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氪金玩家
转眼,高昌使团已经抵达长安十天了。
除了第一日的接风酒宴之外,李牧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欢迎仪式或者朝议。一来是他不喜欢政治,不想涉足其中,二来也是太忙了,内务府新设,李世民除了给了一份圣旨算是支持外,其他的事情,连问都没问过一声。
衙门口从哪儿开?用什么样的人?吏部总得给调派几个书吏吧?钱呢?好歹是个衙门口,朝廷一文钱俸禄也不打算发么?
种种疑问,都只有一个答案。
没有,什么都没有!
现在李牧才明白,为什么李世民那么大方,连官员任免的权力都下放给他了。敢情是要当甩手掌柜,而且他这个掌柜,还是不出本钱的那种!
这种行为实在是有够卑鄙,却正合李牧的心思。他宁愿自己搭钱换自由,也不想干点什么事情都被人管着。如今正是沉稳发育的阶段,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把内务府搞好了才是正经,这也是他不参与其他事情的原因。朝廷上的事情,任何一个方面,都是某个势力的地盘,他若是像八爪鱼似的到处伸手,惹了众怒,对内务府的发展可就大大不利了。
由于要接待使团,长安城巷道的修葺工程便要延后了。工匠们因此闲了起来,李牧便把工匠们调派到了他的山谷去打基础了。工匠们也都是乐意的,干活他们才有工钱,何况是给李牧干活。在工匠们的心里,李牧如同他们的再生父母一样,就算是不给工钱,他们心里也是愿意的。
山谷被李牧正式命名为“逍遥谷”,逍遥二字,取自李渊给他取的表字,也符合他对这座山谷的期待。这几日实地调查的情况,让李牧颇为高兴。这座山谷,简直是太符合他的要求了。
首先是气候,长安城气候干冷,雪少,风却不小,迎面吹来,像刀子割似的。但在这座山谷之中,却不是这样。有四周的山作为遮挡,风刮不进来,相对温度要比长安城高不少。李牧甚至找到了一个没有结冰的泉眼,由此可见,这里的温度也就是零度上下。
在这样的温度下,冻土层很钱,一点也不妨碍基础施工。
然后是布局。一条小河把山谷分为两半,河流的尽头,便是灞水。在这里,可以修建一个小船坞,往来也可,运送货物也可,能够节省不少人力。山谷南侧,土地平整,适合耕种。山谷北侧有密林,可以作为遮挡,东侧地势高,适合建造房屋,西侧沿河处,可以建设作坊等,方便运输。
总而言之,这是一处非常好的地方,而且足够隐秘,有点桃花源的感觉了。
对于这座山谷,李牧是非常重视和认真的。如何设计,成了一个难题。为此李牧琢磨了很久,最后还是打定主意,以副职系统为核心,进行建设。
在《大唐群侠传》这个游戏中,副职系统的玩家,发展之路一点也不比正常的游戏玩家轻松。
初级技能的时候,只能在传授技能的npc旁边做学徒,慢慢的提升技能等级。到了中级之后,还要有钱,才能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或者加入帮派‘上班’。但无论是哪种选择,其实都是普通人。真正的氪金玩家,是不会这么辛苦的。
氪金玩家,会直接买一块“建帮令”和一块“建城令”。先建帮派收人,然后申请建立城镇驻地,唯有这样,才真正算是服务器中的一号人物。帮派的‘聚义厅’和城镇的‘衙门’可以随着帮派和城镇等级提升。等级越高,帮派成员打怪的经验加成就越高。而‘衙门’的等级越高,在城镇中练习和使用副职的熟练度提升速度就越高。这也是大帮会滚雪球式壮大的最吸引人的条件,要知道,无论是正常游戏玩家,还是副职玩家,等级越高,提升就越难。这个时候,一点点加成都显得弥足珍贵了。
这本是一项耗资巨大的事情,但通常来说,一个服务器开了之后,第一批氪金的玩家,通常收获要比投入更多。这就是大家都踊跃加入他的帮会带来的群体效益了。这样也就直接导致了,早氪金早赚钱,越氪金越发财。这也是游戏公司,最愿意看到的局面。
穿越之前,作为副总监及数据平衡组的负责人,李牧为此也没少出力。
如今,他也要这样做了。
如果按照游戏玩家对比,李牧现在可以说是一个十足的氪金玩家。所以他打算绕过副职玩家的必经之路,直接从顶点开始。逍遥谷对应游戏里的城镇,内务府就是他的‘帮派’,李世民赠予他山谷的圣旨就是他的“建城令”,而他自己雕刻,拿到吏部去备案的“内务府总管大臣”印,就成了他的“建帮令”。
一切都是这么完美,李牧站在逍遥谷东山的高坡上,向下眺望,看着工匠们清理杂草,挖掘地基,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十五年前第一次接触电脑,玩的那款“红警”游戏,他笨拙地操纵基地车展开的那一刻,从今往后,这里便是老子的基地了!
感慨完毕,李牧指了指脚下的平台,对旁边跟着的公孙康道:“这里建一个亭子,就叫‘东坡亭’,督促人早点完工,等春天回暖了,本侯好带夫人来欣赏风景。”
公孙康急忙记下,心中暗自盘算人手。
李牧看到他的神色,皱眉道:“怎么,有难度?”
“呃……”公孙康低下了头,不敢看李牧的眼睛,道:“确实有些难处。”
“说!”
公孙康硬着头皮道:“物料的方面倒是其次,主要是人手。侯爷,前些日子议定,把一部分工匠分给宇文规带走去修路,然后又把修葺长安城巷道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如今还要兼顾山谷这边,这人手确实不够了。”
“不够……”李牧沉吟了一下,道:“哪边都不能停,如今高昌使团在长安,巷道的工程可以停一个月,这一个月先在山谷这边,人手,我去想办法。你把活儿安排好就行了。”
“是!”公孙康应了声,便不再说话了。他一点也不怀疑,李牧能不能解决问题,在他的印象中,李牧说过的话,还没有办不到的时候。
二人从山坡下来,李牧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设计房屋的时候,在附近给我建一个猪圈。”
“猪、猪圈吗?”公孙康一愣,忍不住小心提醒,道:“侯爷,猪肉骚臭,是贫民百姓吃的东西,侯爷身份尊贵,怎么能吃猪肉啊”
“让你建你就建,废话这么多?”
见李牧皱眉,公孙康忙把话憋了回去,道:“侯爷息怒,下官一定办好。”说着话,又把这一条也记在了他的本子上。
李牧之所以想起养猪,还是因为刚刚的“东坡亭”,他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想起了苏东坡,本来是为了恶搞一下,忽然又想起了东坡肉,继而想起了养猪。
猪可是个好东西,但是这个时代,却没几个人吃。李牧特意研究过为什么会这样,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猪肉腥臊。李牧尝过猪肉,确实是腥臊。
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呢?通过询问养猪的人,他得到了答案。原来猪这个动物,**是十分旺盛的。尤其是公猪,在它成年之后,除了吃饭睡觉,脑袋里都是交配的事情。腥臊,就是难免的事情了。
而他前世吃过的猪肉为什么不会这样呢?那是因为,前世的猪,大多数都没有成年就出栏了。而且,只要是公猪,没多大点儿的时候,都要挨一刀儿,这一刀挨了之后,它们就无欲无求了,也就不会产生腥臊。
还有一点就是,由于腥臊,有钱人不吃猪肉,只吃羊肉、鹿肉。而穷人呢,又很少能养得起猪。人吃的都不够,哪有猪吃的东西,所以就保有量来说,大唐的猪还没有牛多。
但李牧却明白,一个健康的人,没有肉食的摄入,是会缺少很多东西的。当然不会致死那么严重,只是体格不会特别的结实就是了,大唐是个尚武的国家,李世民又是一个雄图大志的君主,未来少不得要打仗。那么如何强健体魄呢?只能是多多吃肉。
羊肉吃不起,牛肉不敢吃,猪肉又腥臊又少,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作为“心怀天下”的内务府总管大臣,李牧决心从自己做起。开展一个划时代意义的研究“阉猪试验”。
他要养一批猪,研究出阉猪的方法,这样一来,猪肉便不腥臊了。而猪的繁殖速度,要大大快于牛羊,如此一来,用不了几年,等粮食产量提升起来了,猪的保有量就能爆发式的增长一波了。
就算达不到人人都有肉吃的程度,至少前方将士的肉食问题可以得到解决,这对战力的影响,绝对是很大的提升。
改变世界,从我做起。
李牧上了马车,还在感慨,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竟然成了一个有如此情操的人?若人人都如我一样,大唐何愁不富强啊!
“大哥,咱们回家么?”
独孤九跳上马车,扬鞭问道。
“不,去西市口马行!”
第335章 买奴干活(恭贺“羽田乙烷狗”荣升盟主!)
人才是第一资源,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李牧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是在前世初中的政治课本上。当时老师没有过多解释,估计是想,解释也没人会听,还不如省点吐沫,只是让划了线,背下来,说考试会考。
求学时期的李牧,一直都是非常刻苦的。因为他心里明白,对于一个孤儿来说,能够进学校念书,有多么的来之不易。老师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把这句话背了下来,或许是顺口?自打背下来那天,他就再也没忘过。
人常常会有这样的感慨,一句话,做学生的时候,老师让背就背了,然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没有人想要了解过,随着年龄的长大,阅历的增加,忽然有一天,这句话再冒出来的时候,便会深以为然,然后纳闷,原来这个道理,我早就知道,可是为什么一直想不起来呢?
李牧如今就有此感慨。
原本的工部,工匠从来没有不够用过,否则也不会去给长孙无忌修园子了。然而现在的工部,工匠们恨不得各个变成三头六臂的孙悟空需要他们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就算在李牧的要求下,每个人都带徒弟,可是这徒弟都是些孤儿,岁数也不大,当不了一个完整的劳力,只能打打下手,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人!还得是有力气的男人,去哪儿找呢?
首选,自然是屯卫。
屯卫的士卒,成千上万,每日除了操练,也没有什么事情做。若是李牧去开口,找到程咬金,甚至是侯君集,借出千把人不成问题。
李牧曾想过用这个办法,但是后来仔细琢磨了一下,他还是放弃了。
这样做有两个隐患,其一,欠人情,大唐武将的人情是最难还的,就像程咬金,他帮了你一次,你还了他一次,但他只能记得他帮过你,却从来记不住你还过他。这样的厚脸皮,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其二,便是容易引起李世民的猜忌,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是李牧还是觉得有点犯不上。而且屯卫毕竟不是工匠,只能借用,不能一直用,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那么,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西市口马行,长安城贩卖奴隶的地方。李牧曾去过一次,在那里买了李重义和李知恩。因为看不得那些奴隶的目光,也改变不了当下的买卖奴隶的风气,便再也没去过。现在情况不同了,工部需要人手,奴隶不就是人手么?李牧的打算是,把能干活的奴隶全买了,男的干活,女的做饭,才两贯钱一个人,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么?
大唐的奴隶,价格低廉。究其原因,就像是后世的吉普车,为什么很多人喜欢吉普车,却最后都买了普通的轿车呢?不是买不起,而是花不起油钱!奴隶也是一样,买得起,养不起,买来干什么?
而且,奴隶的后代是贱籍,就算为了传宗接代也做不到。倒是可以去官府撤销贱籍,但撤去贱籍这道手续可不是免费的,要十多贯钱,试想,若是有这么多钱,娶个良家女不好么?疯了才去买奴隶。
但是这些缺点,都不影响干活呀!西市的口马行就这点好,这里的奴隶,要么是男童女童,要么是青壮劳力,四十岁以上几乎就没有了。本来奴隶就不好卖,岁数那么大的还能卖出去?就算是战争俘虏,岁数太大的,基本上也都是放弃掉了,不会带来长安。不像教坊司,都是犯官的家属,男女老少都有。
马车在口马行门口停下,李牧没往里走,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银子,丢给门口的小厮,道:“去把胡三儿叫过来,跟他说,有笔大买卖,想做就来!”
小厮看到李牧身上的虎皮裘,心知非富即贵,应了一声,拔腿就往口马行里面跑。
不多时,胡三儿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看到李牧,脚步赶紧又加快了些,临到李牧跟前,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地九十度鞠躬作揖:“侯爷,胡三儿来了,您有什么吩咐?”
李牧挑挑眉毛:“你认得我?”
“认得认得、”胡三儿急忙道:“您几个月前,在我这儿买了一个大高个儿,还买了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我还记得,那个小美人儿可是不凡,那是高句丽的秘术调教”
“打住!”李牧的脸色沉了下来,道:“现在她已经是我的二夫人了,你这么说话什么意思?”
胡三儿面色一变,赶紧又一躬到底:“小人不知,还请侯爷恕罪。”
“罢了,不跟你计较。”李牧沉声道:“这次我来,是打算买一批奴隶。”
胡三儿听到‘一批’的话,心里活泛了起来。若是三五个人,侯爷肯定不会说是一批?那一批具体是多少人呢?十几个?二十几个?越想心里越激动,该着我胡三儿今日发财!谁人不知逐鹿侯花钱如流水,是大唐第一不在乎钱的人,若是能从他手里赚一笔,也许就不用再干这种缺德事了!
胡三儿按下心中的激动,越发恭顺,道:“不知侯爷想要什么样的奴隶?用来看家护院,我这儿有突厥青壮。若是当丫鬟使用,我这儿有最会伺候人的新罗婢女。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殊的货色,侯爷可见过蓝眼珠的贵霜女子么?正好我手里有一个,还是个没开过荤的”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下作呢!”李牧义正言辞,掷地有声:“我李牧是什么人,陛下亲口封的逐鹿侯!从三品内务府总管大臣,我会贪恋女色?谁人不知我目不斜视小郎君的美名,你敢污蔑我?”
“不敢不敢,小人说错话了,小人该打。”胡三儿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心里却腹诽,什么目不斜视小郎君,该叫目不转睛小郎君才对吧,那日你花了五十贯买那小美人儿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当我眼瞎看不见么?
这话,他是绝对不敢说的。小心地瞅了李牧一眼,问道;“不知侯爷想要什么样的,小人好为侯爷去寻。”
“要年轻力壮的,能干活有力气的,你这儿有吗?”
“有啊!”胡三儿赶紧应声,这样的青壮,他这里最多,也是最不好卖的。这口马行的奴隶生意,三分之二都靠着贩卖女奴维持,买了奴隶干活的人是少之又少。有地的都有佃户,没地的,自己都养不活,谁能买奴隶?
胡三儿赶紧道:“侯爷,青壮有的是!突厥的,的,铁勒的,还有那些苗蛮,您说要多少吧,三五十个,现在就有!”
“三五百有吗?”
胡三儿一愣,尴尬地咧咧嘴,道:“侯爷玩笑了,哪有买这么多奴隶的”
“谁跟你开玩笑!”李牧一本正经道:“行了,也别说数了,你就说这口马行的青壮奴隶,一共有多少吧。不止是你手里的,全都算上,估摸一下。”
“都算上啊……”胡三儿见李牧不像是玩笑,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这口马行的大奴隶贩子一共就几个人,彼此的实力互相都有数,倒也不难计算。
“要是都算上,得有六七百。侯爷,您该不会都要吧?”
“全都要!”
胡三儿惊叫出声,道:“真要啊!”
“当然是真要,不然你以为本侯这么有闲心,跑这儿跟你扯闲话?你帮我去联络,我出两贯钱一个的价钱,你也别跟我讲价,这个价钱你亏不着。有伤有病的不要,另外,你再给我找二十个会做饭的女人,姿色无所谓,也算两贯钱吧。给你三个时辰,我在工部等你,不用立契,钱款当面付清,给你现钱。”
“好嘞!”胡三儿的声音都变了调儿了!
本来青壮奴隶定价两贯,就是有讲头儿的,真正成交价格,最少也要少个一二百文。李牧一次性买这么多奴隶,就算是一贯钱一个,他咬咬牙也会卖。他也不知道李牧是不懂行,还是懒得算,竟然给出两贯一个的价钱。这等于是批发变零售,赚大发了!
自己手里的一百多奴隶尚在其次,其他奴隶贩子手里的奴隶才是大赚头。那些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自己一千钱,或者一千两百钱去买他们的奴隶,转手两贯钱卖出,左手倒右手,七八百文的差价就来了,这无异于是捡钱一样啊!
胡三儿激动不已,道:“侯爷,用不了三个时辰,最多两个时辰,您等我,两个时辰后,我把人给您送到工部去!另外,刚才说的那个蓝眼珠的贵霜女子,按市价,最少得十贯钱,我送给侯爷了,就当交个朋友。”
李牧抬手甩过去一巴掌,骂道:“狗才,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侯交朋友。赶紧去办事,再磨叽打折了你的腿!”
胡三儿没想到李牧说翻脸就翻脸,一时愣住了,捂着脸不知所措。
李牧不理会他,哼了声,上了马车,对独孤九道:“去工部。”
独孤九甩了下鞭子,走出去几十米,忽然问道:“大哥,真有蓝眼珠的女人么?”
“想要?”李牧嘿嘿笑了声,道:“真是长大了哈,包在哥哥身上,等会我跟那个胡三儿说,晚上送你房里去。”
“不不不!”独孤九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我就随便问问,女人有什么意思,我才不要。”
第336章 种地发家
李牧从马车里钻出来,坐到另一边的车辕上,道:“小老弟,你这种想法很危险啊?你不喜欢女人,难道喜欢男人?”
独孤九看他一眼,道:“大哥在说什么啊,恶心死了。”
“哎哟哟哟,瞧你这语气,娘们唧唧的。”李牧拍了拍独孤九的肩膀,道:“兄弟,你虽然长得很像女孩子,声音也很像女孩子,但是你要清楚,你是个男人!而且你爹就你这一个儿子,你是有传宗接代的责任的,你不喜欢女人,你家就要断后,这点浅显的道理,你还不懂么?”
“我……”独孤九似乎不知该如何解释,抿了抿嘴,道:“我、我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女人……我只是觉得,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大哥,如果成了亲,肯定要每日相对,是吧?”
“自然呐,你看我跟你嫂子~们,不就是每天都在一起么?”
“可是我不行啊。”独孤九有点激动道:“大哥,你说我长成这个样子,如何面对夫人?成了亲之后,总不能每天还戴着面具吧,还有我的声音,若是摘下面具说话,夫人会怎么看我?她的娘家人呢?”
独孤九的眼眶有些红了,道:“我不能不替人家考虑啊,哪个女人不想嫁给一个大丈夫,我虽然是个男人,却又不够男人,还是别害人家了。”
“我呸!”李牧狠狠地呸了一口,道:“谁说你不够男人了?你告诉我他的名字,我把他剁碎了喂狗!”
“大哥!你别乱说了。”
“什么乱说,我没有乱说。你说我的兄弟,大哥为你出头!还有,我得说说你了。什么叫大丈夫啊,担得起责任,扛得起家庭,这就已经是个丈夫了。若你的能力再大一些,保家卫国,为百姓谋福祉,你就是一个大丈夫。模样重要吗?声音重要吗?程伯父长成那个样子,影响他的功绩了吗?”
独孤九嘟哝道:“我倒是希望自己长成程伯父那样,就没有现在的烦恼了。”
“那好办啊!”李牧没好气道:“看到我铸的那个狼牙棒没,等会回家,你摘下面具在狼牙棒上面蹭一圈,保证你比程伯父还丑!”
“不行!”独孤九吓得尖叫起来,捂着脸道:“我才不干毁容的事情!”
“瞧你那样!”李牧差点笑出声,道:“别以为大哥不知道,你小子爱美着呢。你身上这味道,是用了香水吧?衣服也是用香皂洗的吧?还有早上我去你房里叫你,在你床头,是不是放着镜子呢?”
“我、我……”独孤九被戳破了心思,结巴了起来,彻底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李牧挥了挥手,道:“用不着解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古有潘安宋玉,他们那个年代,男子还敷粉呢,也没见谁歧视他们,反而传为佳话。今日不过是我大唐风气尚武,显得你有些格格不入而已,也许千年之后,像你这样男生女相的最受欢迎呢。谁又说得准呢?”
“我昨天晚上还做了个梦呢,十二个女子在一个台子上唱歌,台下无数少女少妇为之疯狂,我就奇怪啊,这女子唱歌,为何还是女子疯狂呢?我就凑近了仔细看了看,你猜怎么着,十二个女子其实都是男的,神奇不神奇?”
“大哥又揶揄了。”独孤九不高兴道:“我这样的人,几百年都没有一个,怎么会一下子出现十二个那么多,还当众表演,他们是乐伶人么?”
“差不多啦,做梦的事情,谁记得准。”李牧靠着车厢,道:“大哥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打击你。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这人啊,生出来什么样,是没得选的。有人出生在公侯之家,就像你和长孙冲。有人出生就是个小百姓,就像你大哥我。这又如何呢?难道因为出身不好,或者说有点隐疾,就不努力了吗?那不如早点死了算了,不想死,还不努力,耍赖给谁看啊?”
“抱怨是没有用的,得想办法,是吧?还有就是,你也用不着觉得自卑。我始终都认为,一个人做的事情,只要没害了谁,那就没什么问题。就像你啊,长得漂亮惹谁了?长得丑的都活着,漂亮的还得死了呀?还有就是声音,细点怎么了,说出来的话能听懂就行呗?爱美也不是错啊,只要你未来的夫人,觉得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又有什么关系。”
“愿意看,他就看,不愿意看,他就别看,当着你面说些没用的,你不是会武功吗,揍他就完了。不要说你爹是独孤阀主,一般人不敢惹你,便是不看你爹,你不还有我这个大哥么?你大哥我连侍中都打,怕得谁来?”
看着李牧如此护犊子的样子,独孤九忍不住笑了。不管李牧说得对不对,这种态度,就已经足够窝心了。
“大哥,我就做不到像你这样豁达。”
“跟豁达没有关系,我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实在不行,我就回马邑种地去,你当我开玩笑啊,我已经送信过去,让思文在马邑还有定襄买地了,只要是无主的地,有多少我买多少,人得为自己留个后手,对吧?”
独孤九忍不住道:“大哥真要种地啊?”
“对啊。”李牧没有什么可瞒着的,道:“我这不是发明了贞观犁么?种地变得简单了,不能光便宜了别人,也得顾着点自己啊。你可能不知道马邑和定襄那里是什么样?我跟你说啊,你看长安这么多人,一座二十里见方的城池,有三十万户。而马邑和定襄周边,有十几个长安城这么大,却只有不到五万户。你想想,得有多少好地是没人种的?”
独孤九没想过种地这件事,但是他懂一点算学,大概也能有一点概念。简单来说就是,马邑和定襄那边,地多人少,土地种不过来。
“那边的地,便宜的很,而且大部分都是无主的地,原来都是突厥人的草场。我只需要拿一点小钱,收容那些可怜的流民,让他们为我烧荒开垦,用不了两三年,就能得到一片肥田。”李牧搓搓手,道:“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有钱有粮”
独孤九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大哥你要造反?”
“放屁!”李牧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噎死,抬手敲了独孤九一记,骂道:“我什么时候说要造反了,我是说,看那些门阀勋贵还敢惹我?你怎么扯到造反去了,脑袋缺根筋?”
“这也不能怪我啊,小时候我爹让我读《史记》,那些人造反的时候,都是广积粮,缓称王……”
“以后这种屁话少说,造反?亏你想得出来,皇帝那么好当啊?你大哥我这个脾气,真做了皇帝,也是一个昏君。陛下是个好皇帝,咱们就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可以了。古往今来那么多俊杰,几个当皇帝了?年轻人,想法不要太夸张。”
“哦。”独孤九点了点头,憋了一会儿,道:“大哥,要不你别买地了,我家有地,给你种呗?”
“你家那些地,是你爹的。什么时候等你当了阀主,什么时候再说这话。”
“我自己也有啊!”
“啊?”
“我自己也有……”独孤九想了想,道:“三五百顷吧,具体多少我不知道,我可以回家问问管家。”
“你哪来这么多地?”李牧惊了,皇帝赐地,侯爵也不过五十顷,独孤九竟然有三五百顷,这不是见鬼了么?
“叔伯们给的,每年我的诞辰,叔伯们都给地契。我也不知道那些地在哪,都是管家帮我收着。”
“呵!”李牧服气了,这就是门阀啊,孩子过个生日,送的都是地契。老子拼死拼活,又是守城,又是献玉玺的,结果才给了五十顷地,上哪儿说理去啊!
“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自闭了,别理我。”李牧没好气道。
独孤九根本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眨巴眨巴眼睛,道:“那你种不种嘛!”
“种!”李牧压下心里是酸气,道:“不过当大哥的,不能占你便宜。你这些地,我帮你种,再帮你卖粮,得到的钱,留给你娶媳妇。”
“用不着。”独孤九赶忙摆手,道:“我爹说了,等我成亲了,就让我继承家主之位,我家有的是钱,成亲能花多少”
“你给我闭上嘴行不行?”
“哦”
……
马车抵达工部,一路上,李牧都没有再说话。
还说什么?
大唐第一吹牛逼的高手在一个离家出走的恐婚富二代面前彻彻底底的被秀了一番!为了不继承万贯家财,俊美少年独孤九不得不离家出走,给一个看似日进斗金,实则没多少钱的暴发户侯爷做马夫,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哎呦的天呐!
李牧从马车下来,脑袋仍在嗡嗡作响。
这件事不但是打击了他的自信心,更是提醒了他,勋贵门阀势力,比他想象得要大很多。不要看他们一下子拿出几十万贯都吃力,实际上,这几十万贯根本就没动摇他们的筋骨。他们的钱,都在土地上、生意上。这天下的土地,真正在百姓手里的少之又少,甚至皇室手里的土地也不是很多,大部分都在这些勋贵门阀手中,他们才是真正掌控了这个国家的命脉!
第337章 抓个正着
太极殿。
哗啦一声,奏本散落一地。高公公吓得一哆嗦,忙跪在地上收拾。李世民靠着胡椅的椅背,面色铁青,他对面站着房玄龄、李靖、长孙无忌、虞世南、王、唐俭等人,俱是默不作声,低头看着地面,谁也不敢抬头。
“谈!谈!谈!谈了十天!谈出什么来了?朕让他上表归附,他不干!朕说为他提供兵马援助,设监国大将军,他也不许!反倒是净扯些什么‘预宗亲’的勾当,要么就跟朕聊佛法……他高昌信佛,与我大唐有何关联?他到底想干什么?跑到朕这里传教吗?!朕让你们轮番去谈,你们倒是谈呐!十天了,谈出什么来了?!”
“陛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礼部尚书虞世南只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道:“陛下,臣等无能,让陛下心烦了。只是这件事,着实的难办。大唐为中原上国,那高昌为番邦小国,他们可以不遵礼数,但大唐不可。高昌国主鞠文泰,携妻、子而来,觐见陛下,礼数足够周到。陛下若强加于高昌,便是大唐不义。陛下,若是大唐担上了不义之国的名声,恐对陛下声威有损,牵连到以后与西域诸国的邦交……”
“你给朕住口!”李世民怒气冲冲,打断虞世南的话,道:“不要跟朕讲这些大道理,朕不是三岁幼童!朕现在想知道,鞠文泰一行来长安是干什么来了!西突厥虎视眈眈,为何他们还如此淡然?他们是真的不怕,还是已经有心与西突厥沆瀣一气,与我大唐为敌!再有五日,鞠文泰一行便要回程。五日之内,必须给朕搞清楚了!”
虞世南无奈点头,李世民一甩手,众人行礼,便要退出去。
“药师留步。”
李靖脚步一顿,又转回身来。其他几人听到李世民把李靖留下了,心里都是一突。虽然自灭突厥班师回朝之后,李靖升了官,顶替了杜如晦的官职,接任了尚书右仆射。但李靖在朝议的时候,一直都是不说话的,仿佛一块木头一样。李世民也很少问李靖的意见,君臣二人好似达成了默契。
今日李世民却把李靖留下,他想干什么?难道又要用兵?
唐俭暗道苦也,如今国库的钱粮,明年春种都是个问题,哪里还打得起仗哟!但这种事情,显然他说了不算,只能在心里求神拜佛,李靖你可要好好的说,这仗,可不能打啊!
高公公关上殿门,李世民指了一下,道:“赐座。”
一个小太监搬来一把胡椅,李靖挨着边坐了。李世民看到李靖只坐了半个屁股,忍不住道:“药师,此时无外人,不必这么拘谨吧?”
“陛下,非臣拘谨,臣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已经习惯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罢了,不说这些了。朕把你留下来,是想问你。若朕征高昌,需兵马几何,粮草几何?几月可平?”
李靖抿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陛下,征高昌师出无名,此战不可行。”
李世民冷声道:“朕没有问你可行不可行,这是朕的事情,你只需要回答朕的问题即可。”
李靖不再劝,沉吟了一会儿,道:“高昌距离国都有七千里,沙漠两千里,气候冬冷夏热。若是陷入鏖战,粮草供应不上,大军必败。因此,此战需速胜。若想速胜,又要防备西突厥可能的驰援……若陛下让臣领兵,十万即可。备四月粮草,若顺利,三月得还。”
“若都是骑兵呢?”
李靖毫不犹豫道:“满弓满甲,一万即可,二月得还。”
李世民猛敲了一下桌子,咬牙道:“若是一年之后,鞠文泰敢如此跟朕虚与委蛇,朕必灭了高昌!可惜,朕没有一万骑兵,也没有四月粮草,只能听之任之,看着这个奸诈之徒在朕面前演戏!”
李靖仍旧不悲不喜的样子,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一样。
李世民看了李靖一眼,道:“爱卿,你就不好奇,为何朕说一年之后?”
“陛下的心思,臣不敢揣测。”
“你啊,太过于小心了些。”李世民有些无奈,如今朝中两位可以为帅的大将,一个是李绩,一个是李靖。一个谨慎,一个小心,与秦王府旧将,截然不同,让他极为不自在。
李世民心中也清楚,这是为什么。当年玄武门事变,他们两个都没有表明立场。因此而担忧,也算是人之常情。李世民虽然几次明示暗示过,他不会计较当年的事情,但信任这个东西,一旦没有建立成,便很难再建立了。一直到了今日,相处的时候,还是非常的尴尬。
“无妨,朕告诉你就是。朕与李牧约好,他会为朕赚一百万贯,用于打造一支万人骑兵。怎么样,你相信李牧可以办到么?”
“逐鹿侯果然是少年英才,他敢说这样的话,想必是可以做到吧。”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朕就知道你不信,辅机他们也不信,但朕却相信他。”
李靖莞尔,却没有再发表意见。
“好了,你退下吧,近日天凉,好生注意身体。朕倚重你的时候还有很多,千万莫要像克明一样,早早离朕而去了。”
李靖起身,向李世民行礼,道:“臣会谨记陛下的话。”
“去吧。”
“臣告退。”
李靖转身离去,高公公凑了过来,为李世民端上了一盏茶。李世民刚好渴了,喝了一口,温度不烫不凉,刚好合适。在伺候李世民这件事上,事件没有比高公公更擅长的人了。李世民满意地点了点头,把茶盏放下,道:“李牧这小子,有些日子没见着了,朕让他办的事情,他去办了么?”
“陛下说的是郑氏母女的事情?”
“还能是什么?他去见过郑氏了?”
高公公赶紧道:“回陛下的话,还没有……可能是近些日子内务府的事情忙吧,想必过几天,逐鹿侯会去的。”
“忙?”李世民皱起眉头,道:“他在忙什么?”
“老奴也算是内务府的人,这几天倒是跟逐鹿侯见过几面,也听到了一些事情。”李牧是内务府总管大臣,高公公是内务府的总管太监,俩人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要为李牧找补一些:“逐鹿侯在忙着跟商贾们签订订单,还要搭建内务府的架子,陛下不是没给他派人嘛,他就打算自己招人。”
小心地瞧着李世民的脸色,高公公又道:“昨日老奴见到逐鹿侯的时候,他正跟宿国公吵架。老奴听得一言半语,好像是宿国公又办了个马球赛,逐鹿侯要以内务府的名义入股三成,宿国公不答应,反说可以给逐鹿侯一成纯利,逐鹿侯不要,非得坚持要以内务府的名义入股三成,俩人就吵起来了。”
“这么说,李牧自己不要钱,也要把钱给内务府赚?”李世民挑了下眉,看向高公公,道:“朕怎么不信呢,高干,莫不是你被李牧的金条给收买了,为他说好话吧?”
“哎呀,老奴怎敢呀!”高公公赶紧跪在地上,道:“老奴虽然收过逐鹿侯不少的好处,但都没有瞒过陛下呀。老奴心里清楚的很,咱是陛下的奴婢,心里头想着的都是陛下。就算有为逐鹿侯说好话的心,那也都是实情,逐鹿侯确实那么做了,可没有半点虚假呀!”
“快起来。”李世民让高公公站起来,道:“朕随便一说,你当真做什么,开不得玩笑了?罢了,朕不听你说。今日气闷,不想看奏折了,着人送到中书省去,让岑文本看着处置吧。朕要出宫,看看李牧在做什么。”
高公公忙道:“老奴这就去安排。”
“去钦天监叫上袁天罡,咱们三个一同去。”
高公公一愣,往常出宫,可没想着过袁天罡啊,怎么今日他也不敢问,点头应了一声。
出了宫门,李世民吩咐让侍卫后面跟着,让高公公驾车,他和袁天罡在车里坐着。李世民换了一身常服,看着就像是一个阔气的老爷,袁天罡也换下了标志性的道袍,穿得像是富户人家的账房。
袁天罡手底下有一队不良人,不分昼夜地盯着李牧,虽不能靠的太近,但他在哪儿,还是都知道的。李牧去了西市,又去了工部,袁天罡便告诉高公公,直接去工部即可。
高公公心里一阵膈应,本来他就把陪伴李世民出宫的事情,当做是自己才有的‘特权’,如今多了一个袁天罡,心里正不舒服呢,这孙子还指手画脚的,有心不听他的,却又不能违拗李世民的意思,只好一声不吭,只顾着甩鞭子。
鞭子甩得急,马儿自然跑的快。没多大一会儿,工匠坊的坊门已经在望了,忽然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李世民撩开帘子往外看,看到了乌泱泱一大片人,心头奇怪,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聚集这么多人?
看这些人衣衫褴褛,面色蜡黄,难不成是哪里来了难民?
正疑惑着,一队差役走了过来,领头一个挤进去询问怎么回事,忽然一声喝骂传了出来。
“你们这些差役是不是闲的没事干啊?本侯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管了?滚!”
第338章 全是陛下的恩典!
嚣张!跋扈!
李世民脸色微变,袁天罡察言观色,小声问道:“陛下,要不要臣去制止一下……”
“不必。”李世民寒着一张脸,道;“那小子未必会把你当回事,朕亲自收拾他!”
说着,李世民撩开帘子,从车上下来,高公公见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忙道:“陛下,这里人多且杂,您还是在车里……”
“人多怎么了?朕驰骋疆场,多少人没见过,休要替他遮掩,让开!”
李世民推开高公公,从马车上跳下来,正要往前挤,就听到差役头儿说话了,只见那个差役头儿低声下气道:“侯爷,您体谅一下大伙儿吧,要不是上头逼得紧,谁敢撩侯爷的虎须?高昌使节不是还没走么?您说这满大街的奴隶,实在是有碍观瞻,有损大唐颜面呐!”
李世民眉头一皱,站定了脚步,不再往前靠,他倒是想看看,李牧会怎么回答。
“大唐颜面?”李牧哼了一声,道:“什么时候我大唐需要装出来的颜面了?我还奇怪,平素里也没见你们这群狗才这么殷勤,怎么这几日又是巡查又是清扫的,原来是为了装给高昌使节看的?”
李牧凑近差役头儿的脸,问道:“不嫌丢人么?你有这个心装给外人看,平时你们怎么不装一装?那街道,平时你倒是扫啊!一年你们他妈的就扫这几天,给谁看呐?”
说着,李牧又指向旁边衣衫褴褛的奴隶,问道:“我问你,这些人怎么就丢我大唐颜面了?他们是奴隶,他们就是这个样子,哪个国家的奴隶穿锦衣华服?你在他们身上要什么面子?非得装假,让人以为我大唐连乞丐都穿绸缎就好了?是你蠢啊,还是人家蠢?两岁的孩子都看得出假来,人家看不出吗?”
差役不敢回嘴,李牧越说越气,骂道:“本侯就他妈烦你们这群王八蛋,整天净做这些没用的假,放一些没用的屁,真正做点事情,永远指望不上你们。你瞧不起这些奴隶是吧?哈!你也配!我呸!”
李牧啐了一口,大声道:“诸位听我说!”
李牧拍拍李重义的肩膀,李重义蹲下抱住他的腿,把他抗了起来。在李重义八尺身高的衬托下,李牧登时像是站在高台上了似的,徒然高出来一块,所有人都能看清楚他了。
“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变成奴隶的,也不管你们心里服还是不服,总而言之,你们是奴隶,你们还是贱籍,你们就会被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瞧不起!”李牧说完,看着众奴隶尴尬又惭愧的神色,突然放声大喊:“本侯只问你们一句,想不想改变!想不想脱离贱籍,想不想变成良民!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没有人应声,众奴隶都愣愣地看着他,从他们变成奴隶的那一刻起,什么良民,什么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便都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了。
“没人回答?”李牧盯住奴隶们,道:“最后再问一句,想还是不想!”
“想!”不知是谁喊的第一声,接着一声连着一声,呐喊之声响成了一片!
“好!”李牧叫了声好,众奴隶的声音平复了下来,一个个瞪着眼睛,等着李牧说话。
“你们还没有放弃自己,那本侯也不会放弃你们。你们给我听好了,本侯买你们的钱,是一个人两贯钱,官府脱离贱籍的钱,是一个人十贯钱,换言之,如果能拿出十二贯钱,你们就自由了!”
“你们自然是没有钱,但是不要紧!吾皇仁慈,设内务府,让本侯管着。如今内务府和工部合作,展开诸多的生意。缺少人手干活!因此本侯才买了你们,但是你们要明白!干活,有的是人,不是非你们不可,买你们,是陛下的恩典,听懂了没有?”
也是不知谁带的头,奴隶们纷纷跪倒,高呼陛下万岁。
奴隶们跪倒,站着的人就凸显了出来,李牧看到李世民,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了似的,脸色尴尬了起来。李世民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马车钻了进去,李牧长出了口气,继续他的表演。
“都起来吧,有这份心就行了,记得啊,这是陛下的恩典。”
李牧继续说道:“那么,这十二贯钱,从哪里出呢?本侯已经给你们计划好了,你们以奴隶的身份进入工部,先做徒工,徒工每日五十文,管饭!徒工若做得好,可升为力工,力工每日一百文,管饭!若你们自己有心计,能学成一门手艺,或者本身就有手艺,可以不用这样一级一级的升,直接参加考核,成为技工!技工每日二百文!从技工开始就不管饭了,当技工的人,都不吃大锅饭,都自己开小灶了!”
“技工之上,还有技师,技师每日五百文,不过这离你们有点远,想想就行了。我跟你们说,是为了激励你们,让你们有个目标。”
“话放在这,工钱就是这么算。在你们攒够两贯之前,你们拿不到现钱,你们工钱会记账,算你们赎身的钱,账面够两贯之后,你们的卖身契就还给你们。这之后,再攒够十贯钱,你们可以找到负责你们的书吏,让他帮你们去官府,消掉贱籍,这样你们以后就是良民了。”
“本侯在陛下的指示下,如此安排,你们可还满意啊?”
众奴隶听罢,都狂喜得不能自已。有激动狂嚎的,有痛哭涕流的,他们沦为奴隶之后,本想着生生世世就是奴隶了,若是命好,落得一个良善的主人家,能够娶妻生子,也是世世代代为人奴婢,没有想到此生还有翻身日,如何能不激动万分?
没有什么能比给一个奴隶自由,更能收买人心的事情了。李牧好歹也是半个切格瓦拉粉,这点道理还是拎得清的。
“停一停!”李牧忽然又一声大喝,叫停了狂喜的奴隶们。只见他冷着脸,道:“还没到高兴的时候,不要忘了,你们现在仍是奴隶!在没赚回十二贯之前,你们还是连狗都不如的奴隶,还是要被人看不起,你们高兴个屁?”
奴隶们听到这话,急忙收敛喜色,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听李牧说话,现在李牧就是他们的活祖宗,尤其还这么喜怒无常,更加让他们心里害怕了。
“本侯花了这么多钱买你们,陛下又赐下了如此大的恩典,对你们可谓是仁至义尽。以往历朝历代数百位皇帝,你们可见过如此仁义的君主吗?”
提出了问题,李牧又自己作答:“没有,一个都没有!秦皇汉武也做不到,唯有如今当朝的陛下,才有这等仁慈之心。你们应该记在心里,刻在魂魄中,祖祖辈辈都记得,你们从奴隶变成了良民,那是大唐皇帝的恩慈,本侯说得对不对?”
“侯爷说得对!陛下千秋万载,侯爷公侯万代!”
“溜须拍马的话就用不着说了,买你们来是干活的。活儿干好了比什么都强,丑话咱们说在前面,要是有人敢偷奸耍滑,呵!”李牧冷笑一声,道:“第一次,吊起来打,第二次、不,没有第二次,第二次发现偷奸耍滑者,直接我就给你扔到灞桥底下喂鱼,本侯说到做到!辜负皇恩者,死不足惜!”
“侯爷英明!”
“那种人死了活该!”
“应该剁碎了喂狗!”
呼喊声连绵不绝,李牧把公孙康叫了过来,伸手指了指他,道:“天色不早了,这位是工部员外郎公孙康,一会儿他带你们吃顿饱的,然后给你们发工作服,每人两套,自己小心收好,丢了不管。特别要说一下,这一批工作服,是牡丹制衣坊特别赞助,大家要记得牡丹夫人的恩情。今天晚上睡个好觉,明天早上起来,会有工长带你们去干活,自己有手艺的,告诉工长,他会帮你们安排考核,祝你们能一步登天,成为技工!”
“好了,吃饭去吧!”
众奴隶听到“饭”这个字,比见了爹妈都亲,欢呼一声,都往上涌,生怕吃不着了。
李牧见状,大喝一声:“都他妈给老子排队,谁再乱糟糟的,不给饭吃,饿死你们这群混账王八蛋!”
立刻,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所有奴隶都老实了起来,不用人指挥,都乖乖排起了队。
李牧拍拍李重义的肩膀,示意李重义放他下来。脚踩着地面,借着李重义庞大身躯的遮挡,丢给了差役头儿一块银子,差役头儿收在袖子里,给李牧行了个礼,带着自己的兄弟灰溜溜跑了。
一切都是演戏而已,全都在李牧这个导演的掌握之中。
瞅着李牧训完了话,胡三儿赶紧凑了过来,陪着笑脸搓手道;“侯爷,一共是六百七十个青壮,三十个做饭的女人,加起来正好是八百个人,一千六百贯,要不……您给一千五百贯就成,您是大主顾,总得有点优惠的”
“放屁!”李牧着急去见李世民,被胡三儿拦了一下,心气不顺,张口就骂:“本侯是差钱的人?稀罕你那一百贯?小九,去银行给他取两千贯,多的四百贯换成元宝,照他脑袋上砸,砸他满头包!”
第339章 这谁顶得住啊!
胡三儿一听,差点跪在地上。
四百贯钱换成银元宝砸脑袋,就算是换十两一个的,那也有四十个啊,这要是挨四十下……不,用不了四十下,那么大的元宝,卯足了劲一下子就能砸死,根本用不上四十个。
侯爷这是要赖账?杀人灭口?
种种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胡三儿赶忙跪在地上抱住李牧的大腿,哭道;“侯爷,饶了小人的命吧”
“哼!”李牧抬腿把他踹开,道:“记住本侯的话,本侯做生意,丁是丁卯是卯,价钱说好了,你别差我的,我也不会差你的,我用得着你抹零啊,显得你大方?你那么爱抹零,你怎么不抹六百贯,要一千得了?”
胡三儿点头如捣蒜,赶忙道:“行行行,一千就一千,侯爷怎么说怎么是!”
“还没记性是吧?丁是丁卯是卯,这话听不懂啊?”
“懂懂懂!”胡三儿要哭了,道:“侯爷,您到底是要怎么样啊!小人反应慢,领悟不了侯爷的深意啊!”
“没有深意!”李牧气得大叫:“我一直就一个意思,该多少是多少,一千六就一千六,咱俩到底是谁磨叽啊?九儿,拎走,按数给他钱,让他滚蛋!”
独孤九走过来,把胡三儿拽起来,他没有李重义的巨力,但也比平常人大不少,拽着胡三儿走了。
李牧赶紧整理情绪,堆起笑脸,颠颠地跑到马车旁,先跟高公公多了个眼神,道:“陛下,今天这么闲着呢?视察工作来了?”
袁天罡从马车探出头来,笑道:“逐鹿侯好久不见了。”
“神棍?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李牧看到袁天罡,脱口而出,话已经出口,才意识到不合适,赶忙找补道:“心直口快,千万莫要生气啊,呵呵呵呵……”
“什么心直口快,朕看你是嚣张跋扈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了!”李世民从马车下来,冷着一张脸看着李牧,道:“长安县的差役例行公事而已,看看你那个样子,活脱一个纨绔,看来朕是太惯着你了,把你纵容成了这样!”
“陛下、”李牧立马换上了一张苦瓜脸,道:“臣冤枉啊,您让臣怎么办呢?工厂人手不够,您连一个书吏都不给,没人干活,订单就完不成。您可知道这是一批什么订单么?全都是明年春耕要用的贞观犁的犁铧啊,多做出来一个,就多造福一户百姓,多产几亩地的粮食。粮食多了,陛下就不用再受那些世家门阀的掣肘,还可以用来养兵,有道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臣者都是为了陛下啊!”
李世民有点被绕晕了,皱眉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怒道:“朕说的是你的态度问题,你扯到哪里去了?就算你着急,情有可原,那你也不该呵斥差役。那差役头儿说错了么?你弄这些衣衫褴褛的奴隶在街上,难道不有碍观瞻?”
“臣不觉得有碍观瞻啊?”李牧一副惊奇的样子,摊手道:“我大唐乃是天朝上国,就算是奴隶,那也是天朝上国的奴隶,他们这些夷狄之辈也是比不了的!再说,现在他们已经是工部的徒工了,臣非常有信心,他们很快就会赚够赎身的钱,成为堂堂正正的大唐子民,高昌使节凭什么瞧不起他们?”
“你就是会狡辩,高昌也是行汉礼,说汉话,与中原人没有多大区别……”
“臣不管那些。”李牧一副傲娇样,道:“在臣的眼中,非我大唐子民,全都是猴子!”
李世民被气乐了,指了指李牧,道:“朕早晚有一天让你气死罢了,不跟你掰扯这些事儿,朕今日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朕让高干通知你那件事,你倒是去办呐,朕限你七日,这都十几日了,一点消息也无,不把朕放在眼里么?”
李牧又开始倒苦水,道:“陛下,您讲点理吧。是,您说了七日,可是头三天,您不是让臣在莱国公府张罗事儿么?臣熬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把事情了了,马上内务府的事情又接上了。您就给了一张圣旨,一文钱没有,一个人没有,办公的地儿也没有,那些商贾又催得紧,天天堵门口要订单。臣不得一件件处置么?”
说着李牧快哭了,道:“臣又不是三头六臂,让不让人活了呀,您是不知道啊,臣都把宅子抵出去了”
这可把李世民吓了一跳,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道:“说的什么话,哪个要你抵宅子了?内务府的缺口就那么大,逼得你卖房子?你休要诓朕,看你刚才的架势,你像缺钱的样子么?”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的慧眼。”李牧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道:“臣确实是不缺钱,不过臣要搬家是真的。孙神医临走的时候,臣答应他,为百姓开一座医馆,让他的徒弟坐诊。臣打算把宅子空出来,先搬到凤求凰住。陛下不是赏了臣一座山谷么?现在也正在建,开春就能搬过去了,两不耽误。”
“朕赐你的匾……”李世民忽然想到他盖了题字的“逐鹿侯府”匾额,那上面还盖着传国玉玺呢。
“臣当然是要走哪儿带哪儿了!”李牧义正言辞道:“陛下的厚赐,臣恨不得日夜守在旁边,怎么能够有损伤呢?陛下放心,山谷的房子没盖好这些日子,臣卷个铺盖,睡在匾额上头。”
李世民没好气道:“你小子现在这嘴是越来越碎,越来越贫了。”
“跟那些商贾混在一起,近墨者黑了”李牧笑了笑,问道:“陛下既然来了,不如视察一下工部?工部新衙建好之后,陛下还是头一回来吧,这几日又增设了不少司部,还没来得及上奏折给陛下,正好陛下看看,也省得臣费劲写奏折了。”
“那就看看吧。”李世民迈步往工部坊走,走出几步,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道:“不说奏折朕差点还忘了,朕几个月前让你练字,你练哪儿去了?上次写那个奏折,朕找了三个学士才翻译出来,你写的那叫什么字,怎么十个字有八个缺比划啊?”
“呃……”李牧有些尴尬,他总不能跟李世民解释,一千五百年之后的新朝代,太祖皇帝要求简化字体,现在可还是唐朝呢!
无奈,只好认下这个锅,低眉顺目道:“等臣有空了,一定好好练字。”
李世民严厉道:“说没空,都是狡辩。每日练字一幅,能用多少时间?王羲之练字的时候,便是吃饭的时候,都要把书案放在旁边,你可倒好,净是借口。”
“陛下,臣又不是王羲之”
“朕也不指望你成王羲之,但是堂堂从三品的大臣,不能连个字都写不明白吧?叫不叫人笑话?亏你还振振有词地跟孔爱卿辩《论语》,字都能写错!”
李牧心道好像有点不对劲啊,这怎么还没完了呢?莫非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老板不顺心了,开启了找茬模式?
李牧偷瞄了高公公一眼,高公公点点头,肯定了他所想。
不行,不能当这个出气筒,待会儿得想个办法,哪怕知道是什么事儿也好,不能两眼一抹黑。在此之前,还是先稳住,别把炸药包点着了。
李牧再次认错,道:“陛下说得极对,臣从今日开始,每日临摹一遍陛下的字帖。”
“胡说八道,你有朕的字帖?”
“呃……”李牧也是有脾气的人,我都这么低姿态了,你怎么还没完了呢?难道说,正应了那句歌词,是我给你的自由过了火么?
李牧深吸了口气,压着火气,道:“臣家里有陛下亲笔所书的圣旨啊,臣临摹圣旨就是了。”
“你还想临摹朕的圣旨?”李世民终于等到了李牧的纰漏,脸上浮现出了一副守株待兔成功的喜色,勃然大怒:“李牧,你小子是想造反吗?”
“……”
这谁顶得住啊,太难伺候了吧!
李牧的脾气也上来了,道:“陛下要是非得这么找茬的话,臣就啥也不干了,回家练字去!”说着转身就要走,李世民一愣,旋即忍俊不禁,喊道:“你给朕站住!”
“不站,我要回家练字,臣忽然之间,醉心于书法,决心练不成王羲之,便不出家门了。陛下放心,断不让陛下失望就是了!”
李世民也知道是自己的不对,故意找李牧的茬儿,眼看着没有台阶下,只能自己找台阶,道:“行啦,说你两句耍什么疯啊!赶紧回来,朕还要视察工部呢。”
李牧站住了脚,回头看向李世民,道:“那陛下得先说说,今天是从哪儿生的气,臣得知道,不然待会儿又变成陛下的出气筒了。”
“唉!”李世民叹了口气,把太极殿的一幕对李牧说了,道:“朕托付大事给他们,他们一个个却都只想着天朝上国的颜面,呵!是了,就跟那些差役一样,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他们可能是都忘了,怎能叫朕不气呢?”
说着,李世民斜睨李牧,又道:“朕心情烦闷,只能找你撒撒气了,你还不给朕这个脸面,说你两句就尥蹶子,真是可恼!”
第340章 不爱钱财小郎君
李牧心里暗想,这是什么神奇的逻辑啊,别人办事不利让你生气了,你却来找我撒气,真把老子当牛马了?
这话怎么有点熟悉?
哦,想起来了,自己说过这句话,百姓的孺子牛,陛下的千里马,这样说来,好像被当做牛马也没什么毛病。
李牧嘬了嘬牙花子,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乱七八糟地想着心事,李牧便不做声,闷头在前面带路。
李世民见李牧默不作声,以为是刚刚的话伤到他的心了,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道:“听高干说,你跟程爱卿为了入股的事情吵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牧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忍不住抱怨,道:“陛下,人皆言臣爱钱,但是在臣看来,程伯父才是最爱钱的那个,他就为了少拿出点份子,已经跟我磨叨了七八天了。”
李世民忍不住道:“李牧,朕倒是觉得稀奇了。你说程爱卿单独给你份子,你为什么不要呢?这马球赛确实跟朕没多大关系,朕出的地,马场不是给了份子么,你以此再要一份,也不能怪程爱卿不给。李牧啊,朕不用你这样表忠心,你付出的辛劳,朕都看在眼中,得一些利,朕不但不怪你,反而乐见其成。”
李牧引着李世民进了银行,在贵宾室坐下,自有人端来热茶。李牧喝了口茶,才道:“陛下,臣并非表忠心。臣只是在尽责守信而已。”
“什么意思?”
“陛下可还记得那日金殿之上,御史中丞王境泽与臣针锋相对,臣被他驳斥得一败涂地的事情么?”
李世民笑了起来,道:“此事发生不久,又是你罕有的败绩,朕如何能不记得。说起此事,你竟没去找他的麻烦,倒是出乎了朕的意料。”
李牧幽怨道:“原来在陛下眼中,臣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啊。”
李世民抿了口茶,道:“朕可没这样说。”
李牧撇撇嘴,继续说道:“诚如陛下所言,这是臣斗嘴少有的败绩。回家之后,臣就开始琢磨,为何臣会输。”
李世民抬了下眼皮,问道:“你琢磨出点东西没有?”
“臣琢磨出来了。”李牧道:“臣里外里想了好几遍,发现了问题所在臣不占理。”
“哟呵!”李世民笑了一声,道:“难得你还有不占理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与人斗其乐无穷,没理也要辩三分么?怎么忽然又没理了呢?”
李牧面色一,道:“臣也是后知后觉,陛下就莫取笑了。臣想明白的道理是,臣虽然是内务府大臣,管着内务府,但是内务府不是臣的,与门阀勋贵打交道,他们给的面子,也不是因为臣,而是看在陛下的面上。那么,臣如何能把这不是靠臣的本事赚取的钱收入囊中呢?臣说过不取一文,就一文不取,如此才是大丈夫。”
李世民摆手道:“不能这么说,朕的面子虽然值钱,但是若没有你在,也没有这些生意,赚不来钱,你的辛苦是不能磨灭的,朕心中有数,你不必自谦。”
“陛下说得不错,但是关于这点,臣还有话要说。”
李牧正色道:“陛下,一件事能够成功,在臣的分析中,有两种条件。一种叫做必要条件,另一种则是非必要的条件。必要条件,构成了这件事成功的基础,而非必要条件,则如锦上添花,有所用,却非不可替代。”
“就像内务府的事情,陛下的威信和面子,是必要条件。而臣,则非不可替代。等日后内务府走上正轨,只要换一个老成持重的人,按照既有的规则行事,内务府总管大臣换了谁都能做。臣也是这样打的底子,过个一两年,等臣有了儿子的时候,臣就辞官不做”
“你给朕闭上嘴吧!”李世民没好气道:“朕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张嘴辞官,闭嘴辞官,好像朕求着你做官似的?”
说到这儿,李世民忽然停滞了一下,他恍然意识到,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要不是自己一直让李牧干这个干那个,人家早放寒假去了。
“……就算是朕让你做的官,难道错了么?大丈夫建功立业,朕给你机会,让你一展才华,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际遇,你还不满了!”
“臣自然是感激涕零。”李牧赶紧说道,语气颇有几分无奈。李世民瞪他一眼,道:“别扯有的没的,说点实在的来,别以为朕昏聩,听不出什么是借口。”
李牧看了看袁天罡和高公公,李世民想了一下,道:“你们出去逛逛。”
二人起身,李牧叫来一个书吏,带着他们去参观。
“既然陛下问了,那么臣就说了。”李牧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似的,倒出了一肚子的苦水:“陛下,您仔细想想,臣打交道的都是什么人?不是勋贵,就是门阀,臣惹得起谁?臣也就是仗着陛下的威势,狐假虎威一阵,他们也不过就是能用得着臣,大家心照不宣,仅此而已了。”
李牧叹了口气,道:“您也都看见了,有便宜可占的时候,就像筑路的事情,个顶个都上来了。等臣遇到麻烦事情了,好比那次被王境泽苛责,陛下见着一个为臣说话的了么?他们不是不能帮衬,他们是不想帮衬,或者说都在等臣求他们,好卖一个面子,来日再索取回报。臣不是傻子,哪能看不清楚呢?”
“今日之盟友,来日之仇寇。臣现在有陛下的支持,看似好像是风生水起,但臣的风生水起,如盛夏的花朵,秋日一到,便要凋零。而勋贵和门阀,则如参天之木,看似不如花朵鲜艳,但却能经年累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陛下,这花朵和树木,谁的根基深,还要臣赘述么?”
“臣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上有老母,下还有妻妾,来日也会开枝散叶,臣如何能一点顾虑没有呢?今日臣若使用手段,获取利益,就算他们不说什么,来日等臣失去圣眷,或者不如现在有利用价值了,他们以此为凭做出要挟,免不得会伤害陛下的利益,臣不想这样做,不如就不开这个头了。”
李世民听懂了李牧的意思,皱眉道:“朕便是那凉薄之人么?你如此尽心为朕,如何会失去圣眷?”
李牧轻笑了一声,道:“陛下可听过这样一句话,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臣实在是没有信心能够一直让陛下满意。也许来日,臣做了什么让陛下失望的事情,惹得龙颜大怒也未可知。”
李世民还要说什么,李牧又道:“陛下不必觉得亏待了臣,这都是无所谓的小事。陛下难道忘了,臣是出了名的视金钱如粪土,不爱钱财小郎君。臣的粪土已经够多了,再多也没用处。但臣又舍不得便宜了别人,所以臣才斤斤计较,想要把好处都给内务府占着,这样陛下的内帑也能充盈起来,早些完成陛下的期待,赚到一百万贯。”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朕是着实没有想到,你竟也有怕的时候。李牧啊,这让朕心里十分不舒服。朕自觉视你为子侄,不会负你,你为何对朕没有信心呢?”
“陛下,臣相信陛下此时的真心。但是陛下啊,臣读了《史记》,太多的例子告诉臣,这世上事情,多是不随人心意。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便是陛下,也无法控制。臣只是从源头上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损失一些钱财,与臣和陛下之间的君臣之义相比,算不了什么。臣的拳拳之心,也希望陛下能理解。”
“好吧,这件事就随你。但是朕也告诉你,不要小觑了朕,朕说不负你,就一定不负你。”
“臣相信陛下。”
李世民长叹一声,道:“本来想参观一下工部,现在也没什么心情了。天色不早,朕回宫去了。交代你的那件事,抓紧办了。高昌的事情让朕头疼,这件事也不让朕快活,朕这一天天,活得太累了。”
李牧保证道:“臣明日就办!”
“行了。”李世民起身,摆摆手,道:“你记着就行,也不差一两天,走了!”
李世民说着就往外走,这时李重义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差点撞在李世民身上。
李牧赶紧喝道:“重义,什么事情如此莽撞,差点冲撞了陛下!”
李重义赶紧向李世民行礼,闷不吭声,递给李牧一封信。
李世民对李牧的私人信件倒是不关心,便要往外走,李牧看到信是李思文写来的,心里一动,连忙拆开,扫了一眼,脸上浮现出喜色,叫道;“陛下留步,臣有惊喜给陛下!”
李世民驻足,皱眉回头道:“你能有什么惊喜,难不成你还能解了高昌的难题么?”
“陛下,或许真的可以!”李牧把信递给李世民,道:“陛下请看。”
李世民接过信,看了下信封,是李思文写来的,拧着眉头道:“你们兄弟之间的信件,朕看个什么……”嘴上这样说,他也把信纸展开,看了起来。
“唔?”
只看了一眼,李世民便惊讶出声。认真把信看完,盯住李牧问道:“此事当真?”
第341章 无心插柳
李牧正色道:“臣相信臣的义弟。”
李世民又看了眼信,返身又坐了下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对李牧道:“坐下,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点也不许遗漏全告诉朕。”
李牧点点头,对李重义试了个眼色,让他去外面守着,不许让任何人靠近。李牧坐了下来,先是清了下嗓子,有些期期艾艾道:“陛下,臣在说之前,得先像陛下请个罪。”
李世民有些不耐烦,道:“先捡重要的事情说,请罪的事情往后放一放,是你的私事重要,还是国家大事重要?”
“可是这事儿就是私事引起来的呀……”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无奈道:“行,你说!”
“陛下您是知道臣的,臣品行优良,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也没有什么不良的恶习……”
李世民忍无可忍:“再说废话朕就揍你!”
李牧赶紧住嘴,嚅嗫了一下,道:“臣又搞上了一个女人。”
“朕听说了,不就是那个世家之女么?听高干说了,行了,朕给你做主,不管是谁家的,朕为你下旨赐婚,你赶紧说正事!”
李牧心里一突,吓得后背一身的冷汗,他还以为她跟王鸥的事情露馅了,原来是虚惊一场。只是他很奇怪,事情是怎么泄露的呢?当时说这话的时候,高公公也不在身边啊,难道府里有眼线?
李牧心里犯起了嘀咕,却不敢问,道:“不是这个,是另一个。”
“你到底有几个?”
“四、四个。”李牧举起左手,扣下拇指说道:“暂时就四个,以后不一定。”
李世民快要气死了,咬牙道:“李牧,你年纪还小,不可沉溺女色,怎么一点也不懂节制呢?到底怎么回事,快点说!”
“诶诶!”李牧连声应着,道:“臣的四夫人,她的出身呢,有点小问题。她的父亲是陇右三大马匪之一,张家寨的寨主。她是张家寨的大小姐,臣和她相识于……”
李世民打断李牧的话,道:“朕不关心这些,朕问的是高昌的事情!”
李牧见李世民不是很在意马匪的事情,心里一喜,略过细枝末节,直截了当道:“事情简单来说是这样的,咱们大唐灭了突厥之后,张家寨的日子不好过。张家寨的寨主,也就是我这个老丈人张勋,因与我的义父李绩是旧时,想通过他投靠大唐。但是我义父的性格陛下是知道的,太过于谨慎,而且马匪毕竟是贼寇,就没有应允。”
“我那老丈人投靠大唐不成,便想着西迁,投靠高昌。想把我的四夫人张天爱嫁给高昌世子鞠智盛,我的四夫人当然是不肯了,就跑来长安找我。这时候那两个西突厥出现了,陛下得知了鞠智盛在长安的消息,让我去找鞠智盛,您说这巧不巧,冤家路窄啊!”
李世民拧起眉头,道:“这些事情,你怎么一句没跟朕说过?”
“呃……”李牧嘿嘿地陪着笑脸,道:“您听臣说完,就知道臣为什么不说了。”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说!”
“陛下让臣找鞠智盛,臣敢不找吗?臣就找啊,找啊。您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臣通过各种渠道,甚至登了报纸,就差把长安城翻过来了,愣是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李世民蹙眉道:“你不是找到了么?慈恩寺礼佛,你是这么跟朕说的吧?”
李牧讪讪道:“臣撒了谎……”
“你!”李世民气得咬牙,点指李牧,哼了一声,道:“先听你说完,若是你圆不上,朕就要治你欺君之罪!”
李牧赶紧告饶,道:“臣已经在坦白了呀,这回真是一点也没瞒着陛下了。”
“快点说!”
“臣找了一天没找到,心中就想,这样有负皇恩,万死莫恕,便唉声叹气。这时候,臣的老丈人”
李世民拧着眉毛:“哪一个老丈人,你说清楚些!”
“臣的一号老丈人,京东集,白闹儿,陛下可还有印象?”
李世民点点头,道:“他帮你找到了?”
“不是,是他手底下的是一个帮闲。这个帮闲在家里排行老二,他叫做二狗,他还有个弟弟叫三狗,在万年县的大牢做狱卒。他听二狗说起臣要寻人,心里一动,便去大牢里瞅了一眼,您猜怎么着,高昌世子还有他的随从,俩人竟然在牢里!”
“牢里!”李世民惊讶道:“他怎么进了大牢?难道他没有表露身份吗?那些狱卒知道他是高昌世子,就没有上报么?”
“唉!”李牧撒谎是张口就来,道:“他怎么好意思说啊!当街调戏妇女,被差役逮个正着。且不说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说他脱离使团,私自入长安城,就是不小的罪过。因此,他不敢表露身份。就算表露了,谁会相信呢?堂堂一国世子,竟然调戏民女?脸还要不要了!”
李世民恨声道:“朕真是没有想到,高昌世子的品行竟然如此恶劣!竟然在我大唐国都,调戏我大唐女子,可还有把朕放在眼中么?坐牢也是活该,抓他的差役当赏,正该给他些教训!”
李牧瞧着李世民的脸色,小心问道:“陛下也觉得该惩治他?”
李世民点点头,忽然觉得不对,警惕地看着李牧,道:“你该不会已经把他怎么样了吧?”
“呃……”李牧心虚地笑了,李世民的火气瞬间又冲向脑瓜顶了,拍桌子道:“李牧!你还有点规矩没有!高昌世子再怎么不对,他也是使节。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你对他下手,真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陛下您小点声!”李牧赶紧央求,压低了嗓子说道;“臣做得十分隐蔽,没有露面,他现在都不知道害他的人是臣。您要是嚷嚷出去,那才露馅了!”
“你怎么做的?”
李牧凑到李世民耳边,把他坐下的事情嘀咕了一番。李世民听着一阵恶心,干呕了一阵,道:“李牧,你小子坏的冒烟了!这等阴损的主意你也想得出?”
“谁让他跟我抢女人了。”李牧哼了一声,傲娇道:“谁抢我的女人,我就对付谁。臣就好色这么一个爱好,断然让不得!”
李世民被气笑了,无奈道:“朕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把好色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算什么本事啊?大丈夫当建功立业……”
“哎呀陛下呀!”李牧打断李世民的唠叨,道:“据臣的双眼所见,那些天天做梦都想建功立业的人,大部分都在家里好色。而臣正好反过来,朕每天都想在家里好色,早点生个儿子省得母亲念叨,但是臣被逼的天天在外头建功立业,都没空造人了。缺什么想什么,臣没空好色,还不能先储备一下啊,等得了空,多生几个儿子,这有什么错呢?那个高昌猴子跟臣抢,就是他的不对,而且他的品行还那么低劣,像我四夫人那样的美人,如何能落到他的手里?臣这是在怜香惜玉!”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张家寨的寨主都已经把女儿许给高昌世子了,你横刀夺爱还有理了?”
“没理也事情也做下了!他要是不服,来打我呀!”
“瞅瞅你这无赖的样子!”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之后呢?别吊朕的胃口,快点说完!”
李牧嘿嘿一笑,道:“这就要说到这位做下断袖之事的壮汉了,他跟随鞠智盛,扮做随从。但其实他的真正身份,也是陇右三大马匪之一,他叫做乌斯满,是天煞盟的首领。他与张家寨的情况差不多,惹不起咱们大唐,就带着他的手下,两千恶匪投靠了高昌。高昌武力羸弱,他的投靠,对于高昌来说非常重要。鞠智盛见乌斯满的人个个凶悍,便把他们收归在自己麾下,模仿我大唐的太子六率,称之为亲兵。”
“但乌斯满做下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有药物的影响,他也活不成了。臣当时没有想太多,就是想给鞠氏父子添点堵,便对乌斯满说,我可以把你放了,你若想报答我,就趁着鞠氏父子在长安,祸害高昌一下。臣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狠,把鞠文泰剩下的俩儿子都弄死了,而且还能全身而退,臣以为他是个人才!”
“你……”李世民听完整件事,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气李牧对他撒谎,使用诡计,胜之不武,又不得不承认,李牧无心插柳做成的这件事,让高昌的僵局,豁然开朗了起来。
作为一个战略家,李世民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高昌的武力羸弱成这样,是他之前所不知道的。两千马匪就能在高昌都城横冲直撞,杀死王子,这简直不敢想象。想到接连几日,鞠文泰虚与委蛇的样子,李世民忽然觉得可笑,原来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只不过是在拿捏,空架子罢了!
如今知道了底细,又有乌斯满这一支奇兵在,李世民瞬间便想出了无数种办法玩弄高昌。
现在,他反而不着急在高昌驻军,设置什么监国大将军了。
第342章 舌绽莲花
高昌是交通要冲,扼守着两汉丝绸之路的门户。李世民希望通过经略西域来控制丝绸之路,并且降服西突厥在内的西域诸国,高昌是绕不过去的。然而,高昌自汉宣帝时,享有国祚至今,鞠氏一脉经营高昌,以愈五百年,比中原朝代都要更长,而且与异族不同,高昌乃是汉人国家,鞠文泰又携家带口的来觐见,礼数周到。
无论是攻还是占,实则都有损天朝上国的颜面。这也是历朝历代的传统,中原大国,不兴无名之师,不义之征,讲究师出有名,否则与蛮夷何异?
虽然在李世民的心里,他并不介意做个蛮夷,这样做起事来没有那么多的掣肘。但,他想要当明君,就不得不考虑这些。现在有不必损颜面的办法,何乐而不为?
而且,这件事情,为李世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让他豁然开朗。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假于人手呢?
高昌累卵之地,根本不必动用军队啊。只需要扶持一些马匪加以骚扰,它必然就会屈服。与其求着他,不如让他求着我,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何之前就没想到呢?
李世民想通了此节,心情一扫连日来的阴霾,霍然开朗了起来。
“李牧啊!你真是朕的福将啊!”
李牧立刻摆出一副茫然的样子,道:“陛下,臣没做什么呀?臣还要跟陛下请罪,臣不但对陛下隐瞒,还因私废公,报复使节”
“那都是小事!”李世民瞥了李牧一眼,不留情面地戳穿道:“你不就是想让朕亲口说出来,恕你无罪么?耍什么小聪明,这件事情上,你虽然是做得不对,但却阴错阳差地办了件好事,而且是一件大大利好我大唐的事情。功过相抵,朕也不罚你了。”
李牧赶紧顺杆爬:“那能不能赏点?”
李世民蹙眉道:“莫要得寸进尺,朕不罚你就行了,你还敢讨赏?”
李牧陪着笑脸道:“陛下,臣不是为自己讨赏。咱们分析这事儿啊,您看,臣自然是像陛下说得,功过相抵了,臣也不说什么,认了。那别人的功劳,陛下也不能视而不见呀。”
“别人?谁?”
“您比如说我的义弟李思文,是吧,若不是他及时送回消息,陛下现在不还是在烦心么?可以这样说,三省六部的宰相尚书没为陛下排除的忧患,我义弟的一封信便为陛下解决掉了,如此大功,不应该赏么?”
李世民听出什么意思了,无奈笑道:“你倒是能牵强附会,那李思文是给你传递消息,又没给朕传递消息,朕要赏也是赏你,但你功过相抵了,朕便不赏了,与他有什么瓜葛?你把功劳安在他的身上,说不通。”
“怎么能说不通呢?”李牧赶紧道:“消息是他传递的吧?这总是事实吧。陛下也不能不讲理呀,臣的义弟怎么给陛下传递消息?他一个小小的折冲校尉,没有直接上书给陛下之权,若是通过正常的渠道,先到吏部,然后中书门下,怕是陛下看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还能有什么用处?这是权宜之计呀,臣的义弟肯定是想到,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看到了消息之后,一定会马上通知陛下,臣也是这样做了呀,从这件事可以看出,臣的义弟李思文,乃是一个足智多谋,同时又忠心耿耿,一心想着陛下的少年英才,是我大唐不可多得的俊杰,陛下是爱才之人,如何能不赏赐呢?”
李世民愣愣地看着口若悬河的李牧,惊了,他不是没见过李思文,说句不好听的,就比那倒灶的纨绔少爷强一点,也不多。怎么到了他的口中,成了“不可多得”的俊杰了这小子狡辩的本事,又见长了!
“陛下若是不赏,那便是不公!”李牧气哼哼道:“若陛下不公,臣以为,天下的有识之士,都不会以辅佐陛下为荣,宁愿归隐山林,也不会侍奉昏庸之主!”
李世民气极反笑,道:“呵!朕不赏赐李思文,朕就昏庸了?”
李牧心虚地避开李世民的眼神,小声嘟哝:“好不哪儿去。”
“好小子!”李世民无奈道:“这满朝文武,皇亲国戚,也就你敢把朕昏庸挂在嘴上了……好吧,不管怎么说,有心也好,无心也罢,你算是为朕办了件大事。那朕就给你个面子,赏赐李思文,你觉得赏赐点什么好?”
李牧激动不已,刚要开口讨要,就听李世民又补了一句,道:“官,不能再升,钱,也赏不了,爵位也不能升,除此之外,你想点别的。”
“我……”李牧差点一口气没把自己噎死。
李牧真心想问一句,除了官、钱、爵位,还有啥呀?堂堂皇帝,跟谁学的这么虚伪啊!你这还不如说老子就是扣,老子就不赏呢!
“唔……”李牧抿着嘴运气,李世民笑吟吟地看着他,得意的样子仿佛办成了什么大事一样。在李牧的角度看来,他幸灾乐祸的模样,比刚才得知鞠文泰的儿子死了更高兴呢。
“陛下睿智,臣不能及……既然陛下这样说,臣就替义弟讨一个可以回长安省亲的赏赐吧,还望陛下恩准。”
“可以,朕应了!”
由于李思文识人不明,把李有容带回了长安,李世民把他赶去定襄,旨意言明,非召不得还朝。这本就是一句气话,现在李世民早已经消气了,根本不算个什么事儿。李牧要求解除禁令,他也就顺坡下驴,应了下来。
“朕许他一年省亲两次,够了吧?”
“谢过陛下。”李牧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而且两次也确实够了。定襄距离长安路途遥远,若是一年四五次,那几乎都在路上了,李思文还是定襄的折冲校尉呢,身负守土职责,一年两次够用了。
“还有……”
“还有?”李世民撂下脸来,道:“李牧,你小子不要得寸进尺了,朕已经给了你面子,你还想要什么?”
“陛下误会了,臣这回是为了陛下,想给陛下出个主意。”
李世民皱眉道:“李牧,你还小,多看多学,家国大事,你先不要掺和,日后有的是机会。”
“求陛下让臣说完吧。”李牧央求道:“不然臣回家不好交代?”
“家?”李世民恍然,道:“你是为了你的丈人,是吧?”李世民瞥了李牧一眼,见他满面的焦急,玩心大起,冷着一张脸道:“你不说,朕还忘了!张家寨的事情,朕早就听说过。辗转陇右边陲,尽做一些走私的买卖,黑吃黑的营生!罪恶滔天,死有余辜!朕必杀之而后快!”
忽然像是刚想到似的,李世民惊讶道:“?张家寨距离定襄不远,正好给你义弟一个立功的机会,朕回宫就下旨,让李思文点起一府兵马,十五日内剿灭张家寨,还边城百姓一个安宁!”
“陛下啊……”李牧想也没想,立刻就跪了。李世民为何说这番话,他心知肚明的很。若不是故意的,怎么会特意点出李思文和张家寨,让他的义弟去剿灭他的老丈人?这不就是明着为难,就差把“快求我”写在脸上了么?
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演这一场戏,满足一下这位不正经的皇帝的奇怪癖好吧!
李牧紧紧地抱着李世民的大腿,哭声凄凉,可谓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陛下,臣切切请求陛下,饶恕张家寨的老小吧!陛下有所不知,张家寨的人,可都是一群可怜之人啊!遥想那二十多年前,天下大乱,灵州百姓颠沛流离,臣的老丈人张勋,不忍百姓惨死战乱之中,就带着一众的乡亲西迁,想要逃离战火,无奈天下烽烟四起,哪里安稳呢?他不想投靠突厥人,又心怀对前隋不仁,霍乱天下的痛恨,不肯归附隋朝欲孽义成公主,无奈何才结寨自保,落草为寇!”
“陛下也知道,张家寨是以走私为生。说是马匪,却更像是商贾。黑吃黑的事情不能说是没有,但与其他两伙马匪相比,绝对是凤毛麟角,不到被逼无奈之时,绝对不会动此念头的。他们的对头,也不是善良百姓,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啊!”
“三大马匪之中,唯有张家寨,是男女老少都有。与其说是马匪,不如说是一伙难民!陛下有好生之德,还求陛下给一个机会,令其招安吧!臣愿为老丈人作保,为张家寨作保,寨中老幼几千口,无一日不盼望回归大唐,请陛下给一个机会,让他们这些中原的子民,回归我大唐的怀抱中吧,陛下的仁义之举,必会载入史册,千载传扬!”
煽情到了激动之时,李牧竟还掉下了眼泪,泪水在脸上划出两条泪痕,看着倒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李世民也动容了起来,他本来就没把这点事当回事。马匪而已,疥癣之患,之所以没有动他们,并非是动不起,而是这些马匪成不了大气候,大军刚刚凯旋,没有倒出功夫收拾而已。
李牧为他的丈人求情,在李世民看来,也是孝道之举,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最后那句话。
载入史册,千载传扬。
一群可死可不死的马匪,能起到这样的效果,也算是有点用处了。
第343章 如此报答
逐鹿侯府。
今天是众人在逐鹿侯府的最后一餐了,明日阖府就要搬到京东集的凤求凰去住,这座李绩赠与的府邸,也将进行改造,成为大唐第一家‘百姓医院’,由刘神威坐堂,上至王公贵胄,下至贩夫走卒,都可以来这里看病。
李牧会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逐鹿侯府所在的安义坊,地段十分优越。南北方向看,安义坊位于朱雀大街中偏下,东西方向看,安义坊位于中偏西,而长安城的北侧是皇城和宫城,也就是说,撇开皇城和宫城,安义坊差不多就在朱雀大街的中间的西城位置,长安城的任何一坊到这里都不会太远。
作为医院来说,再合适不过。
金银细软,库房的东西,都已经先一步运走了。还在府里的,都是李牧的东西,工作室里的物品,还有他种土豆和槽子等。他的东西,必须得他自己摆弄,旁人不敢做主。
早晨李牧离家的时候,吩咐过,今日是最后一天了,不分尊卑,阖府一起吃顿饭。大家住在这里半年多,都有相当深的感情了,不管是白巧巧还是丫鬟们,都有几分不舍。但想到腾出来地方,是为了给百姓治病,是行善积德做好事,心中的这份不舍,也就淡去了几分。
白巧巧破天荒关了半日的铺子,早早回来,带着丫鬟下人们张罗这一顿饭。王鸥不便参与,也差人送了不少吃食过来,想到李牧搬去凤求凰之后,她的铺子就在对门,也能多见几面,她的心里就欢喜。但是又想到要常常落在白巧巧这位正室夫人的眼皮底下,又有几分不自在,这么一想,心里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忧郁了。
酒菜陆陆续续端上桌,两个厨子变着花的做,折腾出来十几个菜。在这菜品贫乏的冬日,十分地不容易。李知恩和张天爱都不会做饭,一点忙也帮不上。李知恩还好些,能帮着端盘子,放筷子,做点力所能及的活儿。张天爱习武出身,舞刀弄棍擅长,这些细致的活儿就不行了,好心帮着端盘子,两趟打碎了四个,最后被白巧巧勒令去门口等李牧,不让她帮倒忙了。
张天爱气哼哼地来到门口,靠着门框,怀里抱着鞭子,看她这副样子,哪里像是等夫君回家,倒像是抓了小三儿,要给老公点颜色看看的悍妇。
李牧在马车里瞧见张天爱的架势,条件反射地有点怕怕。但是怀里的东西,让他定住了心神。小辣椒儿,有了怀里的这个东西,老子就不信了,你还敢打我?
“吁”
李重义拉住缰绳,马车停了下来,李牧从车上下来,脚还没落地,张天爱的鞭子就已经像蛇一样缠绕在了他的脖子上。疼是一点也不疼的,张天爱的鞭子玩儿的好着呢,轻重拿捏的细致程度堪比绣花,除非她故意,否则是绝不会伤到李牧的。
张天爱被赶出来,心里很是不舒服。大家一起其乐融融的一件事,只有她帮倒忙,显得特别的没用,又显得有点像是个外人。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气恼。因此在看到李牧的时候,就想把这股邪火往他身上撒一撒。
简而言之,想要撒个娇。
但她没撒过娇,也不懂如何去做。本能驱使成了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李牧心里其实也明白,只是用鞭子撒娇这种方式,他着实是有点儿吃不消啊。不过今天他不怕,因为他有好法宝!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张天爱扯着鞭子把李牧拉到面前,死死盯住他的眼睛,问道:“是不是又去见那个狐狸精了?她有什么好的?把你迷得不着家!我们三个都不如他一个么?”
李牧目瞪口呆,这逻辑真是太无敌了!
第一句,扣你个黑锅,第二句第三句,不等你回答,直接把这个黑锅坐实了,到了第四句,你想要辩解,也无从辩解了,你就是一个家花不如野花香的负心人!
搁在往日,这种情况必须得哄上那么一哄了。但是今天,情况不一样。
李牧长叹了口气,像是受尽了委屈又懒得辩解似的,抬手把绕在脖子上的鞭子解开,像是没看见张天爱这个人似的,自顾地往门里走,不知为何,他走路的姿势非常奇怪,一瘸一拐的,像是扭伤了脚踝。
张天爱愣住了,怎么今天跟平时不一样呢?他这是生气了么?张天爱有些慌了,赶紧问李重义:“小九儿,你大哥怎么了?他扭伤了么?”
李重义跟了李牧这么久,一个眼神儿,便知道怎么配合了。刚刚李牧偷偷递给他一个眼神儿,李重义已经会意了。
只见他叹息了一声,道:“嫂子,你误会大哥了。今天大哥回来晚一点,完全是因为你。”
独孤九接过话来,道:“嫂子,你是没有看见,大哥今日为了你,都给陛下跪下了。我从未见过大哥如此求过人,大哥真是太不容易了。”
“啊?!”张天爱满脸懵,急得跺脚,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
李重义接着道:“嫂子是张家寨大小姐的事情,陛下知道了。陛下大怒,要起府兵剿匪。大哥在陛下面前跪了一个下午,才求得陛下回心转意。嫂子,你不该这么对大哥!”
“真、真的……?”
独孤九用力点头,道:“嫂子,你没有看到大哥膝盖上的土印儿么?还有大哥走路的姿势,为何古怪?还不是跪着太久了,血流不畅吗?”
“原来他……”张天爱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只觉得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又好像一颗心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似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一直以来,张天爱都觉得李牧没有多喜欢她。答应娶她,也是因为她的容貌还算标致,加上因为白巧巧的关系,或许还有一丝怜悯。
可是今日,他竟然为了自己,跪在陛下面前一个下午!
男儿膝下有黄金,若这不是因为爱,能是因为什么呢?
“李牧……”张天爱喃喃念着李牧的名字,看到李牧一瘸一拐的背影快要消失在长廊,赶紧追了上去:“李牧,你站住……夫、夫君,你等等我!”
李牧听到声音,差点笑出声,赶紧忍住,一瘸一拐地走得更快了些。
“夫君!我错了!”
张天爱腿长,又有武功,几步便追上了李牧,从后面抱住了他,泪水洒满他的背,忏悔道:“夫君,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大呼小叫的,我该对你温柔些的,你对怎么这么傻,跪了一个下午,膝盖该有多疼啊,夫君,你骂我几句吧,我实在太不懂事了,夫君……夫君,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呜……”
“咳……”李牧艰难地掰开张天爱的一只手,终于倒上了一口气,气急败坏地喊:“你激动你搂腰啊,怎么还锁喉呢?你是不是想弄死我?!”
……
和下人们一起吃过了晚饭,李牧带着三个夫人回到了后宅。进了屋,张天爱赶忙殷勤地帮李牧宽衣,一改往日泼辣的作风,比王鸥还要温柔几分。
白巧巧和李知恩瞧着她的样子,都有些忍俊不禁。粗枝大叶的天爱姐姐,也有这样的一面么?还真是新奇呢。
李牧在她的伺候下,换了舒服的睡袍,舒服地躺在了摇椅上。十分不雅地打了个饱嗝儿,这个饱嗝儿是他故意打的,昨天就因为吃晚饭打了个饱嗝儿,也不知道是哪里惹到张大小姐了,被她在后脑勺弹了一记脑瓜崩儿,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李牧打完嗝儿,故意看向张天爱,张天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白巧巧看着他幼稚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夫君,你别闹了,看把天爱姐姐急得。你是我们的夫君,难不成还要人情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吧。”
李牧指了指膝盖,道:“我这膝盖呀……”
张天爱赶紧蹲下来,轻轻地帮他捶着腿。
李牧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才清了下嗓子,指了指刚刚宽衣的时候,被他搁在桌上的圣旨。
李知恩帮他拿过来,李牧把圣旨展开,给三位夫人看:“瞧见没有,陛下在我的恳求之下,决定在定襄和高昌之间,设置与游牧部落交易的市集。集市的市令官封七品,待遇类比县令。我手里这道旨意呢,就是封我的那位没见过面的老丈人为‘张家集’市令的旨意,有了这道旨意,张家寨从今往后,就再也不是什么马匪,而是我大唐的张家集了。”
李牧把圣旨塞到张天爱手里,笑眯眯道:“怎么样,夫君对你好不好呀?”
张天爱紧紧地握着圣旨,连连点头:“夫君是这世上最好的夫君。”
“哦?”李牧眨巴一下眼睛,露出了狐狸尾巴:“这么好的夫君,你该怎么报答呢?”
张天爱一愣,好像明白了什么,低头摆弄着衣角,红着脸羞答答道:“夫君说怎样就怎样……”
“那太好了!”李牧激动得声音都变调儿了,道:“你今晚自己睡,把夫人还给我!”
咯咯咯咯……
磨牙的声音响起,张天爱抬起头看着李牧。随着一声惨叫,李牧的眼睛变成跟胖达一样了。
第344章 日程满满
挨了揍之后,李牧也不装什么大爷了。就像白巧巧说的,做人家的夫君,什么都是应该的。人情是要不着了,何况面对得还是这等母暴龙一样的女人。
其实他也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李世民给了旨意,对张家寨来说,无疑是一件大事。一个数千人的寨子,改成一个互市的市场,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其中涉及到很多事情,都要处理妥当才行,否则来日再出什么问题,就算李牧的面子大如天,也不可能再保得住了。
张天爱与她的父亲张勋相依为命,如今张勋有有病在身,她是不可能不回去帮忙处理的。她明日便要带着圣旨回陇右,今晚是留在长安的最后一晚,李牧怎么可能那么薄情,把她赶到另一个房间单独睡,白巧巧也不会同意的。
为了让他俩能好好温存一番,白巧巧把李知恩领到隔壁睡了,就连胖达也给抱走了。虽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便是想让李牧趁此机会,成其好事。她选择这样做,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李牧为了张家寨,出了这么大的力,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张家寨是张天爱的娘家,张勋是他的老丈人么?说是不要人情,但这里头有个前提,那就是张天爱是李牧的妾室。若没有这层关系,那对于李家来说,可是亏大发了。
白巧巧身为李牧的正妻,逐鹿侯府的真正女主人,虽然平时不摆主母架子,却不代表她心里不装着事情。即便可能性很小,但若张天爱这一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李牧所付出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但是若今天成其好事,这人可就跑不了了。
李牧哪知道白巧巧想了这么多,他心里本来想的是,今晚大家还是大被同眠,大不了什么都不干,老老实实睡觉了。哪成想,白巧巧把他一个人丢给了张天爱。他虽然开始研究内功了,却还连个基础都没成,哪里是人家的对手。眼下的状况,正应了那句话,少女遇流氓,贞操不保啊!
李牧就是那个少女,他裹紧了被子,缩在床的最里面,怯怯地看着张天爱。
刚才张天爱被白巧巧叫到门口面授机宜,李牧听不清楚说了什么,但是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到。见她脸红红,拿着一瓶跌打酒走过来,李牧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紧靠着墙壁,大声道:“你想干嘛?我可跟你说啊,我已经答应了知恩,要按着进家门的顺序来,你就算是用强,我也不会遂你的心意……”
一边喊,李牧一边冲张天爱眨眼睛。他说得这番话,聪明一点的,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我虽然已经答应过要按着顺序来,但如果你用强,我也没办法不是?
可惜,张天爱听不懂他的意思。倒是隔壁闷闷不乐的李知恩听到了声音,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本来白巧巧这样安排,她是不高兴的,只是不敢违拗白巧巧这位正室夫人的意思,才不得不答应下来。
张天爱爬上床,凑近李牧,道:“你不要喊,我没想把你怎么样,还疼不疼了?我给你涂点跌打酒吧,不然明天怎么见人?”
李牧警惕地看了看张天爱,确认她不会再次施暴,才慢慢挪蹭过来,忍不住抱怨道:“你还知道没法见人啊,动手的时候怎么不想着?”
“谁让你说话那么气人的?”张天爱坐在李牧旁边,把他揽过来,让李牧枕着她的肩膀,李牧乖乖地靠过去,等到头挨着她的肩膀了,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眯着熊猫眼看了看张天爱,直接躺了下来,真着她的腿。
小鸟依人是不存在的,大老爷们,岂能像个兔儿爷似的?
看着李牧依然有些红肿的眼睛,有些歉然,又有些心疼道:“对不起啊,我不该打你的。”
李牧瞄着张天爱的白皙长腿,有些心猿意马:“以后注意就行了,谁让你是我夫人了。”忽然眼睛一痛,原来是张天爱没轻没重,碰疼了红肿的地方,听到李牧的叫唤,张天爱赶忙轻了一点儿,李牧瞧着她温顺的模样,从下往上这个角度看过去,忽然脑袋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像是张天爱这样母暴龙的个性,若是以后做了母亲,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
“我……跟你说个事儿。”
李牧的眼睛涂了药,眯成了一道缝,闻言点点头,道:“说啊。”
“我想问你,你说过会光明正大地娶我,八抬大轿迎我进门,这话算数不算数?”
李牧微微睁了一下眼睛,瞅了张天爱一眼,心道,若是说不算数,估计会死吧,赶忙道:“算数,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了,你看,你说的事情,今天我不就帮你办成了么?”
“那……”张天爱抿了抿嘴唇,羞涩道:“今晚,咱们别……行不行?”
“嗯?”李牧故意奇怪道:“本来你想干嘛来着?”
“你讨厌死了!”张天爱打了李牧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赶紧翻身爬了起来。
张天爱看着他,道:“本来我是打算今天就把自己交给你的,可是刚刚听你这么说,我又觉得,还是成亲了再……更好。我从小就听寨子里的嬷嬷说起女子成亲时的热闹,虽然不能做你的正妻,但也没有关系我跟巧巧情同姐妹,早已不分彼此了,我不介意的。”
“……”李牧心道,这小妞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本侯爷就不能介意一下么?凭什么你们姐妹儿商量了一下,就把本侯的事情定了下来?这算是料定了我不会拒绝么?
“明日我回去帮爹爹料理事情,刚刚我跟老胡商量了一下,老胡说最少也要三个月。你就在这三个月里,想办法空出时间,来张家集提亲吧,好不好?”
“呃……”李牧小心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八抬大轿从陇右一直抬到长安?这得累死多少人啊!”
“我是说你来下聘,谁说要抬到长安了。”张天爱急道:“不是得下聘,才能成亲么?刚刚我都算过了,现在是冬月,马上就是腊月了。三个月之后,正好是来年二月底。你二月中从长安出发,三月初你就能到张家集,刚好张家集也规整完了。下聘之后回到长安,刚好参加月底的春闱,春闱之后一个月,便是知恩的生日,你不是说等她及笄的时候,收她入房么?这就是五月底了,咱们来年六月成亲,正是暖和的时候,风和日丽的,多好?”
“二月……四月、六……”李牧掰着手指头算,脑袋快成浆糊了。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不是挺粗线条的么?怎么说到这种事情,一下子精明起来了?
“不对吧……”李牧微微皱眉,道:“你是老四,前面还有一个老三呢,要是这么排,该是明年七月轮到你。”
“我要排在那老女人前面!”张天爱拧着眉头说道:“你不讲理,要是论先来后到,我还要排在知恩前面呢。都已经让了一步了,还要我让,我不干!”
“不干也得干!”李牧撂下脸来,两只熊猫眼让他看上去没那么有威慑力,但是气势一点也不输,总不能什么都听媳妇儿的,该振夫纲的时候,还是要振一下的。
“知恩五月,鸥六月,你七月,就这么定了!”
“可是七月也太久了,我、我总不能在家里再等半年吧。”
“笨呢!”李牧把张天爱搂进怀里,俩人一起躺下,道:“我去提了亲,见过你的父亲之后,咱俩的婚事就算是定下来了。到时候,你便跟我回长安来。若是你觉得害羞,可以说是为了打理家里的生意么?知道陛下设张家集是干嘛的么?就是为了跟西域的游牧部落通商啊,你家以前是走私,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买卖。长安是国都,设一个铺子什么的,太正常不过了。没人会说闲话的,他也不敢呐,知道你夫君我的名声不?小儿止啼鬼见愁,是人是鬼,谁不给本侯三分薄面……”
夜渐渐深了,只有李牧吹牛逼的声音,在后宅回荡着。
前院客房,老胡跟几个伙计,也在窃窃私语。
“首领如今就在长安,三子,明天你早点起来,就说要去给家里人捎点东西,把消息告诉首领。让首领提早回去,不要露出马脚来。我会在路上,尽量拖时间,你们路上勤换马,应该没问题的。”
被称呼为‘三子’的年轻人点点头,有些激动道:“胡头领,真没想到,咱们张家寨,也能等到这一天。从今往后,咱们就算是大唐的官兵了吧,以后若是有机会建功立业,兴许也能搏个前程!”
老胡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胡能够理解,像‘三子’这样的年轻人,对于美好未来的幻想。但作为跟了张勋二十几年的老兄弟,他却知道,张勋的野心不止于此。
他想做的是王世充、刘黑闼那样的乱世枭雄,但他有这个心,却没有这个命。
年轻时候的张勋还好些,虽然落草为寇,却不乏义气。但自从他被虬髯客打了一拳,受了内伤,身体每况愈下之后,就完全变了。
以前他多少还能猜到几分张勋的心思,现在,已经却连半分也看不出了。
希望寨主不会让寨子里这些年轻人失望吧。
老胡心里这样想着。
第345章 刨坟掘墓
因为带来的皮货还没有出手,张天爱原本的意思,是打算把老胡留下来,再给他留一半的人。但这个决定被李牧给否决了,向西的路本就不太平,又是隆冬时节,一年之中,食物最少的时候。今年突厥被灭,各部落受创严重,这个冬天不知会有多少突厥人饿死。
人要到了饿死的程度,什么铤而走险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为了张天爱的安危考虑,还是应该多带些人,以备不测。至于这些皮货,非常的好办,对门就是王鸥的店铺,正是做裘皮的,直接全拉过去,王鸥也是干脆,直接给了现钱。一万多贯钱,对她来说,九牛一毛而已。
这也就是张天爱不想跟王鸥做生意,要是不闹别扭,这点儿皮货早就卖出去了。
中午回到家里,李牧带着独孤九和李重义,把工作室和库房收拾了一下,又让下人把院子内外都清扫干净,便抱着李世民题字的“逐鹿侯府”匾额,离开了这座住了半年的府邸。由于是在凤求凰临时居住,不是正式的搬家,而且店铺毕竟不能当做宅邸,李牧也没打算办什么乔迁之喜,谁也没有通知。
把东西安置好了,李牧随便吃了点东西。看着距离坊门关闭还有两个时辰,便拿了些蜜饯糕点,孩子喜欢吃的玩意儿,让李重义驾着马车,来到了皇城。
长乐门是宫城的东门,挨着东宫。李牧想要到达这个地方,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路是从宫城的正门进去,绕过太极殿、东宫,抵达长乐门。再就是从东宫进门,这样会近很多。只是他不想招惹李承乾这个熊孩子,这小子最近玩军棋快要走火入魔了,若是被他看见了,什么事也甭想干了,非得被他拉着下军旗不可。
因此,李牧宁可多绕一点路程,落得个省心省事。
李牧刚刚入宫,李世民便得了消息。他知道李牧不来拜见,绕过太极殿是去做什么,只是笑了笑,便又把视线投在了桌上的“西域诸国堪舆图”上面了。
……
后宫,在李牧前世的电视剧里面,被描绘成了一个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横行的地方。实则,也确实是这样的。大唐的后宫,虽然不比明清时代有那么多的龌龊,但背地里的勾心斗角,却一点也不少。
这其中,还包含了特别严苛的等级制度。
后宫的一切,都是皇后说了算。便是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妃子得罪了皇帝,最多也就是被发配到掖庭宫,但若得罪了皇后,后宫便没有她的立锥之地了。用不着皇后动手,在她下面的妃嫔、女官、太监、宫女等等,都会给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家伙颜色瞧。无言的冷暴力是最伤人的,用不了多久,自个儿就去寻死了,这便是所谓的,杀人不见血。
后宫也是有品级的,与朝廷一般无二。皇后类比皇帝,主宰一切。在皇后之下,有“四夫人”,贵、淑、德、贤,秩正一品。四夫人之下,又有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秩正二品。九嫔之下,还有婕妤(秩正三品)、美人(秩正四品)、才人(秩正五品)各九人为二十七世妇。
这些还不够,所谓后宫佳丽三千,可绝不是闹着玩的。在世妇之下,还有宝林(秩正六品)、御女(秩正七品)、采女(秩正八品)各二十七人,称为八十一御妻。
这些人,加上伺候她们的女官,宫女等,三千人还是往少了说的。
按照后宫的制度,这些有名分的妃嫔,都是有至少一次机会跟皇帝睡觉的。这是她们的权力,皇帝也不能违拗。若是她们有幸怀上龙种,生下的孩子,也都是皇子。
但,皇子与皇子之间,却有着天壤之别。
皇后的儿子,称之为嫡出。一般情况下,只有嫡出的皇子,才有机会角逐皇位。就像李世民这一辈人来说,李渊的儿子几十人,为何争皇位的舞台上,只有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这三个窦皇后所生的皇子,其他皇子就都那么淡然,不在乎皇位么?
并不是的,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即便他们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窃取了皇位,他们也坐不稳。因为他们是庶子,没有资格。
对于这些没有资格的庶子来说,这是非常不公平的事情。但规矩就是这样,你可以不服气,也可以歇斯底里,但是这个结果必须得接受。
嫡出高人一等,暂且不论。庶出之间,也有贵贱之分。
像是“四夫人”的孩子,赏赐,封地等,都要好过九嫔的孩子。以此类推,待遇绝不会一样。等到了最末等的“御妻”的孩子,不要说封王,便是封侯,都要看这个皇子的能耐了。在宫里,御妻的地位,甚至不如女官,更不能跟高公公这样的大太监相比。基本上,除非长得特别貌美,在人生中必然可以得到临幸的那一夜让皇帝留下深刻的印象,否则这一辈子,也就是老死宫中的下场。
她们还不如宫女,宫女到了婚嫁的年龄,还可以申请出宫嫁人,而被皇帝临幸过的女人,只有三种下场,要么老死在宫中,要么有幸生下一儿半女,靠子女的庇佑,晚年在子女的府邸养老。最凄凉的,便是无儿无女的,她们在皇帝死后要殉葬,下场凄惨至极。
如今李世民的“四夫人”,分别是韦贵妃,杨淑妃,阴德妃,还有郑贤妃。
其中阴德妃,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她特殊的地方,并不在于她这个人。
他的特殊之处,在于她的家世。阴德妃的父亲叫做阴世师,炀帝时任张掖太守,深为戎狄所惮,隋末大乱时,负责后留守长安。李渊攻长安期间,阴世师诛杀李渊亲属,甚至包括李世民的一个幼弟,更加令人发指的是,他把李家祖坟都给刨了,城破后,李渊当然要报复,不但把他和给他出这个主意的幕僚骨仪全都杀了,还株连他们的三族。但是却没有把事情完全做绝,给他留了一子一***弘智与他的姐姐阴月娥二人。
李渊把阴月娥赏赐给了此战功劳最大的二儿子李世民,后来李世民登基,她就成了现在的阴德妃。
阴家和李家的仇恨,称之为不共戴天一点也不为过。阴世师刨了李渊的祖坟,李渊则把阴家几乎所有人,都送去给祖宗赔罪了。
这样的结合,是非常危险的。阴弘智无数次劝姐姐,在李世民熟睡的时候弄死他,为阴家一门上百口报仇。但阴德妃既然能被封一个‘德’字,说明她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再加上,她与李世民夫妻一场,实在是下不了这个手。后来她剩下了儿子李佑,更是不可能了。阴弘智因此怨恨姐姐,一年也不会入宫探望一次,姐弟之间非常疏远。
说到阴弘智这个人,早年由于他爹是前隋负责守卫长安城的‘一把手’,他在长安可以说是第一号纨绔子弟,但在满门被株连之后,他的性情大变。纨绔少爷的习性一扫而空,变成了一个满心只有仇恨,把报仇当成毕生事业的人。
对他来说,活着只有两件事,传宗接代和报仇。为此,他娶了很多女人,传闻有几十人,这些女人在生了孩子之后,他便会给一笔钱,让娘俩走得越远越好。因为他知道,一旦有一天,他有机会杀了李渊活着李世民,他必死无疑。当年株连三族的事情,定会重演。而他把子嗣隐藏在民间,就算被找到一些,也总能有一个漏网之鱼,阴家的血脉就能延续下去。
造人的事情,如火如荼。但是报仇的事情,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无论是李渊也好,还是李世民也罢,压根都没把他当回事过。留下他,便是为了羞辱。当羞辱的劲儿过去之后,就遗忘了。对于一个王者来说,蝼蚁的性命,生或者死,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报仇?
太过于可笑了!
这种无力感,随着年龄的增长,阴弘智也渐渐明白了。但他并没有放弃,而且一直埋藏在了心里。后来有一年过年的时候,阴弘智例行入宫给姐姐请安,看到了五岁的外甥李佑。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
既然我此生报仇无望,那我就换一种方法。李世民,你造了你爹的反,当上了皇帝。这样的滋味,我也要让你尝一尝。
从那日开始,阴弘智一改与姐姐的对峙。入宫的次数日渐增多,在他的曲意逢迎之下,迅速地博得了外甥李佑的好感。年初的时候,李佑满十岁。李世民按照惯例,让李佑在宫外开府,并把他从楚王改封燕王,加幽州都督。阴弘智毛遂自荐,成为了王府的长史。
阴德妃的本意是,有这个亲弟弟管教儿子,总比外人要强。而且阴弘智这几年伪装得也是太好了些,让她以为这个弟弟已经忘了报仇的事情。
但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第346章 道德君子
阴弘智没有辜负他的姓氏,在意识到自己又有机会报仇之后,行事风格变得更加阴险了。
在李世民和阴德妃面前,他装出来的样子,比孔颖达还要老学究几分。阴家世代公侯,他收到过良好的教育,学问虽然达不到大儒的水平,耳濡目染之下却也是经义皆通,教授一个十岁的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什么叫春秋大义,哪个叫忠孝仁德,张开嘴来一套接着一套。李世民和阴德妃问起过几次,他也都对答如流。
李世民还曾因此夸赞他,虽然年少不学无术,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还能潜心读书,必将大器晚成,从此之后,便更加放心地把儿子交给阴弘智教导。
那么阴弘智教导李佑了么?
教导了,只是他的教导方式,显得有些另类。在这方面,他好像是一个从后世穿越而来的老师,从来不会像孔颖达一样,逼迫李佑读书,反而采取了“因材施教”的方法。
十岁的孩子,正是好奇心重,且控制力差的时候。李佑也是一样,对任何事情,都非常的好奇。从前他在宫里,规矩多,管得严,想干什么都干不了。出了宫之后,便如同飞鸟入林一般,在阴弘智的纵容下,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了起来。
某一天,李佑乘车走在路上,看到路边有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狗,长得非常可爱。眼中流露出了喜爱的神色,但是他知道,这是别人的东西,便没有作声。旁边的阴弘智看到了,让侍卫把狗抱了过来。狗主人追出来,遭到了侍卫的痛打。李佑吓坏了,忙问舅舅怎么可以抢别人的东西。
阴弘智这样告诉他,你是大唐的亲王,天下都是你家的。不止这只狗,就连那个人,也都是你家的,生杀予夺,皆在你一念之间,这算什么抢夺呢?
李佑听了之后,心里还有些不安,但是看到怀里的小狗。想拥有这只小狗的念头,还是战胜了心里的不安,点了点头,接受了舅舅的说法。从此之后,李佑看到什么喜欢的,就会对侍卫吩咐,侍卫便帮他去抢。消息传入万年县令的耳朵,却也不敢管。一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闹出过人命。再者,管了又能如何?难不成这点偷鸡摸狗的事情,就能告得倒一位亲王,陛下的亲儿子?
无奈何,只能当做不知道。一边安抚受害者,另一边从县衙掏出钱来,赔偿这些人是损失。
而李佑却觉得,果然舅舅说得是对的,我是大唐的亲王,我拿别人的东西是天经地义的,否则怎么没人管呢?从此愈发的嚣张跋扈,肆无忌惮了起来。
当然,作为王府的长史,阴弘智也不是一味地纵容。他总得在李世民和阴德妃面前交过差去,为了瞒天过海,阴弘智开始吓唬李佑,告诉他,最近听到许多风声,说陛下担忧皇子在宫外少了约束,恐怕会落下功课。所以便想,如果考校学问的时候,谁表现差了,便要让他重回宫里住。
李佑在宫外自由自在,当然不愿意再回宫。且此时他对这个处处为他着想的舅舅,已经是深信不疑,便问舅舅该怎么做。
阴弘智便让他勤背书,多做功课,还要他三不五时就进宫陪伴母妃,这样做的理由,他也给出了,说是让阴德妃常见面,免得太过于思念,这样就不会让他回宫住了。
李佑信以为真,他心里是这样盘算的。哪怕在宫外一个月要用十日的时间学习,再抽出五天的时间入宫陪母妃。也有半个月自由,若不这样做,便是一天的自由也没有。自由,成了李佑的动力。努力就会有结果,在诸皇子的考校中,李佑的水平,一直是中等偏上,从来都没有被李世民点名骂过。
一边敷衍宫中,一边纵容李佑的恶习。一切都在阴弘智的掌控之下,但是这还远远不够,他要一步一步把李佑带进深渊,直到有一天,无法回头,走上父子相抗的道路。
成功与否,他不在意。他想要的,就是要让李世民疼!
就算你把我当成蚊子,我也要咬你一个大包,这,便是蚊子的愤怒。
阴弘智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让李佑更纨绔一点儿,他本就是长安城中的纨绔大少,对这套活儿是再熟悉不过。他根据自己的经历,为李佑量身打造了一套‘纨绔恶少养成计划’,许是李佑天赋异禀吧,这套计划实行得竟然进度惊人!如今才过去大半年,十岁的李佑,已经开始对女人感兴趣了!
虽然他的那根小虫儿还不好用,但是没有关系。不能加诸于行动,但是可以看嘛。阴弘智一边找人来为李佑表演,美其名曰,提前教导敦伦之礼。然后,又从一个落魄道士手里搞来一个‘丹方’,天天给李佑吃‘金丹’,促其早熟。还真别说,有效果!十岁的李佑,已经长了毛了!而且由于日夜的观摩,他对男女间的那点事儿也是十分的精熟,理论上,已经达到了‘阅片无数’的境界,只差实践,就能成为一代大师了。
实践!是一个纨绔恶少的必经之路。而实践的第一个对象,将决定纨绔恶少未来的高度。
因此,虽然李佑一再要求,但阴弘智还是顶住了压力,义正言辞地以他年纪尚幼为由阻止了他。
直到今天。
阴弘智带李佑入宫见阴德妃,临走的时候,阴德妃特意交代,让阴弘智带李佑去东宫见一见李承乾。对于庶出的皇子来说,这是非常有必要的。东宫太子,国之储君,未来的君主。皇帝的儿子这么多,赏赐自然不可能一碗水端平,谁多谁少。李世民在时,他说了算。他若不在了呢?自然是下一任的君主说了算。
在阴德妃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的儿子篡位的念头。她只是想,让李佑多跟李承乾接触,培养好关系,日后李承乾登基了,也能对这个兄弟多多照顾。
她想得是很好,但她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李佑在宫外飞扬跋扈,无法无天,除了阴弘智说话他还能听进去几句,其他人,无论是王府内外,谁管得了他?阴德妃让他去见李承乾,还唠叨了很多,如要在太子哥哥面前规矩一点儿,切莫惹恼了他。太子最近喜欢下军棋,你便陪他下几盘军棋……诸如此类的告诫,让叛逆期比较早的李佑心里头觉着非常不爽。
他想起了阴弘智经常随口说的那句话,都是陛下的儿子,哪有什么高低贵贱呢?
舅舅说的没错!我也是父皇的儿子,又没比他小多少,凭什么我要去见他?
但是,母妃的话还是管用的。虽然心里头不满,李佑还是去了东宫,陪李承乾下了军棋。军棋如今已经非常的流行,李佑也会下。但他哪里是日夜钻研军棋的李承乾的对手,杀了五局,输了五局,最后还是李承乾觉得索然无味,不跟他玩了。
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这无异于是奇耻大辱。
李佑气哼哼地走出殿门外,鬼使神差地,没有从原路返回,而是走到了长乐门。
阴弘智跟在他身后,本想提醒一声。忽然他想到了长乐门中住着的人,便没有开口,反而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也是经历过当年玄武门之事的人,而且立了一个不小的功劳。当时魏征是太子府洗马,而阴弘智是秦王府洗马。阴弘智作为长安城的老牌纨绔少爷,交游广阔。虽然被满门抄斩了,但得力于嫁给李世民的姐姐,地位并没有下降多少,往日的朋友,也没有对他退避三舍。
玄武门之变前,阴弘智与人饮酒,无意中得知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密谋在李世民入宫路过昆明池的时候,埋伏刀斧手杀他的事情。当时李世民还未登基,在阴弘智的仇恨名单里,排名第一是李渊,第二是李建成,第三才是李世民。而且顾虑到亲姐姐的安危,他犹豫再三,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因此躲过一劫,而在玄武门之变后,清算余孽的时候,证实阴弘智得到的消息的真实性。李世民感念他的功劳,让他做了吏部侍郎。虽然只是正四品,却因在吏部,是一个实权的官。这个吏部侍郎一直做到年初李佑开府,他为了做李佑的王府长史,主动请辞,正巧赶上长孙皇后因为李世民要晋升长孙无忌顶替杜如晦做尚书仆射的当口,还因此得到了长孙皇后的赞扬。长孙皇后拿他举例,说同样是外戚,他能做到不贪恋权位,而长孙无忌却做不到,由此可以看出,他的德行要比长孙无忌更好。
霎时间,传为了长安城的美谈,人称道德君子阴弘智。对于长乐门中的母女三人,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郑氏抚养着两个女儿,那个大的,也有八岁了吧。
十岁和八岁,岂不是应了那句‘青梅竹马’?
想到李世民的儿子可能在今日侵犯了李建成的女儿,如此违背人伦的丑事若是发生了……
阴弘智激动得发抖!
就在今日,我要让你们李家,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第347章 漂亮的回旋踢!
长乐门住着的母女三人,母亲叫做郑观音,女儿叫做李婉顺,李婉言。李婉顺今年八岁,李婉言只有五岁,玄武门之变的时候,她刚出生不久,还是襁褓中的婴儿。
玄武门之变后,母女三人就住在长乐门。郑观音还好些,毕竟她曾为太子妃,享受过荣华富贵,见过世面。而且她性子恬静,也不喜热闹,在这长乐门中,能够呆得住。
但是李婉顺和李婉言,却都是孩子的心性。哪能对外界不好奇呢?但她俩都没离开过长乐门旁这三间屋子,旁边隔一道墙,就是东宫和太极宫,李婉顺对东宫还有一丝丝的印象,毕竟玄武门之变那年,她已经略微记事儿了,而李婉言则是一点印象也没有,虽然只隔着一道墙,她却从来不知道那道墙里面是什么。
傍晚的时候,是郑观音礼佛的时间。一夜之间,夫死子亡,对她造成的打击十分巨大。只要想起来,就会泪水涟涟。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女儿,生活在这监牢一样的长乐门中,什么都做不了,唯有日日诵经,寄希望于佛法,超度亡魂了。
郑观音诵经的时候,是不能去打扰的。而小妹李婉言不懂事,常常会弄出声音来扰乱母亲,因此没到这个时候,李婉顺就会把妹妹带到一边玩儿,一来不打扰母亲,再者她也不喜欢听诵经的声音。嗡嗡嗡嗡,听得人脑袋都要炸开了。
对于当年的事情,李婉顺知道得不多。主要也是因为没有人告诉她,郑观音不想把这么残酷的事情告诉女儿,也不想把仇恨带给她们,提及的时候非常的少。李婉言到现在,也只是知道,父亲在争夺皇位的时候,输给了二叔。至于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前两年妹妹还小的时候比较好哄,让她睡着了,也就安分了。但是今年,妹妹五岁了,也不知哪儿来的精力,跑得比自己都快,李婉顺不得不绕着长乐门这三间屋子去抓她。
倒是不用担心妹妹会跑出去,因为门口守着禁卫。李婉言最怕穿着甲胄的禁卫,从来不会敢靠近他们,外头也不会有人进来,因此李婉顺总能很快地把妹妹找到。
但是今日,情况有些不一样。
外头进来一个人,不是前几日见过的那位被母亲尊称魏公的人,也不是那个送蜜饯过来的老头,而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穿着锦衣,披着大氅,李婉顺从来没见过同龄人,不由愣了一瞬,这一瞬便出了事情。妹妹从身边跑过去,撞到了这个男孩的腿上。
“哎呦!”男孩叫痛,厌恶地看了眼跌坐在地上的李婉言,眉宇间露出恼火之色,抬腿就是一脚:“哪里来的贱婢,竟敢冲撞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李婉言只有五岁,五岁的孩子能有多大力气,被李佑踢了一脚,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手上,胳膊上,蹭破了好几块地方,衣服上都是血。兴许是吓着了,李婉言怯怯地看着李佑,眼睛红红的,连哭都不敢。
“你凭什么打人!”
李婉顺挡在妹妹面前,怒视着李佑,却也不敢动手。她记得母亲说过,这座皇宫里的任何一个人,她们都得罪不起,千万不能跟任何人发生冲突。因此,李婉顺只是挡在妹妹前面,想要阻止李佑继续施暴。
“凭什么?”李佑把视线挪到了李婉顺身上,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恶狠狠地目光瞬间柔软了起来。
跟李婉顺一样,他也没遇到过几个同龄人。在宫里的时候,各妃子的孩子,都是自己管着的。阴德妃只有李佑这一个儿子,没有其他子女。除了能在年节的时候,见过几次其他妃子生的姐妹之外,李佑几乎见不到同龄的异性。
搬出宫外之后,由于阴弘智的阻拦,他也没有机会接触到。今天鬼使神差地走到这个地方,竟然让他见到了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长得如此漂亮的小宫女,顿时心花怒放了起来。
我滴个乖乖哟,小玩意儿长得也忒带劲了!
在宫外嚣张跋扈的李佑,看着李婉顺蹙起的眉头,不知怎地,像是心被揪了一把似的,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他赶忙道:“误会、这是个误会啊!这孩子是你妹妹?本王刚才不知道,若是知道她是你妹妹,本王就扶着她了。”
本王?
李婉顺听郑观音说起过宫中的称呼,见李佑这么小的年纪,自称‘本王’,便知道他的身份了。有心称呼一声哥哥,但又想到,母亲说过,不要与外人说话,便抿了抿嘴,向李佑行了一个礼,拉着妹妹的手往回走。
“!你站住!”李佑见小美人要走了,顿时急了,跑了两步绕到李婉顺前面,道:“你是哪里的宫女?怎么住在这种地方?这里是哪儿?浣衣局么?谁管着你们,你告诉本王,本王去找他……我带你出宫好不好?你给本王做侍妾,总好过在宫里受苦啊!”
李婉顺和李婉言衣着朴素,让李佑误以为她们是宫女了。这也是他没有脑子,他就没想想,这宫女怎么会有这么小的,而且还是姐妹相称的?
李婉顺听到侍妾两个字,大概明白了李佑的意思,吓了一跳。
她和李佑是堂兄妹的关系,如何能做他的侍妾呢?
而且,李佑刚刚踹李婉言时候的样子,面容可怖,看着不像是一个好人,她也与他亲近不起来。有心表明身份,但是想到母亲的话,又不能说出来。犹豫了一下,李婉顺决定什么都不说,带妹妹进屋,然后把门关上他总不能闯进来吧!
这样想着,李婉顺把妹妹抱起来,打算从李佑身边绕过去。
李佑哪能放她走,而且他也没想到,李婉顺竟然两次不搭理他,这让李佑十分的恼火。
“本王让你站住,你没有听得到么?贱婢,是不是本王给你脸了!”
李佑扯住李婉顺的胳膊,八岁的李婉顺,能把妹妹抱起来已经是极限了,如何能经得起他的拉扯,李婉顺的手一抖,妹妹跌落在地上,这次小姑娘没有忍住,哭了起来。
李婉顺急着去拉妹妹起来,李佑却不让,抓住她的两只手腕,把她按在了墙上。他看过那么多场‘真人秀’的大片,男女之事他全都懂,看着李婉顺惊慌失措的脸,他狞笑一声,便要去亲她的嘴巴。
“你放开我,我是……”
实在没有办法了,李婉顺紧紧闭上了眼睛,就要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忽然,身上一轻,压着手腕的力道也消失了。李婉顺睁开眼睛,逆着阳光,看到了一个沐浴在夕阳中的男人。他一只手抱着妹妹,另一只手,拎着男孩的脖领子,面如寒霜。
正是李牧!
李牧把李佑的头按在墙上,轻轻放下李婉言,然后侧身盯着李佑看,他逼近李佑的脸,看着他因为被压在墙上而显得扭曲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问道:“你是哪个?”
“本、本王……”李佑咬牙切齿道:“本王是燕王李佑,你是谁?本王的闲事你也敢管?你不怕死吗!!”
最后一个字,是歇斯底里吼出来的。作为龙子龙孙,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被人用这么耻辱的姿势,把脸压在墙上的感觉。
“呵,李佑!”
其实李牧刚进来的时候,听到了几句李佑说的话,再对应他的年龄,已经大概猜出了他是谁了。问一句,只不过是肯定一下自己的猜想罢了。
对于李佑这个人,李牧是有印象的。前世只要是涉及到贞观时期的电视剧,都会有这哥们的戏份。基本上都是蠢蛋的形象,李牧虽然不太记得细致的剧情了,但是大概还是有点印象的。这哥们造反了,然后没两个月,就失败了。最终的结局是被李世民赐死,贬为庶人。
穿越者就这点好处,提前预知了一部分结果,那么在做事情的时候,就可以提前做出选择了。
“燕王,李佑。”李牧又重复了一遍,李佑以为他怕了,愈发的阴狠,道:“你现在放开我,本王可以给你留个全尸!你要是不放我,等会儿禁卫来了,本王让他们把你剁碎了喂狗!”
“你可吓死了我了!行行行,松开你”
李牧把手松开,李佑立刻就挥拳打了过来:“狗才,竟敢冒犯本王,去死!”
“就知道你会这样!”李牧早有防备,抬起脚来,一记漂亮的回旋踢,闷在了李佑的肚子上。他虽然没有李重义那么大的力气,但是经常打铁,力气也要比一般人强得多。这一脚下去,实实在在,李佑顿时被他踹飞出去两米多。
惨叫声响彻宫墙。
这下,守在门口的禁卫没法装看不见了,纷纷冲了进来。但冲进来又能如何,一个是燕王,一个是逐鹿侯,他们得罪得起谁呀?
不要看李牧比李佑的爵位低,但在这些禁卫的心中,李牧可要比李佑更有威慑力,毕竟李世民的儿子有十几个,而逐鹿侯只有一个,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是内务府的总管大臣,宫里的吃喝拉撒,全都归他管辖。
这个局面可怎么处置,逐鹿侯竟然把燕王打了?!!
校尉无法处置,只好把现场围住,叫人去通知李世民了。
第348章 血光之灾
李牧眼角余光瞥见了禁卫的动向,但他不在乎。他敢动手的前提,便是在脑海中已经想好了说辞。倒是把李婉顺姐妹吓着了,她们在长乐门生活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几次外人,更不要说是打架了。
这时,听到惨叫声的郑观音从佛堂跑出来,看到这么多的禁卫,脑海中忽然晃过夫死子王的那一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在她看到女儿身上的擦伤的时候,顿时像是发了狂一样,拼命地扑过来,几开禁卫组成的人墙,把两个女儿抱在了怀中。
“娘,这个人打了妹妹,这个哥哥帮了我们,又把他打了。”李婉顺虽然只有八岁,但是说得却十分明白,简单一句话,便让郑观音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郑观音看了眼在地上嗷嗷惨叫的李佑,认出他穿得是亲王的服饰,心里便是一颤。能穿亲王服饰,又在这个年纪,必然是李世民的儿子,这该如何是好?
接着,她又把视线转向李牧,心中更加惊奇。
在她眼中,李牧也是一个孩子,十七八岁而已。她的儿子若是活到今天,也有十四五了。这个孩子,竟然敢对亲王动手,他是谁?
李牧似乎察觉到了郑观音的目光,向郑观音微微颔首,自我介绍道:“在下逐鹿侯李牧。”
“逐……”
郑观音一愣,她完全没有想到,逐鹿侯会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眼前这个小麦色皮肤,看起来很健康的半大小子,就是魏征口中那个阴险狡诈,一肚子坏水的逐鹿侯?郑观音实在是无法把李牧和魏征口中的那个逐鹿侯对应起来。
不等郑观音细问,李牧又道:“您带着孩子靠靠边,此事与你们母女没有关系了,所有干系,都担在我一个人身上。”
李牧说罢,走向李佑,蹲下来看着他的脸,问道:“你知错了么?”
说话的口吻,哪里像是刚刚动过手的仇人。更像是老师在问学生,这道题你会了么?
李佑咬牙切齿,怨恨地盯着李牧,道:“逐鹿侯,本王听过你的名字!不要以为有父皇的宠信,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今日你殴打我,你必死!本王是父皇的亲儿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只是我皇家的走狗!你是贱婢!李牧!你就是一个走狗!!”
别看李佑年纪小,嗓门还挺大,歇斯底里嚎叫起来,震得李牧的耳朵嗡嗡地响。李牧笑了起来,贴近李佑的耳朵,道:“走狗是没错,但也是你父皇的走狗,你算个什么东西啊,跟老子大呼小叫?”
说着扬起手,又给了李佑两个嘴巴子,李佑又开始惨叫了起来。
躲在禁卫身后的阴弘智,听到李佑的惨叫声,心如百爪挠心一般。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他只是把李佑当做复仇的工具,但朝夕相处,还是有感情的。见他挨打,心里也着急,又听李牧说他是逐鹿侯,心更是提到嗓子眼了。
李佑年纪小,又被惯坏了,不知道轻重,不知道“逐鹿侯”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但是阴弘智却知道的清楚,逐鹿侯这三个字的意义。
它意味着,掌管内帑、宫廷开支用度的内务府总管大臣。
它意味着,横跨勋贵、门阀,一手组织大唐盐业、大唐矿业的幕后巨头。
它还意味着,一个可以拳打王,舌战魏征,长孙无忌也要登门相求的狂徒。
还有李绩、唐俭、程咬金等……
牵一发而动全身,惹他一人得罪半个朝廷。李世民对他委以重任,屡加封赏,比亲儿子更要多喜爱三分。
动他?
阴弘智不敢想,这是他绝对惹不起的人物。而且今天这件事,也经不起推敲,李佑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用不着什么话术,随便问都能问个底儿掉,要是李世民知道事情是从什么而起的,依他的脾气,是绝对不会袒护李佑的。
李佑是他报仇的唯一指望,若是出了事情,此生报仇便无望了,这可如何是好!
忽然,阴弘智目光一凝,他远远看见,李世民正从太极宫的房间大步而来,一瞬间像是要窒息了似的,他看了眼李世民到这边的距离,又看了眼被禁卫围在中心,仍在问李佑错没错的李牧,又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看见李承乾带着率卫过来,狠狠一咬牙,把心一横,闷头往前闯。
只听“仓啷”一声响,原来阴弘智不止是挤进去,他趁着一名禁卫不注意,把他的佩剑拔了出来。
任你逐鹿侯势力滔天,也得死在七尺剑下。
阴弘智的眼睛里,满是阴狠。
“大胆贼子,竟敢殴打燕王,吾身为燕王府长史,燕王亲舅,岂能容你,受死吧!”
阴弘智奋力呼喊一声,双手举剑,冲着李牧的后背狠狠扎了下去。
他这一声喊,是为了保命。等李牧死后,他可以此为由,说不知道动手的人是李牧,只当是刺客杀了。届时,李世民便是要治罪,他也罪不至死。人死如灯灭,所有影响都会随着时间而淡化。只要李佑和他的姐姐阴德妃好好的活着,用不了几年,他就能再度回到长安,继续进行他的计划。
但他没有想到,他这一声喊,反倒是提醒了李牧。李牧猛地回头,看到阴弘智举剑刺过来,刹那间,他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躲?
他躲得开,但是就目前他所在的角度,和阴弘智出手的去势,如果他躲了,这一剑必然会扎在李佑的身上。穿胸而入,以目前的医疗水平,估计肯定是活不成。
而且,若是因为自己躲了,而害得李佑惨死。不管自己占了多大的理,也肯定是逃不了干系。再者,李佑虽然品行差了些,但他毕竟是李世民的儿子。李世民对自己恩重如山,自己如何能害死他的儿子呢?
没办法了,只能受这一剑了。
李牧转过身来,避让开关键位置,猛地一闭眼,让阴弘智刺过来的剑从他的胳膊穿了过去。鲜血飚出,喷了阴弘智和李佑一脸。
“啊!”李牧惨叫一声,真他妈的疼啊!心里暗自埋怨,陛下!太子!你们倒是快点啊,这年头又没有输血的,等会我他妈失血过多,真死翘翘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禁卫们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没有来得及伸手阻拦,直到李牧受伤,血飚了出来,才一个个反应过来,几个人一起冲上来,把阴弘智手里的剑抢下来,一个扣住他的肩胛骨,另一个拦着他的腰,把他给制伏了。
这时,李世民和李承乾前后脚赶到。看到一把剑插在李牧的胳膊上,鲜血喷涌,都惊呆了。
李世民瞬间红了眼睛,吼道:“是谁干的!是谁!朕要他死!”
阴弘智看到李世民的反应,瞬间绝望了七分,李牧的圣眷,比他想象得更为身后,这次恐怕是惹下了大祸了!
在李牧身后的李佑,只把这句话当成说的是自己,哭啼啼爬起来,指着李牧道:“父皇,就是这个人,他打了儿臣!舅父为了救儿臣,才拔了禁卫的剑,刺了这个贼人!”不等李世民说话,李佑又指着抓着阴弘智的禁卫,骂道:“你们在干什么?父皇来了,你们还抓着舅父?还不把我舅父松开?”
“阴弘智!”
李世民转过头来看着阴弘智,一字一句道:“是你干的?”
事到如今,阴弘智只能咬牙硬撑,装作不认识李牧,梗着脖子道:“陛下,臣受陛下所托,照看燕王,现有人殴打燕王,臣护卫他,难道错了吗?”
“你!”李世民紧紧咬着牙:“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阴弘智一副忠烈的样子,仰天大声道:“臣不管他是谁,敢殴打皇子,都罪无可赦!”
李牧看着阴弘智演戏,只觉得恶心,忍不住出声打断,虚弱道:“陛、陛下……臣觉得,臣还能抢救一下,您要是不想看着臣死,能否,能否叫太医过来……”
说完,李牧仰面倒了下去。
李承乾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接住他,大吼道:“快叫太医来!”
早有禁卫跑着去叫太医,李佑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难以置信地来到李世民面前:“父皇,儿臣被这个贼人打了,您都不帮着儿臣吗?”
李世民看到他身上的伤痕,心里也是有些心疼,但他知道,李牧不会平白无故动手,事出必有因。这时,他又看到了人群外围,满脸淡漠的郑观音,还有抱着她的腿,怯怯躲在身后的两个女儿。
看到李婉言身上的擦伤,李世民大概可以想到发生什么了。他把李佑推开,来到郑观音面前,规规矩矩地见了一个礼,一如五年前。
“皇嫂,许久不见了。令皇嫂受惊,实乃大罪也。”
郑观音轻蔑地笑了一下,侧身避让开,道:“草民不敢承受陛下如此大礼,草民的女儿,挡了燕王的路,活该挨打。一切都是草民母女的错,只求陛下不要责罚逐鹿侯。至于草民母女,或杀或剐,任凭陛下处置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