述,也不见其长。但凭李世民的出身,从小到大也不乏名师相伴,他的文采,其实是说得过去的。至少识货,李牧的这篇文章,李世民一看就知道,孔颖达败了,且败得彻底!这篇文章,道尽了为师之道,不要说孔颖达,即便是孔圣在世,怕也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李世民读完文章,喟然一叹,道:“逐鹿侯不愧是朕之麒麟儿,天赋奇才,当世无双!尔等三番五次欺负他,在他患病之时,都不肯放过。你们这些嫉贤妒能之辈,难道不觉得惭愧吗?”
李世民把报纸递给高公公,指了指魏征,道:“把报纸给魏征,魏征,你来读一遍,让朕的满朝文武都听一听。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识字不过半年,读孔孟不过三月,他做出来的文章是什么样子!”
高公公把报纸递给魏征,魏璎珞不忍父亲受辱,央求道:“陛下,民女可以代替父亲读吗?”
“老夫用不着你!”
魏征冷声说道,竟是翻脸无情。魏璎珞不敢言语了,她从语气中听得出,父亲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悲从中来,低下头,又哭了起来。
魏征把报纸展开,粗略看了一遍,也不得不佩服李牧的文才。这等文章,确实当世无双,李牧狂妄自大,说自己有状元之才,如今看来,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明年的赌约,想必是要输了。
虽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但是魏征仍有傲骨。赌得起,便输得起。玩砸了,也得撑着,不就是羞辱么,认了就是!
魏征深吸一口气,不悲不喜,中气十足开口读李牧的这篇《师说》。在读到‘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者也’之后,满朝文武鸦雀无声,都在认真听。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读完这句,便是最后一句,魏征迟疑了一下,仍是继续读道:“孔圣后人孔颖达,年五十有六,好为人师,却不通为师之道,问于余。余嘉其好学,作《师说》以贻之。”
果然狂妄!
满朝文武再一次达成共识。
你李牧也知道孔颖达五十有六,且是孔圣后人?那为何如此不给颜面,在报纸上登此文章,与当面羞辱有何区别。你这样说话,难道不怕天下文人士子,唾你的脊梁骨么?
但是转念一想,就凭这篇文章,好像天下文人士子也没什么好不服的。就算有火气,恐怕也得自己憋着。
跪在地上的山东御史们再次气炸,李牧竟然敢说山东大儒孔颖达好为人师,却不通为师之道。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道:“逐鹿侯未免太过于不把人放在眼里,孔祭酒乃是孔圣之后,若论经义典籍,天下谁敢说能超过他。你竟说他好为人师,却不通为师之道?何其狂妄!”
李牧没有言语,高公公可逮着这个跟李牧修复关系的机会了,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道:“这位御史,咱家不懂什么是狂妄,但是,咱家去请逐鹿侯的时候,正遇孔祭酒亲自拜会逐鹿侯,立于门外,执弟子礼。不知这又算是什么?”
“这,这不可能!”
高公公冷笑一声,道:“可不可能,你去问孔祭酒。咱家是陛下身边的人,可犯不着撒这种谎!”
高公公这话,算是说到关键处了。谁人不知道高公公乃是李世民的心腹,他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李世民。其他人,他犯不着巴结,也不可能为之撒谎。
听到这个小插曲,众人除了羡慕李牧的文才,也不禁对孔颖达十分钦佩。
一般人若被李牧如此羞辱,定然十分不忿。但孔颖达不愧是孔圣后人,竟能反思自己的不足,甚至登门求教。这样的气度,怎么能不让人佩服呢?
李世民也是非常高兴,道:“孔爱卿无愧孔圣后人之名,李牧也不愧少年英才。此事当可传为佳话矣,好了,耽搁了这许久,也该有个了解了。如今事情已经清楚了,今日弹劾李牧的两件事,皆是无中生有的诬告!让朕的麒麟儿受委屈了,你们这些嫉贤妒能之辈,每一个都要受罚,只是……”
李世民心虚地看了马车一眼,轻咳了一声,道:“如何处罚你们,朕还没想好。但处罚是免不了的,卢智林还有你们这一群人,还有……魏征,朕决不轻饶!朕说过,李牧若做错了事情,朕也要罚他,如今你们诬告,朕也要罚你们,朕……”
“陛下!”
忽然马车里传出李牧的声音,显得更加的虚弱。李世民忙从龙椅上下来,来到马车跟前,急忙问道:“李牧,你的声音为何……你可是撑不住了?”
高公公赶紧挡在李世民前面,提醒道:“陛下,逐鹿侯染了风寒,为陛下龙体着想,还是不要再靠近了。”
李世民勃然大怒:“你给朕滚开!李牧乃是朕之麒麟,朕愿与他同甘共苦!岂能因他生病,就畏之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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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演员的诞生(“顽主小王”打赏加更)
李牧坐在马车里,透过马车的帘子,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李世民在说这话的时候,脚步纹丝不动。不由苦笑了一声,什么‘爱卿’,什么‘麒麟’,哪有所谓的君臣之义,在李世民的眼中,恐怕没有人比他自己更重要。这些漂亮话,不过也就是说说而已,所谓帝王之术,难逃虚伪二字。
这样也好,若是李世民太重情义,李牧倒不好做了。
趁着群臣纷纷阻止李世民撩开帘子,李牧趁着这个空档,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此物圆圆滚滚,像是一个气球,但它不是真正的气球,而是一个羊肚。
熟的,逐鹿侯府大厨秘制,非常好吃。
不过此时他可没空品尝。这羊肚两头用线系着,里面装的是羊血。准确地来说,这是一个‘血袋’。
李牧活动了一下上下颚,拿羊肚试了试,手艺还行,刚好可以放进嘴里。准备完毕,李牧咳嗽两声,出声道:“风寒会传染,陛下千万不要靠近臣,若因臣之故,让陛下染病,臣万死难赎。”
李世民急道:“李牧,你觉得如何?朕马上宣太医来,不!快去请孙神医!”
“陛下……”李牧的声音愈发的气若游丝,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似的,道:“陛下,臣听闻,若一个人太有本事,连天都会妒忌。臣本不信这些,但是臣如今信了。臣本是一个愚钝之人,只因做了一次乡勇,运了一次粮草,做了一回俘虏,送了一回信,侥幸来到长安,也不知怎地,做了许多奇怪的梦,多了一身奇怪的本事。袁道长说我开启了宿慧,可是到了今天,宿慧是什么,臣还是不知道……臣知道的是,臣似乎配不上这宿慧,享不起这身本事,以至于天怒人怨,灾厄连连。”
“先是脑疾,再染风寒,这老天爷,像是恨我不死。在朝中做官,是个人就看不惯臣。臣也与之格格不入,臣患病在家,也能染得一身脏水,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李牧苦笑了两声,又咳嗽了起来。
“臣如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李牧了,不是那个跟陛下说,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李牧了。臣服气了,臣认输了,臣斗不过了,臣只求陛下不要为了臣,惩罚任何人。他们都是朝廷的肱骨,可以帮陛下做很多事情。而臣,已是一个命不久矣之人……”
李牧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李世民真的急了,怒道:“还愣住干什么,赶紧去请孙神医。李牧,你不要再说话了,朕绝不会放任他们欺负你,你怎么可能命不久矣,你是朕的麒麟,朕还要指望你为朕……”
“陛下!”
回光返照一般,李牧突然大声打断李世民的话。
“臣求陛下一件事,请陛下一定要答应臣!”
李世民吓了一跳,下意识道:“你、你说,什么事。”
“一切是非因臣而起,害得魏公与魏姑娘父女之间有了嫌隙。无论如何,请陛下一定要善待魏姑娘……她能明白臣文章中的苦心,她、很不错……”
声音越来越小,李牧张嘴把羊肚放进了嘴里,用力咬破,羊血充满口腔,噗地一下喷了出来。
帘子瞬间染成了红色,李牧赶紧嚼两下,把羊肚子咽了下去。
血从帘子流淌下来,蔓延到李世民的脚边。
蔓延到了魏征面前,蔓延到了魏璎珞面前。
文武百官,全都看得真切。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在这一刹那,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李牧!!”
李世民大吼一声,把高公公一把推开,撩起了帘子。只见马车中的李牧,脸色惨白,嘴角和下巴都是血,显然是要活不成了。
李世民忙把手放到李牧的鼻子下方,探得一丝鼻息,欣喜若狂。顾不得血污,把他拦腰抱了起来。
“你们这些人竟然逼死了朕的贤才!你们这群嫉贤妒能的佞臣!今日李牧若死了,朕定杀你们给他陪葬,三族之内,全都要死,全都要给李牧陪葬!”
说完,不管呆若木鸡的满朝文武,李世民抱着李牧匆匆跑了出去。高公公跟在身后,跑出去两步,回头喊了一声:“退朝!”
满朝文武全都懵了。
李牧这是要死了?
忽然之间,就连魏征,都神情恍惚了。
众人忽然发觉,虽然李牧平时人又狂妄,又目中无人,但其实自从他出现之后,所做的事情,好像真的没害过谁。
除了找他麻烦的几个御史,还有辱骂他娘亲被他砍了的那个倒霉蛋,他没有主动找过任何人的麻烦。都是别人找他的麻烦,而究其原因,找他麻烦的人,无非就是李世民说的那四个字“嫉贤妒能”而已。
李牧是狂妄,但是人家有狂妄的本钱。
他跟孔颖达之间的口角,最后仍是以一篇《师说》收了尾,孔颖达自己都去登门求教了,说明李牧从一开始的狂妄就没什么错。你孔颖达不如人家,还不让人说了?
李牧在工部做的事情,所有人也都看在眼里。他没拿朝廷一文钱,反倒是搭进去十几万贯,一直都是他在吃亏。这件事换在其他人身上,早就不干了。
只有李牧,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一直默默的做事。工匠坊平地而起,数千工匠的命运因他改变。太上皇与陛下之间的矛盾,也是因他而调和。否则如今陛下还得蹲在东宫,住不进太极殿去。
传国玉玺也是他找来的,让李唐江山得以名正言顺。
还有两大公司……
两大公司!
长孙无忌和王终于反应过来了,对呀,还有两大公司!大唐矿业和大唐盐业!
两百万贯的‘保证金’还在工部的冰窖里呢!
李牧要是真死了,谁来主持?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啊!
钱呐!两百万贯钱!
逐渐有投了钱的股东们反应了过了,纷纷怒视魏征。老狗,两百万贯钱,要是李牧死了,你来赔我?
而且这不是赔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他们宁愿拿出两百万贯,是为了其中几百万甚至上千万贯的利润!李牧若死了,这利润谁能赚来!
你魏征吗?!
想到大唐矿业覆灭的后果,王的脑袋瞬间嗡嗡直响。他大步走到魏征面前,怒道:“魏玄成,你我之间的交情,自今日起一刀两断!李牧若死,我必生啖汝肉!”
“呸!”
有人从魏征旁边经过,唾了一口。
看到跪在地上的山东御史想要站起来,有那暴脾气的关陇出身的武将,抬腿就是一脚。反正现在没人注意到,就揍你怎么了?
一个人动手,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动手。
可怜一群御史都是读书人,如何是这些关陇莽夫的对手?一个个被打的鼻青脸肿,鬼哭狼嚎。
长孙无忌从魏征旁边走过,没有说话,但他的脸色表明了一切。魏征知道,这一遭,他是彻底把朝堂中的两大派系得罪死了。
如果李牧出事,他魏征也绝对活不了了。
而且,若李牧死了,大唐盐业和大唐矿业必然瓦解。朝堂恢复原来的平衡,山东士族也未必需要他。为了平息皇帝的怒火,他魏征也会成为下一个弃子。
“爹爹,女儿扶你起来……”
魏征听到魏璎珞的声音,双眼瞬间就红了。
“都是因为你!”
魏征站了起来,越想越生气,抬手甩了魏璎珞一个巴掌。
“从今日起,就当我魏征没有你这个女儿!”
冷冷丢下这一句,魏征转身便走。
魏璎珞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脸颊,看着魏征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
这时高公公带人回来了,把仍在撕扯的众官员拉开,一个个扭送出宫门,看了一眼瘫在地上无助哭泣的魏璎珞,叹息一声,道:“陛下让我来寻你,逐鹿侯晕厥之前,求陛下照应你……你起来吧,跟我走。”
魏璎珞哭道:“公公,我想回家……”
高公公笑了,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今你哪还有家呀,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觉得你爹还会要你吗?”
魏璎珞想要反驳,但脸颊火辣辣的痛感提醒她,高公公说的是实情。
“你先随我来,孙神医快到了,先看看能不能救活逐鹿侯吧。你以后的日子啊,怕是得托付在他的身上了。”
魏璎珞沉默不语,好一会儿,她才爬起来,跟在高公公身后。高公公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迈步走出了太极殿,魏璎珞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不知道高公公要带她去哪儿,如今,她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一片落在魏璎珞的脸上。
她不禁想,李牧真的就这样死了吗?
……
孙思邈几乎是被人扛进宫里的,一队金吾卫横冲直撞,把孙思邈住处附近排队看病的马车都不知道撞坏了多少,领命的校尉冲入宅院,一把拎起正在给人把脉的孙思邈,丢在马背上就往宫里跑。可怜孙思邈七十多岁,被颠得早饭都吐了出来。
等到了宫里,已然是七晕八素了。
他本以为,如此着急,定然是长孙皇后出了什么问题。没想到竟是李牧,这让孙思邈非常奇怪,他早上刚给李牧瞧过病,风寒而已,喝了他的小柴胡汤,不出三日必好,怎么会吐血呢?
孙思邈看着李牧唇边的血,凑近了一点仔细看了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混账啊!又让老夫给你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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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扎个针
术业有专攻。
在外行人眼里,血不就是血么,红色液体,什么牛血羊血马血鸡血人血,看上去都是一个样子。
但是在一个神医的眼中,血和血,有非常大的区别。
就拿这羊血说吧,羊血乃是一味中药。具有补血,止血,散瘀,解毒之功效。常用于妇女血虚中风,产后血晕,吐血等症。孙思邈是一个‘全科’的中医,基本上什么病都能瞧,妇科自然也是其业务范围中的一项。
这羊血,孙思邈太熟悉了。在他的药箱里,还有二钱干羊血备用呢。羊血不但可以用于妇科病,干羊血磨粉,用来止血也是绝佳。
他凑近这么一看,就知道李牧‘吐’出来的血是羊血。人怎么可能吐出羊血,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这小子又在搞事情了。看这个架势,事情似乎不小,若戳穿了他,估计他的小命就没了。
孙思邈还指望着李牧印书呢,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遍,来到李世民面前,叹了口气,道:“陛下,逐鹿侯血淤于五脏六腑……怕是不行了。”
李世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没有想到,只因自己担忧山东士族,一时犹豫,竟然把李牧给气成了这样。霎时间,李牧的种种好处,都浮现在了他的脑海。李世民泪珠滚滚,后悔不迭。
想到李牧来长安之后所做的事情,没有一样不是对他有利的。反观山东士族,每一次跳出来都是麻烦。今日因顾虑山东士族而气死了李牧,山东士族肯定要高兴了,这岂不是正应了‘亲者痛,仇者快’这句话了么?
头一回,李世民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了后悔。他紧紧抓住孙思邈的手,沉声道:“神医,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么?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这……”
孙思邈沉吟不语。
李世民见状,赶紧问道:“神医可是有办法?或者有什么顾虑?神医千万要说出来,无论任何代价,朕都愿意,只要能保住李牧的性命!”
孙思邈长叹一声,道:“既然陛下如此说,那老朽就只能姑且一试了。老朽游历天下之时,曾得到过半本医经。其中记载一针灸法,名为‘周天五行针’。据书中记载,专治这血淤之症。但因医经只有半部,所以这套针法也只有一半。如今逐鹿侯情况,只在旦夕之间。若陛下首肯,老朽可尽力一试。”
李世民迅速做出了决断,道:“李牧父母都不在,朕也算是他的亲人,如今这情况,已经耽误不得了。神医放手去做,一应后果,朕来承担!”
“好!”孙思邈也不拖泥带水,道:“那就请陛下命人准备热水,多加炭盆。再那一套针过来,老朽这就为逐鹿侯施针!”
李世民吩咐下去,很快炭盆和热水就到了,太医院的大夫就在旁边,拿出来一套未用过的新针给孙思邈。孙思邈把针拿在手中,示意了一下,道:“陛下请先离开,老朽施针之时,不可受到一丁点的打扰,错了一针,逐鹿侯当即殒命,还望陛下谅解。”
李世民不懂医术,自然是完全听孙思邈的。他带着一干人等人全部撤出太极殿外,命金吾卫距离十米拱卫,所有人不可靠近太极殿一步。
看着紧闭的殿门,李世民怅然若失。
这时高公公带着魏璎珞到了,李世民看了魏璎珞一眼,没有说话,又把目光转回了殿门。
雪花簌簌落下,高公公拿来一件大氅,给李世民披上。身体穿来暖意,李世民低头一看,眼眶又红了。
这件熊皮大氅,也是李牧送的。
“传朕旨意,命程咬金带屯卫,守住今日弹劾李牧之人家门,监视其行藏,等候朕的旨意,若李牧挺不过去……”
停顿了一下,李世民语气森然道:“杀!”
高公公一惊,他从未见过李世民如此动怒,魏璎珞还在身旁,高公公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那魏公?”
“听不懂朕的话吗?!朕说的是所有弹劾李牧之人,有一个算一个,他魏征不是人吗?”
高公公不敢再问,诺诺应声。忽然瞥见魏璎珞要张嘴,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拽到了一边。还好李世民没有注意到,高公公长出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魏璎珞一眼,道:“你不要命了!你不要命,咱家还要命!你就看不出来,陛下已经动了真怒了!你还想为你爹求情,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骂完,不等魏璎珞说话,叫来一个小太监,道:“给我找个地方把她关起来,好生盯着,出了事情,仔细你的小命!”
小太监诚惶诚恐地应下,把魏璎珞带了下去。
高公公回头瞅了一眼,李世民仍冒着风雪站在那儿,不禁叹息了一声。
“逐鹿侯啊,你可要挺过去啊。咱家也不想你死啊!”
……
太极殿内。
李牧躺在榻上,孙思邈坐在塌边,俩人大眼瞪小眼。
孙思邈拿着针过来的时候,李牧还在装呢。等孙思邈拽出针来要扎的时候,李牧才把眼睛睁开。可能是小时候《还珠格格》看得遍数太多了,看到这样的针,脑海里自动浮现容嬷嬷,李牧不是假怕,他是真的怕。
“不演了?”孙思邈把针放下,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搞这么大的阵势,你就不怕露馅,掉了脑袋?”
“你要不说出去,我就不会露馅。”
孙思邈笑了一声,道:“你怎知我不会说出去?”
“我还欠你五千本书,我死了,谁能掏这么多钱给你印书?”
“……”孙思邈无奈苦笑,可能这就叫‘有恃无恐’吧,还真别说,真就是这么回事。但孙思邈总觉得,自己好像吃亏了。本来在住处悠哉悠哉地给病人瞧病,突然就被一群金吾卫闯进了家门,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直接丢在马背上颠簸了一路,早饭都吐了出来,结果竟然是为了这个小子擦屁股,怎么感觉有点被耍了呢?
“我不让你白帮忙,你‘救’了我的性命,我给你一千两黄金。”
孙思邈闻听此言,不屑地笑了,道:“我若爱钱,何止区区千两黄金?万两黄金我也挣了。你若有报答的心,再多帮我印五千本书吧。”
李牧摇头,道:“就一千两黄金。”
“这是为何?”孙思邈皱眉道:“印五千本书,也用不了一千两黄金吧,你划算啊,为什么不答应?”
李牧也不屑一笑,道:“我在乎那这点小钱么?给你黄金一千两,是为了告诉外人,我李牧的命就是这么值钱。顺带也捧捧你这个神医,古往今来,可有一千两黄金诊金的大夫啊?还不多谢我,让你成为古今第一人。”
“呵!我岂是在乎虚名之人?”
“那我不给了。”
“你还是给吧!”孙思邈赶紧说道,不悦地瞪了李牧一眼,你小子怎么如此不会聊天呢?不是要互相捧么,怎么一下子就往回撤了呢,让人措手不及。
孙思邈道:“很快就是数九寒冬了,天气冷了,得风寒之人就多,很多困苦之家,没有钱买药,生生病死。你这一千两黄金,我用来采办药材,送给这些贫困之人,也算是你的善心。”
李牧却不领情,道:“用不着,愿意做善事你自己去做,我可不是什么善人。钱给你,是当做诊金的,你怎么花是你自己的事情。”
孙思邈挑了下眉,明白了李牧的意思,笑了笑,道:“你不过是怕都找你要钱罢了。”
“猜对也没有奖励。”
“懒得与你废话了。”孙思邈把针又拿起来,道:“赶紧把衣服脱了!”
李牧双手护住胸前,骇然道:“老头,你要干什么?莫非你喜好男风?”
孙思邈不屑道:“就算是我喜好男风,我也不会找,你是有点想多了。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扎上几针,好有个交代。”
李牧瞅着银针有些眼晕,咧嘴问道:“这玩意疼不疼啊?”
“疼也是它,不疼也是它。”
“有没有这么厉害啊……”李牧把染血的袍子脱了下去,赤膊上身躺下,道:“那来个不疼的,让我好好睡一觉,伤风难受的很,醒着也是难受,还不如睡着了。”
“简单。”孙思邈伸手按住李牧的头,捻着一根针猛地扎进了李牧的脖子里。
李牧‘啊’地一声惨叫,眼皮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
殿门外的李世民听到声音,心里头着急,但因孙思邈的吩咐,不敢打扰,也不敢问。这时,刚得到消息的长孙皇后到了,看到李世民的样子,小声道:“陛下,现在情况如何了?”
“孙神医正在施针,李牧惨叫了一声,其他情况不知。”李世民懊恼道:“都怪朕,太过于在意山东士族,而屡次让李牧受委屈,这孩子脾气耿直,宁折不弯,若是旁人,他还能去报复一下,但是对朕,他没有办法,只能忍着……忍来忍去,就憋出心病了。如今先是脑疾,又是风寒,再加上这心病,是个人也受不住啊,都是朕的过错……”
长孙皇后也是一声叹息,早上她还用了李牧给的肥皂和香水,这才中午,李牧便成了这样,怎能不让她唏嘘。
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要没了。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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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左右为难
过去约莫半个时辰,孙思邈的声音隔着殿门传出,道:“陛下,可以进来了。”
两名金吾卫闻言,走过去推开了沉重的殿门。李世民与长孙皇后进入殿中,其他人仍等在殿外。李世民顾不得大氅上的积雪,急声问道:“神医,李牧如何了?”
还未等孙思邈回答,只听长孙皇后惊呼了一声。李世民看过去,也是吓了一跳。只见李牧身上,少说也得扎了几十根银针,看着就像是刺猬转世一般。
尤其是胸腹等处,最为密集。
李世民想起孙思邈说过的话,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周天五行针”?果然是非同凡响!
“神医,这是……?”
孙思邈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行了个礼,道:“陛下,老朽幸不辱命,算是把逐鹿侯的命抢回来了!”
“真的?”李世民长出了口气,道:“万幸有神医在啊,否则李牧可就……也算是他的福分,神医,多谢你了!”
“陛下,救人乃是医者的本分,这都是老朽应当做的。”
“神医过谦了。”李世民又问道:“不知李牧何时会醒?”
孙思邈摇了摇头,道:“逐鹿侯这次吐血,伤及五脏六腑,已然损了元气。老朽虽然以“周天五行针”把他的命抢了回来,但是他何时会醒,老朽不敢断言,也许下一刻就会醒,也许三五天也不会醒。”
李世民的心又提了起来,道:“会不会醒不过来?”
“陛下勿忧,醒是肯定会醒的。”孙思邈来到榻边,蹲了下来,一根一根拔针。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小心。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在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打搅到他。
拔针显然是比扎针快多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银针都拔了下来,李牧还是没醒。
孙思邈道:“陛下,逐鹿侯此番病重,非一日两日可愈。还是把他送回府吧,也方便老朽为他诊治。”
李世民道:“神医可留在宫中。”
孙思邈赶紧摆手,道:“不好不好,折煞老朽了。老朽乃是乡野村夫,如何能留在宫中居住。且这太极殿乃是陛下的居所,逐鹿侯在这里养病也不合适,还是请陛下命人寻一个步撵来,把逐鹿侯送回府吧,天色不早,老朽也要回去了。”
李世民还要再劝,长孙皇后拉了他一下,对孙思邈道:“孙神医说得在理,就按神医说的办。”
李世民看向长孙皇后,长孙皇后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来到殿门口,吩咐了下去。
孙思邈把李牧脱下来的衣服收拾了一团,对李世民道:“陛下,还请赐一件厚些的衣衫,逐鹿侯风寒未愈,又刚施针,着不得凉。”
李世民赶紧把身上的熊皮大氅脱下来,孙思邈推了回去,道:“陛下,毛皮之物不可。”
李世民又喊宫人去拿了一套他自己的新衣裳,亲自为李牧穿上了。穿好之后,又用棉被裹住,让两名金吾卫把他抬到了步撵上,命高公公亲自陪着,把李牧送回逐鹿侯府。
孙思邈也告辞,临走之前,嘱咐李世民把李牧接触过的一切东西都要用火烧掉,烧不掉的,也要用大量沸水盥洗,以防传染风寒。
李世民一一应下。
孙思邈走后,李世民也换了一身衣裳,太极殿需要清洗,李世民便跟和长孙皇后一起来到了立政殿。
李世民愁眉不展,显然还在想李牧的事情。
“陛下,神医已经说了,李牧没事,你也不必太过伤怀了。”
“唉……朕愧对李牧多矣。”李世民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刚才的事情,问道:“皇后为何阻止我留李牧?”
“臣妾是为了陛下考虑,也是为李牧考虑。”长孙皇后解释道:“陛下,孙神医说的有道理,他和李牧留在宫中,确实不合适。太极殿又是一个特殊的地方,李牧若留在太极殿养病,君不君,臣不臣,恐惹来非议。李牧的性子急躁,有人说他,他必忍不住要还击,如此纠缠下去还怎么养病?陛下怜爱之情,臣妾心中明了,但事有可为有不可为,陛下若爱护李牧,当多为他考量。”
“皇后说得对,这正是朕欠缺之处啊!”李世民慨叹一声,道:“朕总是太过于在意山东士族,越对其谦让,越滋长其傲慢,以至于魏征之流,常常不把朕放在眼中!”
李世民愤愤地哼了一声,道:“这次朕绝不姑息,定要给李牧出这口气!”
“陛下,不可。”
李世民皱起眉头,道:“皇后要为魏征等人求情?”
“陛下,臣妾绝非此意。”长孙皇后正色道:“陛下,于私情而论。臣妾心中是要偏向李牧的,臣妾与陛下一样,把李牧当做子侄一样看待。但是臣妾也丝毫不敢忘记,臣妾是皇后,是陛下的皇后。而陛下是天下之主,帝王无家事,帝王的家事,就是国事。李牧受了委屈,陛下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弥补。但却不可以因此枉顾律法。”
“朕没有枉顾律法,卢智林等人弹劾李牧的事情都是诬告。而魏征的女儿,乃是自己离家出走,他却要赖在李牧的身上,其心可诛,朕惩罚他们,难道不对么?”
“陛下,卢智林固然可恶,但他是御史,御史的职责,便是风闻奏事。风闻,可真可假,若因言之过惩罚御史,久而久之,何人再看谏言?”
“那就这样放过他?”李世民摇头道:“不行,朕不能再辜负李牧,否则朕无颜见他,朕必须要给他一个交代!”
长孙皇后笑了,道:“陛下怎么又急了,臣妾也没说不惩罚。臣妾的意思是,这件事陛下只需要把眼睛闭起来就行了,至于惩罚……自然有人去做。”
“李牧如今昏迷不醒,何人会做?”李世民顿了一下,恍然道:“皇后的意思是,让朕暗中派人去……?”
“陛下想哪儿去了,你再仔细想想。李牧出了这等事,如今什么更着急?”
李世民蹙眉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道:“皇后果然聪敏,朕差点忘了他们。他们的钱都在李牧手上,是比朕更着急,皇后的意思,他们会出手?”
“就算他们不出手,李牧便是好欺负的么?等他醒了,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报复,这是一定的事情。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陛下不闻不问,让他出气不就行了么?至于魏征么……”
听到魏征这俩字,李世民怒不可遏,道:“这个老东西,又倔又硬,朕恨不得杀了他!”
“陛下,魏征不能杀。若李牧这次出事了,你可以杀他。但是李牧既然没事,他便杀不得了。”
李世民沉默不语。
其实他怎么会想不到这些呢。李牧若死了,大唐矿业和大唐盐业无人掌舵必然覆灭,朝廷不得不对山东士族让步,令其卷土重来,届时魏征就不是不可替代之人了,杀了也就杀了,影响不大。
但李牧没死,魏征就成了秤杆上的秤砣,必不可少。一旦杀了他,必然激起山东士族的竭力反弹。
李世民长叹一声,道:“皇后,朕多想这个时候,朕能做一个昏聩之人,随自己的心意做一次。朕若这次再放过魏征……如何跟李牧交代啊!只怕他会心灰意冷,不愿意辅佐朕了!”
“陛下,臣妾以为,李牧不是这样的孩子。”嘴上这样说,其实长孙皇后的心里,也在打鼓。李牧的脾气在那儿摆着,他就是一个受不得委屈的人,此前因他义父李绩、他义弟李思文的事情,他已经连续忍了两回。这次若再放过魏征,便是第三回。
古往今来,才高者,必有脾气。李牧如今展现出的才能,何止状元之才。孙伏伽就是状元,他虽然在大理寺也算是可圈可点,但他跟李牧比起来,高下立判。
李牧没来到长安之前,困守孤城,不但拯救了全城的百姓,还有勇有谋,从义成公主手里夺回了传国玉玺。来到长安之后,马蹄铁,贞观犁,印刷术,哪一样不是有大用的好东西?最难得,还是他赚钱的本事。朝中有哪个大臣,肯把自己的钱拿给朝廷花?哪个大臣,能短短时间聚拢两百万贯钱财?哪个大臣敢说,他来经营内帑,一年可让内帑翻倍?
唯有李牧能够做到。
但他得到了什么吗?
官,被迫辞了。爵位,那是人家献上传国玉玺得来的,还是太上皇的旨意。李世民给了他什么呢?细细算来,好像真没有什么。
换位思考,搁在谁身上,谁都会心灰意冷。
但是如今,长孙皇后只能这样安慰,因为魏征关系着山东士族。辜负李牧,影响的是他一个人。而杀了魏征,则影响山东广大区域数以万计的百姓,若战事起,必涂炭生灵。作为皇后,她不得不劝谏。
忽然,长孙皇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凑到李世民身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李世民听了,不禁皱眉,道:“皇后,这么做有些阴损吧?”
“陛下,臣妾觉得,李牧未必这样想。”
李世民想了想,点点头,道:“好,那就按皇后的意思办!来人,把那个魏璎珞连同她那个丫鬟,一并送去逐鹿侯府。另,拟旨,魏征、卢智林等诬告,罚俸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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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辟邪剑法(“顽主小王”打赏加更)
白巧巧和李知恩回到家,知道了发生的事情,心就一直提在嗓子眼。李牧一直没音信传回,二女便连饭都没有吃,一直在门口等着,眼巴巴地望着坊门。终于,天都快黑了,坊门进来了一伙人,抬着一个步撵。
瞅着是往这边过来,白巧巧忍不住迎了上去。李知恩赶紧跟上,独孤九和李重义也急忙冲了过去。
“夫君!!”
突然前面传来白巧巧的一声尖叫,步撵停了下来。此时李重义也看到了李牧的样子,眼睛瞬间通红,摘下身后巨斧,直奔高公公,怒吼道:“我要你命!”
“大个子,你听我说!”
“你害了我老大,还说什么!我劈了你!”
李重义的巨斧,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不是劈,就是砍,比程咬金的三板斧还要简单,却威不可当。在他的神力加持之下,擦着就伤,挨着就亡,高公公哪敢硬碰,见他巨斧袭来,双掌一拍马背,整个人腾空而起。高公公旁边的金吾卫见状,忙伸出兵器抵挡,哪里挡得住,刀剑应声而断,巨斧势大力沉,高公公的马被生生劈成了两半!鲜血飞溅,好不吓人!
“大个子,你听我说,李牧他没死,你不要冲动,做下错事,给他惹祸!”
“我先杀了你再说!”
李重义根本不管左右袭来的刀枪,只认准高公公一个,盯住他不放。高公公左躲右闪,也不知他修炼的是什么武功,只见李重义的巨斧,每每要击中他的时候,他的身体总能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躲开,竟是快到只有一丝残影。李重义连劈三十斧,斧斧落空,怒不可遏,状若疯狂。
高公公窜上一面高墙,喊道:“大个子,我见你是一个人才,又是李牧的人,不忍伤你。你要是再不听劝,别怪我无情!”
“你去死!”
仓啷铁链声响,原来李重义已经巨斧接上了铁链,李牧在设计这把斧子的时候,就在斧柄处设计了一个机括,可以非常快的接上铁链,这样这巨斧就能用来远程攻击了。铁链平时就缠在李重义的身上,如今派上了用场。
巨斧飞出,打在墙头上,撞碎了一片瓦砾。高公公忍无可忍,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这软剑银光闪闪,舞动时宛如一条匹练,晃人眼睛。高公公躲开李重义一击,算准他下次出手的方向,侧身躲开,出手如电。软剑击在铁链上,铁链竟然应声而断。
巨斧失去了铁链的控制,飞出几十米,撞进了一堵墙中,嵌了进去。
李重义没了武器,仍要冲上来,但有一个人,却比他更快!
“大个子,交给我,你去保护大哥!”
正是独孤九!
刚刚李重义不由分说冲了出去,独孤九担心金吾卫会伤害昏迷不醒的李牧,便守候在旁。看到李重义没了兵刃,知道他要败了,这才冲出来迎上高公公,喊李重义回去保护李牧。
李重义也知道没了武器,他打不过高公公,便恨恨不甘地回到了李牧身旁,至于这些金吾卫,即便没了兵刃,李重义也不把他们放在眼内。
独孤九迎上高公公,人在半空,无名青锋旋即出手。高公公早就听闻,独孤家出了一个武痴,年纪轻轻,便打败了无数河朔群雄,看到独孤九的轻功,知道定是此人了。
他不敢怠慢,比对上李重义更加谨慎。
李重义虽然勇猛,天生神力不可力敌。但是高公公却未必多忌惮,因为李重义不会轻功,也不够灵活。他正面是打不过,但是李重义若想杀他,也是妄想。二人若搏命,他只需游走,待李重义力竭之时,活下来的一定是他。而独孤九则不然,独孤九的武功,与他是一个路数。讲究的是一个快字,二人又都是用剑的高手,那么胜负只在于谁更快,或者谁的兵刃更好!
高公公这把软剑,乃是前隋皇宫的秘宝,不知何人所铸,也不知是何物所铸,剑身紫气蒸蔚,舞动起来一片华光,耀人双目,削铁如泥。自从得了这柄软剑,高公公还未见过比它更锋利的兵刃。他有信心,兵刃上他不会落入下风。
那么,就看谁的剑更快了!
高公公是一个高手,但他这个高手,常年居于大内,鲜少与人交锋。因此与独孤九交手,令他非常兴奋。他也想知道,击败了无数河朔英豪的独孤九,独孤家的武痴,到底有多少斤两,同时他也想知道,他的剑术,放眼天下是什么水准。
电光火石之间,两把武器击在一起。火光四溅,眨眼之间,二人已经换了七八招,众人眼花缭乱,竟无一人看清了他们到底使用了什么招数。
高公公心惊不已。
高公公是一个太监,他的武功,也是学自于太监。江湖上有门派之别,其实皇宫大内的太监,也可以算作是一个门派。每一个朝代,伺候君主的太监,多少都有一些武功。但是他们很少会收徒弟,因为怕死。宫中的关系复杂,武功是用来保命的,若把本事都交给了别人,遇到好样的还行,遇到那忘恩负义的,反过来自己的命都丢了。
但是一生所学,不留下来,也是一个遗憾。因此老死宫中的太监,通常会在弥留之际,选一个秘密的地方把自己的绝学记载下来,留给后世有缘人。
这些秘密的地方,可能是任何地方。高公公冷宫的柴房找到过刻在墙上的,只有一节手指那么大的剑谱。
太监因为缺了那么一块儿,心里多少有些扭曲,发明出来的剑招,多阴狠毒辣。因此与江湖上的门派,讲究光明正大截然不同。很多时候,太监的武功哪怕没有多好,但是因为他的招式奇怪,也能出其不意占据上风。
但是今日对上独孤九,高公公却发现,他使出的招式,竟然全部都被挡住了。好似独孤九已经料到他要用什么招数一样,这不得不让高公公心惊,难道独孤九也有一个太监高手做师父?这怎么可能!
更让高公公惊讶的是,独孤九的兵刃,竟能抵挡他的软剑。他的软剑削铁如泥,对上独孤九的剑,竟拿它没有办法!
这是什么剑!
神兵利器,百年不出一把,难道是现如今神兵利器不值钱了,满大街都是了?
独孤九心里也非常惊讶,在领悟到‘无招胜有招’的要义之后,独孤九一直在刻意地忘却从前学过的剑招,力求让自己不受桎梏,最近一段时间,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境界在提升了。
今日与高公公一战,效果显现了出来。高公公的剑法,身法,都是他所遇到过的对手中最厉害的。若搁在从前,以他学到的剑招应对,他绝对不是对手,五十招内必败。
今日以‘无招胜有招’应对,才勉强不落下风。但是也没有占了上风,对方的招式,明明有迹可循,但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未见过,与江湖上的招式也完全不同,竟然完全看不透。
猜不到对方剑招,自然无法破掉。所以二人便僵持住了,谁也赢不了对方,也不敢有一点疏忽,因为一旦露出破绽,对方必然会抓住,自己的命就没了。
高公公越打越急,他倒不是担心剑法输给独孤九。他练剑的时间,比独孤九的岁数都大,经验老到。而且他对融合了前朝太监的招式,加上自己的心得创出的‘辟邪剑法’非常有信心,虽然独孤九的剑招古怪,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输。
但是若如此僵持下去,他必败,因为他的体力不如独孤九。他年纪大了,而独孤九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拖得时间越长,对他越是不利。
最关键的是,打得毫无意义。他根本不想杀独孤九,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很冤枉,明明是奉命送李牧回家的,怎么话还没说,就要打要杀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就在这无奈的时候,一辆马车匆匆赶来。孙思邈听到声音,撩开帘子一看,赶紧喊道:“小九,住手!逐鹿侯的事情,与高公公无关,听我的话,快点住手!”
高公公听到孙思邈的声音,如聆仙音,赶紧档了一招,扭头就跑,从墙头落到了孙思邈的车辕上,急声道:“听到孙神医的话了么,我是冤枉的,侯爷的事情与我无关,是魏征!还有那些山东御史,都是他们给气的!”
独孤九看到孙思邈,收剑从墙头跳下来,向孙思邈行礼道:“见过孙爷爷。”
孙思邈与独孤九的祖上独孤信交往,算辈分,独孤九叫祖爷爷都嫌低,但是孙思邈不计较这些,见到小辈都是让叫爷爷。独孤九叫爷爷,他爹独孤修德也叫爷爷,总而言之,全是孙子。没办法,谁让他活的久,辈分又高呢。
李重义和独孤九可以对高公公喊打喊杀,但是面对孙思邈,他们都不敢造次。因为孙思邈对李牧有救命之恩,脑疾和风寒,都是孙思邈为李牧诊治的,既然他说话了,少不得要给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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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不速之客(“顽主小王”打赏加更)
有孙思邈在旁,高公公终于得了机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众人这才知道,原来真的是冤枉了高公公,李重义和独孤九向高公公道歉,高公公苦笑叹气道:“你们俩啊……可真是要折腾死我这把老骨头了,我都多少年不曾与人如此对战过了,差点折在你们手上,真是后生可畏。罢了,看在侯爷的面上,此事揭过了,等他醒了,我找他要人情便是。”
高公公看向孙思邈,道:“神医怎会来此?宫门口分别时,你不是回去了么?”
“是回去了,回去拿药。”孙思邈从马车里拿出几个纸包,隔着纸都能闻到浓浓的药味,道:“我方才只是施了针,但是逐鹿侯吐了那么多的血,必须得补,有道是虚不受补,担心出了意外,这才准备了适量的补药,每日煎服即可,就按照这个量,多了少了都不行。”
白巧巧赶紧道谢,李知恩也跟着行礼。孙思邈看着昏睡在地上的李牧,急道:“风雪这么大,都在这里说话,这是要逐鹿侯的风寒加重么?”
众人便要把步撵抬起来,李重义伸手拨开众人,弯腰把李牧抱了起来。一路狂奔,把他抱回了后院内宅,小心地放到了床上。又解开裹在他身上的被子,衣衫……
“停!”
孙思邈出声道:“衣服就不用脱了,你且让在一边。”
李重义让开,孙思邈从徒弟手里接过药箱,打开拿出银针,在李牧额头偏下找准一个穴位,缓缓捻动,扎了进去。其实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把李牧弄醒。他在太极殿为李牧施针,不是什么周天五行针,而是封闭其五感的针法,五感封闭,人便陷入昏睡中,若不施针解除,至少也要昏睡一天一夜。期间毫无痛感,孙思邈便是借此机会,在李牧身上扎了几十根银针,做出了一副骇人的样子,蒙蔽李世民的。
如今李牧回到府中,自然不需要再伪装。而且孙思邈也担心,李牧若不醒,他府上的人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这才来了这一趟,紧赶慢赶,终于是赶上了,没出什么大事。
扎了几针之后,李牧封闭的五感解开,悠悠醒转。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想要骂人。刚刚孙思邈扎他的第一针,生生让他疼晕了。正要破口大骂,忽然看到了白巧巧担忧的面容,意识到已经到家了。眼角余光一看,看到了高公公,赶紧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出来。
白巧巧哭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呀……”
李牧心里也急,但是当着高公公的面,他绝对不能露馅,只好继续装下去。
孙思邈见状,道:“好了,逐鹿侯需要休息,闲杂人等散开吧。去给他熬一碗稀粥,喂给他吃。三五日之内,都需静养。”
大夫这么说了,自然要按大夫说的行事。白巧巧自然是要陪在李牧身旁的,看着李牧这样,白巧巧哪还顾得上其他了。只好由李知恩负责支应着,她先是送高公公和孙思邈到门口,又去厨房吩咐熬粥、熬药,等安排好了一切回来,却发现李牧竟然啥事儿没有,在那儿跟白巧巧聊天呢。
李知恩傻掉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是李牧,正在白巧巧怀里拱啊拱的。
“主人,你没事啊?”
“没事!”李牧听到声音,转过身冲她招招手,李知恩愣愣地走过去,被李牧拉近了怀里。
“今天的事情,都是装出来的。我吐的血是羊血,孙神医不过是配合我做戏,目的是对付魏征等人。此事的真相,如今只有你们两个还有孙神医知道,切记不可露出马脚,否则你们夫君我性命不保。”
白巧巧眼角的泪痕还没干,闻言掐了李牧一把,气道:“这样的事情,怎么都不跟我商量商量,害得人家白受这么大的惊吓,掉了这么多眼泪。夫君,刚刚看到你的样子,巧巧真以为要失去你了。”
李知恩倒显得很镇定,因为类似的事情,她曾经听说过。
“主人,如今要怎么做呢?”
“唔……”李牧想了想,道:“我先在家躺三天,这三天么,谁也不见。咱们府里的下人,都是教坊司出身,难保没有细作,也不可泄露消息,让大个守在门口,靠近的人都给我扔出去,谁要是存心打探,立刻赶出去,不让他在府里待了。”
李知恩一一记下,处理这样的事情,她心里有数。
“嫂子!”
门外忽然想起李重义的声音,白巧巧看了李牧一眼,起身到了外屋,来到门口:“怎么了?”
“宫里送来两个人,那个太监说,是陛下赐给老大的。”
“人?”
白巧巧蹙眉道:“是什么人啊,是男是女?”
“两个女的!”
白巧巧愤然道:“夫君已经病成了这样,陛下怎么还赐女人给他……重义,你去说一声,就说不要,让那太监领回去。”
“那个太监已经走了,人在大堂。”
白巧巧无语,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去看看。”说着,白巧巧返回屋里,把事情说了一下,李牧也是纳闷,按理来说,就算是李世民想要表达歉意,也不该用这种方式啊,赐两个女人?还真是别致……忽然,李牧想起魏璎珞了,该不会是她吧?
她加上她的那个丫鬟,刚好是两个人。
李牧寻思了一下,越想越觉得可能。他在‘吐血’之前,已经听出李世民顾忌山东士族不想处置魏征的意思了。因为什么,李牧大概也猜到几分。若真的是魏璎珞,估计是李世民觉得愧疚,但又不能处置魏征,所以把他的女儿送过来,让老子泄泻火?
嘿嘿……
李牧可有好几天没‘泻火’了,还真有点这个意思。但老婆就在旁边,这种想法也就是想想而已了。
李牧道:“娘子,若这两个人是魏征的女儿和她的丫鬟,就找个干净的客房给她们住吧。我与魏征的事情,不牵扯她们。”
刚刚白巧巧和李知恩都听高公公说了发生的事情了,知道魏璎珞是怎么回事。白巧巧点点头,披上她的‘貂儿’去前院了。李知恩抿了下嘴,眼珠乱转,不知在想什么。
李牧打了个哈欠,道:“知恩啊,去看看粥怎么还没熬好啊,去催催。看看厨房有没有鸡腿,搞一个过来,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光喝粥怎么行啊。”
“嗯。”李知恩应了声,起身出去了。
但她去的方向,却不是厨房。
李知恩来到前院,站在大堂的窗户旁边,侧耳听里面的动静。
“……多谢夫人!”
“不必谢了,你们去休息吧,等会我让下人给你们送点吃的。夫君现在还不能说话,有什么事情,等他好些了再说吧。”
“夫、夫人……侯爷他,无碍吧?”
“呵、怎么会无碍,吐了那么多血,神医说伤及五脏六腑,动了元气。你不必问了,你是魏征的女儿,我不愿与你说这些。”
“对不起。”
“重义,带她们下去,安置在客房。”
李重义应了声,李知恩听到脚步,赶紧溜走了。她来到厨房,把熬好的粥,还有两个馒头,一叠小菜,趁着厨子不注意,又掰了一个鸡腿,用一个托盘盛了,端了回来。
白巧巧也刚好回来,两人前后脚。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李牧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看到鸡腿先拿过来咬了一口,端起粥碗一口就是半碗,肚子里有点东西了,才稍稍放缓了一点。
“这世道不行,鸡都不够吃的。有钱都买不到……”李牧一边吃,一边碎碎念:“不行,我得雇几个人,专门给我养鸡吃,还有牛……没有牛肉可不行……阿阿嚏!”
“夫君,你慢点吃。”
白巧巧把宣纸揉软了,递给李牧。李知恩见状,道:“我再去给主人拿个鸡腿来。”
说着话,她溜了出去。
这次,她去的方向,仍不是厨房。
李知恩来到了客房门口,里面亮着灯。魏璎珞主仆二人,正在吃饭。从昨日到现在,俩人也都没好好吃过饭。虽然给她们吃的,不过是逐鹿侯府下人的伙食。但也是一荤一素两个菜,在魏府是绝对吃不到的。
珍珠高兴坏了。
那日借乞儿们的光,吃了一顿羊肉。做梦的时候,珍珠都会梦见那锅羊肉的味道。
如今一大碗羊肉就摆在眼前,珍珠的口水都要止不住了。
“小姐,逐鹿侯府真好,顿顿都有羊肉吃。咱们来这儿,真是来对了!”珍珠捡大块儿,先给魏璎珞夹了一块,然后自己才挑了一个小块,放进了嘴里。她咀嚼的很慢,像是吃的快了,就浪费了块肉浪费似的。
魏璎珞却没有什么食欲,她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左右不是人。对不起爹爹,也对不起李牧。再想到刚刚见到的白巧巧,不知怎地,心里竟然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也许只有那样漂亮的女子,才配得上做他的夫人吧。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门被推开了。李知恩闯进屋里,看着魏璎珞,突然伸手打翻了她面前的饭碗。
“你还有脸吃我家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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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诛心
“你干什么啊!”
珍珠见李知恩打掉了小姐的碗,赶紧把自己的碗放下,走过来挡在了魏璎珞面前。无论这羊肉多好吃,在珍珠的心里都比不上小姐重要。
“你是谁?为什么欺负我们。”
“呵!我是谁?”李知恩瞪着眼睛,道:“你们在我家里,还敢问我是谁?”
“你撒谎!”珍珠生气道:“我们刚见过侯爷夫人。”
李知恩有点尴尬,她刚刚找过来的时候,一心想奚落一下魏璎珞,忘记自己只是一个侍妾了。但是转念一想,侍妾又怎么了,也是李牧的女人啊。在这府里,不也是说一不二的角色么?
“我是……我是逐鹿侯的侍妾!主人只有我一个侍妾!”
“主人?侍妾?”珍珠听懂了,语气讥诮道:“我还当是什么人物呢,原来是侍妾啊?叫主人?莫非是奴隶出身?”
“你!”李知恩咬牙切齿,正要发怒,眼珠一转,忽然又笑颜如花,道:“是呀,我是奴隶出身。主人在西市的口马行相中了我,花了五十贯钱把我买了下来。宠我,爱我,让我管着这家中的大小事务,每月从我手里过的钱,没有五万贯也有三万贯,就是如此信任我,我愿意做他的侍妾,愿意当他的奴隶,怎么了?”
说着,李知恩瞥了魏璎珞一眼,讥讽道:“总比某些人,主仆两个一起来蹭饭吃好点吧,没羞没臊!”
珍珠梗着脖子争辩道:“我们是陛下送过来的,怎么就是蹭饭吃了!”
“哟,你不知道啊?”
李知恩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你不知道,你家小姐应该知道。我要是你家小姐啊,我都恨不得死了去。哪还有面目端起这碗饭啊!小丫鬟,我来告诉你吧。你家老爷,诬告我家主人掳走了你家小姐,还联合一群御史,诬告我家主人,实在是太卑鄙了!我家主人本来就有病在身,又染了风寒,身体更是虚弱,被你家老爷还有他的走狗们气得都吐血了!这么大阵势,你猜怎么着?全都是诬告!”
“真是厉害啊,你家老爷差点害死我家主人,倒把女儿送上门了,想占便宜是不是?魏小姐是吧,你要是还有点脸皮,就别吃我家的饭,因为你不配!”
珍珠懵了,回头看向自家小姐,讷讷道:“小姐,她说的是真的么?”
魏璎珞没有说话,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珍珠这下没话说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这碗饭,确实是没有脸吃。但她从小在魏府长大,魏征在她心里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实在是无法接受,一边哭一边道:“我觉得老爷不会的……”
“你觉得?哼!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你家老爷,人老还不要脸,斗不过我家主人,一直憋着要害他!我要是没猜错,这回诬告没成,他必然十分恼怒吧?一定是的,看你家小姐的样子就知道了。否则你们主仆也不会在这里了!”
“你还当陛下送你们来做客么?陛下的意思,我来告诉你!陛下送你们过来,是给我家主人出气的。小丫鬟,你还说我是奴隶。如今你家小姐都是我家主人的奴隶,跟我是一样的……呵,差点忘了,不一样呀。我是主人唯一的侍妾,得宠着呢,整个家都是我管账。你家小姐怎么跟我比呀,来到这府里,顶多也就是个丫鬟。”
说到这儿,李知恩忽然换了一种语气,引诱道:“小丫鬟,这对你可是一件好事啊。你家小姐变成丫鬟了,你就不用再伺候她了。丫鬟怎么能有丫鬟呢?以后你俩都一样了,这家我管,你巴结巴结我,说点好听的,我也许会照顾你一下,你要是惹了我,明天罚你刷马桶!”
珍珠自知理亏,但是李知恩的话也说得太难听了,怒道:“我才不会巴结你,小姐永远是我的小姐,我伺候她我乐意!”
“哎呦,真是忠心啊。”李知恩笑了一下,满不在乎的样子,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珍珠说什么她无所谓,她在意的是魏璎珞的态度。
“魏小姐,怎么,还端着一副小姐的架子呢?”
珍珠一脸担心地看着魏璎珞,道:“小姐,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魏璎珞摇了摇头,终于开口道:“珍珠,她说得都对。爹爹确实诬告了侯爷,而且,因为这件事,爹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我连累了你,咱们两个都无家可归了。我刚刚心里很乱,没来得及跟你说,现在你也都知道了。送咱俩过来的那个太监,已经跟我说过了,陛下把咱俩赐给了侯爷,为奴为婢,都凭侯爷心意,说是丫鬟,也没有什么分别。她说的没错,我不再是你的小姐了,咱俩一样,都是这逐鹿侯府的下人了。”
“不一样,不一样!”珍珠急声争辩道:“小姐,不一样!就算是陛下把咱俩赐给了侯爷,小姐你也……也不能是下人。”
“好呀!”李知恩大怒道:“不是下人是什么?难道是侍妾么?难不成还想做夫人?主人就只有我一个侍妾,也只有一个夫人,你们想也不要想!你家这个小姐是我家主人仇人的女儿,仇人的女儿也敢妄想,你是得了失心疯吧!”
魏璎珞低下了头,紧紧抿着嘴唇,好一会儿,抬起头道:“这位‘侍妾’,我们姐妹二人,在这逐鹿侯府,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该你说了算吧,这餐饭是夫人赏给我们的,跟你没有关系!你要是有本事,请夫人来把这餐饭收回去,不然,还请你出去,我们要吃饭了。”
“好大的脾气!”李知恩带着笑意,看着魏璎珞弯腰,把地上的饭捡起来放回碗里。有沾了灰尘的,她也不扔掉,像是赌气一样往嘴里塞。
“魏小姐果然不愧是魏征的女儿啊,还真是不好糊弄呢。”
“没错,夫人赏的饭,我没有权力管,你俩的身份呢,也不是我一个侍妾能定的事情。但是你不要忘了,在这个府里,除了主人和夫人,什么事情都是我说了算。以后的日子还长,咱们走着瞧。”
李知恩说完,扭身出去了。她是说出来给李牧拿鸡腿的,不能耽搁太久。
门,嘭地一下关上了。
魏璎珞咽下嘴里的饭,趴在桌上哭了起来。珍珠气得大叫:“什么东西!小姐,你看她的样子,耀武扬威的,把自己当成夫人了!”
魏璎珞像是没听到似的,还在继续哭。
“小姐,没事的,就算咱们回不去家了。珍珠也会陪着你的,我相信侯爷不是没有气量的人,他不会难为咱们的。”
“珍珠,我好后悔啊,我不该离家出走的。”
“唉、”珍珠叹了口气,轻轻拍着魏璎珞的后背:“没事,没事的……”
李牧的情况,牵动着好些人的心。他们不得不关心,因为这关乎到他们的财产,甚至生命。
卢智林回到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这次是做了一件大错事。不但没有扬名立万,反而把自己折进去了。还连累的魏征,连累了山东士族,御史同僚们。
门外,已经被程咬金带来的兵给围住了。这宅子里的十几口人的性命,都系在李牧身上。李牧若死了,那些兵冲进来……
还好,自己的儿子在范阳老家,也许能逃过一劫?消息还传不出去,也许这一劫还是逃不过,这可……如何是好!
卢智林默默垂泪,心里苦涩难捱。他也很后悔,如果没有脑袋一热,写了那份奏疏,也许就不会有这许多的事情。说起来,他与李牧也素无仇怨,为了别人的事情,这是何苦来哉呢?
自己若死了,老家的母亲和儿子,还有发妻,何人照料?指望范阳卢氏长房么?
“呵、”卢智林苦笑一声,他自己都不相信长房会管。
“老爷!老爷!!”
忽然传来管家的呼喊声,卢智林心里咯噔一声,莫非李牧死了?那些兵闯进来了?死到临头,卢智林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哗哗地流。
不想死啊!
他想跑,但是腿肚子转筋,根本动弹不得。
管家跑进来,喊道:“老爷!那些兵撤走啦!”
“什么?!”卢智林仿佛被重新注入了活力,腾地一下蹦了起来,拽住老管家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说什么?撤走了?真的撤走了?李牧没死!哈哈哈!太好了!李牧没死!!!”
李牧没死,卢智林竟是欣喜若狂!管家愣愣地看着他,心里直纳闷。他清楚地记得,几日之前,他有一次路过老爷的书房,听到的可是“这次我必置李牧于死地”啊,怎么这才几天,就改了口呢?
卢智林回到家的时候,并没有说今日发生何事。反正无论说还是不说,李牧若死了,这宅子里的人都活不成,何苦让他们恐慌呢?
但是来了这么多的兵,想不恐慌是不可能了。丫鬟下人们都窃窃私语,只是无人敢问罢了。如今危机解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突然!卢智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想起大殿之上,李牧说过的话。
李牧说,他要用粪灌满这座宅子。
若他死了,自然不需要担心,但现在他没死,那么……卢智林胃里一阵翻腾,仿佛又闻着味儿了。
“不行!我要辞官!我得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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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身世(卷终)
高公公回来的时候,李世民还没有休息,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他心绪难平。
高公公蹑手蹑脚地进来,李世民与之相处几十年,早对高公公的脚步极为熟悉,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他。
“李牧怎么样了?”
“回陛下,大喜,逐鹿侯醒了。”
李世民回过头看着高公公,确认道:“真的?李牧醒了?他有没有说什么?”
“禀陛下,逐鹿侯虽然醒了,但是身体虚弱,还,还不能说话。”
“唉!”
李世民长叹了口气,对高公公道:“不要把皇后吵醒,随朕去外面走走。”
“诺。”高公公忙把熊皮大氅拿过来,披在了李世民的肩上。他内功深厚,抵挡些许寒风不在话下。
二人出得殿门,也未远走,而是踩在这石阶上。积雪已经有了厚厚一层,踩在上面,吱呀作响。
高公公落后李世民一步,张了张口,又忍了回去。他想告诉李世民,李牧身边有两名高手。但是想想,好像也没什么说的。李牧身边有两个高手、或者死士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么?而且今天也没打赢,多少有些丢脸,还是别提了。
二人就这样一直往前走,来到了一个角落。这里地势高一些,向北望去,刚好可以看到玄武门。
多少回忆浮现在心头,李世民忽然道:“高干,你本是隋宫的太监,被前隋炀帝派来监视父皇,他却不知,你本是父皇派去宫中的眼线。朕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你回到父皇身边时,父皇感念你的功劳,打算赏赐于你,为何你什么都不要,偏偏要跟在朕的身边?那时朕不过是个孩子,而大哥……隐太子已经成人,他是世子,任谁看,他都是继承父皇基业的人,为何你偏偏选中了朕?”
高公公没想到李世民忽然有此一问,微微发愣。李世民回过头看着他,道:“你与朕相识多年,便是如同朕的影子一般,回答朕的问题,还需要想这么久么?”
“老奴不敢。”高公公赶紧躬身,道:“陛下,老奴不敢欺瞒陛下,当时老奴想,若要赏赐,用完也就没有了。可是若想留在太上皇身边,虽然老奴是太上皇派出的眼线,但是太上皇也未必会尽信老奴。与其被太上皇猜忌,倒不如选一个新主子。确实如陛下所言,当时的情况隐太子是一个更好的人选。但老奴却多想了一些,隐太子已经成年,为人处世又颇多算计,老奴担心跟在隐太子身边,一样会遭到猜忌。而陛下当时十余岁,待人和善赤诚,老奴对比一番,更愿意事陛下为主。”
“赤诚……”李世民喃喃念着这个词,苦笑一声,道:“赤诚这两个字,若放在当年的朕身上,确实非常合适。但若放在今日的朕身上,朕却不敢认了。时过境迁,朕已不是当年的朕,已然不是一个赤诚之人了。”
“陛下……”
“你无需安慰朕,朕有自知之明。”
李世民叹了口气,又沉默了起来。
好半天,李世民突然又道:“高干,你可还记得隐太子有几子?”
高公公又懵住了,今日的陛下怎么有些奇怪?还是说自己真的老了,听不懂陛下的话了,为何猜不到陛下心中所想了呢?
这件事,没有比高公公更清楚的了。因为玄武门之变时,有一件事,是高公公亲自去做的。李建成与李元吉的子嗣,都是被高公公杀死的。
虽然不明白李世民为何突然问这件他自己知道的事情,但高公公还是答道:“回陛下的话,隐太子有六子,长子,李承宗,早卒。后有李承道,李承德,李承训,李承明,李承义五子。”后面的话,高公公就没有再往下说了。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不止这六个。”
“呃……”这话高公公可不敢接,想了好一会儿,小心道:“陛下,恕老奴愚钝,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李世民轻笑了一声,道:“高干,隐太子性风流,否则也不会与父皇的妃嫔有染。他的子嗣,远超六个。不然你以为这些山东士族,还有那个魏征,为何不肯归顺朕?他们的心思,朕早就知道。他们还在指望寻得一个隐太子流落于民间的子嗣,据山东之地,立他们心中的正统!”
高公公吓得魂不附体,他哪里知道这种秘闻,惊道:“陛下,这……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
“呵!他们一直不服朕!”
李世民深吸了口气,叹道:“朕登基之后,对他们一忍再忍,试图感化他们。但是他们,尤其是魏征,让朕太失望了!”
高公公咬牙切齿道:“陛下,既如此,不如杀之!”
“算了!”李世民摆摆手,道:“朕登基之时,就曾发誓,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让父皇,让后人知道,朕当年做的事情是对的,朕做皇帝,一定比隐太子要好!朕留他们的命,就是要他们看看,朕到底能不能做好!”
“他们一定不会服,就算陛下做得好,他们也不会承认。”
“朕不需要他们承认,朕只是让他们看着!”李世民张开胳膊,仿佛在拥抱穿过玄武门的风雪,道:“朕做古往今来第一帝王!朕要他们见识朕的志向!”
“李牧,上天赐予朕的贤才。有他辅佐朕,朕必如虎添翼!”
李世民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仿若可以穿透黑夜:“何况,李牧还这么年轻。等朕死了,他还能辅佐朕的儿子。朕何其幸也,何其幸也!”
高公公心惊不已,陛下竟是如此看重李牧?
“高干!”李世民的声音忽然变得阴冷起来。
“老奴在!”
“朕以前,念着兄弟之情,不愿把事做绝。但是如今看来,魏征等人,是不想让朕念着这份情谊了。罢了,罢了!朕既然举起过屠刀,也就不在乎这身后之名了,吩咐下去,遍寻隐太子遗留民间的子嗣,宁杀错一千,莫放过一个!”
“给朕杀!”
……
魏征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已是冷汗淋漓。冷风灌入被窝,裴氏也醒了,看着呆坐的魏征,叹气道:“你又做噩梦了?”
魏征点点头,没有说话。
裴氏没好气道:“你还惦记着那件事?你就不能惦记惦记自己的女儿?如今你的女儿,被送去了对头的府里,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么?”
“有什么好担心的!”魏征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又躺了下来,道:“女儿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她对李牧有情,就让她去,总比嫁不出去,跟着我这个穷爹吃苦好。”
裴氏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老头子,你的意思是?”
“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裴氏笑了起来,抬手捶了魏征肩头一下,道:“还是你老谋深算,这些年,你总算是为这个家做一件事了。”
魏征不愿多说,转过身背对裴氏,道:“睡觉!”
裴氏也不理他,心里只顾着高兴了。她一点也不担心李牧的能力,一个能让自家老头子吃瘪的少年人,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
……
莒国公府。
唐俭和孙氏也是刚躺下,听说了李牧的事情,孙氏一直哭到现在,她要去看李牧,但被唐俭拦了下来。如今坊门已经关了,再者,李牧有神医诊治,妻妾照顾,无碍就是无碍,但若是有事,孙氏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哭哭唧唧地添麻烦。明日再去探望,也是一样的。
唐俭折腾一天,也累了,躺下没一会儿,就响起了呼噜声。
但孙氏却睡不着。
在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这个秘密,她从来都没跟人说起过,就连他自己的儿子,也从来没说起过。
十七年前,也是这个时候。
那时她与丈夫李敢成亲已经有两年了,一直没有怀孕。马邑城小,没有什么像样的大夫,于是李敢便带着她去了灵州城。
灵州城有一家医馆,远近闻名。夫妇二人拿着所有积蓄,到这家医馆求医。却不幸得知,孙氏因曾小产过,此生再无怀孕的可能了。
当日天色已晚,夫妇二人便寻了一家小客栈住下。适逢乱世,客栈也没有什么生意。除了他们夫妇二人之外,就只有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客人,奇怪的是,他竟带着一个孩子。
半夜,传来了打斗声。夫妇俩担心是黑店谋财害命,不敢在屋里,便从屋里出来,躲在马厩之中。
孙氏清楚地记得,当时听到的话。
“你带这么多人过来,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堂兄不知么?把孩子给我!”
“妄想!我虬髯客行走江湖,信义为先,忠人之事,岂会把孩子给你这个马匪去换粮?”
“那我只好得罪了,堂兄!给我上!杀了他,抢下孩子!”
大胡子抱着孩子从客栈二楼跳下,正好落入马厩之中,看到了躲在马厩角落的夫妇二人,情势紧迫,他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把孩子丢到了孙氏怀里。然后大喝一声,向相反的方向遁去。
一伙儿马匪没有察觉孩子已经不在他怀里了,径直追去,不一会儿就都没了声息。
夫妇二人把孩子带回定襄,在乡下孙氏的娘家藏了几个月,然后才带到城里,当做孙氏‘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取名李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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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2019!
这是一篇本应该在辞旧迎新之际发的单章,但是当时我坐在电脑前,忽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写。
我有一种感觉,如果我写了,估计大部分的内容,都是在倒苦水。我知道,生而为人,无人不累。穷人忙奔命,富人忙花钱,哪有不累的人,除非是个傻子。我不想再给诸位在这么好的时间添堵,所以我没有写。在感慨消退,冷静之后,我重新想了想我的2018年,写下这些文字,用于记录,以及分享给陪伴了这本书半年的你们。
我想我在你们心里,应该算是有点神秘的吧。因为我这个人,除了一个月发一两个单章之外,连一个“作者的话”都不会写。不像有一些作者,每章末尾都恨不得卖个惨,或者卖个萌,撒娇打滚求一下打赏或者月票。
其实这样的事情,不费什么力气。我也能做,但是我不想。怎么说呢,不能说是高傲吧,在下一个弟弟,社会中的小牛马,有什么资格高傲?就是一种潜意识的不想,我今天上午琢磨了一下,可能是年纪大了。
我是90年生,按照我们这边的说法,今年19年,我就是‘毛岁’三十了。
我是一个‘三’开头的人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在十几岁的时候,会非常奇怪以及愤恨,为什么那些二十多,三十多的人,会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我们,说我们幼稚,好像他们不是从十几岁长大似的。
非常打脸的是,当我们真的到了这个岁数,回首一看,甚至都会觉得自己很幼稚。
就比如说‘撒娇卖萌’这件事。
十几岁的女孩做,就很可爱。但是一个三十岁的人做……似乎就有点奇怪了。我是怎么发现这种感觉的呢,因为在我二十出头的时候,曾经喜欢‘很多’明星,觉得都好可爱好萌啊。但是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其中一些人,已经三十出头了,比我还大两岁,还在撒娇卖萌,我又忽然觉得有点可怜。
有那么一种‘生活所迫’的感觉。
然后我恍然发现,哎呀,我也三十了。
以前总听长辈们嘀咕,人啊,什么年纪做什么年纪的事情。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这句话距离我很远。我还是一个少年嘛,等到了那个所谓的‘什么年纪’的时候再想也来得及。
但是生活往往不会让你这么从容,因为你我都不是小说的男主角,我们也不是各自人生的作者。很多人会觉得,我的人生我做主!这话没错,但是真能做到的,没有几人。我们的生活,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别人做主,我们来应对,能应对,就已经是不易了。
大概在2017年8月份之前,我都没有这样的感慨。因为那时的我,过得还很开心。这种开心类似于‘二哈’的一种开心,不想那么多事,也没有那么多愁。当时我甚至觉得,我已经二十七了,还没到所谓的‘什么年纪’,我这辈子还挺走运的哈。
可笑。
就在2017年的尾巴的时候,我的生活翻天覆地了。事情源于一些‘利益’,然后我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性。我的一位亲戚,我从未怀疑过会坑我的人,不但坑了我,还辱骂我,这都行,但是最最不能让我理解的是,他把这归结为我涉世未深,我活该,因为他的理由是,社会上这样的事情多了,只不过你遇到的是我。
我很伤心,我没告诉他,我伤心的理由其实不是被坑,而是坑我的人是他。
这件事让我觉得所谓的亲戚啊,亲情啊,不可靠。
这事儿过了没多久,我没了收入,大家可以理解为丢工作吧,性质差不多。到了这个时候,我终于感受到了‘被生活所击倒’是什么感觉,我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当时我脑袋里晃过一个念头,已经够惨了吧,还能怎么惨啊?
没几天,我的女朋友跟我分手了,理由是,她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她妈想要一个公务员,铁饭碗的女婿,就是那种两个人都上班,开着十万多块钱的车,双宿双栖的那种感觉。而我,给不了她要的。
这就是我的2017,三观粉粉碎,颓了。
2018年的1月1日,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我明白的一个道理是,都说人生有高峰也有低谷,但是没人告诉我,其实低谷啊,不是尽头,人要是点背,你从高峰跳下来,也得扎进低谷的水坑里。
好在,水坑有水,还死不了。
18年的上半年,我决定从水坑里往上爬。
我先是跟我那个亲戚战斗,用尽了各种办法,拿回了我大部分损失。然后我又找了个工作,有了一个能糊口的收入,我用拿回的钱,交了个首付,有了自己的一个窝。虽然薪水还了放贷之后,没几个钱了,但是心,变得踏实了一点。
我不用再担心很多东西了。
就这样,上半年过去了。
下半年的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再努力一点,因为我又有了一个女朋友。非常惭愧的是,因为我的入不敷出,以至于我们俩约会看个电影什么的,常常都是她买票。我觉得作为一个男人,我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然后我在想,我能干点什么?
工作没干几个月,辞了?不行,如果辞了,房贷都还不起,所以不能辞。我只能找一个工作之余还能做的事情,什么呢?
想了很多,最后都因各种事情不成。最后我想,好像我只能写小说了。
很多人把写小说形容得非常高大上,什么我是为了文学爱好啊,我坚持了这么多年终于这个那个啊……我没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最初也是最根本的想法就是,我得多挣点钱。至少,我不能再让我的女朋友买电影票了。
所以我就开始写了,我最开始写的是一个科幻,写了十几万字,勉强签约,没有推荐,无疾而终。
然后我写了武侠,写了个开头,没签约。
然后我开始写历史,大家看到的这本《大唐技师》,是投稿被毙掉了好几个之后的我马上就要放弃的一个,还好,看我投稿的编辑虎牙是一个很负责的编辑,她每一次,都给我回复,指出不足,让我有信心一遍一遍的改。
最后,我发了这本书的开头。
收到了虎牙和徐徐两个人的回复,虎牙说,还行,先写着吧。徐徐说,读起来有点乱,也还可以。
然后我收到了签约的站短,根据作者尾号,分配到的编辑是徐徐。因此我要感谢我的编辑,尤其是虎牙,如果没有她一次又一次的回复我,我也许早就放弃了。
签约之后,收到的第一个站短是‘分类热门’。
我兴奋了半天,因为我一看到‘热门’俩字,以为是一个很牛逼的推荐,我记得我还加更了。现在知道,其实这是一个很小的推荐,很难被发现。说明其实这本书,开始的时候,并不是很被看好。
如果当时我知道,或许会受到打击吧。但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写得非常有劲儿,非常高兴,非常开心。
这里就要感谢一下我的读者们了,一本不怎么被看好的书,通常的命运都是给了一个推荐之后,就没有下文了。但是因为有你们的收藏和点击,让这本书的数据一直在同期前列,所以一轮又一轮的pk,我们都坚持了下来,回首一看,其实很凶险,因为我是一个lv1的新人,没有任何的底蕴和所谓待遇,靠得全是你们。一轮pk输了,这本书就完蛋,这是肯定的。幸运的是,我们披荆斩棘,一轮没输,也让编辑看到了我的努力和这本书的潜力,成功在10月1日上架。
上架当日,我更新了八章。
这是我积攒了好久的字数,因为我码字很慢,而且也不是24小时都有空码字。我记得第一天上传了五章之后,我等了三个小时,当时已经是凌晨了。三个小时,只有120个订阅。
我的心哇哇凉,我想,完了,这肯定完了,扑街了。
当时我的第一个念头,其实不是这本书赚不来钱了,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是,我对不起支持这么久的老铁们,对不起在免费时期还偶尔打赏的老铁们,还有一直力挺我的编辑,给了这么多推荐,还月初上了架。
我很惭愧,这种感觉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
大概就像,高中时候运动会,全班都指望你得一个第一,结果你在冲线的时候摔倒了。
我记得我呆坐了很久,天都快凉了,才上床睡觉。中午醒了的时候,再看,首订已经1600了。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也是我傻,大半夜的,谁不睡觉啊。现在想想,也是一个乐子。
这本书,终于赚钱了。
我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所以我没有一天断更过,每天最少都是两更。可能很多人觉得,两更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还有一天两万的呢。但是我想跟大家说,我的能力真的是有限,时间也有限,做到每天两更,对我来说已经很难了。而且每个月,我都加更。第一个月我更了230k,第二个月和上个月,我都更新了213k,不敢说多,但横向对比一下,应该也不算少。
我说这些,不是为自己找借口,而是想告诉大家,我没有像有些人骂我的那样,‘装’起来了。我到现在,连个精品都没达到,有什么好装的呢?我一直在努力,一直都没闲着,因为我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如果我不珍惜,错过了这次机会,也许我会变回2017年年底的时候,趴在低谷水坑的我。
幸好那年我27,还有一些余勇,能再站起来往上爬。但是我知道,2018年的上半年,我过得多么难受。我不想再过一遍这样的日子,所以我会非常珍惜。
这本书,我一定会认真的写。没有进群的书友可能不知道,我做了很多‘思维导图’,用来做大纲,设定,关于官职、系统、马场、侯府、挖的坑、查的资料等等等等,我怕自己写着写着忘了,都弄得非常仔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如此仔细的做一件事。
但是即便我这样,也没用。借用书评区一个书友的话,喷子是散弹枪,没用准星的。
就比如说“开元通宝”的事情,我已经解释了无数次,开元通宝,武德四年铸,跟唐玄宗没关系。但是每次上一个推荐,就会来一群人说‘哟,唐初都有开元通宝了,真长见识了。’,一副阴阳怪气的嘴脸。
又比如说‘炕’,他觉得唐朝没炕,他就喷,但其实汉朝就有炕了,稍微搜索一下就知道了。不要把自己的想当然,或者电视剧里看到的,就当做是真理,这样一旦被人戳穿,你就秀了智商了。
还有,前天看见的一个,他看了第一章,说我穿越了不养原身体的老妈,不是人。我看了第一章,没看到这个字眼,也不知他是怎么看见的。然后第三章,他又说,你前面说不养,后面又养,作者你可真虚伪啊,由此可见,作者现实中也不是什么好人。
两头堵,里外里我就不是个好人了。
然后我就非常好奇,这样的一个人,他喜欢的作者是什么样的呢?
我点击他的名字一看,这个孙子,是一个没有充值的普通账号,没有任何一本书的粉丝值,然后他自己是个作者。
哎呀……我瞬间就能理解他了,他是看我上了大封推,眼热而已。
兄弟,如果你看到这篇单章,请记住我下面的话。
眼红是没用的,我写这本书,没要过什么章推,也没去打什么广告。稀里糊涂写到今天,也大封推了说明什么,说明,可能你见识过所谓的‘阴谋论’,必须得广告,必须得刷啊等等的,我写书半年了,不可否认,我也见到过,确实是有。但是没有的更多,你如果每天只把心思放在眼热骂人上,你永远也写不出一本书。
写书这半年来,本章说里面骂我的人千奇百怪。但是大部分都集中在免费部分,因为喷子是不会花钱看书的。所以,基本上,遇见了秀智商的,无理谩骂的,我就直接封禁了事,不惯着。为什么,因为我觉得既然不是一路人,你看我不顺眼,但是你还这么贱兮兮的看我,就是为了骂我,我也不欠你的,为什么让你骂呢?还不如我把你封了,了断咱俩之间的联系,你要是就是生活不如意想发泄,去别的地方喷,我这里还有看书的人,别污了他们的眼睛。
做人做事,还是得对的人在一起,你说呢?
现在这本书的均订已经2500了,距离精品,还差五百。如果说2019年我有什么愿望,就是这本书的精品吧。我想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也给陪伴这本书走到今天的书友们一个交代。
可能很多人不理解,精品是什么。
精品,代表了一本书的质量和受欢迎程度。门槛是3000均订,现在我们还差500。所谓均订,就是总订阅数除以章节数。所以很多想快点精品的作者,通常会增加每一章的字数,然后减少章节数。比如说你们看到的五千一章,六千一章的书,都是为了精品。但其实,对于读者来说,是无所谓的,因为字数少的章节,订阅花费也少,字数多,订阅花费也多,作者也是一样。
但是精品的规矩就是三千均订,这是无法改变的。如果我想快点精品,现如今最快的途径,一是刷,二是每天一章。但这两者都不行,因为刷出来的,永远是假的。大家看书也会发现,很多所谓精品书,周点击只有几千,大家想想,精品是三千均订,周点击怎么可能是几千,这就说明有问题。但是人家有钱,不在乎钱,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现在虽然每个月有点稿费了,但也是绝对拿不出钱干这种事情的。而且我也没有门路,万一咬牙拿出钱来,再让人骗了,我估计当场就自闭了。所以这不是我的选项。
增加字数呢,这个单章写到这里,已经五千字了,大家觉得看着累么?字数太多,读者会很累,而且很影响阅读感。本来这也不是我的选项,但是我没办法,只能选这个。
我不会每章六千七千那么夸张,我只增加一千字,原来是每章三千,从今日开始,每章四千字。对于看书的大家来说,花费不会增加,因为你们看书是按照每千字/5分算的,初级v是每千字/4分,高级v是每千字/3分。按普通来说,三千章节15点,四千章节20点,没有什么吃亏的。
然后这样算来,更新一样的字数,章节就少了些,就能快点到精品了。
但是这样效果还是有限,最快的方式,还是来自于大家的支持,如果跳着订的能全订,看免费的能少抽包烟订阅几十章,差这500个,指日可待。
希望大家能与我一道努力,让这本《大唐技师》达到精品。这本书就像我们共同孕育的一个孩子,我相信真正喜欢这本书的人,会希望它好。
再来就是说一下剧情方面。
昨天的章节,大家看过之后,估计会来一句‘卧槽’吧。
在不剧透的前提下,我跟大家简单说一说。故事中目前出现的主要人物,大家看角色表,配角以上,标记为‘男配、女配、男主角、女主角’的人物,背后都有各自的故事,只是这些支线都没展开。
李重义和李知恩,指向东。
李绩和李思文,指向西。
王鸥,指向南。
袁天罡指向北、还有张家寨等等,背后藏着很大的秘密,我会娓娓道来。目前若以大纲论,这本书刚刚开始五分之一,这就像玩红警,李牧在长安,要先打好基地才行。
至于说种马滥情,我一直觉得这是两件事。大家都是看过无数小说的人,什么样的小说会觉得种马滥情呢,我觉得,毫无理由的为收而收,这才叫种马滥情。但是我对李牧的要求是,必是‘非收不可’才收,否则不会收,请大家监督。
好了,说了这么多,大家想必也看累了。今天是元旦,祝大家和和美美,幸福安康,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升职加薪,财源广进,顺心顺意,顺道订个阅,助力一下我的新年愿望,就是这本书的精品,多谢大家了。
1号到7号是双倍月票,大家有票就投一投。这两天我还会更新几次一万二的挑战,给大家赚点月票红包的。不过今天还是要请假一下,元旦,我回家跟父母吃顿饭,晚上回来的时候,会更新一章,望理解。
希望这个单章,没有太过于负能量了。
也希望,能给同样现在低谷水坑的人,一点鼓励。只要你想,站起来就不晚。
一个词总结我的2018,应该是‘慌张’,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慌张,因为害怕得不到,所以慌张。就像现在,我都很担心,我会不会一下子又回到2017年末的时候,三个月之内,丢了工作,没了女朋友,还被信任的人骗。我也很担心,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努力,这本书都不可能精品,也许过几天,你们都弃书不看了。我又会在电脑前茫然呆坐。
希望2019年,我能不再这么慌张了,毕竟‘而立之年’了,该成熟一点了。
加油!2019!大家一起加油!
第212章 一世母子情
天刚蒙蒙亮,逐鹿侯府门前的马车就已经排起了长龙。也不知是不是商量好的,马车一架接着一架,一架比一架名贵。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赵有财已经接了七个员外郎,三个侍郎了。迎入大堂安排好,刚坐下,门口又来人,这回是个尚书,吏部尚书长孙无忌亲自到了,大堂一共就十把椅子,长孙无忌没地方坐了,于是官职居末的员外郎便站了起来。
官场,自有规矩。就拿这七个员外郎来说,其中三个是工部的,两个是民部的,一个礼部,一个刑部。那么长孙无忌来了,谁让座呢?
自然得是工部的员外郎让座,为什么呢?因为六部之中,你工部排在最后。而这三个员外郎中,有工部司,屯田司,水部司,谁让座呢?自然得是水部司,因为李牧改革工部的时候,把水部司放在了最后,基本没怎么动,很显然在逐鹿侯的眼中,你水部司不那么重要,所以你就得站起来。
丫鬟刚刚把茶端上来,又来了几个。这下好了,不用比了,员外郎们都站了起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十把椅子上,坐着的人已经没有小于四品的了。
上座、左右二人,王和长孙无忌。两人身后,各站着有十来个人,都是各自阵营的官员,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特点,直接或者间接持有大唐矿业或者大唐盐业的股份。而工部的人,如宇文规、公孙康等,则算是李牧的心腹,大堂没地方站了,他们也很自觉,拎着自己带来的礼物,找了个地方蹲着。
三十来人挤满大堂,面面相觑,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官小的,都已经在外面蹲着了。能在大堂站着的,最少也是五品,坐着的,少说四品。可以说,朝中半壁都在这大堂内了。如此大的排场,却不见主人出来招呼,谁经历过这样奇怪的事情?
这时,一个丫鬟来换茶盏,王忍不住问道:“小丫头,等一下,能不能问一句,你家主人怎么不出来相见?”
这丫鬟正是跟李知恩吵过架的小竹,她在教坊司经受过训练,倒也没有害怕,问什么答什么:“我家主人病了。”
“那你家夫人呢?”
“夫人在给主人喂药。”
“哦……那还是喝药要紧。”顿了一下,王又问:“你们府啊,没有其他人了么?我等都是逐鹿侯的同僚挚友,今日来是想探望逐鹿侯,能否找个人出来一见,我等也好知道些消息。”
“唔……”小竹想了想,道:“那我去找知恩吧。”
“这知恩是?”
“是主人的侍妾。”
“那还是算了吧。”王摆了摆手,一个侍妾,出来掺和什么。在士大夫的眼中,侍妾不算是人,今天来的,都是为正事来的,最好是见到李牧,再不济也是见他的夫人,见侍妾算怎么回事,说出去也不好听啊,人家病重,你看人家侍妾,传将出去,成什么事情了!
“那就麻烦你,通报一声,我等也等了不短的时间了,等逐鹿侯喝完药,若方便,还请见个面。若是不方便,请夫人出来一见。”
小竹应下,回到后宅去了。
后宅。
李牧的风寒,经过昨夜的‘剧烈运动’,出了一身的汗,已然是好了,恢复了龙精虎猛的样子。但他如今在‘生病’,自然有睡懒觉的权力,所以他‘日上三竿’也不肯起床。
他不但自己不起,也不让白巧巧和李知恩起。屋里的火炉温暖如春,用不着穿厚衣裳。妻妾二人都是只穿了一件绸缎做的睡衣,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而露出的春光,让李牧的眼睛都直了。
李牧昨夜劳累过度,进入了‘技能冷却’期,实在是无力提枪再战,只能过一过手瘾,枕着白巧巧的大腿,摸着李知恩的小手,吃着二人喂过来的橘子。
《晏子春秋》有言: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虽然橘子这个东西,早在秦汉时期就广为人知了。但是在大唐,能吃到橘子,还是非常不容易的,而且价格很贵。一斤橘子,差不多可以买一斗米。一般人家,一般的贵族,都只是尝鲜而已。
但在逐鹿侯府,橘子是论车买的。府里的下人都人人有份,早上分橘子的时候,刚入府的魏璎珞和珍珠都一人分了两个。
白巧巧把一瓣橘子放进李牧的嘴里,担忧道:“夫君,你还是放我出去吧。刚刚小竹过来说,国舅也和王侍中都来了,不出去见面,是不是显得托大了。”
李牧故意吮了一下白巧巧的手指,“怎么托大呀,我又没请他们来。他们来也不是诚心探望我,他们是担心他们的钱。我要是死了,他们的两百万贯就可能没了。而且,我要是死了,谁帮他们赚钱啊。”李牧往白巧巧的怀里蹭了蹭,道:“娘子啊,你还是太善良了,不用理他们,我现在病重,见不了人,让他们等去,反正着急的人也不是我。”
“可是……”
“没什么可是,想他们做什么……”李牧还要再说,忽然门外传来小竹的声音:“夫人,老夫人到了。”
“我娘?!”
三人一阵慌乱,白巧巧和李知恩赶紧找衣裳,李牧则往被窝里钻,床上的橘子皮没地方扔,都被他拢了拢,藏在了枕头底下。
李知恩喊道:“请老夫人稍、稍等一下,正在为主人擦身!”
孙氏的声音传进来:“擦身有什么可避讳的,我可是他娘!说话的是知恩吧,我进来了!”
“……”
李知恩胡乱系好衣裳,帮白巧巧把衣裳弄好,头发来不及梳理了,这时孙氏进来了,二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对孙氏,二女是真的怕,这个时代,孝字当先,若惹恼了婆婆,婆婆一句话就可以让儿子休妻!
见到二人头发凌乱,衣裳也有些不整,孙氏也没多想,只当是李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二人衣不解带地照看了一夜,他走过来,握住俩人的手,眼眶有些红了,道:“巧巧,苦了你了。本以为李牧出息了,你能跟着享几天福,没想到他又……”
白巧巧见孙氏要哭,张了下嘴,就要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李知恩猜到她会忍不住,赶紧插话道:“老夫人,您别哭,孙神医给诊治过了,孙神医说主人没有性命之忧,慢慢补,能好起来的。”
李知恩一边说,一边对白巧巧使眼色。白巧巧这才想起来,昨夜李牧曾说过,他‘吐血’是假的这件事,不可对任何人说,尤其是孙氏,担心她惦记。
想到这儿,白巧巧也只好点点头,顺着李知恩的话,宽慰孙氏。
“看你们俩的样子,也熬了一夜吧。”
白巧巧听到有点脸红,是一夜没怎么睡,但却不是‘熬’,而是……
“你们歇会儿,吃点东西。我来替一会儿,也陪一陪我儿子。”
二女当然不敢说不行,便拿了换的衣裳,到外屋去穿了。正好也趁着这工夫,去前院招呼一下贵客。
看着二女去了前院,孙氏把丫鬟也打发走了,一个人坐在床边陪着李牧。
李牧如今在装昏睡,自然不能睁眼。孙氏看着李牧,眼泪簌簌地流。昨夜她一宿没睡,到现在心思也乱的很。接到李牧‘吐血’弥留的噩耗之时,孙氏脑海中尘封的记忆不知怎么被唤醒了。她忽然有一种负罪感,因为李牧不是她亲生儿子这件事,她从来没有提过半句。
若李牧昨日真的死了,她就骗了他一辈子。
因此今天来,孙氏想把真相告诉李牧。
但是看着李牧,这个她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她忽然又舍不得了,因为她不知道李牧知道了实情,会是怎样的反应。尤其他还病重在身,若被这件事刺激到了,加重了病情出了意外,孙氏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种种矛盾的感受萦绕在心头,孙氏的眼泪就怎么也忍不住了。
李牧闭着眼睛,但他能听得到孙氏在哭。这让李牧很难受,因为他在欺骗孙氏。虽然他对孙氏的情感,都是继承与原来的李牧。但这段时间以来,二人以母子的身份相处,他是可以真切地感受到母爱的。这让前世就是孤儿的李牧,心里多了许多温暖。也因此,他是真的把孙氏当做了自己的母亲。否则他也不会因为有人辱骂孙氏,而愤而杀人。
可是现在,他却在骗她。
欺骗一个至亲之人,无论什么原因,都会让人非常难受,也不可原谅。但是这件事,李牧有自己的苦衷。因为他吐血,骗的是李世民,骗的是满朝文武,针对的是山东士族。这件事太大了,若是泄露出去,他等于是把全天下都得罪死了。
孙思邈指望他印书,而且他还参与了进来,他不可能泄露消息。
白巧巧和李知恩是自己的妻妾,每日陪在身边,她们也不会泄露。
但是孙氏,毕竟已经嫁给了唐俭。若她不经意说了出去,这件事全天下都会知道。李牧不是不信孙氏,他是信不过唐俭。因此,他不能说。
此时听到孙氏的哭声,李牧非常的自责。就在他觉得自己要忍不住良心的拷问,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孙氏说话了。
孙氏的内心一样纠结,她不说,心里有负罪感,她说,担心失去儿子。最后,她决定在李牧昏迷的时候说,这样虽然说了也等于没说,但至少她的心里会好受一点。
孙氏抹去眼泪,拉过李牧的手,开口道:“孩子,娘有件事要跟你说。”
李牧心里咯噔一声,他想到了一个极为可能的可能性。老娘孙氏三十六,唐俭呢,五十挂零,该不会是……
李牧顿时觉得天雷滚滚,难道我要多一个弟弟么?
这让老子如何接受啊!
“其实……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李牧瞬间懵逼了。
像是被法师施了冰冻术,整个人冻成了一坨冰块,大脑都死机了。
这是什么……什么情况啊!
“十七年前,我和你爹成亲有一段日子了。但是一直留不住孩子,无奈之下,只好去灵州找大夫看病。大夫说,我因小产,这辈子也没法有孩子了……”
孙氏把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李牧听得真切,渐渐,他冷静了下来。他大概猜出,孙氏为什么会说这些话。他也能理解,把这个秘密埋藏在心里这么多年有多苦。
同时,他也对孙氏由衷的敬佩。因为从这具身体原来的记忆中,李牧深切地知道,孙氏对待这个孩子,完全没有因为不是自己亲生而有一丁点的保留。在李敢战死之后,孙氏一个寡妇,独自拉扯一个孩子,吃过的苦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即便这些记忆是原来那个李牧的,李牧也是一样的感动。
“……这个秘密,藏在娘心里很多年了。本来想带进棺材里,永远也不说。可是昨天听到你的消息,娘忽然觉得得告诉你,不然娘心里难受。娘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亲生父母。娘是女人,知道生孩子的不易,娘若不告诉你,你就永远也不会跟你的亲生父母团聚,娘就是一个罪人。可是娘也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因为娘也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那个大胡子把你丢给娘的时候,就一个小袄,也没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娘只记得,那个大胡子自称虬髯客,除了这个,娘什么也不知道。”
孙氏说着,又掉起了眼泪。李牧很想为她把眼泪擦去,但是这个时候,他更不能醒,因为若是醒了,孙氏一定会受到伤害,他们的母子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孩子,你别怪娘不当着你醒了的时候说。娘不敢,娘舍不得你,娘怕说了,你会恨娘。娘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虽然不是娘生的,但是娘养的呀。娘舍不得,你不会怪娘吧?”
“娘对不住……”
正说着,门外传来程咬金的喊声:“嘿,大个子,你拦着别人,还敢拦着我么?我是谁你不认得么?李牧也得乖乖叫我一声伯父,你让不让开?是不是想要我动手啊!”
孙氏听到声音,赶紧住了嘴,抹去了眼泪,应了出去。
李牧睁开眼睛,看着孙氏的背影,也忍不住鼻酸。
“这一世,你就是我娘,我就是您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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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虚情假意
孙氏从里屋出来,稍微整理了一下,才开门出去。只见李重义张着双臂挡在门前,一个人把门挡得密不透风。虽然程咬金的身形已是不小,但在李重义的面前,仍是被比了下去,除非他豁出去脸皮,直接冲撞上来,否则想要绕开李重义进门是不可能了。
“大个子,让开。”
孙氏嫁给唐俭半年,已然不是原来马邑城中的那个苦命的妇人了,所谓“居移体,养移气”,地位和环境的不同,已经改变了她的气质。
李重义听到孙氏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地让开了。李牧不止一次说过,家里的所有人,都要对老夫人敬重。哪怕老夫人说的不对,也得听,出了任何事情,有他这个做儿子的担当。
“孩子不懂事,让宿国公见笑了。”
“啊,原来是嫂子在,倒是知节莽撞了。我也是担心李牧这孩子,昨日接到陛下的命令,封锁了四门,监视各御史,也未来得及探望,今日来了,这混小子不让进,可把我气坏了!”
程咬金称呼孙氏为‘嫂子’,乃是从唐俭那边论的。孙氏既已嫁给唐俭,自然就是‘出嫁从夫’,各方面的关系,也不能从儿子这边论起了。
“有劳宿国公惦记了。”忽然孙氏在程咬金身后,看到了一个女子,待这女子露出面目,孙氏立马换上了一副惊讶的表情,道:“妹妹竟也来了?”
孙氏口中的这个‘妹妹’,正是王鸥。王鸥在东城通善坊,经营着长安城最好的绸缎铺子。她铺子里的衣料,很多都是独一无二的颜色,别的铺子买不到的。孙氏嫁给唐俭之后,一来莒国公府不差钱,二来李牧也是按月定时送孝敬。孙氏手头的钱根本花不完,穿衣打扮用度方面,无不是最好的。
王鸥卖的是最好的绸缎,自然她要去光顾。王鸥的耳目遍布长安,早知道孙氏是李牧的娘亲,哪能不好好招待呢。每次孙氏去买东西,王鸥都会放下手头的事情亲自招呼。半卖半送,还陪着聊天。孙氏三十六,王鸥三十二,两人只差四岁。虽然在见识方面,孙氏出身边城僻壤,与王鸥这个大家闺秀没法比。但是架不住王鸥曲意逢迎,几次下来,二人已经成了好友了。
但王鸥一直也没提过任何关于李牧的事情,甚至孙氏还不知道她跟李牧认识。今日见到王鸥在,孙氏也是颇为意外。
王鸥来探望李牧,乃是因为惦念着情郎。但她的辈分,确是实实在在的比李牧要大一辈的。无论从哪儿论,她都比李牧大一辈。她与孙氏同辈,姐妹相称,却与她的儿子……思及此处,王鸥心里也是多少有些尴尬。
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收到李牧金殿吐血的消息,王鸥的一颗芳心就已经乱了。昨夜要不是身边忠仆死命劝阻,又兼收到了李牧苏醒的消息,她已经要大开杀戒,把欺负李牧的那些御史都弄死了!
在担忧和忐忑中度过一夜,王鸥实在是受不了煎熬,一大早就出门了。但她也知道,近日因为在京东集扩建店铺的事情,跟白巧巧之间多少有点敏感,直接登门多有不便。便先去了程咬金府上,生拉硬拽把程咬金给拖过来当了挡箭牌。
程咬金虽然貌似粗犷,但他的心思却比绣花针还要细。王鸥几次三番对李牧表现出的特殊关心,已经让他产生了警觉。今日王鸥又如此,更确定了他心中所想。他本想劝一劝,因为他清楚李世民对王鸥的心思。这天下姓李,李世民看中的女人,谁还敢碰?程咬金担心李牧辜负王鸥的一片情谊。而且俩人的年龄相差太多,在程咬金看来实在是太不合适。
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又张不开这个嘴。王鸥的命苦,程咬金这个当姐夫的,知道得再清楚不过。而且,程家欠王鸥的人情,这么多年来,王鸥在各方面都帮助程家不少。已经不是用金钱能偿还的了,因此,思量了一路,程咬金还是什么也没说。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装傻充愣,故作不知,就这么带着王鸥从后门直闯了进来。
本来以王鸥的机敏,她是能察觉到程咬金的异样的。但她现如今一颗心都只在李牧身上,一路上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李牧的音容,想到李牧可能会死,差点就哭了,哪还有心思顾及其他。
如今见到了孙氏,虽然心中尴尬,但好在王鸥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含蓄而不失礼貌地微微颔首,道:“姐姐或许不知,奴家与逐鹿侯之间也有生意的来往,京东集有一家皮草行,就是奴家与逐鹿侯一起开的买卖。侯爷除了这么大的事情,奴家于情于理也该探望,奴家一个人来,多有不便,正巧姐夫也要过来,奴家就一道过来了。”
程咬金翻了个大白眼,这叫什么话,分明是你拽着我来的好不好?
“妹妹有心了,快请进。宿国公,也请进来吧。”
孙氏把二人让进屋里,看了眼李重义,问道:“大个子,平时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孩子呢?戴着面具的那个?”
“他……”李重义迟疑了一下,道:“他去给老大抓药去了。”
“哦、”孙氏不疑有他,道:“辛苦你们了。”
说罢,孙氏进了屋。李重义长出了口气,他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让他撒谎,实在是难为了他。独孤九哪里是去抓药了,昨天孙思邈已经把药带来了,治疗风寒的小柴胡汤,又准备了七八副。这小柴胡汤,得病了喝了治病,没得病稀释喝了预防,逐鹿侯府上下也二十多口人,多准备几服药也用得上。
独孤九是去办事了。
今天早上,李知恩递出来一张纸条,说是昨夜李牧醒了写的,要独孤九和李重义按纸条上行事。交代李重义的事情,就是把守门口,而交代独孤九的事情,则是去报复卢智林。
如何报复,不用细说。昨夜听了高公公惟妙惟肖的介绍,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李牧只让独孤九去找京东集找白闹儿和二狗,像这样鸡鸣狗盗的事情,非得白闹儿坐镇,二狗亲自出手不可。
但这回事,显然不能跟孙氏说,因此李重义才撒了谎。其实打私心来说,他更想去为李牧报仇。若是他去,可就不是夜香能解决问题的了。类卢智林这样的罪魁祸首,他必然要劈了才能解气。
也正因为如此,李牧才没让他去。
李重义也知道,叹了口气,巨斧杵在地上,有些闷闷不乐。
前院。
白巧巧来到大堂,等候得心焦的众人赶忙都站了起来,簇拥过来道:“侯爷如何了,可苏醒?有没有话交代?”
看着这些人焦躁的嘴脸,白巧巧心里的一丝歉意也没有了,这些人果然同夫君想的一样,他们来不是为了探望,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想通了这点,白巧巧的态度也转变了。她先施了个礼,不管怎样,即便是虚情假意,人家也是借着探病的名头来的,礼数上不可怠慢,尤其长孙无忌和王,都是朝中三品大员,宰相之尊,平日里来了一个,恨不得倒履相迎,如今二人联袂而至,若失了礼数,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诸位前辈,夫君昨夜醒来过一回,喝了药又昏睡了。话么,倒是说了几句,只是前言不搭后语,我也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
王忙道:“且说来听听?在场这么多人,也许大家集思广益,能猜到几分呢?”
“这……”白巧巧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夫君说……心寒、”
“心寒?”
众人心里一凌,心寒,可不是心寒么。昨日大殿之上,当卢智林声泪俱下指责李牧之时,竟无一人提出质疑,都觉得他是能干出来泼粪之事的人。最后查明真相,卢智林半点证据也无,空口白牙污蔑。李牧蒙受了不白之冤,搁在谁身上,谁能不心寒?
王面色尴尬,故意不往这上面提,又问道:“还说了什么?”
“夫君很激动,还说……他一定要报仇!”
报仇?
啧啧啧,果然是他的性格啊。众人纷纷想起,就在不久之前,那个倒霉的御史因为言语之中带上了李牧的母亲孙氏,李牧二话不说,砸了大理寺的墙闯进去把人杀死。快意恩仇,如同一个游侠儿!这样火爆脾气的人,若不是流年不利,脑疾加上风寒,身体不支吐了血,今日恐怕卢智林的府上要血流成河了吧!
在场都是斯文人,打打杀杀的事情,他们不愿意沾手。他们更关心的是钱,属于他们的钱,被李牧‘搜刮’的二百贯贯,如今还在工部的冰窖里面,还有这两个公司的生意。现在就算把钱如数还给他们,他们也不愿意。
一来为了按照李牧规定的时间筹钱,不少人是变卖了家当的。即便大家都是勋贵,都有财产。但是这个时代,大部分的财产都是地。哪有这么多的现钱,李牧张口就十几万贯,不少人家凑不出,只好卖地。因为要的急,都是折价卖的。现在把钱换回来,也买不回卖出那么多的地了,一来一回干赔,谁能乐意?
再者,李牧在描绘两家公司前景的时候,画的大饼实在是太诱人了。摆明了就是前期一次投入,后代万世挣钱,而且是躺着挣钱。这样的诱惑,谁能抵挡?要是李牧撒手不管了,这损失谁给?
见问了两回,都没听到想要的东西,长孙无忌忍不住了,接过话问道:“他就没说点别的?比如说这公司……”
“啊!”白巧巧像是刚想起来似的,道:“回国舅爷的话,说了。差点让我给忘了,夫君说,他这回长了记性,以后外人的事情,再也不管了。左右家里也不缺钱,他一心朴实地帮别人挣钱,自己遇到事情的时候都袖手旁观,实在是太傻了。等他身子好些,我们就要搬出长安城,在郊外选个地方建宅,远离朝堂的是是非非。家里有酒坊,也不愁吃穿用度。安稳度日,也就是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慌张了起来。
完了完了,坏了坏了!这次李牧这小子恐怕是真的伤了心了,竟然要离开长安城,跑郊外去做个隐士!这可如何是好?他拍拍屁股走了,还有一个灞上酒坊。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他那个酒坊可是一个聚宝盆,每月少说也几万贯的进项,我们这些人投那么多钱,岂不是要打水漂了么?
有人急道:“逐鹿侯不能这样啊!他撒手不管了,我们的损失可怎么办,不行不行,你让他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了响应。大堂之内哄乱了起来,白巧巧说的话,全都是李牧一句一句教的,这样的场面她可没见识过,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慌乱的时候,唐俭来到,高声喝道:“尔等还有廉耻吗?!他出事的时候,你们袖手旁观,如今人还在昏迷,尔等就嚷起来了!你们要是这样,少不得我这个做继父的,明日要代李牧参奏一本,请陛下做主了!”
众人见到唐俭,不少人畏惧他,不敢造次。也有人是被唐俭说要参奏给吓到了,昨日的情景他们都看见了。李世民为了李牧,放言要杀光御史陪葬。可见李牧在他的心里多么重要,唐俭参奏他们的折子递上去,李世民的态度可想而知。
王却不怕唐俭,见他如此义正言辞,悠悠道:“唐尚书,你还记得自己是李牧的继父?昨日老夫也未见你仗义执言呐?今日倒来充好人了,可耻也!”
唐俭涨红了脸,却分辨不得。王和长孙无忌对了个眼色,长孙无忌转过身来,开口道:“事情总归要解决,但不是在这个时候,李牧如今在养病,天大的事情,还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担待着。今日尔等是来探病的,如此喧哗吵闹,成何体统,丢尽了脸面。把礼物放下,都先回去。凡事有我、还有王侍中担待,我二人作保,尔等还信不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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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后院要起火!
大堂的官员,均是他们两派中人,见主事人都如此说了,自然没有吵闹下去的必要。纷纷向白巧巧道歉,然后留下各自带来的礼物离去了。
长孙无忌和王又问白巧巧,李牧还说了什么。白巧巧只道没有其他的话了,二人也没再问,也告辞离开了。
大堂转眼空了,唐俭看向白巧巧,歉然道:“昨日朝堂之上,混乱不堪,我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也就没说什么。等李牧吐血的时候,我再想说什么已然都来不及,说起来实在是惭愧。”
白巧巧本来是有些埋怨的,但是李牧早有交代,他凡事都不指望唐俭帮忙。白巧巧便按下心中的埋怨,道:“事出突然,不能怪您。”
这时赵有财又把蹲在外面的工部的人引了进来,唐俭见状,便道:“我去看看李牧。”说完,从大堂侧门溜走了。想来王的话,也是刺激到了他,让他无颜面见人了。
接待工部的人,白巧巧又换上了另一种态度。因为李牧有言,工部的人,在两大公司都没有股份,他们来探望,必是真心探望,当善待。但因白巧巧与诸人都不相熟,也没有什么话题可聊,闲谈了几句,众人留下礼物也都告辞了。
白巧巧长出了口气。
以前府里来了什么人,都是李牧出面。如今李牧不能出面,换她这个做夫人的出面,她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着实有些不习惯。能坚持下来,已是不易了。
这时,两个丫鬟来撤茶盏。白巧巧正要回后院,忽然看到这两个丫鬟有些眼生。不由停下了脚步,这府里一共四个丫鬟,她哪个不认得?怎么突然出现两个生面孔?难道是知恩那丫头嫌府里人不够,又买了两个丫鬟使唤?不应该呀,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可能自作主张。
白巧巧好奇地走进看了看,认了出来。这两个‘丫鬟’,不就是昨夜宫里送来的那两个么?魏征的女儿和她的丫鬟,怎么穿上府里丫鬟的衣裳,做起了下人活了?
魏璎珞感受到白巧巧的目光,仿佛被炭火炙烤一样,脸颊火辣辣的,浑身控制不住地发颤。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心,正在因自己做的事情,而在飞速地流失。堂堂郑国公府的小姐,如今到了一个县侯的府邸做了丫鬟,这样的落差,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魏小姐,你怎么会穿上这身衣裳,来做丫鬟的活儿,是谁让你做的?”
魏璎珞低头不语,珍珠气不过,开口道:“夫人,还能是谁,是……”
“珍珠,不要说了。”魏璎珞怕珍珠得罪人,出声阻止。她把手里的托盘放下,向白巧巧行了个礼,道:“夫人,请不要再叫我魏小姐了,如今璎珞哪里是什么小姐。陛下已经把我们主仆二人赐给了侯爷,以后就是侯府的丫鬟了。方才二夫人已经训示过,我们懂规矩了,夫人叫我小璎就好了。”
“二夫人?”白巧巧微微蹙眉,她知道魏璎珞说的是谁。但是‘二夫人’这个称呼,还是让她有些不高兴。这府里只有一个夫人,就是她自己。她可以对李知恩好,但是名分的事情,她也是不会让步的。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李知恩拿着一把戒尺,从大堂的侧门走进来,怒气冲冲道:“好你个小璎,竟敢挑拨我跟夫人之间的关系,我几时说过自己是‘二夫人’了,在咱们府里,只有一个夫人,就是我们的巧巧夫人,也只有一个侍妾,那就是我。我从来都是说自己是主人的侍妾,当着夫人的面我是这么说,背着夫人的面我也这么说。你怎么跟你爹一样,凭白污蔑人?”
若论嘴皮子,李知恩可不怕魏璎珞,哪儿疼她就要扎哪儿,魏璎珞最不爱听什么,她偏要说。
提到魏征,魏璎珞和珍珠都露出了惭愧的神色。她们不是不要面皮的官员,为了利益什么话都能说。她们两个,几日之前,还是无忧无虑的大家闺秀和丫鬟,如今遭受的变故,也是她们没有料到的。魏征做的事情,她们无法否认。李牧被气吐血,在她们眼中也是实情,争辩不得。
但是魏征毕竟是她的父亲,魏璎珞还是忍不住道:“我是不知道如何称呼,才叫您二夫人。绝非故意挑拨,就算我爹爹做错了事情,那也有侯爷处置,您能不能不要总挂在嘴上,我爹爹再不好,也轮不到您来评断!”
“哎哟呵!好有礼貌的大家闺秀!一口一个您,倒是显得我过分了。不要忘了,我家主人如今还在昏迷之中。你却站在逐鹿侯府,为你的爹爹抱不平起来了。不让我评断是吧?我就要评断!魏征他欺负我家主人,就不是一个好人!怎样?怎样呀?!”
“你!”
魏璎珞眼睛红了起来,忍不住掉下了眼泪。白巧巧在一旁看着,虽然觉得李知恩有些过分。但是想到她说的人是魏征,便也就什么都没说。
李知恩见状,心里更有底了,晃了晃手里的戒尺,道:“你背后诋毁我,此错一。你在逐鹿侯府,为你爹这个坏蛋抱不平,此错二。把手伸出来,我要处罚你!”
珍珠伸出手,道:“我替我家小姐挨罚!”
“用不着你替,还没说你呢。”李知恩掐着腰,瞪着珍珠,道:“刚刚跟你们说的规矩都白说了?你们如今是府里的丫鬟,做的一切事情,都要从‘逐鹿侯府’这四个字出发。忘掉你们以前的身份,记不住吗?”
李知恩指了指魏璎珞,道:“你不是她的丫鬟了,她也不是你的小姐。你们都是丫鬟,凭什么她做错了事情,要你来受罚?你怎么活得这么没骨气呢?”
“我喜欢不行吗?”
“还犟嘴?!”李知恩气鼓鼓道:“告诉你,不行!这里是逐鹿侯府,规矩我来定!”说完了,想起白巧巧在旁边,赶紧又补一句:“我定的规矩要是不对,夫人会纠正我的。但在夫人没说话之前,你就得听我的!”
珍珠愤愤不平,把脸扭到一边,表达抗议。
李知恩不管她,继续说道:“说完了她,再说说你。你不分对错,偏帮她,此错一。不服管教,接连顶撞,此错二。不顾规矩,还要替人受罚,此错三。你也要受罚!”
“我又没说不受罚,你打我五下不行吗?别打我家小姐!”
“还叫小姐,还叫小姐?”李知恩瞪着眼睛,道:“又一次不守规矩,你想挨四下打吗?”
“我……”
“珍珠,你不要说了!”魏璎珞终于忍不住,拦了珍珠一下,小声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侯爷现在没醒,咱们只能听她的,不要跟她争了,她要罚就罚吧。”
说着,魏璎珞把手伸了出来,闭上了眼睛,一副认罚的样子。
李知恩拉过她的手,道:“知道你不服气,但是没关系,我用不着你服气,只要你守规矩!”
“啪!”
一下。
魏璎珞皱了下眉头,但是戒尺落下,却没想象中疼。她不由睁开眼睛,心里暗道,李牧的这个侍妾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其实也没那么狠心……
“啪!”
钻心的疼!魏璎珞忍不住轻声叫了一下,再看手心,已经红了起来。
李知恩露出狡黠之色,道:“我打人手板的时候啊,看心情,有时候轻,有时候重,指不定哪一下就重,你可不能怪我哟。”
魏璎珞紧紧地抿着嘴,忍着不喊疼,什么也没说,转身去端起托盘,道:“还请告知婢女,到底该如何称呼您,婢女怕称呼错了,再被人污是故意挑拨。”
“牙尖嘴利。”李知恩轻笑了一声,道:“你就叫我……唔、叫我管家,怎么样,钻不到空子吧?”
“婢女记住了。”魏璎珞行了一个福礼,微微欠身,道:“夫人和管家若没有其他吩咐,婢女先下去了。”
“走吧走吧。”李知恩摆摆手说道,她看了伸出手等着领罚的珍珠一眼,道:“本管家忽然心情好了,不罚你了,走吧。”
珍珠却不领情,道:“回管家的话,婢女犯了错,理应受罚。没有道理只惩罚……小璎不惩罚婢女,还请管家公平待人,也惩罚婢女吧。”
“呵!跟我对着干是吧?好!”李知恩凶巴巴地哼了一声,拉过珍珠的手,挥起戒尺,狠狠地拍了下去。魏璎珞在旁边看着,替珍珠着急,这么狠地挥下去,得多疼啊!珍珠也是吓了一跳,紧紧闭上眼睛不敢睁开。
出乎意料,这戒尺看着凶狠地挥下去,到了快碰到的时候,突然减慢了力道,连着四下的声音几不可闻。珍珠睁开眼睛,看着李知恩,问道:“管家这是何意?”
“罚过了呀。”李知恩眨眨眼,道:“本管家不是说了么,我打人手板的时候,看心情,刚才打你的时候心情好,轻了一点。但是为了以示公平,既然惩罚过了就得算数。你走运了,还不下去,把茶盏洗干净?”
珍珠如何不知道李知恩这是故意的,但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也学着魏璎珞的样子,对白巧巧和李知恩行了礼,二人一起端着托盘下去了。
看着俩人走远,李知恩忙道:“夫人,你千万不要信她们的话啊,我从来没有自称过夫人。我苛责她们,只是想替主人出气,夫人要是觉得不妥,我去道歉好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不用去道歉,但也别太苛责了,都是苦命的人。没听昨日高公公说么,她爹都已经不要她了。”
“哦……”李知恩瘪了下嘴,小声嘟囔道:“可我还是觉得她不值得可怜,要不是她,也不会有这么多事,她爹也是被她坑了。”
“唉,谁是谁非说不清,咱们心善一点,总没有坏处。夫君没事,比什么都好。到底如何处置她们,还得夫君来拿主意。走,咱俩回去,看看中午准备点什么吃食,好招待婆婆。”
“哎呀!”李知恩忽然叫了声,道:“刚刚光顾着处置她们俩了,忘了大事了!夫人,不好了。牡丹夫人来了,跟宿国公一起来的,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被她们两个打岔了,快快快,咱们快回后院!”
白巧巧一听,也慌了起来。她倒不是担心王鸥会做什么,她是担心李牧露馅。要知道那些橘子皮还在李牧枕头底下呢,若是被程咬金和王鸥看到了,李牧可就要被戳穿了!
二女气喘吁吁地跑回后院,进屋一看,还好,李牧还躺在那儿,孙氏坐在床边,王鸥和程咬金还有唐俭都坐在距离稍远的地方。王鸥的一双眼睛,虽然盯着李牧在看,但是似乎也没看出什么来。
见二女进屋,王鸥把目光从李牧身上移过来,停顿了一下,向白巧巧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两人心里都知道彼此所想,因此也无需多说什么。
李知恩虽然讨厌王鸥,因为店铺扩建的事情,还要找她理论。但在孙氏的面前,她半点也不敢放肆。把目光撇开不去看她。
但孙氏却偏偏不给她这样的机会,见二女进来了。孙氏为她们介绍,道:“巧巧过来,知恩也过来。这位是宿国公,你们俩都认得了。这位是牡丹夫人,是宿国公的弟媳,也是我的一个姐妹,快叫姨母。”
“……”/“……”
白巧巧和李知恩俩人,跟王鸥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尴尬。李知恩讨厌王鸥到了极点,如何肯叫这一声‘姨母’,而王鸥也不愿担这个辈分,她跟李牧的事情,旁人不清楚,白巧巧是再清楚不过了,若白巧巧能叫她一声姐姐,她会非常高兴,可是这姨母么,只会让她尴尬。
孙氏不明所以,见白巧巧和李知恩不出声,有些不悦,道:“怎么,没听到我的话么?”
‘昏迷’中的李牧听到这话,知道自己不得不‘醒’了,不然后院可能要起火。
“呃……”
李牧呻吟了一声,果然有效,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转到了他的身上,没有人再关心什么称呼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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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动之以情
孙氏扑到床边,紧紧抓住李牧的手,轻声唤道:“儿啊,你可醒了?娘在呢,娘在这儿呢。”
“娘……”李牧忍下心里的波动,装作刚刚醒过来,还有些虚弱的样子,看到孙氏,挤出来意思笑容,道:“娘,你怎么来了,我没事……”
“还没事?”孙氏哭道:“吐了那么多的血,还没事?难不成要等你死了,让为娘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才算有事吗?你啊你啊,有事情从来不跟娘说,你还把我当成你的娘吗?”
若没有听到刚刚孙氏的一番话,李牧不会多想,但是现在,李牧下意识地想到了刚才的事情,认真道:“娘,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的娘。你把我养大,你不是我的娘,谁是我的娘啊……”
孙氏一愣,她听到李牧这么说,不能确定刚才的一番话李牧听没听到。但是看李牧这副虚弱的样子,觉得应该是没有听到,但也不敢再说什么,紧紧地抓着李牧的胳膊,像是一松手儿子就没了似的。
李牧看向屋子里的人,伸了伸手,道:“娘子,扶我坐起来。在座都是长辈,我躺着不像话。”
白巧巧和李知恩忙过去,把李牧扶起来。白巧巧在李牧身后,让他靠在怀里。王鸥见了,心里有些不舒服,把目光移开了。
“各位长辈,谢谢你们能来看我,我记在心里了。等我好一点了,必然有所报答。”
“!说什么胡话!我程咬金,是稀罕报答之人么?忒小瞧人了。咱们两家,乃是通家之好,你有事,我程咬金岂能袖手旁观?昨日我带兵,把欺负你的那些御史的家都围了,要不是陛下下令让我撤走,我昨天都给他们开瓢了!”程咬金自夸地同时,还不忘贬损一下唐俭,阴阳怪气道:“我可不能像某些人,老好人做惯了,有个屁都得夹着不敢放,尽干一些马后炮的事情!”
唐俭刚在前院大堂被王挤兑,回到后院当着李牧的面又被程咬金挤兑,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怒道:“程知节,你阴阳怪气的说谁呢?”
别看程咬金称呼孙氏一声嫂子,似乎像是把唐俭视为兄长一样,但其实文臣武将之间,天然存在嫌隙。程咬金的这声嫂子,多半还是看在李牧叫的,唐俭在他眼里算不上多大的人物。
程咬金嗤笑一声,道:“老唐,我可没提你一个字,你自己捡骂可就不能怪我了。没错,说的就是你!昨日大殿之上,你怎么不站出来为我这贤侄说句话?哦、对,不是亲生子嘛,你老唐多聪明的人,当然不会拦这种破事儿了!”
“程知节!你休要辱我!我怎么不想为李牧说话,你昨日不在朝上,就别信口开河。一开始卢智林声泪俱下,从陛下到百官,无一不觉得是李牧做的,老夫一个人站出来又能怎样?等李牧来了,他与卢智林等唇枪舌剑,已占了上风,老夫只当胜券在握,哪知道这孩子气性如此大,老夫若知道……”
“屁!”程咬金一口吐沫喷在了唐俭脸上,道:“说的好听,前边说站出来没用,后边说胜券在握用不着你了,合着里外里都没你事儿了?还说我这贤侄气性大!气性大怎么了?老夫觉得是件好事,难不成要向你似的,一辈子和稀泥,人送外号唐老龟的好?”
“你骂谁唐老龟?老夫与你不能干休!”
“骂你怎么地,你还想动手?来来来,我让你一只手外加四根手指头,我就用一根拇指我都能戳死你信不信……”
“气煞我也!”
李牧看着两个老家伙吵架,无奈只能苦笑了。孙氏的脸色沉了下来,终是忍不住,断喝一声道:“我儿子刚醒,你们吵什么?要吵出去吵!别在这里聒噪!”
唐俭见孙氏生气,立刻就哑火了。瞪了程咬金一样,小声赔不是道:“夫人莫生气,我就是争辩几句,昨日我真不是不出头,我是……”
“行了,你闭嘴吧,你那两下子,我心里有数。我儿子,也用不着你!”
这话一出,唐俭心里凉了半截,这不完了么,肯定是生气了,今晚回家还能上床了么?肯定是没戏了啊!唐俭狠狠地瞪向程咬金,老混账心术败坏,挑拨离间,你给老夫等着!
程咬金一点也不怕,他是武将,跟唐俭不是一个系统的。就算外出打仗,需要唐俭管着的民部调拨粮草,你唐俭还敢给老子穿小鞋不成?
不过对于孙氏,程咬金还是很尊重的,抱拳致歉道:“嫂子莫怪,我也只是为贤侄子不平而已。昨日若老夫在,肯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然人都以为,李绩老匹夫去了并州之后,我贤侄子朝中无人了!一群势利眼,让老程我恶心的很!”
“说谁势利眼呢?”
“我说的就是你!咋地,你还不……啊?陛下,您怎么来了?”
程咬金以为是唐俭不服,回头就怼,忽然看到是李世民,后半句话直接就憋了回去,赶紧施礼。
其他人也纷纷施礼,李牧‘挣扎’着要起身,李世民赶忙道:“你有病在身,行什么礼,好好躺着。”
李世民来了,众人不敢与他同坐,都站了起来。李知恩去外屋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李世民坐下,其他人退到了外屋,众人都清楚,李世民亲自来此,定有话要跟李牧说。
李世民看着李牧,久久没有说话。
李牧也没说话,他猜得出李世民在想什么。他能亲自探望,说明他心里很愧疚。若是识相的臣子,这时候应该递上一句话,给个台阶下。但是李牧不愿意给这个台阶,他废了这么大的周章,就是想让李世民欠他的人情,怎么会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前功尽弃呢?
“怪朕么?”
“微臣不敢。”
“那就是怪朕。”
李牧没有言语,显然是默认了。
“朕,向你赔不是。”
听到这话,李牧一愣,他没想到李世民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地承认错误,甚至给他道歉。
“朕不该不信你。”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但是你也不能全都怪朕,以你平时的作风,卢智林说的那些事情,真像你能干得出来的,即便是现在,朕也糊涂着,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可是朕的直觉告诉朕,那事就是你做的。”
“……”
谁说只有女人的直觉可怕?男人的直觉一样可怕好不好!
李牧愤然道:“陛下,不是臣做的!与臣无关!若能查明,有任何证据指向是臣做的,臣愿意引颈就戮,死在卢智林面前!”
“你如此激动做什么,朕就是随口一说,又没赖在你身上。朕就是想告诉你,昨日无人替你出头,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这与你平时的做派是有关系的,遇到事,多想想自己的原因,这样才能成长嘛。当然了,朕也不是替他们说好话,朕呐……”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李牧打断了李世民的话,道:“陛下是看出臣心寒了,担心臣不再管他们的事,不再为两大公司出力,所以说这些话,替他们开脱!”
李世民被噎了个结实,他知道李牧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没想到李牧会如此不给面子,竟然当面戳穿。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李世民也懒得绕弯子了,道:“那你说,你还管不管呐?两个公司都是你一手拉起来的,还有你说的那个放贷的事情,总不能刚说个眉目就不做了吧?扔下这么一大堆烂摊子,你让朕找谁来接手?谁又能替得了你?”
“臣不管,如今臣能活多久都不知,没有心情做事。”
“朕已经问过孙神医了,你无性命之忧,不要用这些话来搪塞朕了。”
“没有性命之忧,就得做事吗?臣不能选择当一个废物吗?”李牧有些激动道:“臣自打做了官之后,也不知得罪谁了,整天被人弹劾,若是臣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也就罢了。最后查明,臣每一次都是冤枉的。臣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要是臣做的事情,没有不被人诟病的时候!既然如此,臣什么也不做就好了,臣就在家里当一个废物,守着酒坊的进项,臣也吃不了用不完,还省心!”
“不遭人妒是庸才,他们弹劾你,说明你有本事啊。朕是支持你的,否则朕怎会来此?”
“陛下不用说的这么好听,陛下对臣也是有所图的。若臣没有挣钱的本事,陛下还会来么?”
“不会。”李世民干脆利落地说道:“李牧,你当明白。朕是天子,天下所有都是朕的。”李世民抬手,点指李牧,道:“包括你的生死,都由朕来一言而决。你若没有这样的才能,就凭你刚刚说的话,朕就可以杀了你。没有任何理由,只因朕想杀,朕就可以杀!”
李牧老实地把嘴闭上了,苗头有点不对,先观望观望再说。
“同样,魏征等人,朕也一样可以杀。朕不想杀,自有朕的理由。你或许会觉得,朕偏帮了他们,委屈了你。但是你想想,若你是朕,似你平日目中无人的样子,朕若再事事站在你这边,谁说你一句朕都不许……那到底谁才是皇帝?”
“朕为帝王,做事不能凭喜好远近。朕说把你当做子侄看待,这不是一句假话。于私,朕欣赏你,喜爱你。甚至朕曾想过,若你是朕的儿子多好。你的聪慧,远超承乾和青雀。朕对你的喜爱,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
“但是这是私情,不能放在朝堂之上。朝堂之上,朕是君,你是臣。魏征也是臣,卢智林也是臣。两仪殿因何被称为两仪殿?两仪者,阴阳也。朕居两仪殿中,看着诸位大臣,首要的一件事,就是平衡阴阳两仪。若失去了平衡,以至于一家独大,这个国家就会出问题。魏征可恶,但是魏征有他的用处。”
“山东河朔等地,古来皆是豪杰辈出。隋末之时,刘黑闼等人雄踞山东,为祸一方,废了多少周章才平定?如今因隐太子之故,山东士族皆不服朕,他们信任魏征,魏征就是他们在朝堂的喉舌。朕若杀了他,山东各地揭竿而起怎么办?他们有人,有粮,作乱起来,就算朕能平定,也必定生灵涂炭!李牧,朕问你,这是你想看到的么?”
“就只为了给你出一口气,便要搭上万千子民的性命,你觉得朕应该做这样的事吗?”
李世民虎目含泪,强自忍住,叹道:“朕如你这般年岁时,也向往做一个快意恩仇的游侠儿!朕确实也这样做了!朕十七岁那年,前隋炀帝被突厥人困于雁门关,朕参加云定兴的军队去救,追击突厥人八百里!何等快活!当时人皆言朕曰,赤诚二字。现在想想,朕仍然热血澎湃。”
“但是这又能如何呢?朕如今是皇帝!皇帝就该做皇帝的事情,皇帝也有皇帝的责任。朕想要做一个好皇帝,为此朕不惜一切代价。便是朕自己,朕都无所顾忌。你只觉得自己委屈,你知道朕多委屈?魏征!王!当年在隐太子身边,都是无数次谏言要杀朕的人!朕与隐太子能走到决裂的一步,与他们关系甚大!但是为了社稷,朕还不是把他们请了回来,拜为宰辅?”
“朕不恨?朕恨!朕不委屈?朕委屈!但是朕是皇帝,朕有选择吗?”
李世民的眼角,终于是落下了眼泪。他看着李牧,道:“李牧,朕记得你说过,你愿为朕之千里马,百姓之孺子牛。你是男子汉,既然发下如此宏愿,就应该尽力为之。你见过谁的马,不服主人,半路潜逃?你见过谁家的牛,在地里干活干了一半遁入深山?没有!朕对你的期望很深,朕也感觉得到,凭你的才干,必能辅佐朕,让这天下的百姓富足安乐!朕也不辩解,确实有愧对你的地方!但是朕问你一句,这天下,这百姓,你的宏愿,你是不是真的撒手不管?你若说是!那朕随你!朕的江山,朕一力担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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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谢主隆恩
外屋。
已经换过一次茶了,里屋的李世民和李牧还没聊完。孙氏有些担心李牧的身体能否支撑住,但是面对李世民,她又不敢说什么。不住地在门口来回踱步,叹气。
高公公坐在靠门的地方,眼神时不时扫过屋里的人。这里外屋的隔音不是很好,隐约可以听到一句半句,但是离着远就听不着了。高公公坐在这里,就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听到君臣之间的对话。
又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时丫鬟过来告知,厨子已经准备好了午饭,但这会儿谁有心情吃。白巧巧只好吩咐先在锅里热着,晚些时候再用。
里屋。
李世民已经慷慨陈词完毕,盯着李牧,等着他的回复。李牧还能说什么?他本来就只是很简单地想搞一搞山东士族,弄一弄魏征,顺便让李世民愧疚一下,就是这么单纯又简单的事情,如今被李世民上了价值,一下子变得非常尴尬。
被李世民这么一说,他成了为了天下苍生不惜此身的救世主。而李牧自己呢,则成了为了一己之私怨枉顾黎民百姓的坏人。
李牧不禁直嘬牙花子,历史书上怎么就没记载,李世民巧言善辩呢?
当然,若论狡辩。即便李世民说出这番话来,李牧还是有很多话可以说。甚至他可以什么都不说,直接耍赖就行了。可是他不能那么做,因为他也不是为了争一时的长短。就算李世民现在把魏征等人都砍了,就目前的局势来说,还是会有一个魏征这样的人出现,顶替他的位置。
这是局势所造成的,非一人之故。
怎么办才好呢?既能全了李世民的面子,自己又没那么丢脸,还能保存住胜利果实……
李牧心思急转,一边想,一边开口,声音依然虚弱:“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在臣做出决定之前,臣能不能问一下,陛下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朕已经下旨,魏征与卢智林等人诬告,罚俸半年。”
李牧微微蹙眉,道:“陛下,他们诬告臣,即便发落大理寺,也不会只是罚俸,陛下这算是偏帮么?”
“朕的话没说完。”李世民早料到李牧不会满意,道:“朕答应你,无论你如何报复,朕都只当不知道……只要不出人命,随你处置。卢智林今日上书请辞,朕给驳回了,就是留给你出气的!”
李牧刚要开口,李世民又道:“至于魏征,他的情况你也知道,罚俸半年已经是要了他半条命。若无人接济,三个月后,估计他就得乞讨了。还有,朕不是把他的女儿送来了么?为奴为婢,任你驱使。还不够让你解气么?”
听到这话,李牧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台阶。只见李牧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跪在床上,头杵被褥,用‘嘶哑’的嗓子大声道:“陛下!您错看臣了!”
李世民被他这架势唬的一愣,忙来到床边,伸手去扶他,道:“有话你躺着说就行了,这是做什么,为何行大礼?”
李牧不肯起来,他的声音嘶哑,调门却大,外屋也能隐约听到。
李牧沉声道:“陛下岂能把臣当做是**熏心之辈?臣与魏征之间的过节,与女子何干?臣在朝堂之上,昏厥之际,求陛下照顾魏小姐,乃是因臣料定,以魏征之胸襟,经此一事,必然迁怒于魏小姐,她恐怕回不得家了。臣怜惜魏小姐,是因她在‘有教无类’的见解上,与臣想法一致。她能够理解臣《师说》中的思想,但这不表示,臣对魏小姐有非分之想。臣也断然做不出,把对魏征的仇怨,发泄在魏小姐身上这种事情!”
李牧掷地有声道:“陛下!您把臣看轻了!”
李世民还真没想到李牧会有此一说,这跟皇后所料截然相反呐?难道皇后这次也失手,看错了李牧?
“李牧,朕昨日见了那魏璎珞。模样称得上俊俏,又知书达理,你留在身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魏征已经说了要跟她断绝父女之情,你也不要她,你让朕如何处置?”
“陛下,臣可以出钱安顿魏小姐。毕竟她的遭遇,也与臣有关。”
“这……”李世民有些为难了,本来魏璎珞赐给李牧,算是对李牧的补偿中的一项。但如今李牧不要,这份补偿就差了点成色。这可怎么办才是?
李世民一直以来,对长孙皇后的谋算都是非常有底的。因此定计之后,他根本就没想第二个选项。猝不及防之下,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
“李牧,这件事不能听你的。你也说了,魏璎珞的遭遇你也有责任。那不如这样,把她叫来,看她如何选择。”
李牧其实也挺好奇魏璎珞会如何选,稍稍犹豫了一下,‘免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魏璎珞正在厨房洗碗,忽然被叫到了后院,还以为是李知恩又要找她麻烦,心里有些忐忑。珍珠想要跟她一起去,被她给拒绝了。一个人跟着李重义,来到了后宅。
看到屋子里这么多人,魏璎珞虽然有些慌张,但还是非常有规矩的行了礼。李知恩看到她,心里有些发慌。她可是听到了刚刚李牧‘义正言辞’的话了,而她逼魏璎珞做的事情,都是背着李牧干的,李牧一点也不知情。若李牧因此生气可怎么办呀。
魏璎珞来到里屋,看到李世民,赶紧跪倒:“民女魏璎珞,拜见陛下。”
“起来吧。”李世民把魏璎珞叫起来,因为离家出走的事情,李世民对魏璎珞的观感很不好,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朕把你赐给李牧做奴婢,但是李牧说,一码事归一码事,他不愿意迁怒在你的身上,愿意拿出一笔钱给你安顿,你愿不愿意?”
魏璎珞看向李牧,李牧点了点头。魏璎珞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本以为,李知恩如此苛责她,是李牧背后授意的。但是如今看来,确是错怪了他。李牧以德报怨,真君子也!这样的男子,怎能不令人钦佩?
但转念又一想,李牧不愿让自己做他的奴婢,真的是一件好事吗?他会不会想着,恩怨分明,这边放过了自己,那边又去找爹爹报仇?而且,如今家肯定是回不去了,就算李牧给了一笔钱,让自己可以安顿下来。凭自己和珍珠两个人,如何生活呢?
离开家,魏璎珞才知道生活的不容易。她对自己没有信心,可以跟珍珠两个人,不靠他人的庇护生活。
思及此处,魏璎珞又跪了下来,她这次跪在了李牧面前。
“侯爷,璎珞无知,数次误会侯爷,冲撞侯爷。蒙侯爷大人大量,没有与璎珞为难。直到现在,还在为璎珞着想。璎珞心中的感激,不知如何言说。侯爷的好意,璎珞明白了。若侯爷已有决断,璎珞不敢违抗,但凭侯爷做主。若侯爷心中还没有决断,问璎珞如何想,璎珞不想走。”
“不想走?”李牧蹙眉道:“我看你这身衣裳便知,知恩定是为难你了。你的手被水泡得都皱起了,她让你洗碗了吧?”
魏璎珞抬起头,下意识道:“侯爷怎么会知道?”
李牧笑笑,道:“猜的。知恩的脾气,我还是了解的。你爹诬告我,她不能去找你爹,定会找你的麻烦。我想让你离开,也是为你考虑。知恩是我的侍妾,做的事情又是为了我,我不可能罚她。但我也不想苛责于你,毕竟我与你父亲的事情,与你无干。你可要想好了,若留在府里,只能做一个丫鬟,每天都要干活,你受得住?”
魏璎珞抿着嘴唇想了会儿,点了点头。
“你这又是何苦呢?”李牧苦笑不得道:“我给你足够的钱,你自己买个宅子,好好生活不好么?非要吃苦受罪,莫不是受了刺激,跟我一样得了脑疾?”
魏璎珞摇摇头,道:“璎珞只想为爹爹赎罪,侯爷有任何不满,都清发泄在璎珞身上,求侯爷不要报复爹爹。”
“原来如此!”李牧冷下了脸,道:“魏璎珞,我与你爹魏征的仇怨,因你爹而起。这件事,我必跟他分出个高低。不是你为奴为婢就能解决的事情,我是不会答应你的。我劝你,一个女儿家,不要掺入这些纷扰之中,拿着钱买个宅子,再买一些地,实在不行找个上门女婿,好好过日子,不要想这些没用的事情!”
魏璎珞伏在地上哭道:“璎珞不走,只求侯爷不要报复爹爹。”
李牧恼怒道:“你这样说话,倒像是我加害你爹了?你也知道是报复,他不欺负我,何来的报复?你喜欢做丫鬟,好,随你!你就在我府里做个丫鬟,反正也不缺你一口吃食!”
说完,不等魏璎珞再哭求,李牧咳嗽了一声,喊道:“大个子,把这蠢女人给我带走,我看着她就烦!”
李重义应了声,把魏璎珞拉走了。李世民在旁看着整个过程,笑道:“李牧,朕是过来人。依朕看来,这姑娘是对你有意了。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你跟魏征又仇怨,娶了他的女儿,不正好气他?何乐而不为呢?”
“陛下!”李牧正色道:“臣做任何事情,都有底线。臣不愿背后使用诡计,也不愿投机取巧。臣只想正面相争,哪怕为此多付出很多代价,臣也不愿留人话柄。臣与魏征的事情,臣早就说过。想法不同,各为其主而已。臣为的是陛下和天下的百姓,魏征为的是山东士族,站在魏征的立场,他也没错。但是站在臣的立场,臣也不觉自己错在哪。所以臣不愿意退让,臣要与他斗!”
“魏征借用女儿失踪,诬告于臣。这是他的下作,臣若也利用魏璎珞,岂不与他成了一路货色?臣绝不这样做,臣要让魏征心服口服,臣不但要让他知道自己错了,臣还要考上状元,让他拜臣为师。唯有这样,才能顺过来这口气!”
李世民敏锐地抓住了李牧话中的重点,道:“你的意思,你会继续管两大公司的事情了?不然你如何证明魏征是错的?”
李牧点点头,道:“臣答应陛下,不会丢下烂摊子不管。不过,臣有一个要求。”
“你说,无论你的要求是什么,朕都答应你。”
“臣想休个寒假。”
李世民没听懂,道:“什么意思?什么是寒假?”
“就是自落雪到雪融,臣不想管任何事情,只想在家待着养病。陛下放心,两大公司如今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他们按照臣之前安排的做,不会有大的纰漏。臣也想借此敲打他们一下,只想着占臣的便宜,把臣当成傻子,哪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李世民无奈道:“你这小子,真是一点亏也吃不得。谁惹了你,你都要报复。那朕也算是让你失望了,你要如何报复朕啊?”
“实不相瞒,臣打算把皇产中的一处山谷,低价卖给臣,权当对陛下的报复。”
“呵!你还真敢说出来!”李世民怒道:“既然你知道是皇产,你也敢卖?”
李牧一本正经道:“陛下,臣是内帑令,皇产自然归臣来处置,这是陛下给予臣的权力呀?”
“那你就这样私用?”李世民跳脚道:“朕要你这个内帑令,是为了给朕挣钱的,要是变卖家当,朕用得着你?你如此做,朕如何再信得过你?”
“臣又没打算瞒着陛下,臣会在账册写明的。”
李世民被气笑了,道:“合着你的意思,就是敲朕的竹杠了?”
李牧叹了口气,道:“臣没这个意思,臣就是心里难受,觉着没点补偿,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若是陛下舍不得,就当臣没说。臣会听陛下的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是有句话臣的说在前面,什么事儿也没有都成的。万一臣要是搞砸了一件两件的,兴许就是因为心气不顺的缘故,到时候还请陛下多谅解臣,臣也不想的……”
“行、行!好你个李牧,敲竹杠都敲到朕的头上了!”李世民咬牙切齿:“行!你要哪儿,朕给你哪儿,不就是郊外山谷么?给你了!这回行了吧?好好办事,搞砸了,朕唯你是问!”
李牧立刻堆起笑脸:“谢陛下隆恩。”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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