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暗流涌动
李牧龇牙咧嘴地掰开程咬金的手指头,道:“程伯父,份子是我的,我想卖给谁,我就卖给谁……您也管得太宽了点吧?”
“这叫什么话?”程咬金怒道:“你从小没了父亲,义父便如同你的父亲一样。我与你的义父如同手足兄弟,他现在不在长安,我便如同你的父亲,眼见着你做了傻事,我能不管吗?”
李牧有点懵,你跟我义父,关系……好吗?
“哎呀,我的程伯父啊,我自有主张,您就别操心了啊,天色不早,坊门就要关了,您还是早点回府歇息……”
“我不着急!”程咬金推开李牧的手,活脱一个老流氓的气质,道:“老夫奉皇命,统管长安城防务,巡夜的兵丁哪个敢管我?今个我必须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不说清楚,我不走了!”
“这……”
碰上这么个老混账,实在是没辙,李牧对独孤九示意了一下,道:“那行……伯父,正好我还没吃饭,咱爷俩喝点。”
“这还差不多!”程咬金哼了声,李牧把他带到客房,独孤九送酒菜进来,然后又退了出去。
李牧为程咬金斟满酒杯,敬了一杯酒,然后掰下一只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在程咬金面前吃饭就这点好,不用拿腔作调,他本就是个粗人,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程咬金掰下另一只鸡腿,也咬了一口。嘬了一口酒,程咬金道:“小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杀鸡取卵的事情都做了,你便是这么不想与我程家有所牵连么?”
李牧笑了,道:“伯父这就是找茬了,我若不想与程家牵连,我会给您出主意?咱们爷俩还能坐在这里喝酒吃肉?我把程伯父,绝对是当做长辈尊敬的。”
“那你为何置换股份?”
“唉……”李牧知道绕不过去了,拿起酒盅抿了一口,叹息一声,道:“伯父,实不相瞒,我是有苦衷的啊!”
“苦衷?”程咬金笑了一声,道:“你这个小子,年纪轻轻,却已经身居高位。老夫混了一辈子,也不过是正三品,你才十七,就已经是从三品,且自个一人管着一个衙门,恩宠已极。谁敢惹你,你还能有什么苦衷?”
“呵……”李牧又是苦笑,道:“伯父只看到了小侄光鲜的一面,没看到这背后的烦恼。您说得都不假,陛下对我恩宠已极。但您可知,陛下为何对我如此重视?又为何置内务府?”
程咬金吐出鸡骨头,含混不清道:“听说一点,说是陛下要你搞钱,为了打造一支骑兵?是这么回事?”
“对!”李牧叹道:“陛下要打造一支万人骑兵,为了这支万人骑兵,至少要准备一百万贯。这还只是置办军马,甲胄,武器的钱,练兵,养兵,都不计算在内,若计算在内,至少还要五十万贯!”
“一百五十万贯呐!如今国库空虚,哪里挤得出来?陛下就让我办内务府,做生意,填补这个窟窿。”李牧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道:“伯父,实不相瞒,我压力很大。一百五十万贯,是个小数吗?您也知道,我有脑疾,这几天事情堆在一起,脑袋都快炸开了。”
“嘶……”程咬金倒吸了口冷气,听李牧这么一说,他也感觉到头疼。一百五十万贯,实在也是太多了一点。程府家大业大,在没有马场之前,一年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万贯的进项。这一百五十万贯,他想一想脑袋都大。
“可是这跟你置换产业也没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李牧气哼哼道:“也不知道我是犯了什么太岁!惹到了一群狗御史!以前有一个魏征,因为修路的事情,让我摆了一道,现在不敢轻易找我麻烦。刚消停没几天,又出来一个王境泽。这个王八蛋比魏征还要可恶,专挑我的七寸捏,让我奈何不得。陛下又保着他,更没法下手了……上次说办内务府的时候,他就给我使了绊子,本来我琢磨趁着为陛下做买卖,自己也跟着挣点小钱,结果让他把话都先说了,噎得我死死的,现在我是白干活,我怎能不气?”
“我管着内务府,少不得与各家打交道,那个王境泽又盯着我。若是我再持有马场份子,除非内务府不与程家做生意,不然那个王境泽一定会找我麻烦。譬如说,我把订单交给程家的作坊,他就会说,因为我在马场有股份,与程家有金钱的往来,所以才把订单给程家。到时候我还辩解不得,这样的污名,我岂能忍受?”
李牧又喝了口闷酒,道:“本来现在我就焦头烂额,实在是不想再添麻烦了。所以我就把份子都置换掉,连同大唐盐业和大唐矿业的一起,全部都置换掉。从今往后,只要是做生意,就通过内务府来。我跟谁也没关系,总挑不出毛病吧?至于我自己,有酒坊、有这凤求凰,怎么也饿不着。明年开春,我在买些田地,为子孙攒下一些,也就行了。”
李牧的这番话,道理是说得通,但程咬金还是觉得,这里面有猫腻。没有理由,源自于一只老狐狸的直觉。
但他也没有再问,他知道问了,李牧还有话搪塞他,眼珠转了转,岔开话题,问道:“那你也不能去开青楼啊,堂堂三品军侯,要不要脸了还?”
“我懂……但是伯父,这事儿可不是我一个人不要脸,有人陪着。”
“啊?”
“河间郡王。”
程咬金诧异道:“怎么可能,河间郡王他……”话说了一半,程咬金忽然憋了回去,他想起了坊间关于李孝恭的传言,搁在别的王爷身上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搁在这位王爷身上,还真保不齐。
“此事当真?”
“那还有假啊?”李牧又给程咬金满上一杯,道:“前几日我与阴弘智的事情,伯父想必也听说了。有个秘密告诉您,当日我砸阴弘智的春风楼,把河间郡王堵在里面了。”
“啊?”程咬金手一哆嗦,一杯酒洒出去一半。
李牧嘿嘿笑道;“这事儿我也就跟您说了,您可千万别外传。不过后来解决了,河间郡王看中了我的义弟,就是那个大个子。收他为义子,这点事也就算过去了。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后来一起饮酒,河间郡王便提起他的那个相好,就这么着,提起开青楼这件事。”
“我置换这些产业,都是在帮他。对外,说是我们合伙的生意,但其实是他的。等青楼赚钱了,他再把钱给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事关李孝恭,程咬金不疑有他,主要是他不相信李牧敢拿李孝恭开玩笑。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程咬金心里也有底了。
“小子,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置换马场的份子,也该跟我说一声。你当我程咬金是什么人?是随随便便谁都有资格跟我合伙做买卖的?幸亏程钱消息灵通,赶在其他人动手之前,先换到了马场的份子,否则换了另一个人,我的马场岂不是要跟别人一起掺和?”
李牧惊讶道:“程家果然是家大业大,伯父的买卖之中,竟也有青楼么?”
“放屁!”程咬金骂道:“老夫怎么会经营青楼,是你伯母的娘家,清河崔氏的一个表侄子经营的。老夫花钱买他的,他还不乐意,气得老夫揍了他一顿,他又乐意了,真是好没骨气……罢了,不说他了,老夫问你,份子你置换掉了,以后马场的事情,马球赛的事情,你还管不管了?”
“那自然是要管啊,马场和马球赛不是还有内务府的三成么?我是内务府总管大臣,责无旁贷,必须得管。”
“不是这意思!”程咬金盯着李牧问道:“管也分怎么管,尽心竭力是管,敷衍了事也是管。以后马场没了你的份子,你还能尽心竭力么?”
李牧笑了起来,道:“我叫您一声伯父,自当尽心竭力,这还用说么?”
“有你这话,我才安心!”程咬金也不拖泥带水,又干了一杯,起身道:“就这点事,天色不早了,我也不多待。昨天佃户跟我说,有一头牛难产死了,不得已,只好吃了。明日给你送来一条牛腿,别嫌少啊!”
李牧忍住笑,稽首道:“多谢伯父。”
送程咬金出门,李知恩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道:“主人,程家的佃户怎么那么不小心啊,他家的牛每个月都死。”
李牧敲了敲她的后脑勺,道:“他家的牛要是不死,你哪里来的牛肉干吃?”
“唔……”李知恩点点头,一双眼睛笑得眯了起来,道:“说的也是。”
二人回房,李牧吃了饭,又找来独孤九吩咐了几句。独孤九穿了夜行衣,几个腾跃,消失在了夜色里。
而此时,一辆马车,赶着宫门关闭之前,将将从宫里出来。
长孙无忌在李牧走后,打发掉了鞠智盛,便乘车直入宫中。他也有皇城骑马乘车的特权,自是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太极殿见到了李世民。
他把李牧说的三点,除去陇右路得利一节外,原封不动地说给李世民听,得到了李世民的赞同。二人议定,明日朝议,便由长孙无忌上奏,君臣演一出双簧,把高昌归附的事情定下来。
第379章 咄咄逼人王境泽!
翌日。
李牧起了个早,白巧巧为他穿好朝服,李知恩拿过镜子来,李牧瞅了瞅镜中人俊俏的容颜,忍不住叹道:“我的娇妻美妾,你们不觉得幸运么?”
二人没反应过来,白巧巧纳闷道:“夫君在说什么,哪里来的幸运?”
“茫茫人海中,找到我这么俊俏的夫君,难道不是幸事?”
白巧巧忍俊不禁,点头应承,道:“是幸事,能嫁给这么花心的夫君,怎能不是幸事呢?”
李牧一下子被噎得没了脾气,耍赖般揽住白巧巧的腰肢,狠狠地亲了一口。李知恩在旁边也是娇笑,忽然她一愣,仔细端详了李牧一下,奇怪道:“夫人,你仔细瞅瞅,好像夫君真的变得俊俏了些呢?”
“哪有……”白巧巧嘴里说着,也不禁去看李牧,这一看之下,也是有点愣神。平日里在一起,很少有仔细端详的时候,突然这么一瞧,还真发现了些许不同之处。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不怎么照镜子的人,突然照了一下镜子,脑海中会晃过“啊,原来我长这样”。白巧巧对李牧从小便情根深种,对李牧各个时期的印象都非常深。经李知恩这么一提醒,白巧巧恍然发现,现在的李牧,和她记忆中那个对自己非常冷淡的李牧,模样上已经有了不小的区别。
“白了不少,也俊了不少……”白巧巧喃喃道。
李牧凑近镜子,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也是惊讶不已。原来孙思邈说得是真的,神魂相符之后,模样也会发生变化。如今这张脸,与他前世越来越像了。看这个趋势,这张脸最终演化的结果,应该就是他前世的容貌了。
也就是说,到了那个时候,就能要孩子了?
这样也好,免得自己与巧巧生下的孩子,长得像原来的李牧。虽然自己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看着孩子的样貌,还是难免有一种绿油油的感觉,还是变过来好。
李牧满意地笑了,道:“看来我这张‘小黑脸’以后要变成‘小白脸’了,也好也好,符合本侯的气质。”
白巧巧和李知恩都听不懂‘小白脸’是什么意思,还跟着附和,说长得白点儿好,皮肤太黑了,像程咬金似的,有些吓人。
与妻妾吃过了早饭,独孤九驾车,送李牧去参加朝议。出了家门,拐过街口,李牧问道:“昨晚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么?”
独孤九点点头,道:“都交代清楚了。”
“有人看到你么?”
独孤九自负一笑,道:“大哥,我的轻功,便是高公公在,也跟不上我。我又特意留心,放心吧,谁也不会发现的。”
“那就好。”李牧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道:“到了叫我,睡会儿……”
说完,鼾声大作。独孤九放慢了速度,对李牧贪睡的习性,他已经习惯了。他也清楚李牧为什么犯困,习武之人,六识敏感,李牧每晚跟白巧巧做过什么,他想听不到都不行。
他只是奇怪,那种事情有什么意思,竟能让李牧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不懂……着实是不懂!
……
两仪殿。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随着高公公的一声尖叫,朝议开始了。这几日李世民因为与高昌谈判的事情,一直在责备三省六部办事不利。几乎天天摆个臭脸,文武百官见皇帝有情绪了。谁也不敢触这个眉头,即便是有事,也都尽量往后拖一拖。接连三日,朝议都非常简短。李世民也像是怄气一样,你们没事,我也不提,看谁着急!
今日的气氛,有些不一样。高公公的声音落下,长孙无忌便站了出来。众人一看是他,都打起了精神。谁人不清楚长孙无忌的地位,他一般情况下不说话,但是只要是说话了,就一定是大事。
难道国舅想出了高昌之事的应对之法?
“陛下,臣有事启奏。”
李世民还在演,沉这一张脸,没好气道:“奏来!”
李牧躲在武将身后瞅着,忽然发现李世民耷拉着脸的样子,有点像赵本山小品里面说得那种鞋拔子脸,差点笑出声,赶紧忍住,悄咪咪地隐藏著身形。
今日为了躲藏,他特意站在了武将的队列中。他是从三品的军侯,也是从三品的内务府总管大臣,说武是武,说文又是文,想站那儿就站那儿,谁也不会跟他计较这事儿。
“陛下,昨夜臣见过高昌世子,谈及两国邦交……”
长孙无忌把昨晚对李世民说得那番话又说了一遍,当然,剔除掉了李牧的影子,全都换成了他自己。李牧提出的所有观点,也都成了他长孙无忌的观点。
李牧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骂。世人都说我李牧脸皮厚,不要脸,睁大眼睛看看吧,堂堂国舅还不是一样?
“……臣严词呵斥高昌世子求娶公主的想法,但其余两个条件,臣窃以为可行。还请陛下明断!”
本来就已经是商量好的事情,李世民自无不允。但他还表现出一副惊讶,而后凝眉思索,再后才龙颜大悦道:“爱卿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此策可行,甚好,绝妙!数日以来,令朕夙夜难眠的事情,得爱卿之助,迎刃而解矣!好好好,就这么办!朕这便下旨……”
按照昨日商定的剧本,此时李世民下旨,这出戏就算演完了。既显得李世民虚心纳谏,同时又衬托出长孙无忌谋略过人。
但偏偏,有人不答应。
“陛下!”
一声断喝,吓得李世民一个激灵,也打断了他的话。李世民皱眉瞧过去,只见文官队列中站出一人,此人手举一块铁笏板,不是‘铁骨铮铮’王御史还是哪个?
“爱卿对高昌之事,也有想法么?”李世民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一个小小御史,国家大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也是你能议论的么?
王境泽躬身答道:“陛下,国家大事,臣一个小小御史,断不敢妄言。但臣收到一个消息,却不得不告知陛下。陛下听臣说完之后,再做定夺不迟。”
“哦?”李世民疑惑道:“与高昌事,有关么?”
“有关!”
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也懵,李世民只好道:“那就说吧。”
王境泽等的就是这句话,李世民话音刚落,他便抓住笏板指向李牧,大声道:“逐鹿侯,你还不认罪么?你做下的事情,已经都被我知晓了!”
瞬间,文武百官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李牧身上。
李牧茫然地看向王境泽,脸上写着两个大字,懵逼。继而,勃然大怒,指着王境泽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跟我喊个屁,什么罪,哪里罪?”
王境泽冷笑一声:“哼!还不承认!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哎呦我这暴脾气!”李牧涨红了脸,撸起胳膊,从队列中走出来,瞪着王境泽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没错!老子开青楼了,咋了?我乐意!关你屁事!”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堂堂三品军侯,内务府总管大臣,竟然跑去开青楼?这……这成何体统!登时便有好几位平时自诩清正的官员站出来对李牧横加指责,李牧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一一对喷回去,偌大两仪殿顿时变成了菜市场,吵闹哄哄。
李世民一个头两个大,喝道:“放肆!都给朕闭嘴!”
在工部与李牧聊过之后,李世民清楚李牧为何会开青楼,李牧不惜自己担着恶名,归根结底也是为了给内帑赚钱。见众人对李牧群起攻之,李世民心中不是滋味,忍不住道:“王爱卿,逐鹿侯做什么买卖,与高昌的事情有何干系?你不要牵强附会,退下吧!”
没想到,王境泽也是一脸懵:“陛下,臣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李世民疑惑:“还有什么事?”
李牧也道:“对呀,还有什么事?”
“哼!”王境泽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不说,那就我来说。”说着,王境泽面向李世民,高举笏板,道:“陛下,臣要说的是逐鹿侯受贿一事。有人看到高昌世子到逐鹿侯的住处,去时带着两辆车,各载有一个大箱。走的时候,车上的大箱不见了。臣寻访得知,马车行至半路的时候,曾掉下一个银元宝,故此猜测,大箱之内,都是金银!”
“不仅如此,臣又收到消息,昨日傍晚,逐鹿侯去过赵国公府上密谈。而当时,高昌世子也在赵国公府上,因此臣大胆猜测,逐鹿侯收了高昌世子的贿赂,为他奔走。高昌归附一事,是他一手促成。他蒙蔽了赵国公,蒙蔽了陛下。他为了一己之私,置国家利益不顾,这是卖国之举!”
王境泽越说越气,越说越大声,笏板都快顶着李牧的鼻子了,声嘶力竭道:“李牧!你身为大唐军侯,却行卖国之事,你有何面目活在世上?今时今日,事情已经败露,你还不认罪?”
“你敢说,你没收高昌世子的金银吗?!”
第380章 火力全开
“你敢说,你没收高昌世子的金银吗?!”
一声怒喝,在两仪殿中回荡。
李牧眼珠乱晃,把众人的表情收在眼底。
说出这话的王境泽,演技还是不到家,他的表演很逼真,但是在眼底深处,还是带有一丝怯意。余光再瞄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李世民面露不悦之色,李牧心里也明白,一是因为王境泽打乱了他的计划,让这一出明君贤臣的戏码没能演成。再就是因为自己受贿的事情,没有提前向他通报,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王境泽这个二愣子当众把这件事挑明了。若处置自己,他会内疚,若不处置自己,堵不住满朝文武悠悠之口,因此为难。而长孙无忌的表情就比较简单了,恼羞成怒,他本来以为,抢了自己的说辞,能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但却没有想到,其实是自己先收了贿赂,他利用了。
而其他人,则神色不一。有人气愤,有人看热闹,有人幸灾乐祸,还有人惴惴不安。李牧特意瞄了那些惴惴不安的人,多半都是实权衙门的郎中、侍郎等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们也肯定是收了鞠智盛的贿赂,担心东窗事发。
收集信息完毕,李牧抢在李世民开口之前,突然大笑三声!
“哈!哈!哈!”
三声冷笑,整个人气势飙升。众人心中一凛,暗道,来了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喷子走来了!谁人不知,逐鹿侯三声大笑,便要开始喷人,被王境泽噎了几番,他终于急眼了,终于忍不住了!
朝堂上这事情无关的人,眼珠子都亮了起来。大唐公务员的生活也很枯燥的,有免费的大戏看,谁不高兴?就算得不着什么,回去也当几日的谈资啊!
“没错!老子贪污了,老子受贿了!昨日高昌世子是给我送钱了,两大箱,全是银元宝,每箱一千斤,怎么了?”
王境泽看着李牧的气势,整个人差点堆在地上,还是李牧给他使眼色,他才勉强稳住架子,深吸了口气,怒声道:“你承认便好,每箱一千斤,一共两大箱,那便是两万两银子,两万贯钱!你收下如此巨额的贿赂,为高昌世子奔走,这回可没有诬告了吧!逐鹿侯,认罪吧!”
王境泽转身看向李世民,道:“陛下,逐鹿侯已经承认罪行,请陛下明断!”
两仪殿鸦雀无声。
王境泽抬头瞄了眼,只见李世民的表情也非常古怪,再看周遭的官员,表情大多如出一辙。
王境泽再次大声道:“陛下,事实俱在,怎可徇私枉法!!”
李世民拧着眉头没有说话,这时程咬金站了出来,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道:“?那小子,你刚说,李牧受贿,收了多少?”
王境泽大声道:“宿国公,你没有听清楚么?两万贯!足足两万贯!”
程咬金大笑:“哎呦,可笑死老夫了……你要说是二十万贯,老夫或许还能信上一信,两万贯……以李牧的身家和本事,他会放在眼里么?他要是手指头缝儿大点,丢了都未见知道,你好歹也说个大数,区区两万贯,也太小家子气了。”
其他一些中立的官员也附和,都说这点钱,李牧不至于去贪。
王境泽眼见帮李牧的声音越来越大,急昏了头,赶忙对李世民道:“陛下,刚刚逐鹿侯承认了呀,他收了两万贯!两万贯这是多大一笔钱啊,怎么能用‘区区’二字形容?请陛下明察,明察啊!”
李世民沉吟了一会儿,看了看焦急的王境泽,又看了一脸愤懑的李牧,心想这收钱的事情多半是真,但两万贯对李牧来说,也确实不算什么,想了想还是决定拉个偏架,把事情压下去,便道:“王爱卿,你对李牧不甚了解,他呀,手里头偌大的生意,两万贯他着实不至于去贪……”
“陛下不必为臣开脱,臣确实收了!”
李牧突然出声,打断了李世民的话。李世民的表情僵住了,狠狠地瞪了李牧一眼!你说这尴尬不尴尬?当皇帝的,豁出去脸皮为臣子开脱,结果臣子还不领情!李世民也来气了,道:“李牧,你是找死不成?受贿两万贯,往轻了说也是抄家流放的罪过,你想抄家流放么?”
“呵!”李牧轻笑一声,浑身荡漾着一股说不出的洒脱之气。他迈步来到李世民近前,撩起朝服,跪在两仪殿中央。李世民见他一副认罪的架势,真的着急了,咬牙低声道:“你想干什么,还不起来?”
“陛下,臣胸中万千委屈,今日必须说个清楚!”
王境泽在旁边‘捧哏’,道:“陛下,臣当御史也有些年头,还头一次听说有人受贿还万般委屈,若这也能讲出道理来,世间岂非黑白颠倒?”
李牧不理会他,继续说道:“陛下,诸公,请听李牧一言,是非曲直,陛下与诸公自由明断。若陛下与诸公,皆认为李牧有罪,李牧甘愿受死,绝无埋怨。”
李世民听到这话,心中大恨。他不恨别人,就恨李牧。本来还以为有段时间没惹祸了,这小子总算沉稳了些。但现在看来,还是一个屁味儿!说不得,实不可解时,只能朕站出来背锅了。李世民心中打定主意,看了李牧一眼,没好气道:“你说,说说说!”
“陛下,臣收了高昌世子的两万贯,这是事实,臣不辩解。方才宿国公为臣说话,臣心里也感激,但不得不说一句,他说差了。他说臣不差钱,不缺这两万贯。这话对也不对,从前,别说是两万贯,便是十万贯,臣也一点都不在乎。修工匠坊十余万贯,修葺长安巷道,又是十万贯整。这还不算杂七杂八的一些小钱,加起来也有几万贯了,臣什么时候提过?”
听李牧翻起旧账,李世民的气也消了不少,道:“你的付出,朕心中都知晓,可是你为何要收高昌世子的贿赂啊!”
“请陛下听臣说完。”李牧深吸了口气,继续道:“臣刚才说了,从前不在乎,但是自打做了内务府大臣之后,臣在乎了。臣缺钱,确实缺钱,哪里都缺!”
李牧悲愤道:“陛下只见内务府与诸商贾的合作如火如荼,但这背后的详情,陛下可知晓么?诸公可知晓么?”
李世民一窒,道:“朕从未问过内务府的事情,如何知道?”
李牧看向文武百官,众人也都是摇头。
李牧再度开口,道:“那臣自己来说。做生意,没有天上掉钱的事情。总得是先投入,再生产,然后把东西卖掉,这才能有回报。便拿贞观犁举例,如今工部的工厂在生产贞观犁的犁铧,与商贾合作生产其他部件。订单太大,商贾的作坊太小,满足不了需求。怎么办?只能是内务府先拿钱投入,扩大作坊,然后生产出部件,卖给内务府。内务府结清作坊的款项,然后再按照占股的多少分账。但是前提,得是先投入!”
“再说说看似不用投入的,工厂是自己家的,但是生产犁铧,得要铁矿石吧?得有熔炉,模具,得有工匠干活吧?工匠不是奴隶,那是要给工钱的!贞观犁如今一架都没卖出去,臣想问一问陛下,问一问诸公,这钱从哪出?!不得等明年开春,把贞观犁卖出去,才能有回头钱么?在这之前,都在库房里面放着,那是钱吗?!”
李牧气得上头,又问了一声:“也许有人会说,那就别生产了!不生产贞观犁行不行?行吗?耕牛不够!若是这么想,没耕牛的百姓干脆都别种地了,大家一起饿死好不好?!”
李牧见众人鸦雀无声,心中畅快不已,继续道:“贞观犁,只是内务府的一个生意而已,其他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总而言之,都还没到赚钱的时候,现在都是往里面投钱。国库的钱不让动,内帑有多少钱诸位比我更清楚。实不相瞒,如今内务府的生意,全都靠我的酒坊在支撑,涉及的数额,我就不说了,说出来怕吓着诸位!”
“除了内务府的生意需要钱,还有需要钱的地方。慈幼局不知诸位听过没有,没听说过,我也可以说一下。长安城的街道上,游荡者上千名乞儿。没人管,没人问,偶然一次我碰到了几个乞儿,可怜他们,想要给他们一口饭吃。正好东城有很多空宅无人居住,我便让工匠们去修葺,有了今日慈幼局的雏形。但当时我也没想到,孤儿有上千人之多!但是能怎么办?难道救一人杀一人?没办法,只能把大一点的孩子送去工厂做徒工,小一点的还得养着,就这!也有二百余!”
“吃饭不要钱么?穿衣不要钱么?就算是粗茶淡饭,麻布衣裳,不也是钱么?陛下仁慈,给了慈幼局的名头,但这钱哪里出?国库给吗?不给!内帑拿么?怎么拿,内帑也没钱!全都我自己拿?我也有妻儿老小,我也得养家糊口!难道要我不吃不喝?我不是泥塑的佛像,上点香火就能饱!正好这时候,有人来送钱,为什么不要?不拿白不拿!收到这两箱银,都还没焐热,就给慈幼局送去了一箱!谁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慈幼局看看,有还是没有!”
第381章 我委屈!
“至于另外一箱……”
李牧慨叹一声,把目光投向了侯君集。侯君集见李牧看过来,顿时一副‘黑人问号’脸,他跟李牧平素交往非常少。唯有一次长谈,还是刚认识的时候,他找李牧要酒喝,李牧送了一车到他府上,他款待李牧,算是吃了顿饭。在那之后,再无私下来往,侯君集实在是想不到,李牧为何会看向自己,这里面也有我的事儿?
李牧长叹了一声,道:“说起来这事已经有些时日了,不知大将军还记不记得。那日我登门拜访,大将军款待我,席间大将军曾谈及初为兵部尚书的诸多不易,其中有一条,便是关于甲胄。大将军言及,不要说地方上的府兵,便是京畿之地的禁卫,尚不能做到一人一甲,打起仗来,士卒都是用血肉去迎接敌人的刀锋……大将军,可还记得此事?”
侯君集努力回想了一下,依稀有些印象,那日他喝醉了酒,是抱怨了几句,但是具体说没说甲胄的事情,他实在是记不清了。但此时,这样说显得自己醉酒误事,侯君集也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李牧已经占据了上风?便道:“有此事,但这种事情,也不止是我朝,历朝历代皆如此,古往今来,也没有哪一朝代,能做到一人一甲。”
李牧叹气道:“可是我不知道啊!”
“那日我听了大将军的话,回到家里,便一直挂心此事,一心想做点什么,哪怕不能让大唐士卒人人都有甲胄,但至少禁卫、我大唐军队的脸面,让他们都有甲胄,也是好的。此事在我心中,一直不曾忘却,直到最近,内务府、工厂、商贾的合作日益成熟,我便有了想法。何不再设一厂,专门生产甲胄供给禁卫士卒?若有这样一个工厂专司生产,统一调度,必能大大减少损耗,降低甲胄的成本!”
“此事绝非我为了开脱罪行信口胡言,这件事我与多位商贾提及过。陛下与诸公若不相信,我可以道出他们的名字,请他们为我作证!有这一万贯的启动资金,我已经招募了一批劳力,靠近延兴门有一片废宅,现在诸公到东城就能看到,我让他们把废宅拆掉,能用的木、石等材料,都码放到一边留用,不能用的,都清理到城外。等来年春天,卖掉贞观犁,回笼一部分钱款时,我就要在东城再建一处工厂!”
说到这里,李牧愤愤然道:“这便是两大箱‘贿赂’的去处,请问诸公,我做错了吗?!”
李牧看向李世民,道:“陛下说,臣犯的罪,是抄家流放的罪过。好,请陛下去抄我的家。不怕陛下笑话,如今臣的家中,库房的现钱,再加上金银细软,把我娘子的首饰都算在内,也不会超过一万贯。我的买卖大家都知道,酒坊月入多少,凤求凰的香水、银镜、肥皂等月入多少,诸公大致也能算出来,说是日进斗金不为过吧?但是如今我却只有这点钱,请问陛下,请问诸公,贪污成我这副样子,受贿成我这副样子,古往今来可有吗?”
“我去找国舅,与高昌的事情半点无关,我连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做别的?再说凭我李牧这两下子,能想到国舅说得那些谋国之言?你们也太高看我了!不信问国舅,我昨日可提过高昌二字么?”
众人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瞬间觉得两侧脸颊火辣辣的,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陪李牧演戏,摇头道:“李牧找我,是为了犬子学业,与其他事无关,请诸公不要胡乱猜测了。”
李世民知道李牧的付出,但他没想到李牧付出了这么多,心头百般滋味涌上,再看李牧跪在地上,瞬间模糊了双目,从龙椅起身走下台阶,双手把李牧搀起来,道:“受委屈了,是朕对不住你。”
说罢,看向王境泽,又扫向满朝文武,道:“逐鹿侯对朕忠心耿耿,为大唐尽心竭力。他是收了贿赂,但朕却以为,收得好,贪得也好。若满朝文武,皆如此贪污,如此受贿,何愁社稷民生?从今往后,内务府的事情,各司各衙都不要干预,逐鹿侯即便贪污受贿,也有朕去处置他,用不着御史台多事!”
众御史一听这话,纷纷站了出来,就连魏征也忍不住出声,道:“陛下,御史台纠察百官,内务府如何能例外?此例不可开!”
王境泽也道:“陛下,不可被逐鹿侯的花言巧语蒙蔽。他哪有他说得那么凄惨?就算他的酒坊生意都搭在了内务府,他还有马场的份子,还有大唐盐业、大唐矿业……”
“住口!”李世民也是实在气不过了,怒视王境泽,道:“欺负人也得有个限度,你们在这里夸夸其谈,怎不见你们拿出一文钱?李牧可是真金白银的搭进去了,你们这些小人,有何面目说他?”
王境泽不服道:“陛下,臣等御史,两袖清风,哪里来的钱啊!逐鹿侯他……”
李牧打断王境泽的话,冷声道:“我能赚钱便是罪过?我抢你的钱了?”
李牧看向满朝文武,道:“诸公,我李牧卖酒也好,卖香水也罢,可曾威逼利诱任何一个人,强买强卖过么?酒若不想喝,你们可以不买呀!香水若不好用,你们也可以不买呀!我逼着谁了么?”突然话锋一转,李牧看向王境泽道:“倒是你们这些狗御史,你们逼我!就因为我得罪了你们的头儿,得罪了魏征,你们就想置我于死地,你们想把我闭上绝路!”
魏征见李牧真的急眼了,忙道:“李牧,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老夫何时逼过你?便是王中丞,也是有理有据,没有诬告你啊!谁知道你收了钱用在什么地方?御史风闻奏事,有什么错处?!”
“哈,有什么错处!”李牧咬牙道:“上一次,说起内务府的生意。你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我想借内务府肥己,逼迫我答应,内务府的生意不能与民争利。妥,我应了。前些日子,我又听到风声,御史台有一些人,欲再度弹劾我!说我把内务府的订单,大部分都给了陇右和太原的商贾。我是大唐矿业和大唐盐业的股东,我这是变相地私相授受!”
“我想问一句,有能力的商贾就那么几个。我不把订单交给他们,我找一个小商人,他能完成订单么?他完不成订单,耽误了事情怎么办?”
“我没法解释,所以,我只能把除了我自己的生意之外,所有占股的生意都退了份子!但是我能做的生意还有几个呢?我干什么,你们都会说我与民争利!我没办法,我只能去开青楼了!你们把我逼得开青楼,我还得被你们骂,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还有脸皮吗?”
李牧涨红着一张脸,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歇斯底里地吼道:“告诉你们,青楼老子开定了!我还告诉你们!打今天起,教坊司的人,一律不得出教坊司一步!你们这群白嫖的猪狗,你们不是能骂我么?好!我把你们的相好都送青楼去!看看到底谁难受!”
李牧这话一出,顿时两仪殿炸了锅了。有人叫道:“逐鹿侯,教坊司关你什么事情?你与御史台争斗,不要牵扯教坊司啊,都是一些弱质女流,你怎忍心!”
李牧寻声望去,也不认得,冷笑道;“你倒是怜香惜玉,但是没用!我脾气不好,今日憋屈了,就得发泄,就要报复!内务府管着宫中各司,教坊司也在其内。除非陛下撤了我的内务府大臣一职,否则此事必行,谁都没面子!你们这群小人,连那些在平康坊嫖宿的泼皮都不如,人家嫖宿至少还给钱,你们连钱都不给!从今往后,没门了!”
“堂堂军侯,怎可如此粗鄙,谁是小人,你说清楚!”
“如此粗俗之人,也能在朝为官,可笑至极”
群情激奋,真叫李世民猜着了,惹了众怒了。
众人纷纷看向李世民,等着他决断。李牧也看着他,李世民见李牧通红的一双眼睛,心中的愧疚达到了顶点,深吸了口气,大声盖过所有声音,道:“逐鹿侯管着内务府,所有的事情,都由他一言而决,朕信得过他。”
李牧又道:“陛下,臣还有话说。”
“说!”
“臣受贿之时,听那高昌世子说起,朝中还有不少人也收了贿赂,臣请陛下彻查。还有,御史台这些狗东西说起臣来振振有词,臣倒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如他们自己说得那样两袖清风,请陛下让臣取查他们,若他们言语不实,就砍了他们的脑袋,剁碎了喂狗,尤其是你,王境泽!你要是让我查出贪污受贿的把柄,我不把你一刀一刀剐了,李牧俩字倒着写!”
李世民听到这番话,也不由打量起了御史台一众,见其中一些人面露慌张之色,顿生不满。李牧说得对,你们这群御史,动不动就弹劾别人,他们自己是否干净,却没人监督。让李牧去查一下也好,权当给他出口气了。
想到这,李世民开口道:“合当如此”
“不可!”
魏征打断李世民的话,沉声道:“陛下,不可呀!”
第382章 疯狗
魏征也是有苦难言,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御史台多为山东士族出身。山东士族,个个富庶,能在长安做官的,不说是个中翘楚,也差不到哪儿去,像他这样穷得饭都快吃不起了,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
眼下李牧已经是完全急眼了,若真让他去查,结果可以想象。御史台这次不说连锅端了,也差不了多少了。魏征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必须得阻止。
但李牧岂能让他如愿?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布局,眼见到了收关的时候,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
李牧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牛一般找上了魏征,半点也不客气,道:“老魏,凭什么不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凭什么御史就查不得?”说着,不等魏征回答,先给他扣上一顶帽子,道:“我知道了!你是御史大夫,你要徇私舞弊!你要官官相护!你要结党营私!”
一个比一个罪过大,魏征也端不住架子了,急道:“李牧!你休要血口喷人!我绝非这个意思!”
“那你为何不让查?还不是心里有鬼?!”李牧哼了一声,看向李世民,道:“陛下,端倪已现,御史大夫乱了阵脚了!现在马上彻查,必能查出一群魑魅魍魉!”
众御史被骂成魑魅魍魉,心中都极度愤慨。但此时却出奇地安静,他们知道自己经不起查,都怕惹火烧身,成了第一个出头鸟。
李世民看到众御史的反应,心里已经有数了,十分不悦!他没有想到,平时自诩清正的御史,竟然怕查!他们怕什么?还不是有猫腻么!若心中坦荡,自然无畏。想到就是这一群人刚刚侃侃而谈,痛斥李牧贪赃枉法。李世民心中一阵恶心,道:“必须要查,要查个彻底!”
魏征眼中划过一丝绝望,硬着头皮道:“陛下,臣还有话说。既然陛下要查,臣不能阻止。但能否换一个人去查,不要让逐鹿侯去查?”
李牧大叫道:“凭什么不让我去?我是当事人,刚刚他们怎么说我来着?”
魏征不理会李牧,自顾对李世民道:“陛下,逐鹿侯正在气头上,难免会有失偏颇。若他去查,大概御史台上下都是贪污受贿了,岂不冤枉?就算是查,也不能马上就查,到底怎么算是贪污受贿,也要有个界限才成。此事得从长计议,请陛下明鉴。”
李世民拧着眉头想了想,对李牧道:“魏公所言也不无道理,李牧,你来说说,如何才能判定是贪污受贿?”
这就想难住我?李牧冷笑一声,道:“陛下,御史们总是自诩两袖清风,刚正不阿。臣却以为,不然!十个御史全都杀了,肯定有冤枉的,但是杀一个放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如何判定,非常简单。既然是御史,那么肯定是不事生产,不会从事贱业。所有的收入,都来自于朝廷的俸禄。臣退一步,算这样御史不吃不喝不穿不戴不养家糊口,他们所有的俸禄都攒下了,算出他们一共得到过多少俸禄。再去他们家里搜,若他们家里的钱超过俸禄所得,那必然是贪污的,剁碎了,喂狗!”
李世民听李牧左一句剁碎了,又一句喂狗,微微有些皱眉。这孩子也忒残暴了一点,但转念又想到李牧受的委屈,便也能够理解了。就像魏征说的,正在气头上么。
李世民也知道,若按照李牧的办法去查,御史台上下干净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别说是御史台,这么个查法,任何一个衙门口都经不住。但这话却不能说,至少不能是他说,李世民看向魏征,心道,老家伙,看你怎么接招了!
魏征看向红着眼睛的李牧,心中暗暗叫苦,王境泽到底还是年轻啊,对待李牧这样的对手,缺乏经验!弹劾李牧,固然是大勇之人,但勇气不能用在错处。李牧可是好相与的?一次侥幸占了便宜,不代表已经打败了他。一旦露出破绽,就是现在这局面,完全处在被动,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魏征咬了咬牙,道:“逐鹿侯此言差了,御史们都有家眷。成亲的时候,还有嫁妆带来,不能以俸禄定其财产。若是他们的妻子娘家有钱,还要杀了他们不成?”
李牧龇牙道:“老魏,你是不是没话说了?绞尽脑汁了吧?行,我再让你一步,只要是能说出出处的财产,全部算贪污受贿,如何?条件已经很宽松了吧?我且问你,若这种情况下,还有说不清楚的钱,怎么说?”
“我……”魏征无话可说了,他心里清楚,就算在这种条件下,还是会有说不清楚的人。
魏征辩不过了,只好看向李世民,哀切道:“陛下三思啊,水至清则无鱼,些许瑕疵,都是难免……”
“放屁!!”李牧大叫了起来,指着魏征吼道:“放屁!放屁!老魏,你放屁!你说得叫人话吗?查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水至清则无鱼?怎么查到了御史头上,就无鱼了?如此双重标准,还说不是徇私枉法?御史台就高人一等么?还是你们御史台,干脆就是针对我?那可让我说准了,你们就是想置我于死地!”
说着,李牧发起狂来,直奔魏征而去,口中大喊:“与其让你们阴谋害死,不如今日同归于尽!魏征,我先掐死你,再弄死王境泽,你们两个跟我一起死了吧!”
李牧冲向魏征,李世民赶紧抱住他。还好李世民是武将出身,有一身的力气,否则还真拉不住。饶是如此,魏征也吓得脸色煞白,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看着发狂的李牧,心里叫苦,这可怎么办呐!
文武百官见此一幕,也都不知该作何评价了。
说李牧霸道?纵观此事,人家处处占理。是御史台先惹得事,尤其是那个王境泽,惹李牧不是一次两次了,前几次让他占了便宜,得了甜头,没完没了了。今日被抓住了漏洞,李牧岂能饶过?不要说是李牧,换了谁,也不能饶啊!
但反过来说,李牧也确实狠了些。若按他那么查,御史台都得剁碎了喂狗。大家都是做官的,唇亡齿寒的道理谁不懂?今日倒霉的是御史台,来日说不定就是吏部、刑部,谁顶得住这种查法?就算为了自己,也不能支持李牧!
可是偏偏形势已经到了这种程度,难道要公然宣称,贪污受贿有理么?这样岂不是等同于自己承认自己贪污受贿了?
着实难办啊!
李世民也是头疼,但他知道,必须得有个结果了,不能放任李牧这么吵闹下去。堂堂两仪殿,再闹下去,还有半点威严么?
“好了!”
李世民大喝一声,盖过了所有声音。
“李牧,你咆哮两仪殿,还不知错?”
李牧跪了下来,气囊囊的一张脸,吐出俩字:“知错。”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御史台必须得查,不查不能自证,不能自证,如何监察百官?但朕以为,还是应该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样吧,就让李牧去查。能道明出处的财产,都算合理。道不明的……便充公,不治罪。”
“至于关于高昌世子行贿的事情,朕也给诸卿一次机会。三日之内,主动把钱送去内务府,朕概不追究。若不主动,还想隐匿的,那就自求多福,查不出便罢,查出来,抄没家产,流放琼州!”
李牧不服气地大叫:“陛下!”
“就这么办了,退朝!”李世民一甩袖子,快步离去。
李牧恨恨地看了眼魏征,又看了眼王境泽,道:“小子,你等着,第一个去你家!”
王境泽心中知道是演戏,但仍是被李牧的气势所迫,脸色有些苍白,没有说话,与御史台的同僚一道匆匆离去了。
魏征来到李牧跟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面色惨然,道:“李牧,我求求你,能否饶过王境泽一次,求求你……”
在他心里,已经默认李牧要对王境泽下手了。
李牧冷笑一声,道:“让我饶了他?他何时饶过我?跟我作对,就要有这种准备。成王败寇,输了就得认,挨打要站直!一个都跑不了,老魏,现在想起求我了?没门!你也不用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若是你那好门生真的清如水明如镜,我也奈何他不得!”
见李牧是铁了心了,魏征也没有办法,不再相求,只是要求道:“你查可以,我要在场!”
“在呗,怕你啊?”李牧轻笑一声,道:“我用得着使手段么?老魏,能不能查出东西来,你比我更有数,等着看好戏吧!”
李牧说罢,哈哈大笑了起来。引来无数人侧目,他狠狠地瞪回去,道:“刚才道貌岸然指责我的人,我都记住了!你们也给我等着,别让我知道你们在教坊司的相好是谁,让我找出来,我立刻送她们去青楼接客!我就是属疯狗的,谁惹我,我就咬谁!”
说罢又是大笑,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说什么。
第383章 两日间
转眼便是两日。
两日间,接连有大事爆出。先是高昌国主之妻宇文氏请预宗亲,宇文氏乃是前隋皇亲,如今李唐也是前隋皇亲,论起来,确实有些远亲在。李世民赐其李姓,封常乐公主。次日,大唐日报又刊登一则重磅新闻,高昌请求归附,为大唐藩属。与后世一样,附加条款,都是一笔带过。重点宣称的,是高昌归附这件事。
这个消息爆出之后,长安城一片欢腾。对于长安城的百姓来说,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高昌在哪里,但他们依然高兴。国家强盛了,每个人都与有荣焉。
除了这两件大事,还发生了一些小事。但这些小事,在大事的映衬下,就显得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只在一些相关的人之间成为谈资。
天上人间。
今日吏部轮值,两名员外郎相约在天上人间喝茶。天上人间的一壶茶,最便宜也要三贯,加上一些茶点,没五贯钱下不来。按员外郎的俸禄,是绝对承担不起的。但对这二人来说,却不算什么压力,因为他们都出身五姓七望,一个出身赵郡李氏,一个出身太原王氏。
二人见面,都有些愁眉苦脸。各自饮了一杯茶,才叹着气开口。
“王兄,侍中乃是你的伯父,连你也没一点办法么?”
“李兄,我要是有办法,还能在这儿叹气么?”王员外郎长叹一声,道:“我是去了伯父府上,也见了伯父的面,但是……唉,事情没办成,却挨了一顿骂。伯父说我,为了一个女子,失了魂魄,丢人现眼。这话说得没错,我自己也觉着丢人现眼,但你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呐!我怎忍心让香香去青楼卖笑?可恨那李牧!我好悔啊!早知今日,我那日就该缝上自己的嘴,唉!”
李员外郎道:“听闻侍中与逐鹿侯是能说得上话的呀,怎么也……”
“什么说得上话!”王员外郎愤愤道:“李牧那厮油盐不进,翻脸无情,谁在他面前说得上话?”说着又是唉声叹气,道:“看来以后,我只能去青楼去见我的香香了。”
“唉,我又好到哪儿去?”李员外郎叹道:“我的凤姐儿,我的凤姐儿……”
俩人正在哀叹,忽然旁边坐下一人,只见此人满面春风,二人看去,原来是礼部的一个员外郎,平日也一起厮混的,姓孙,虽不是五姓七望,却也是河朔大族出身。大家平时一起厮混,都知道对方底细,此人在教坊司也是有姘头的。
王员外郎奇怪道:“昨日见你时,你还唉声叹气,怎么今日满面春风?你不要你的春春小娘子了?”
“要啊,怎么不要,如今我的小娘子,已经在我的外宅住下了。”
“什么?”王、李二人登时瞪大了眼睛,道:“李牧那厮竟然放人了?你走了什么门路,快快告诉兄弟!”
孙员外郎也不瞒着,压低了声音,道:“大家都是兄弟,我也不瞒着你们。李牧那厮看似油盐不进,实则也是留了空子的。京东集有一个泼皮叫做二狗,是李牧手底下的一个心腹。那二狗与我府里的一个小厮曾一起在西市厮混,我知道此事,便想试一试,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还真管用了!”
二人瞪大眼睛,道:“怎么?”
“原来李牧那厮给留了空子,让那二狗做中间人。谁要是有相好在教坊司,只要肯花钱,他就放人。但是有个前提,不能是那日殿上指责过他的。若是跟他对着干的,给多少钱他都是不肯的。”
李员外郎顿时笑逐颜开,道:“太好了,我没说过他,我的凤姐儿有救了!”
王员外郎却如丧考妣,哭丧着脸道:“我算是完了,哎呀,我的香香哟!”
孙员外郎看着二人的反应,不禁大笑,他拍拍王员外郎的肩膀,道:“王兄,你怎么傻了。你是得罪了李牧,但是旁人没得罪啊。你若是想救香香,我再去找那个二狗,就说是我的另一个相好,让他想想办法。那二狗也贪钱,多给点就是了!”
“多给也成!”王员外郎一听还有机会,立刻抓住了孙员外郎的手,道:“兄弟,你可得帮我,没有香香与我吟诗作对,我连饭都吃不下。只要我拿的出,多少钱我都认了!”
李员外郎也是一样的话,二人都求孙员外郎引荐。
孙员外郎握着二人的手,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心中却道:“早上我去赎春春的时候,那二狗要了我五百贯。他答应我,帮他促成一单,给我提一成的现钱。这俩人都不差钱,不能要少了,怎么也得一千贯才成。两个一千贯就能提二百贯,再找仨人,我给春春赎身的钱就回来了,多得都是赚的!”
越想心里越激动,脸上笑容更甚,笼络着俩人道:“咱们好好商量商量,看看怎么省钱,又能把事情办好……”
……
太极殿。
今儿李世民心情不错,高昌的事情虽然诸多波折,却也算是有了个圆满的结果。如今形式已经走完,高昌已经是大唐的藩属了。明日高昌使团一行便要离开长安,李世民召见礼部尚书虞世南,问过了明日的行程,便让他告退了。
长孙无忌侍候在侧,由于高昌归附一事是他主导,因此这几日长孙无忌一直都陪伴在李世民的身边。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长孙无忌憋了几日的话,实在是忍不住,想要说出来。他宁愿被李世民责备,也不想被李牧利用,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
看着虞世南离开,殿门重新关上。长孙无忌躬身道:“请陛下治罪,臣……”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笑道:“辅机不必如此,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无碍,无碍的。”
长孙无忌一愣,道:“陛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不就是高昌一事,是李牧那小子想出的办法。他那日去你府上,说得就是高昌的事情。朕说得可对?”
长孙无忌冷汗淋漓,道:“臣惶恐!”
“有什么惶恐的、”李世民笑笑,道:“朕当时就猜到了,一连数日,朕都在责备三省六部办事不利。若是你想到的办法,为何不早说?因此朕猜到,必定另有其人。只是你没提,朕也就没提。后来王境泽说起李牧,朕就知道,必定是李牧。也只有他,才会从生意的角度,去看待国家大事。这小子现在有心眼了,他啊,是怕朕多心,怕你们怪他的手伸得太长。”
长孙无忌一愣,旋即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不禁自嘲般笑了起来,原来自己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可笑自己还想利用李牧,压根没想到一切都是他设的局。
李世民看到长孙无忌的神色,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这小子心眼太多,太过于油滑了些?”
长孙无忌叹道:“他才十七岁,就有如此的谋算,真是令人心惊啊!”
“辅机,这是好事啊!”
“嗯?”长孙无忌面露不解之色,他本以为,他的话会诱发李世民对李牧的忌惮,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李世民笑道:“辅机,你与朕早晚会老,江山早晚要交给下一代。有李牧在,朕才能放心啊!”
长孙无忌骇然,他没想到,李牧在李世民的心里,竟然已经重要到了这种地步!他抿了下嘴,忍不住道:“陛下,只怕日后……”
话还没说,李世民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你是想说他日后会有不臣之心?”
长孙无忌犹豫了一下,道:“臣非嫉贤妒能,但确实是这个意思。”
“辅机,你想多了。不臣之心,也许人人都会有,但李牧绝不会有……你道为何?你看他的样子,像是能做皇帝的人么?”
长孙无忌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成大事者,必得有人追随。王莽篡位之前,乃是大贤大德之士,天下敬仰。前朝文帝,那也是挽狂澜于既倒,众人归心,才得禅位。隋末大乱,割据一方之枭雄,哪一个不是万众追随?但你看李牧的脾气秉性,把人都得罪遍了,你觉得谁会跟随他起事?”
“这……”长孙无忌还真没法再说了,李牧如今的做派,还真是让李世民给说着了。
李世民又笑了一下,道:“辅机,你放心好了。朕会看着他的,朕也会看着所有人。朕一定会给太子留一个大大的盛世,在朕死之前,所有的隐患,都会被解决。若李牧真有不臣之心,朕也会治他。”
长孙无忌正要点头附和,忽然看到了李世民的眼神,脊背顿时升起一道凉意。
这话,是对我说的!
长孙无忌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笑容有些僵硬了。这时李世民却岔开了话题,看向高公公问道:“高干,这两日李牧都做了些什么?他查御史台,查出点东西没有?”
高公公忙答道:“陛下,老奴特意打听了。逐鹿侯您许给他的那三百士卒,号称‘锦衣卫’,当天下午就开始搜查了。头一个便是王境泽,但是、”
高公公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在王中丞府上,一共只搜出五十三贯钱和价值三十余贯的细软。人家家里记着账呢,钱是王中丞多年攒下的,细软是他的妻子娘家带来的,都有记录,可把逐鹿侯给气坏了!”
第384章 锦衣卫
“这么说,王爱卿是一个清官了?”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都非常感兴趣,只要是李牧出糗、吃瘪的事情,他们都会觉得很高兴。而且这次还事关王境泽,李世民虽不满王境泽盯住李牧不放,但对这个人还是非常看重的。他在王境泽的身上,看到了魏征曾经的影子。做御史应该有的样子,秉持中正,帮理不帮亲,不畏强权,敢说话。
现在的魏征么……实在是与山东士族走得太近了些。李世民这两天也一直在想,这次李牧查御史台,王境泽会不会折进去。他了解过王境泽的出身,也是山东大族的女婿,若家里真有些说不清楚的钱,以李牧睚眦必报的性格,几次三番被他落了面子,必然会报复回去。
真是没想到,王境泽竟真的清如水明如镜。家里只有这么点钱,当然还是没有魏征穷。但是魏征的穷,是他自己作的。他的俸禄,给他的赏赐,一点也不比与他同等级的人少。是他非得接济亲族,任凭亲族吸血,落到药都吃不起的程度,也是活该。
高公公答道:“是呀,陛下,若以王中丞目前的财产来看,就是一个普通御史,勤俭持家的程度。当然这也是王中丞没有什么其他爱好,若是如其他同僚一般……”高公公笑了笑,若有所指道:“那就不好说了。”
李世民蹙眉,道:“什么意思?”
高公公赶忙道:“是这样的,官员的俸禄是有数的,但是平素里各有来往,或吟诗作对,或交游宴饮,也有在教坊司……这样开销起来,就没数了。听闻王中丞除了读书外,几无交际,故此才有剩余。”
顿了一下,高公公又道:“当然那些喜欢交际的官员,大部分都有其他来钱的渠道,也不差这点儿。”
李世民听懂了,叹道:“好一个纯臣啊……御史台就需要这样的人,原本魏征也是这样的人,但他误入歧途,可叹可叹……”
李世民唏嘘了一通,又问:“其他御史呢?”
“除魏公和王中丞外,其他御史或多或少,都有来历不明的钱款。少则数百贯,多则达到两千贯。逐鹿侯也没有客气,全都没收了。”
“两千贯!”李世民恨声道:“在御史台这个清水衙门,都能贪墨两千贯,着实可恨!这样的人,也能为御史?”
“陛下,您可错了。”高公公笑吟吟出声,道:“老奴这两日为陛下留心此事,发觉这御史台可不是清水衙门。不少御史,干得都是敲诈勒索的买卖。譬如有人查到某个官员的罪行,他按下不说,私下去找此人。若是能拿出钱来,罪证便会销毁。一年开张三回,就足够交游使用了,远比其他衙门口方便。”
李世民气得胸口发堵,叹道:“这就是朕的御史台啊!可笑朕还指望他们监察百官……呵!”
长孙无忌劝慰道:“陛下,魏公那日说得其实不错。水至清则无鱼,人都是有私欲的。李牧曾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贾如是,官员也如是,陛下不必过于介怀。”
李世民气愤道:“这都是狡辩之言!辅机,你说人都有私欲,那为何如魏征、王境泽者,偏没有这样的私欲?为何李牧他就能自己去想办法赚钱,而不是从中贪墨?可见究其根本,还是人性!”
长孙无忌苦笑道:“陛下,满朝文武何止百人,魏征有几人?李牧又有几人?陛下欲展宏图之志,仅靠魏征、李牧如何能行啊?”
“你……!”
李世民语窒,瞪着眼珠看着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坦然受之。这对青梅竹马成长起来的兄弟,终于第一次无形地展开了交锋。
方才的对话,二人都没有点明,但彼此都明了对方的心意。
李世民是在提醒长孙无忌,不可过于徇私。而长孙无忌则在告诉李世民,人人皆如此,你是皇帝,也改变不了人性。
对视良久,李世民终是没有狠下心与这位儿时玩伴撕破面皮。他又看向高公公,岔开话题道:“那个锦衣卫是怎么回事,三百人,也敢称‘卫’?”
高公公笑道:“陛下,说起这事儿,可有意思了。逐鹿侯不是找您要了三百人的名额么,他在屯卫挑了五百人。打算优胜劣汰,留下三百人。挑人倒是顺利,但出营的时候,屯卫把马匹、甲胄、兵器都留下了,什么也不给带。逐鹿侯只好自己买马,自己制甲,自己铸兵器……”
“哦?”李世民挑了下眉,笑道:“怪不得他再建工厂,原来是吃过亏想要找补。”
高公公不解,道:“陛下,如何是找补?不是逐鹿侯在搭钱么?”
李世民笑道:“你还是不了解这小子,看着吧,等他的工厂建起来,你看他做出来的甲胄,是送还是卖,他不把钱讹回来,是不会干休的。”
长孙无忌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却又不得其法,眼眸之中划过一丝疑惑。
高公公干脆没明白,但他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一应之物都自己预备齐了,逐鹿侯又去了兵部。陛下知道,咱大唐是府兵制,每个士卒,或卫或府各有统率。逐鹿侯的挑选出来的士卒,都是来自禁军屯卫。按理来说,也应在禁军屯卫的辖下。禁军屯卫也不是不要,但逐鹿侯却说,他的士卒都是他自己花钱武装起来的,不能受屯卫调派,得他自己说了算。他称自己为‘云龙将军’,要兵部给他一个‘独立团’的名头。”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是李牧的风格,云龙将军……真敢说啊,朕是天策上将,他便叫自己云龙将军,哈哈哈……”
长孙无忌瞧着心里酸得紧,陛下对李牧真是惯得没边儿了,这都不动怒吗?
李世民又问:“兵部如何答复?”
“兵部自是不答应啊。”高公公苦笑道:“哪有这样的规矩,府兵本就是为了方便统率,逐鹿侯却要‘独立’,这如何能行?”
李世民点头,道:“侯君集还是有分寸的。”
“逐鹿侯没有得逞,非常不高兴,声称兵部就是不讲理。他的士卒全身上下都是他置办的,兵部一文钱不出,凭什么让他的士卒听命。既然兵部不通融,他就自己‘独立’了。您不是许他自置官属么,他便以此为凭。在十二卫之外,设一个锦衣卫,归在内务府辖下。让他的兄弟李重义做“锦衣卫指挥使”,封了个五品官。”
“五品!”李世民皱眉道:“朕不是只许他封六品及以下官员么,他凭什么封五品?”
“是这么回事、”高公公解释道:“实际是六品,对外宣称五品,差得那一品的俸禄,他说他自己掏。”
“这……”李世民苦笑不得,想了想,道:“罢了,五品就五品……那李重义如今是河间郡王、朕堂兄的义子,封个五品,也不为过。高干,待会着中书省,补个圣旨吧。可这三百人就称‘卫’未免有些夸大了吧,又为何是‘锦衣卫’?这里面有什么说道?”
“称‘卫’只因逐鹿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大唐军制中,十二卫便是最大,他就非得称‘卫’,显得有面子。至于锦衣卫,逐鹿侯说他自己有钱没地方花,富贵不为人知,如锦衣夜行。他要让他的士卒冠绝十三卫,就算不能做最强的,也是最有钱的……”说到这,高公公低声道:“陛下,您没见着那些‘锦衣卫’,个个都穿着刺绣的飞鱼服,堪比七品官服一般,质量却更好,一套没有三五贯钱下不来!”
李世民哼道:“前日还哭穷,今日又如此奢靡浪费,看来朕真的是不能可怜他!”
长孙无忌在旁边,本来还在期待进一步的‘龙颜大怒’,但等了半天,却啥也没发生。心中暗骂,李世民你是糊涂了么?飞鱼服!飞鱼!《山海经》有载,飞鱼类蟒,亦有二角。而蟒又类龙,这样的衣服,难道不逾越么?你就这么轻易放过,难不成真的如坊间传闻,李牧是你的私生子?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长孙无忌是被气糊涂了。别人不知他却再清楚不过,二十几年来他和李世民从未分开过,李世民又不像李建成,处处留情,李牧绝不可能是他的私生子。
李建成倒是有可能。
长孙无忌一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联想。李建成倒是有可能……这种可能真的有么?这种可能……可以有么?
长孙无忌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他忽然发现,他找到李牧的弱点了。看似牢不可破的圣眷,也只有这一招,才可以摧毁了。
没人比长孙无忌更了解李世民。
无论李牧多么优秀,他多么欣赏。只要李牧是‘建成遗子’,他就必死无疑。
李世民不会允许威胁到他皇位的人存在,更不允许这个人,如李牧这般出类拔萃。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让李牧成为‘建成遗子’。
阴谋诡计?
长孙无忌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第385章 系统漏洞
“叱咤风云我万众仰望……”
王鸥的店铺里,李牧穿着一套飞鱼服,在厅内来回地走。他不但自己走,还让独孤九陪他一起走,脑海里回荡着这首古惑仔之歌,内心一片满足。
虽然“独立团”的梦想破灭了,但是“锦衣卫”却成立了。对比一下,也不算亏。
李牧曾想过制度这个东西。
也许一万个人心中会有一万个想法,有人怀念先秦,有人怀念两汉,还有人羡慕罗马、埃及等外国强盛的时期。但在李牧的想法中,制度这个东西,总是随着时间而‘进化’的。
简而言之,后面的朝代,其实都在汲取前朝的教训。譬如宋太祖杯酒释兵权,他为何这样做?还不是有感于藩镇太过强大,不好管理么?
但也是由于这种制度,直接导致了武将受制于文臣,宋朝在赵光义之后逐渐开始羸弱。
前面的朝代,之所以会覆灭,都与它施行的制度不够先进有关。
锦衣卫作为明朝出现的职能部门,放在唐朝,必定具有一定的先进性。李牧相信,假以时日,李世民会发现锦衣卫的用处。但这些都是后话,他最关心的事情,是这身‘飞鱼服’有没有很拉风。
拉风是够拉风了,但穿了一会儿,李牧又觉得没啥意思了。他是从三品的军侯,又是从三品的内务府总管大臣。穿得和锦衣卫一样,显得自己像个小弟。
虽然很喜欢这身衣服,李牧还是忍痛脱了下来,披在了独孤九的身上。
“从今往后,你就是锦衣卫镇抚使了。”
独孤九对什么‘镇抚使’一点兴趣没有,但他爱美,看到这身拉风的飞鱼服,早已经喜欢得不得了了,也没说应还是不应,反正是把衣服穿上了。
李牧重新披上虎皮裘,对旁边笑意盈盈看着的王鸥说道:“再做三百套,得让兄弟们有换着穿的。”
王鸥点头应下,担忧道:“这样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若是有人弹劾可怎么办?”
“哼!”李牧满不在乎,道:“我刚整治完御史台,谁这么没眼力见敢弹劾我?先穿了再说,陛下若是生气了,大不了再改。”
李牧揽住王鸥的腰肢,岔开话题,道:“鸥,你这铺子也都差不多了,何时正式开张啊?得取个名字,挂个匾额,也能收点礼金不是?”
王鸥笑道:“我又不差那点礼金,现在不也挺好么,该做生意做生意,还有你这大主顾,一次都是几百套刺绣衣裳。闷声发财,不挺好的么?”
“随你高兴。”李牧捧着王鸥的俏脸亲了一口,道:“总之不要让自己太辛苦,我要去李应的作坊看看,明日再来看你。”
王鸥笑着点头,踮脚在他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目送他和独孤九离开。
忽然瞧见对门有个人探头探脑,王鸥知道那是李知恩,笑了一下,也没有理会,转身进门了。
……
赵郡李氏与内务府合作的造车作坊,在西市西侧的怀德坊。占地约有两户大宅的面积,一面堆料,一面造车。在签了契约之后,赵郡李氏不知从哪里调派过来了数十木匠,如火如荼地开始了生产。大车的架子,已经造出了二十几辆,就等李牧把轴承交付过来,就能组装完成。
这段时间,内务府派出大量的订单,各行各业,都需要运输,都需要载重量更大的车。得知赵郡李氏与内务府的合作,订单如雪片一样飞过来,李应心头火热,这可都是钱呐!
李牧的轴承迟迟不来,李应心急火燎,前后找了李牧七八次,都没见到李牧的面儿。这两日他忙着查抄御史的家,哪有空处理这些事情。今日倒出空了,这才来瞅一眼。
李应看到李牧,差点哭了,一把抓住李牧的手,道:“侯爷,求求你了,快点交付轴承吧,你再不交付轴承,我就得被客人逼死……”
“不着忙。”李牧拉开李应的手,看着作坊里的工匠,眼神中满是渴望的神色。不愧是千年的门阀啊,底蕴就是足。好几十成手的木匠,说找来就找来了。这些木匠要都是工部的么……
李牧眼睛转了一下,还没等开口,李应已经瞧出了苗头,道:“侯爷,这些工匠都是我李氏的家仆。”
“哎呦,这么紧张干嘛。”李牧被识破了心思,仍厚着脸皮,道:“知道是你李家的家仆,我也姓李……”
李应赶紧岔开话,道:“侯爷,在商言商,工匠又不是货物。今个可算是见着你了,这轴承到底什么时候交付啊?”
“有契约在嘛,契约定的是一个月一交,现在才几天啊,还有半个月呢。”李牧敷衍地说道,又走到已经完工的车架子旁边看。他的胳膊被阴弘智刺伤,耽误了不少事情,本来他打算做一辆车自用,受了伤也没法做了,只好来到这里,瞧瞧这边工匠的手艺如何,若是能达到他的标准,便把图纸拿出来,让这些工匠替他完成。
他这么一看,不得不说,劳动人民还是伟大。看赵郡李氏这批工匠的活儿,绝对不次于他这个系统认证的中级木匠,他想要的车,应该是可以做出来。
李牧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递给李应,道:“李主事,看看这个图纸,能不能做出来。”
“这是什么?”李应把图纸打开,有些愣神儿,他能看得出,这是一辆车,但看不明白的是,这车上的东西……这是一张床么?
在车上放一张床?
“侯爷,这是……”
“啊,一张床。”李牧坦然承认了,道:“我最近有伤在身,要不也不能来麻烦你。此车名为‘房车’,顾名思义,就是把车改装成一座小房子,你看我这个设计,有床,有桌,可睡觉,可饮茶。这车不用马拉,用牛。牛虽然慢些,但是稳呐。再加上车辕下面这个特殊装置,睡觉都不会觉得颠簸。”
李应顺着李牧的手指头看去,疑惑不解道:“侯爷,这个特殊装置,怎么看不懂?而且你的这辆车,为什么是四个轮子?马车若是四个轮子,怎么转弯呐!”
“让你看懂了,怎能显出我的本事?”李牧得意道:“特殊装置,我称之为‘减震’,四个轮子么……我自有办法让它能转弯,你就按照这个尺寸,帮我把零件做出来就行。等过几天我的伤好了,我自己拼装。钱不会少你的,把活儿干好了啊!”
说罢,李牧就想走,李应赶紧拽住他的袖子,满脸堆笑:“侯爷,这辆车当真能转弯?”
“什么叫当真……肯定能啊,我李牧什么时候做过废物?”
李应的眼睛里满是热切,道:“侯爷可否把这诀窍传给……不、卖给我们,侯爷开个价格,只要赵郡李氏负担得起,一定答应。”
“这个么……”
李牧没有给痛快话,而是显得犹豫了起来。出于一个穿越者的谨慎,李牧一直都是遵循着尽量少地把系统造物传授给他人的原则。
但是这个原则,如今遭到了挑战。原因是,他不可能一个人把所有东西全生产出来。就像造车需要的轴承,他自己制作的产量,怎么可能供应得上一个作坊的使用量。而且车辆是一种消费品,随着需求的增加,车辆会越来越多,轴承的需求也越来越多。他一个人来制作,无异于天方夜谭。
那么,把系统的技能传授出去,就成了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这并不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他得到的第一个问号技能【秘传】,正好可以用来解决这个问题。虽然【秘传】有冷却,但由于李牧早有预见,只要技能冷却好了,他就会使用,时至今日,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沓‘秘籍’了。
只要有人得到这些秘籍,他们就会像李重义学会熔炼矿石一样,完全复制李牧的技能,达到与他一般无二的效果。
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好在于,李牧可以在短时间大量‘复制’出工匠,虽然这些工匠的技能,要比他所掌握的技能低一等,但初级工匠也是工匠,重点是系统出品,质量有保证。
坏处便是,若是有大量工匠掌握原本只有李牧自己才会的技能,他的重要性就会降低。
对此李牧的想法是,把所有会系统技能的工匠,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他已经打定主意,只给工厂内部的工匠秘籍。
但是这也不是绝对的事情,因为有些东西,并不适用。
像轴承这类的东西,因为内部构造精巧,拆了重装不上,可以用【秘传】做保密。但是像四轮车转向装置这类的玩意,其实就是一个思维误区的事情,就像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就都明白了,根本没法保密。
换句话说,如果李应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四轮转向的,甚至都不用问他,直接趴在他的车底下看看就行了。
这种情况下,使用【秘传】就毫无意义了。
想到这里,李牧点点头,道:“好,给我一千两黄金,我把这个专利卖给你。”
第386章 大赚一笔
“真的?”李应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才一千两黄金,逐鹿侯怎么就肯卖了?
李牧点了点头,淡然道:“又不是多难的事情,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我这就给您取钱去!”李应一蹦多高,不等李牧回答,人已经跑没影了。
李应如此激动的原因,李牧是清楚的。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中国古代数千年历史,没有四轮马车。当然,简单把四个轮子安装在车架上这种‘四轮马车’,自然是早就有人想到的。早在战国时期就有,但是由于前轮无法转动,一马平川的直路还好,到了需要转弯的地方,立刻就成了废品。故此古代图志中记载的“四轮马车”,多为皇家祭祀时乘坐,没有实质应用到生产生活中。
不要说古代,便是现代。在四轮拖拉机普及之前,农村耕地时使用的‘牛套车’,也都是两轮。
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李牧还真知道,在他漫无目的看闲书的岁月,曾经看到过一篇文章,专门研究古代马车。文章中,总结过这个问题。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中国古代一直没有造出‘转向差速器’。这个东西,是西方15世纪的发明,传到中国的时候,已经是清朝末期了。
李牧也曾疑惑,身为四大文明古国的中国,为什么就造不出现在看来并不复杂的一个装置。他也翻阅了很多资料,但都没有得到答案。后来他想明白了,也许历史的洪流中,就是有一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这就比方说,中国人发明了造纸术、指南针,为什么西方人没有先发明呢?也没有答案,或许是大家的脑袋构造不同吧。这个问题也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人类的文明进步,单靠一个种族是不可能完成的。得是全世界的各个民族知识融合起来,才能真正意义上推动人类的进步。
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情,没捅破之前,百思不得其解。捅破了之后又会觉得,怎么这么简单。
除了“转向差速器”,马车的木质结构也是一个问题。木质结构的马车,决定了它的载重量不会很高。给马车装四个轮子,固然可以增大载重面积,但是木质的车架却不一定能经受得住。而且四轮的马车,载重更高的同时,也需要更多的畜力。这对‘车把势’的驾驶技术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
再就是路了,古代的路况多数都非常糟糕。而且马车的轮子还没有橡胶车胎,颠簸容易导致木质车架松散。若是陷入泥泞,则更糟糕,需得先把车上的货物卸下才能脱困,来回折腾下来,四轮马车的优势便都抵消掉了。
但是对如今的李应来说,四轮马车却依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首先,若赵郡李氏掌握了四轮马车的技术,这就是独一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再者,有了李牧的‘包铁板车’的启发,运用包铁的技术,可以加强车架的强度。而驾驶马车的车把式,垄断五成以上‘车马行’生意的赵郡李氏,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至于路况,太原路和陇右路正在修。实在不行,在城内还能使用,这都不是问题。
李应心知四轮马车的重要性,所以才如此激动,担心李牧反悔,忙不迭地去取钱了。
西方发明的“转向差速器”经历了两个大的阶段,后世汽车上普遍使用的转向差速器,其实是非常近代的产品。那是各种合金齿轮发明之后,才逐渐演变出的东西。而在此之前,西方普遍应用的转向装置叫做‘转向架’。把四轮车的前两个轮子装在一个车架上,后两个轮子装在另一个车架上,两个车架上由一根立轴连接,这种“四轮车”其实就是两个‘两轮车’的组合。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却一直到15世纪才得以解决,之前的数千年,人类的思维像是被屏蔽掉了一样,不得不令人唏嘘。
前后两个车架做得一般大,适合运货。前小后大,适合载人。李牧打算制作的‘房车’,便是前小后大的样子。
李牧收了李应的一千两黄金,叫他明日去‘专利司’取专利,然后便从作坊离开了。至于明日李应看到专利后是否会跳脚骂人,李牧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买卖又不是强买强卖,你情我愿的事情,后悔也是活该。
……
翌日,高昌使团辞行,李世民为表对高昌归附的赞许,特破例出城十里相送。李牧也在送行之列,与鞠智盛依依惜别。就在高昌使团临行之际,李牧还与鞠智盛做了一笔大买卖。
高昌使团这次来长安,除了国家层面的大事之外,生意也没少做。高昌地处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有的是来自大食等西域商人的金银,此番来到长安,见识到了什么是‘物产丰沛’,看着什么都觉得是好东西。这半个月下来,几乎把长安城的东西都要买空了。
王鸥在通善坊的绸缎铺,便被跟随高昌使团一起来的商贾,三次买空了铺子。至于灞上酒坊的酒,更是刚出来就被抢光。价格攀升数倍,长安城的主顾都已经买不起了。
李牧因此大赚一笔,但这都是小钱,真正的大头,还是在鞠氏父子身上。
在归附的事情定下来之后,李牧便找到鞠智盛,提出了一个庞大的合作计划。鉴于目前长安的商贾,还很少经营丝绸之路的事实,又鉴于大唐急缺金银等贵金属作为货币的事实。李牧决定以高昌为跳板,与西域商人展开合作。
由内务府统一经手大唐的丝绸、瓷器、茶等物品,每三个月会由长安出发一个商队抵达高昌,由高昌统一进行结算,然后再贩卖给西域商人。虽然经过高昌,要让渡一部分的利润,但大唐这边也并没有损失。李牧算过了,大唐的货物,抵达高昌便可贵上一倍,除去运费,损失等,也要多出百分之五十。这可都是在大唐内部消化,完全得不到的红利。
重点是,这样可以阻断西域商人直接来到大唐,用他们手里的高价值货币掠夺大唐物产。李牧已经规定,经由内务府的生意,不得私下进行交易。谁若是违反,将会遭到内务府的封杀。简单来说就是,商贾不得私自与西域商人交易,必须通过内务府,进行缴税和结算。这样做的好处是,定价权牢牢掌握在大唐手里,优势便牢牢掌握在大唐手里了。
李牧也终于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把,他把凤求凰的香水、肥皂、银镜,加价了十倍兜售给鞠智盛。鞠氏父子带来的三十万贯,除了贿赂其他三省六部官员的钱之外,全都换成了香水肥皂和银镜带了回去。
加上之前贿赂李牧的一千斤黄金和一千斤白银,三十万贯中的二十万贯都进了李牧的腰包。
就这样,鞠智盛还感激不尽。因为他还有赚头,越往西的人,体味越大,香水正合他们使用。西域小国林立,这一批香水,就算只卖给王室都不够分的,物以稀为贵,就算他再把价格加上一倍,也绝对不愁卖。
况且李牧还非常仗义的在契约中注明,自高昌以西的客商,他均不接待。也就是说,西域的商贾想要得到香水,只能通过他。这样他在西域便是独一份了,想怎么定价就怎么定价,几乎是躺着赚钱。
终于到了临别之际了,回想这次大唐之行。鞠智盛的心中五味杂陈,尤其是与李牧之间的种种,更是让他感慨万千。他最不堪的一幕被李牧看到,他绞尽脑汁的谋划,被李牧戳破,临别之际,还用贵了十倍的价格,买了李牧的东西……这种感觉十分的难受,但他偏偏还说不出什么,甚至在心底,还有那么一丝丝地感激。
诸般滋味涌上心头,鞠智盛模糊了眼眶,他来到李牧跟前,深深施礼,道:“侯爷,高昌与大唐,相距七千里,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侯爷,你可要保重啊。”
李牧满不在乎地哈哈笑道:“世子也要保重……不过也不必如此悲观么,高昌与内务府已经签订了契约,每三个月就有商队往返一次,世子若是惦记我,可以委托商队给我带点土特产嘛!”
鞠智盛听到“土特产”三字,表情瞬间僵了一下。价值十一万贯的土特产,他实在是送不起了。鞠智盛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咧嘴干笑了一下,把话题岔开,道:“侯爷真会说笑……哎呀,小王忽然想起一事,一定要告知侯爷,若是不说,心中难安。”
“哦?”李牧疑惑道:“还有比土特产更重要的事情?”
鞠智盛不接话茬,自顾道:“侯爷,那日我在你府上,看到了你的四夫人……实不相瞒,你的四夫人,我认得。”
李牧眯起了眼睛,道:“世子,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谁打我女人的主意,我就要打谁”
“侯爷误会了、”鞠智盛连忙道:“小王怎敢,我想说的是,她其实是一个马匪。她的父亲,便是陇右三大马匪之一,张家寨的寨主张勋。这个张勋不简单,侯爷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号角声起,高昌使团开拔。鞠智盛翻身上马,向李牧抱了个拳离去了。
第387章 阴损坏
“他说我的老丈人不简单?”
李牧看着远去的高昌使团,喃喃嘀咕。他本以为鞠智盛会说出张天爱与他的婚约,借此来恶心他一下,却没有想到,鞠智盛会着重点出张勋。
对于自己这个老丈人,李牧着实了解不多。在张天爱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在张天爱的口中,她的父亲是一个有旧伤在身,为了寨子殚精竭虑的老人形象,实在是听不出哪里有‘不简单’的感觉。
其实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知道,身为陇右三大马匪之一,张勋必然是个人物。只是鞠智盛为何特意点出呢?难道还有隐情?一瞬间,李牧甚至想追上去问个清楚明白。
但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有什么意义呢?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老丈人,有张天爱的关系,张勋也算是自己的一个亲人了。就像白闹儿,曾经李牧烦他烦的要死,甚至为了躲他不惜搬家。但最终又如何呢?
老婆能不能不要?不能。女儿能不能不认爹?也不能!这就是一个没法选择的事情,但是能选择的是,孰强孰弱。
翁婿关系就这么回事儿,谁牛逼谁说了算。李牧如今很牛逼,白闹儿还不是伺候大爷似的伺候着?以前的所有毛病,硬生生全改了。现在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骂白巧巧,让他说女婿的坏话,他也必然是不肯的。
打铁还需自身硬啊……
李牧爬上马背,正要开溜,忽然看到高公公笑眯眯地摆手。李牧叹了口气,从马上下来,来到了李世民的銮驾跟前。
“陛下。”
“上来,朕有事问你。”
李牧大惊:“天子的车驾,臣怎敢……”
“废什么话!”
李牧闭上嘴巴,抓着车辕上的龙首,爬到了车上。高公公摆手示意了一下,仪仗启程,缓慢地动了起来。
李世民冷冷地瞥了李牧一眼,道:“这几日怎么不见你入宫啊?”
李牧一脸茫然,道:“陛下,是您不让臣进宫啊。那日臣带郑氏母女出宫时,您传旨说让臣快滚,没有召见,不要随便进宫……臣谨遵陛下旨意,因此才不敢入宫。”
李世民一窒,狠狠瞪李牧一眼,哼道:“狡辩!那都是多少日子的事情了?朕的真实心意如何,你能不知?你少装傻,这几日‘云龙将军’威风的紧啊,假传圣旨的事情都敢做了,真是不把朕放在眼中了!”
李牧听他提起‘云龙将军’四字,立刻明白李世民什么都知道了,不敢再装,嘿嘿赔笑道:“陛下,您许臣任命六品官员的权力,就差一品,也没差多少。再说也不是外人,大个儿是臣的兄弟,又是河间郡王的义子,要是只有区区六品,河间郡王知道了,还不得觉得陛下凉薄呀?臣琢磨着总不能让河间郡王挑理,就大胆了一次,封了个五品,但臣体谅陛下呀,多出的俸禄,臣自掏腰包就是了……”
“哼!”李世民冷哼了一声,话锋一转,道:“李牧啊,朕今早突发奇想。你看啊,你总是坏规矩,又总是能找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道理。朕不处置你呢,朕心里不舒服,朕处置你呢,心里又多少有点愧疚。咱们这样办,以后你坏规矩,不治罪,咱们罚钱,你觉得怎么样?”
“陛下呀!”李牧登时哭丧个脸,道:“臣哪有钱呐,臣在两仪殿不是说过了么,臣现在是倾家荡产,臣现在是家徒四壁,臣现在是……”
“少哭穷,你当朕不知道,你刚发了笔财么?”
李牧心中一突,暗道糟糕。李世民的‘密探’都已经这么高明了吗?难道他已经知道鞠智盛送的是一千斤黄金和一千斤白银,瞒报九万贯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李世民瞧见李牧呆住,心中得意,袁天罡回来果然是有用处,若无他在,能探出实底么?
“不用猜了,朕自有消息渠道。你以十倍的价格卖给鞠智盛香水的事情,朕昨天晚上就知道了。你挣钱是你的本事,朕也不抢你的,只是你那日说在东城建工厂的事情,得提上日程了。朕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件事,也跟李靖、侯君集等人讨论过。他们都觉得此举甚善,若是能有一个工厂统一生产军械,必然能省下不少的钱,这件事越早做越好。”
“呃……”李牧支支吾吾地不肯应声,李世民瞧了瞧他,道:“有话就说。”
“嘿嘿”李牧干笑两声,道:“陛下,工厂是可以建。就像您说得,臣手里又有点钱了,但是有个事情,臣还是得说在前面。工厂建好之后,生产出的军备,可不能白白送给兵部,得拿钱来买!”
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儿!
李世民心中暗道,果然猜准了。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皱眉道:“这倒叫朕搞不懂了,工部是朕的,兵部也是朕的,难不成要朕把钱从左手倒给右手么?”
“陛下,账不是这么算的。”李牧立刻反驳道:“工部是陛下的,兵部也是陛下的,但是生产军备所需原材料,不是陛下的吧?虽说四海之内莫非王土,但光凭这一句话,也换不来矿石和皮革啊?矿石需要采买,皮革需要采买,工匠也得吃饭,这一切都是需要钱的。”
“而且为了提高军械的质量,除了原有的兵刃、甲胄之外,还有有人来研究更好的武器和甲胄。例如诸葛连弩,也许有人能造出更好的连弩也不一定,但这都是需要时间、人力、物力去累积的,还是要钱。”
“钱是工匠付出努力和辛劳的动力,陛下不要小看这种动力,很多时候奇迹就是这样发生的。况且,设置工厂之后,制作出来的兵刃或是甲胄,都要远低于现有的价格,已经是非常便宜了。”说着李牧的语气变味儿了,道:“就算是百姓买东西,也都知道得给钱,难道兵部的人就觉得我们工部的人欠他们的?想一文钱不花?他们是土匪,是强盗,打算抢劫呀?”
“朕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李世民为难道:“可是如今国家到处都用钱,国库捉襟见肘,哪里有多余的钱啊……要不,从内帑出?”
李牧暗骂一声,要是从内帑出,那我可真是从左口袋掏给右口袋了,当即道:“陛下,您是不是觉得内帑的钱无穷无尽呐!就算是无穷无尽,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如今一切都只是个开头,那天我不是说过了么,还没到看见回头钱的时候呢。陛下您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工厂不建了,就当没这回事,啥时候等有钱了再说吧。”
“你急什么,朕不是跟你商量么。”李世民见李牧急了,赶紧又把话拉回来,道:“这也是实在没辙,国库没钱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效仿前朝,横征暴敛吧?要不,你给出个主意!”
哦,这是想把皮球丢回来。国库没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量我也没辙,就得从了你哈,真是小看人,这就想难倒我?
李牧从容不迫,道:“陛下,臣有一计。”
李世民颇为意外:“你有办法?”
李牧凑到李世民耳边,嘀咕了一阵。李世民紧锁眉头,道:“这样三省六部会不会打起来呀?”
“陛下,打就让他们打去。这就像是居家过日子,若不算计着来,花了多少钱心里都没数。没了钱就伸手要,永远有恃无恐,永远不担心,这样下去多少钱能够啊?是时候立个规矩了。”说完,李牧还不忘嘱咐,道:“臣就是出个主意,怎么办还得是陛下拿主意,不过话可说在前头,若是陛下如此做了,千万可别说是臣的主意呀。”
“怎么?”
“太得罪人了,臣惹不起。”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还有怕的时候?你把御史台折腾这一番,谁还敢弹劾你了。”
“陛下千万别这么说!”李牧赶忙打断李世民的话,道:“您还不知道吧,御史台虽然被臣折腾够呛。但是主力未损呐,臣本来觉着,那样的查法,除了魏征之外,所有人都逃不过去。谁曾想王境泽那厮竟然是又一个魏征,就像那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他与魏征是御史台的主力,俩人都没下手处。而其他人,经此一事,可是被臣得罪惨了。本来还有几个犹犹豫豫不敢太过于针对我的,经过这件事,也都豁出去了。臣得到消息,那日我抄完了家,这群御史就都去了王境泽的家中,密谋了很久。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找臣的麻烦了,这几日臣都如履薄冰,生怕被他们抓住了把柄。”
李世民眯起眼睛,悠悠道:“看来你还布下了眼线?”
李牧煞有介事,道:“不能不小心啊,臣使了点小钱,买通了二十余住在这些御史家附近的老婆子,让她们没事就多留意,真的很有用,这些老婆子消息灵通的紧!臣不但得知了他们密谋的消息,别的消息也收到不少,一个姓李的御史妻子偷人,还有一个姓王的御史,与他的嫂子珠胎暗结,他的侄子其实是他的儿子……”
李世民目瞪口呆:“这都是什么玩意!”
“那些老婆子传给臣的消息呀!臣打算给他们登在大唐日报上,嘿嘿……”
第388章 一地鸡毛
“得饶人处且饶人。”
李世民说完这句话,便把李牧赶下了车。李牧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马上,跟独孤九合计,这得饶人处且饶人是什么意思?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独孤九聪明一点,他觉得李世民的意思是不能暴露真实姓名。
于是,第二天的大唐日报,花边新闻版块出现了这样的标题。
【感天动地!大嫂竟是他的妻!御史台王姓御史与兄嫂旷世情缘!】.
【原来如此!娇妻送他一顶绿色幞头,竟是背地偷人的征兆?御史台李姓御史找到本报编辑泣血痛斥!】.
两篇新闻一道发出,登时引爆了长安城舆论。刚刚从高昌归附大唐事件中走出来的长安城百姓,立刻被吸引住了,纷纷议论这‘王、李’二人到底是谁,御史台是不是真有这样一号人物。
御史台也每日都看大唐日报,看到了这则消息,立刻引起了热议。御史台有几十号人,王姓与李姓的御史有好几位,到底是哪个,谁也不敢说。
人皆有好奇之心,越不知道是谁,就越想知道是谁。
谁都知道大唐日报是李牧办的,御史台跟李牧仇口最大的人,非魏征和王境泽二人莫属。而这‘王、李’两个新闻中,偏偏有一人姓王,众人便猜测,这‘王姓御史’指的是王境泽。
王境泽听到议论,立刻拿出了家谱,他没有兄长,只有一个姐姐,因此不可能是新闻中的‘王姓御史’。如此便撇清了干系,众人又猜是别人,猜谁,谁慌。还有所谓的‘李姓御史’,更是提谁谁炸,‘王姓御史’还好些,怎么说也是偷别人的媳妇。‘李姓御史’可就倒了霉了,自己的妻子背地偷人,他竟浑然不知?这得是有多惨!
谁敢承认啊,承认就成大王八了!
御史台被这两个新闻搅和得鸡飞狗跳,哪还有心情办公了?最后还是魏征出面,喝止了此事,要求御史台上下不得再提,若是他人提及,也不可回应,才算是把事情平息下来。
但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百姓的眼睛自然是雪亮的,没出三天,这‘王、李’二人是谁,已经水落石出了。当天夜里,王御史的兄长便提刀冲上门来,要手刃自己的亲弟弟。吓得这王御史尿都出来了,任凭兄长喝骂,就是不开门。他的兄长气急,买来火油丢进院子,烧了他半个宅子,回到家休了妻,跑到寺庙出家当和尚去了。
而这王御史做下如此丑事,也不可能再做官。上吊没死成,得了吏部一纸罢免,灰溜溜地回原籍去了。
李御史的境遇就更凄惨了,他看到报纸上说到绿色幞头,心里便泛起了低估。回到家翻找了一下,还真找到了半月前妻子为他缝制的绿色幞头。他拿着幞头找到妻子质问,却被贱人讥讽他不算个男人。他怒极抬手去打,愣是没打过他的妻子,反被扇了好几个嘴巴子。
最后还是邻居听到声音,报了官,才把他救了下来。
通奸是大罪,官府自是向着他的。但到了判决的时候,听闻要判处他的妻子死刑,他又心软了。在他的求情之下,判处他的妻子与奸夫分别流放南北,成了一对儿苦命鸳鸯。
李御史也再没脸留在长安城,以病为由,请辞归乡。李世民可怜他,没有直接免官,而是改任原籍县令。与那王御史相比,下场算是好的了。
经此一事,御史台上下人人自危,不要说弹劾,连‘李牧’这两个字都不敢提。各方势力也头一次真正意识到舆论的力量,对于报纸这个东西,重新审视了起来。
作为此次事件的直接受害者,御史台的话事人魏征,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要办报纸。但是第二天,他便放弃了。倒不是因为缺钱,而是不会印刷。他打听之后才知道,如今大唐能够做到批量印刷的,只有内务府印务监一家。除此之外,再无分号。难道要去跟李牧说,你帮我印一个对你跟你作对的报纸?
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一计不成,只好再想一计。魏征联络王、长孙无忌等一起上奏,要求朝廷严管大唐日报的内容。在这一点上,三家是有共同利益的。否则‘王、李’二位御史的遭遇再来一道,搁在谁的身上也受不了。他们的要求是把印务监收归朝廷直属管辖,但遭到了李牧的强烈反对。他宣称若是如此,他就把印刷术毁掉,大家谁也别想用。
李世民从中和稀泥,最后调停的结果是,由中书省派一位主事常驻在印务监,负责判别内容。若是涉及‘伤风败俗’、‘有辱斯文’等文章,则不得印刷,算是起到一个监督之责。
因为这件事,李牧又与三家闹得很不愉快。但是很快,他便报了仇了。因为李世民经过深思熟虑,最终还是采纳了他的建议。为了精简朝廷开支,李世民要求三省会同六部,一起讨论各衙门职司‘预算’的问题。预算一旦定下,原则上不再追加。
这个消息一出,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百官打听明白这道旨意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后,纷纷上书反对,但李世民主意已定,反对通通驳回。百官无可奈何,只能接受,于是一场‘抢钱大战’迅速拉开了序幕,三省六部每天吵作一团,各衙门口分文不让,见面就吵,争得面红耳赤,也没空跟李牧斗气了。
转眼过去半个月,这一日,李应过来找李牧,给他送来了他定制的四轮豪车零件。顺便也带了四个老木匠过来,打算看一看李牧是怎么把车组装上的,那日他虽然买到了李牧的专利,但次日去专利司立契约的时候,却被告知,这是一个‘限时优先授权专利’,李应仔细阅读了契约的内容,肺都要气炸了。怪不得李牧答应得那么痛快,敢情这专利只卖一年。
契约中的内容大致意思是,在一年限期之内,李牧不会把四轮马车的专利技术卖给别人。但一年之后,这个契约就作废了。换言之,李牧想再卖给别人,也都随他的心意。
李应当时就想去找李牧理论,但脚步还没迈出去,他就转回身把契约签了。
他掌事多年,经验老道。如何不明白时间差的重要性,如果今天不签这份契约,转手李牧把四轮马车的技术卖给了别人。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会出现一个足以匹敌赵郡李氏车马行的竞争对手。
但反过来,若是签下这份契约。再经过一年的时间发展,赵郡李氏将在四轮马车的帮助下,牢牢稳坐‘物流霸主’的地位。届时就算李牧再把这个技术卖给别人,他人也休想撼动赵郡李氏的主导权。
契约签完,李应拿到了转向架的图纸。但回去照葫芦画瓢,制作出来的转向架,在安装的时候却总是出问题,达不到完美的程度。因此,今日他便带了工匠过来,想看看李牧是如何做的,一千两黄金都花了,若学不成手艺,这钱岂不是白费了么?
李牧也很大方,毕竟他先摆了人家一道,教得也十分认真。经过这半个月的将养,他被阴弘智刺伤的地方已经好了。这几日若不是一直在平康坊,逍遥谷两处工地来回跑,实在忙不过来,他早就把熔炉搭起来,把锻造突破到高级,看看第三个问号技能是什么了。
忙活了小半个下午,马车组装好了。李应在旁边看着,万分地服气。他原本只是听说过,李牧什么都会,无论木匠、铁匠、瓦匠,他全都能上手,而且非常精通。
今日之前,李应对这话半信半疑。他不是那些纨绔少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作为赵郡李氏的主事人之一,早年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这些年接触的工匠,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深知每一门技艺,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熬,所谓熟能生巧就是这个道理,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然而,熟能生巧的工匠,也只是能作为‘干活’的人罢了。若没有天赋,休想能发明新东西出来。李牧自打来到长安后,无论是贞观犁还是马蹄铁,包括李重义背后的巨斧和传说中的诸葛连弩,无一不展现出了卓越的天赋。这样集合诸多技艺于一身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么?
李应对此存疑。
但今日见识了李牧组装马车,他是彻底的服气了。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李牧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精简凝练。每一个步骤,都是那么逻辑清晰,就算在旁边看着,也是一种享受。快、准、稳、一气呵成。这种感觉,李应只在几个技艺已臻化境的老匠人身上看到过,但那些人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而李牧却这么年轻。除了‘天赋异禀’,李应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了。
四个木匠也在李牧的演示之后,学会了转向架的安装方法。李牧又把他之前冲技能时造出来的轴承让李应一并带走,也算是交付了第一笔订单。但交付完了这笔订单之后,他的库房里也没有轴承了。
培养工匠的事情,迫在眉睫,必须得做了。
第389章 小和尚
这辆‘房车’的所有部件,都是上过了漆的,又晾晒了好几天,一丝味道也无。因此组装完毕之后,这辆车就可以使用了。李牧本打算用牛拉车,但现在他又有些犹豫了,若用牛来拉车,平稳倒是平稳了,速度却太过于慢了些,还是用马拉,些许颠簸,对他这个年纪来说,也不算什么。
独孤九拉马过来,套上试了试。虽然这辆马车要比普通的马车大不少,但由于选材都是上好的桦木,又轻又结实,倒也没重多少。一匹年齿适当的马,拉起来并不费力。
正好李牧今晚要在天上人间宴请内务府的诸位合作伙伴,便抱上胖达,让独孤九驾车准备出门。这时李知恩从前院跑过来,询问李牧要去哪儿,得知是要去天上人间谈事情,露出了一副犹犹豫豫的神色,李牧瞧出她是好奇这辆四轮马车,便答应带她一起。
李知恩顿时高兴得蹦了起来,跑回房间换了身衣裳,又跟白巧巧打了招呼,爬上了马车。也是巧了,这会儿王鸥也要出门,今日是内务府宴请合作伙伴,王鸥也在邀请之列。看到李牧的新马车,王鸥也有些好奇。李牧正要她也一起坐,却被李知恩给捂住了嘴巴,小丫头示威似的扬了扬下巴,王鸥也不跟她一样的,只是笑了笑,便上了自己的马车,先行了一步。
看着王鸥的马车走了,李知恩才松开手。李牧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责怪道:“瞧瞧你像什么样子,只有小孩子才像你。看看人家,多么地大气,多么地有涵养,人家都不跟你一般见识小气了啊,以后得改改。”
“改不了了。”李知恩把胖达从李牧的怀里抱走,放到了一边,挤进李牧的怀里。由于这是一辆‘房车’,内置小床,虽说没有家里的床大,却也比原来的马车宽敞多了。
李知恩抱住李牧的腰,仰头看着他,道:“主人一日不要了我,我就一日不踏实。想不让我吃醋也行,今晚主人就要了我吧。”
“哟哟哟……”李牧捏捏李知恩的小脸蛋儿,道:“你也不知羞啊,小九还在呢,说的什么话这是?”
“我这不是小声说呢么”李知恩腻声道:“好不好嘛,主人……好不好嘛、”
“行了啊,撒娇也没用,说好了的事情,是不能变卦的。”李牧亲了李知恩一口,指了指旁边正往这边爬的胖达道:“瞧瞧,胖达都要笑话你了。”
李知恩哼道:“它都要胖死了,我现在都抱不动它了。”
“是啊。”李牧笑道:“这小子也长得太快了些,半个月前,我还能拿它当个帽子,现在可不敢了,放在肩膀上都压得慌。得有十五斤了吧?”
“前天刚称过,十七斤了。”
“大胖小子!”李牧把好不容易爬过来的胖达抱起来,放到身体的另一侧。胖达闻到了李牧的气息,打了个哈欠,缩成一团又睡觉了。
吃了睡,睡了吃,这就是胖达的人生。
李牧瞧着它睡觉,眼睛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李知恩瞧见了,问道:“主人,你就这么喜欢胖达呀?”
“你不觉得它很可爱么?”
李知恩虎着脸道:“不觉得,要是没它在,主人就能抱着我了,哼。”
“你跟一只熊猫都要争宠啊……”李牧苦笑一声,把李知恩搂得更紧了些,道:“这样呢?有没有开心一点?”
“嗯……”李知恩应了声,忽然感觉到李牧的坏手在作怪,赶忙按住他,嗔道:“快到地方了,不要把衣服弄乱了,多羞人啊。”
“呵呵……”李牧笑了笑,坏手老实了下来。李知恩依偎在李牧的怀中,痴痴地看着他的侧脸,道:“主人,刚刚我都听见了,那个李掌柜夸你的手艺好呢,说你干起活来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沓,一点也不比他见过的老匠人差主人,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这个问题么……”李牧心中暗道,我使用的是技能,有系统加持,只要体力值不空,就算做一万次,都是标准动作,想不行云流水都很难。
李牧笑了一下,道:“你应该有这种觉悟,你男人是个天才。”
“嗯!”李知恩重重点头,随后傻乎乎地笑了起来。李牧低头欲吻,忽然马车停了,减震忽悠一下,李牧的嘴巴贴着李知恩的脸颊蹭了过去,惹得小丫头咯咯直笑。
李牧气急败坏地撩开帘子,皱眉道:“哪个不知死的敢拦住本侯的去路?报上名来!”
“simimasan……”
“嗯?”李牧盯住马车前的小和尚,眉头拧了起来,道:“bagayalu?”
小和尚吓了一跳,脆声道:“这位贵人,我向您道歉,您为何要骂我?”
“会说汉话呀。”李牧上下扫了眼这个小和尚,道:“小和尚,你是从哪儿来的?”
小和尚似乎并不计较李牧骂过他,听到问题便答道:“我跟师傅从倭国来,住在慈恩寺。”
“倭国……”李牧笑了笑,又问:“你们是怎么来的?”
“坐船。”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师父呢?”
“我叫做一休,我的师父叫做惠日。”
“一一一一什么?”李牧吓了一跳,舌头都有点打结了。一休?这个名字他可是太熟悉了,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没有小jj的小和尚嘛,真的是他?
小和尚奇怪地看了看李牧,又回答了一遍,道:“我叫做一休,我的师父叫做惠日。”
“哦……你师父人呢?”
小和尚指了指斜对角天上人间的门口,道:“我的师父在那个店铺门口等人,他让我不要走远。”
“他等谁呀?”
“他在等大唐的第一智者,逐鹿侯李牧。”
“哈哈哈哈!”李牧回头看了李知恩一眼,挑了下眉毛,道:“听见没有,这个倭国的小和尚,都知道我是大唐第一智者,怎么样,你的夫君我也算是威名远播了吧?”
李知恩哼了声,小声道;“夫君,我不喜欢倭国人。”
“我也不喜欢。”李牧瞬间变脸,突然伸手指了指小和尚,道:“呔!小秃驴!骗人竟敢骗到本侯的头上?你有几个脑袋够砍?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把你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小和尚眨巴眨巴眼睛,道:“我没有得罪贵人,贵人为何要杀了我呢?”
“没有为什么,我就想杀你,行不行?”
“若无因果,贵人就是在造孽,造孽是没有福报的。”
“嗨呀?”李牧从马车上跳下来,盯住小和尚,道:“你这小秃驴,还有脸说我没有福报?不是你骗人在先么?你那师父找逐鹿侯,我就是逐鹿侯,怎么偏偏就让你碰上我了?你分明就是故意接近我,想要与我搭话!说罢,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若是说不明白,我真把你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小和尚瞪大了双眼:“您就是大唐第一智者逐鹿侯李牧吗?”
“正是!”
小和尚盯住李牧瞅了半天,摇了摇头,道:“不,您不是,您骗人。”
“哎呦?!”李牧气不打一处来,道:“本侯就是李牧,陛下亲封逐鹿侯,这还有假?我说你这个小和尚,是不是觉得本侯脾气好啊?消遣我?”
“师父说逐鹿侯是大唐第一智者,师父还说过,年长之人的智慧要比年幼的人多。您看起来很年轻,怎么可能是大唐第一智者呢?”小和尚的眼睛透亮,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得出了一个结论,道:“您一定是撒谎了,不过没有关系,佛祖会原谅你的。”
“我真的是李牧!你那个狗屁师父也是个混账,哪有这样误人子弟的?智慧,跟年纪没关系,跟脸有关系。长得帅,就像是我这样,智慧就多。长得丑,就像你这样,还没头发,智慧就少。懂了吗?”
小和尚说不出话来,或许在他的意识中,对于美丑还没有概念。忽然他向李牧鞠了个躬,侧身道:“贵人对不起,挡了您的车驾,我现在就把路让开,请您通过吧。”
李牧皱着眉头,心说怎么从这小和尚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不想与你纠缠’的感觉。难道他把我当做了市井无赖,欲敬而远之?
李牧指了指小和尚,独孤九探出手,拎着他的后脖颈,把他拽上了马车。小和尚突然遭到袭击,却没有大喊大叫,而是闭目念佛,好像这样就能逢凶化吉似的。
就是如此淡定的一个小和尚,进了车厢之后,看到了李知恩,却吓得瑟瑟发抖起来。李牧奇怪地瞅着他,问道:“你怕什么呀?”
“师父说过,女人是魔鬼,绝对不能靠近。我离她这么近,我要死了!”
李牧笑道:“你个小和尚,你不是不怕死么?死了不是正好?去西方极乐世界见佛祖啊?”
小和尚一呆,突然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弟子不肖,对待佛祖竟然不够诚心,呜哇……我去不了极乐世界了!”
第390章 留学僧
李牧哈哈大笑,他看得出,这小和尚很聪明,但因年幼又是和尚,眼界与见识都非常浅,像是一张白纸,显得纯真可爱。且不管他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一休’,李牧对他的初印象都还是不错的。
小和尚不是李牧来到大唐之后,见到的第一个日本人。大唐算是中国历史上最富有包容性的朝代了,长安城内,各色人等都有。长安城中也有一些日本商贾,但他们的地位非常低下,一般没有资格出现在他面前。
日本与中国之间的来往,最早要追溯道秦汉时期。相传秦始皇为求不老仙药,曾派徐福带三百童男童女东渡寻蓬莱仙岛。徐福没寻到蓬莱仙岛,而是抵达了还未开化遍地野人的日本岛。
徐福没有找到不死药,不敢回来。就在日本岛扎根下来,给日本带去了文明。这绝非是愤青杜撰,徐福在日本被尊为农耕神、蚕桑神和医药神,日本纪念徐福的祭祀活动历千年而不衰。就连日本的文化学者也承认:“徐福是我们日本人的国父。”
到了汉朝时,汉光武帝刘秀给来朝贺的日本使者赐了金印,叫汉倭奴国王金印。这个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就在日本的福冈博物馆中。
汉末进入三国时期,国家征战不休,但日本也没有中断对中国文化的渴望。魏蜀吴三国传记、史书中,都有关于‘倭国使者’的记载,再后两晋南北朝时期,由于政权更替频繁,交往逐渐减少,却也一直没有中断。
到了隋朝,隋文帝一统南北。中原再次进入集权时代,日本又赶忙派使者过来。只是一直不着待见,连进入鸿胪寺的资格都没有。等到隋炀帝继位,日本使者又干了一件极度傻缺的事情。在给隋炀帝的国书中写“日出处天子至书日没处天子无恙”,称日本君主为“日出处天子”,称隋炀帝为“日没处天子”。隋炀帝看到后非常不高兴,直接下令中断了与日本的来往。
随后中原再次大乱,到李牧穿越过来的时候,日本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派遣过使者了。
小和尚虽然聪明,但却没有什么心机。而且他特别渴望有人跟他聊天,只要李牧提问,他就没有不接话的时候。几乎没废什么力气,李牧就把他的底细了解清楚了。
小和尚跟他的师父惠日,是随时隔二十年日本再度派遣来到中国的使团一起来的。这次使团一共有一百多个人,为有史以来最庞大。他们在三年前得知李世民登基时候开始准备,准备了两年,集结西渡,船只先沿着朝鲜半岛、辽东半岛航行,然后横渡渤海湾口,年初在山东半岛登陆,路上走走停停又过了一年,才抵达长安。
抵达长安的时候,一百多人的使团已经只剩下了五十多个。死掉的五十多个,有渡海倾覆淹死的,有在路上遇到劫匪被杀死的,还有生病病死、野兽咬死……听小和尚说起这些死法,李牧终于揭开了一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使团要带和尚。
死伤这么大,是得有个念经的人才行。这算是刚需,至于带个小和尚么,大概就像是徐福带童男童女一样,以免师父不幸死亡,没个会念经的了。
当然这是李牧自己瞎扯,小和尚跟他师父两个,真正的身份是使团的医师。他的师父惠日,在倭国享有盛名,是个了不起的大夫。他自小跟师父一起长大,使团征召他的师父,他师父非要把他带着,若不带,他师父也不来,故此,才带了他这么个八岁的孩子。
历经艰辛活下来的五十个人,也不是全都有资格进入长安城的。礼部只给了他们十人的名额,剩下的人都要在城外等候。他们和高昌使团是前后脚来的,但是待遇却天壤之别,鸿胪寺招待着高昌使团,清场了,没有地方给他们住。还是慈恩寺的方丈念在大家都是和尚的情分上,收留了他们。
闲聊了一会儿,李牧示意独孤九把车靠过去,李牧抱起胖达,三人从马车上下来。迎面便看到一个白眉老和尚,穿着一身补丁僧服站在天上人间门口,像是代客泊车的门童似的。
老和尚的眼神似乎不太好,每个靠近的人,他都要凑过去才能看清楚。这样就有点烦人,能来天上人间的客人,非富即贵,冷言冷语是免不了了。他也不介意,连连道歉。不道歉还好些,一开口听出是倭国口音,骂声更甚。对于大唐的达官贵人来说,倭国人跟猴子也没什么区别,谁会放在眼里。
在大唐人的心中,大唐人是最牛逼的。尤其最近又大胜突厥,自信感更是膨胀到了极点。除了大唐人之外,突厥人也可以,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对手,基本的尊重还是有的。突厥人之后,便是铁勒、回鹘等胡人,再后是高句丽、吐谷浑、吐蕃人,再后,苗疆、、新罗百济等,至于倭国么……通常议论的时候,想不起来有这么个地方。
“师父!”小和尚颠颠跑过去,抓住了老和尚的手。老和尚凑近了瞧,看到是自己的徒弟,气道:“一休,我让你在街角等我,你为何不听?”
小和尚眼泪汪汪,道:“师父是不想让我看到他们这样对待您吗?师父,大唐的人怎么都欺负人啊……”
“不要胡言乱语!”老和尚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小和尚的嘴巴,警告道:“天朝上国乃是礼仪之邦,无礼的人寥寥无几。再说,也是为师举止粗俗在先,怪不得人家。你不能这样想,知道吗?”
“哦……”小和尚似懂非懂,但似乎是习惯于听师父的话了,也没有反驳。
李牧就站在旁边看着,心里觉得很奇怪,两个倭国人用汉话交谈,他们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不过转念想想,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因为看老和尚这个眼神,他估计是还没看到自己呢。
李牧跨前一步,老和尚感觉到面前有个人,赶紧凑了上来。李牧看到一张皱纹遍布的老脸,强忍着没一拳打出去,皱眉道:“嘿、老和尚,你看什么呢?”
“对不起,对不起……请问,您是逐鹿侯吗?”
李牧故意憋坏,伸手捂住了小和尚的嘴,道:“这就要考考你的眼力了,你觉得我是不是?”
“老和尚看不清……不过看施主好像没有头发,却又不是出家人听闻逐鹿侯也不留头发,想必施主应该就是逐鹿侯,老和尚可猜对了么?”
李牧松开小和尚,笑道:“老和尚眼力不错,正是本侯。刚刚我碰见了你的徒弟,他说你想见我。老和尚,你找我干嘛?”
“真的是逐鹿侯!终于见到您了!”老和尚惊呼一声,深深鞠躬,李牧侧了侧身,他倒不是受不起礼,只是这老和尚岁数也太大了,他心里觉得有点不好,皱眉道:“有事儿说事儿,别整这些没用的,崇拜本侯者从这里排队能排到承天门,不缺你这个老和尚一个,你若无事,本侯还有事,你们回去吧,别堵在门口。”
说着,李牧又对小和尚道:“小秃头,刚才你看到的,不能叫做欺负。你要分清嫌弃和欺负的区别,欺负是你平白无故挨了打,这叫做欺负。而嫌弃呢,就是你刚刚看到的样子。你师父堵在人家门口,人家没赶他走,已经是礼数周到了。这叫做礼,也是一种涵养。但是你不能要求所有客人都有如此涵养吧?被嫌弃是很正常的。”李牧笑吟吟道:“想不想知道,怎么才能不被嫌弃呀?”
小和尚愣愣地点头,李牧笑眯眯道:“要想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有两种解决办法。第一种,不要做让人嫌弃的事情,你们不在这里堵门,人家自然不嫌弃你。第二种呢,就像我这样。”李牧回头看了一眼,由于他堵在门口,在他之后下马车的商贾们都不敢越过他,都堆在门口等着。
李牧笑了笑,道:“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说罢,李牧抓了抓小和尚的光头,带着李知恩进了天上人间。他一走,后面的人也都跟了进去。小和尚呆呆地看着,忽然抬头看了看师父,问道:“师父,你找逐鹿侯有什么事啊,为何不说呢?”
老和尚笑了笑,道:“一直听闻他的名声,便想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今看到了,果然非凡啊。一休,他说的话你记住了吗?要记在心里,努力去做一个不被嫌弃的人,知道吗?”
“哦……”小和尚应了声,抬头又看了看师父,问道:“师父,我还有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嗯,你问吧。”
“师父您的眼睛看不清,为什么还非得要看呢?您告诉过我,执念是人最大的苦难,看不到还要看,您这算不算是执念呢?”
“这……”老和尚一呆,不知道如何回答。突然抬手敲了一休的脑袋一下,怒道:“看不清便不看了么?不看,便永远不知。佛法无边,你懂得几个道理。好了,跟我回去,明日大使便要递交国书,这几日乖巧些,为师正在尽力为你争取,让你能留在慈恩寺做个留学僧!”
第391章 拿钱来!
李牧今日包下了天上人间一二层来招待商贾,一层招待与内务府合作的普通商人,二层则都是门阀世家的人物。李牧的包间,处在南侧正中,正对着北侧‘皇室御用’的包间。平日里,王鸥也是在这个包间里喝茶。就算是客满的时候,这个包间也不会安排客人。
内务府运转近月,成绩颇丰,今日光是一楼大堂,就摆了二十桌。每张桌八个人,能坐在这张桌子上的,身家至少也在五万贯以上。李牧扶着栏杆向下望,看着众人推杯换盏,心中暗想,这一桌桌坐着的,可都是钱啊,好比那水灵灵的小韭菜,再下几场雨,就到了收割的时候……
当然这些心里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诸位!”
李牧朗声喊了一声,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聚集了过来。李牧笑吟吟道:“今日请诸位过来,是有一件大好事,要跟诸位分享。”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是宴无好宴,这不就来了?他们与李牧打交道也算不短的时间了,对他的脾气也了解了一点。如果他脾气不好的时候,就算是骂人,多半也都没啥大事儿。但他如果一副给你便宜占的模样,那就要小心了,说不定就是一个大坑在等着你。
李牧幽幽一叹,道:“内务府发展到了现在,说句实在话,都是我一个人在支撑。我累呀,非常地疲劳。但是怎么办呢?沐浴皇恩,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我一个人,又没有三头六臂,再怎么付出,也难完成陛下的期望。所以我决定,要选拔一批得力的青年才俊,充斥到内务府中,与我一道,为陛下把内务府的事情办好。”
李牧笑容更胜,大手一挥,道:“大家与内务府合作到现在,彼此相处得都非常融洽。有这样的好事情,怎么也不能绕过大家现内务府大概要招五十个人左右,我拿出二十个名额给诸位,诸位家里若有能干的贤才,年纪在三十以下,皆可来内务府报名,只要通过了本侯的考核,就可以在内务府任职。你们也知道,陛下授我自置官署之权,六品以下的官员任命,皆在我一念之间。六品官哟,就算考中了进士,也未必能授七品官,我这儿直接就是六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诸位可要好好想一想。”
此言一出,一楼大堂顿时炸了锅了。
官!这可是官呐!
在大唐做官那么容易呢?若非五姓七望子弟,当官只能是一种奢望。就算是五姓七望的子弟,也得是极其优秀,又有声望,才能得到门荫,举荐为官。再不然就只能弃文从武,从军边塞,建立功勋之后,再入仕途。就像现在的李靖,出则为将,入则为相,堪称当世楷模。
而对于寒门来说,则只有科举一途。就算参加科举,寒门能考中又有几人呢?多半也是敬陪末座,授个县丞之类的官罢了。六品,足够他们奋斗一辈子。
而这一切还有一个前提,那便是不能是商人之子。从商乃是贱业,比农夫还要低一等,这也是门阀勋贵都不想与从商扯上关系的原因。若是商人之子,科举都不能参加,举荐就更是与他们无缘了。
在场之人,都是商人。他们虽然有钱,但地位低下,这也是他们脱离不了背后的主子的原因。这样的命运,他们已经认了,已经不想反抗,不想挣扎了。若能一辈子为背后的主子经营产业,吃喝用度不愁,他们也都知足。
但李牧现在,又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原来商贾之子,也能做官。虽然是内务府的官,与朝堂的官有些区别,成色差了些。但官就是官呐,其地位与商贾天差地别。谁人不眼热?谁人不向往?
程钱第一个忍不住,站出来问道:“侯爷,此言当真么?我们的孩子,也能做官么?”
“为何不能?”李牧笑道:“我这内务府,与其他衙门口不同。我这儿就是做买卖的地方,四书五经在这里用不着,之乎者也也换不来钱,我要的,是会经营买卖的人才。你会做买卖,能算账,哪怕是会吆喝,在我这儿都是人才,都有用处。但是话要说清楚,能做什么官,得看你有多大的能耐,若你只会算账,最多也就当个账房,没官给你做!”
程钱激动道:“有侯爷这句话就成!咱们都信得过侯爷!”
“信得过侯爷!”
众商贾嗷嗷大叫,李牧抬手虚压了一下,道:“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我瞅大伙好像都挺高兴的。既然你们这么高兴,那你们能不能也让我高兴高兴?”
“侯爷但讲无妨,我等自当尽力!”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李牧指了指楼下的桌面,道:“今日的席面,十贯一桌,底下这就是二十桌,一共二百贯。你们一人出五贯,多出来的钱,就当请我吃饭了,怎么样?”
众人的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不带这么玩的啊!今天可是你喊请吃饭,我们才来的呀!
但是眼前这个局面,谁要是不掏这个钱,家里的子弟必然是没机会报名了。都是一群比猴儿还精的商贾,怎能不懂这个道理。短暂愣神过后,众人齐声道:“怎好叫侯爷破费,莫说五贯,十贯我也出了。等会走的时候,我给十贯!”
“便是你能给得起,我给不起么?我也是十贯!”
“我是赵氏木器行的赵五,侯爷替我们商贾做主,我很快活,我出一百贯,这十张桌算我请了,大家伙别客气,敞开了吃啊!”
众人心道,就你奸诈,还点明了自己是谁!让侯爷听见了,心里头有个印象,明日面试你家孩子的时候,岂不是平添了印象分?
当下有人有学有样,各自叫喊自家的名头,这个五十贯,那个七十贯,钱像是大风刮来的一样,较着劲地往上飙。
李牧满意地点点头,把小陈公公叫过来,让他找人备好纸笔,到楼下去记录。装逼不需要收费的吗?既然喊出来了,钱就得给拿出来,否则岂不是让你们白装逼了?
“大家吃好喝好啊!不要攀比,主要还是看本事,钱只是次要的。本事不足,才得用钱补呢。有本事的人,不需要、不需要啊!”
李牧喊了一声,转身进了包间。众人一听,心中都犯嘀咕,侯爷这可是在暗示什么?
谁是有本事的人?这玩意根本没法界定。侯爷说你有本事,你就有本事,说你没本事,你有本事也是没本事。那么怎么才能让侯爷觉得你有本事呢?
哦,侯爷还说了,本事不足,用钱补!
得嘞!掏钱吧!
又是一轮加价的热潮!
……
李牧回到自己的包间,关上了门,兀自还能听到外面的叫喊声。包间里已经有一些客人了,诸如长孙无忌、王、魏征等人,都在这里。
李牧笑吟吟地坐下,道:“都说赚钱难,为何我从来感觉不到?听听外面的声音,多么的踊跃。大家愿意出几十贯,上百贯来请我吃饭……唉,若有一日,我不做买卖、不当官了,靠这个钱也能活些年啊!”
众人心中大骂,若你不做买卖不当官,谁能正眼看你?卖官鬻爵你还有理了,陛下怎能容许这样的毒瘤存在于朝堂,为何不下一道圣旨,砍了他的脑袋?
老天爷也是不长眼,怎么不打个雷劈死他算了!
但腹诽是腹诽,话到了嘴边,可就不是这么说了。
一楼的商贾,眼中的目标是六品官。但如今在座的众人却知道,内务府可不止六品官。李牧的大个子兄弟,不就封了正五品么?可见在陛下的心中,内务府除了李牧这个从三品的总管大臣之外,也是允许四品、五品的官员存在的。
四品、五品,相当于六部中的侍郎、郎中。这可不是小官了!
而且内务府如今炙手可热,在这里做一个四品官,一点也不比在六部做个侍郎差。在六部做侍郎,只有权,没有钱,做生意还得藏着掖着,而在内务府,这本来就是一个捞钱的地方,光明正大做生意,不用遭人诟病!
有权又有钱,这样好的地方,谁不想来?
长孙无忌等人聚集在此地,便是想分一杯羹。虽然前几天,大家为了印务监的事情闹了个半红脸,今日收到消息,也都厚着脸皮过来了。那日的不愉快,像是从未发生一样,都没有人提及了。
李牧对他们的心思了如指掌,但他们不开口,李牧也不说,自顾地与王鸥、李知恩聊天,时不时喂给胖达一块肉,自得其乐。
终于,王忍不住了。
他跟长孙无忌没法比,长孙无忌人家是国舅,实在不行,通过李世民的面子,也能达到目的。而他身为门阀势力的代言人,本来就被歧视,跟李牧的关系又时好时坏,他不敢赌李牧会不会给他面子。
尴尬地清了下嗓子,王笑着开口道:“侯爷,不知这……”
“好说!拿钱来!”
第392章 九局一卫
“?”
王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李牧对他们这些人也是这么直接。李牧也有点懵,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二人面面相觑,都有一丝尴尬。
“啊哈哈哈……”李牧干笑着把气氛硬拗回来,道:“开个玩笑嘛,侍中大人不会开不起玩笑吧?”
“哪能开不起玩笑,我是最喜欢开玩笑的人了,哈哈哈”王心里暗骂,面上仍一脸和煦,道:“侯爷,刚刚听你说,内务府要用人。怎么不早说啊,你要用人,何须去找那些商贾,他们能有多少见识。若是谈及青年才俊,在座各位谁的家族中,没有一批?何必舍近求远呢?”
李牧笑呵呵道:“非舍近求远,而是要给人一些动力。内务府的这些合作伙伴,他们都不缺钱。背后呢,又有你们这些人控制。人生可谓是了无生趣,我给他们一点新的希望,他们才能有更充沛的精力,更饱满的热情去做事情。区区小官,换得人心,岂不美哉?而且还有一事,我刚刚忘记说了,内务府的大部分官,是没有俸禄的。”
“啊?”王一呆,其他人也是一呆。啥?没有俸禄?虽说大部分当官的人,都不指着俸禄过活,但总得有俸禄吧。有道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不给俸禄,还想让人效命?
李牧笑眯眯地解释,道:“内务府的多数官,挣的是提成。”
王听不懂,纳闷道:“什么是提成?”
“简单来说,就是有多大的本事,挣多少钱。少的一分没有,多的一月万贯,看能耐了。而且,内务府的官是聘用制,表现得好,相安无事,表现不好,或者把事情办砸了,立刻就滚蛋,毕竟我脾气坏一点,惹得我心烦,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都是金贵人家的孩子,出了事可就不好了。”
“……”王默然无语,这一瞬间,他忽然有点后悔说这件事了,这样的条件,官还做得有什么意思?他忽然有点可怜一楼那些商贾了,本以为捡了一个大便宜,实际上却是一个大坑。
就在他寻思如何下台的时候,忽然魏征开口了。
“山东出身,内务府要不要?”
王心里一惊,暗道,这是怎么回事,魏征竟然要掺和进来!
李牧倒是一视同仁,道:“山东出身,也是我大唐的子民,为何不要只要是人才我就要,不是人才,拿钱补,补够了,我也要。内务府是做生意的地方,用钱说话,比什么都管用。”
魏征也很干脆,道:“多少钱?”
“报名费一百贯,但是用不用,还要看能力和我的心情。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没选中,报名费不退。思量好了再来。”
“我知道了。”魏征点点头,道:“明日送到你的住处。”
“送到我的住处干什么,想要陷害我不成?我若是收了,你再让那个王境泽弹劾我。我可不会中你的奸计,把钱送到工部去,交给你的女儿。她现在是我的秘书,这些事情都归她管。”
魏征听李牧提及他的女儿,瞬间变得面无表情了起来。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带有一丝异样。谁不知道,魏征把自己的女儿赶出了家门,而李牧却收留了他的女儿。谁还没个八卦之心,这瓜田李下之嫌,算是免不掉了。
魏征受不住众人的目光,醋芹也不吃了,起身道:“御史台还有事,老夫先告辞了。逐鹿侯,明日见。”
李牧也不拦着他,叫来服务员,吩咐打包一份醋芹,送到魏征的府上。
见众人的目光看过来,李牧又招呼道:“大家吃好喝好,不要客气,有事就先走,大家都这么熟了,不必拘束啊。”
王刚刚说了一半的话,实在是不好意思在继续问,只好向长孙无忌使眼色。他听了李牧说‘聘用制’,无‘俸禄’的时候,已经打算放弃了。但因为魏征的加入,又觉得肯定有什么自己还没想到的利好,便又有所犹豫了。
同样疑惑的人还有长孙无忌,他听完李牧的话,便知道这内务府的官员成色不足了。这样的官,骗骗那些商贾还行,对于世家子弟来说,不是一个好选择。从商到底是贱业,虽说有钱有权,但在勋贵的圈子里,还是低人一头。若是旁支庶出也还好,但李牧已经声明,他只要人才,这就非常难办了。
倒不是说旁支庶出没有人才,只是担心李牧会拿出身做文章,要钱的时候狮子大开口,这就比较难办了。
至于不要钱的情况,长孙无忌压根就没去想。李牧这厮自打当了内务府总管大臣,张口闭口全都是钱,真真铜臭满身,哪还有一丝勋贵的样子。
“李牧,你也不要绕弯子了,内务府到底是怎么个章程,你有什么要求,都摆出来,大家伙好好聊一聊,也省得这样绕来绕去,都累得慌。”
众人纷纷点头,李牧的心眼太多了,斗智斗勇太耗费脑细胞,还是简单点好。
“这也就是国舅爷开口了,唤作旁人,休想让我吐露一个字。”李牧先捧了一句,才道:“内务府的章程,也是最近才定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报给陛下。今日先给大伙儿说一说。”
“我的打算是内务府辖下九局一卫,分别为、广储局,皇产局,会计局,营造局,专利局,印务局,工商局,慈幼局,奉宸局。卫,自然是锦衣卫。衙门口具体的职能,大伙儿从名称上也能瞧出一二。各局的长官,称之为局长,对应六品官职。局长之下,还有两个等级,一曰“处”,二曰“科”,分别对应七品、八品官职。再次,有各科主事,对应九品官职。”
长孙无忌暗暗心惊,李牧这厮野心不小,按他这个说法,内务府岂不是如同小朝廷一般?除了刑名之权,朝廷有的,它几乎都有!
明白了此节,但他却没有点破。他料想,李牧敢如此大庭广众地说出来,必然是已经与李世民通过气了。既然是李世民首肯的事情,背后必有帝王不为人知的目的,他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长孙无忌想了想,问道:“为何没有四、五品的官职?你那兄弟,可是封了五品官呐。”
李牧苦笑一声,道:“国舅爷还真是高看我,我那兄弟能封五品,那可不是我的面子,而是河间郡王的面子。蒙河间郡王错爱,收了我那兄弟做干儿子,这才有了这五品官职。坊间传闻不足信,太过于夸张了些。”
长孙无忌心道,我信了你的邪,什么坊间传闻。大唐日报在你掌控之下,坊间传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
他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而是说道:“内务府若是如此安排,似乎有些失衡。你是从三品的总管大臣,好歹也得有些帮手才是。冲儿是你的弟子,若是你不嫌弃,我去向陛下恳求,让冲儿到内务府帮你如何?”
王心中暗道,长孙无忌果然出手了。虽然不知道长孙无忌是怎么想的,但是他觉得自己也不能落后,也赶紧把王普拽过来,道:“侯爷,我这兄弟与你”
李牧摆手打断二人,道:“我的好徒儿长孙冲,还有我的好朋友王普,早就是我中意的人选了。只是,若做六品官,以他们的才干,显得有些屈才。但若再往上么,恐怕陛下、唉!就算陛下答应,满朝文武会答应么?内务府已然是众矢之的了,若是再有一群四五品的官员,朝野之间还不得说:瞧瞧那个李牧,他是打算造反,这是要搞一个小朝廷出来!”
李牧眉头紧锁,道:“若是如此,如之奈何啊!我现在可是怕了,再经不起一点折腾了呀!”
王赶忙道:“侯爷一心为了陛下,一心为了社稷,哪个敢乱嚼舌根?御史台那帮吃闲饭的,如何能理解侯爷的辛苦?侯爷是做大事的人,不必把小人放在心上!”
反正魏征已经走了,剩下的人当中,也没有敢抢白他的,说了也不怕。
长孙无忌却想得多些,他不担心李牧是众矢之的,反正他已经是了。他是担心他的儿子,会不会受到李牧的牵连。但是怎么想,这也是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的事情,犹豫再三,还是说道:“为朝廷效力,怎么能够畏惧人言。只要你肯答应带一带冲儿,陛下那里我去说。”
李牧犹豫不决,好半天才道:“我的好徒儿哪里都好,就是这体重实在……太过于笨拙了些。而且他还没出师,上次我让他陪伴高昌世子,一点小事都没做好……若是他不足以胜任,议论起来,恐怕对国舅的名声有损。”
还好今日长孙冲不在,否则此时又得气得要吐血了。
长孙无忌听懂了李牧的意思,他是在说,既然你非得让你儿子当这个官。那就当,可若是当不好,丢人现眼了,也与我李牧没有关系。
好奸诈的小子!
长孙无忌忍下这一口恶气,道:“他是你的弟子,若他不足以胜任,你也不要客气,该怎么斥责便怎么斥责好了。”
言下之意,赖定你了,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