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逃过一劫
李孝恭飞速换好了衣裳,带着李牧和李重义从花园的小路绕近路来到书房,刚进屋还没等坐下,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李孝恭忙对李牧和李重义使了一个眼色,他则拿起了一本书来,李牧瞧见了,赶紧小声提醒:“郡王,拿反了!”
李孝恭低头一瞧,面色大,赶紧调转过来。这时,李世民已经到了门口了。
“堂兄,我来了!”
“是谁?”李孝恭问了一声,手里的书并不放下,好一个‘手不释卷’,看到是李世民进来,这才站起身,作势便要行礼:“臣参见陛下。”
李世民瞧见李牧完好,没少胳膊也没少腿儿,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李孝恭跟前扶住他,道:“堂兄不必如此拘礼,此处又不是朝堂,行礼作甚。”
李世民瞧见李孝恭手里拿着一本书,心里头觉着好笑,他素知李孝恭的秉性,这就不是一个会看书的人。但他也不说破,而是问道:“堂兄这是在读书么?”随后瞥向李牧,道:“你这小子,不好好地为朕办事,跑来叨扰朕的堂兄,实在是太放肆了!”
李牧刚要开口,李孝恭拦在了前头,道:“陛下莫要怪他,这孩子今日来拜访我。也算是正经事,也不知道他打哪儿听说,臣府里有余钱,便过来找臣,要与臣合伙做生意。臣身为郡王,如何能参与商贾之事,便严词拒绝了。为了让他不叨扰其他皇亲,便把这书找出来,给他讲讲大义,让他明一明事理。”
说着话,李孝恭把手里的书塞到李牧手中,李牧瞧了眼书名,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手里这本书,名为《山海经》,是一本记述古代志怪的古籍,成书于战国时代。什么夸父逐日、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大禹治水之类的神话故事,皆出于此。这是一本闲到不能再闲的闲书,哪有什么大义,从哪儿能看出事理?
怕李世民瞧见,李牧赶紧塞进怀中,道:“小子一定好好地看,好好地学。今日叨扰郡王了,小子这就告退了。”
“去吧去吧、”李孝恭摆摆手,同时不忘提醒,道:“孩儿啊,回去收拾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府里什么都有。人过来就行,今日权当回去告个别吧,毕竟也相处那么久了。”
孩儿?
李世民听得迷糊,问道:“堂兄,你这是……”
“啊,这么回事。”李孝恭指了下李重义,笑着解释道:“我与这个孩子一见如故,方才已收他为义子了。”
李世民彻底糊涂了,难道袁天罡的消息有误?不是说出大事了么?怎么眨眼就变成认干儿子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重义答应下来,跟随在李牧身后,一起往外走。李世民瞧了李牧一眼,没有说什么,但是眼色已经递了过去。大意是说,等着,别走!
李牧会意,从李世民身边溜了出去,书房中只剩下李世民与李孝恭兄弟二人。
李孝恭看看李世民,眨巴眨巴眼睛,道:“陛下,今日来我府上,可是有事?”
“啊,这……”李世民来得着急,没顾得上想托词,一下子被问住了,索性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道:“不瞒堂兄,是有人报朕,说是李牧这小子,惹到了堂兄。朕便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小人!”李孝恭勃然大怒,道:“陛下,此人当斩!臣与李牧,实乃皇亲,能出什么事情!这个小人如此挑拨,必定居心不良,陛下一定要彻查!”
“朕知道了。”李世民应了声,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瞧了李孝恭一眼,忍不住问道:“堂兄今日没出过府?”
“没有啊!”李孝恭一脸坦然,道:“昨日宿醉,起得晚了些,刚吃过饭,李牧小子就来了,接着陛下就到了……陛下为何有此一问?可是那小人又说了什么?”
“没有没有、”李世民知道问不出什么了,赶紧岔开话题,道:“是朕大惊小怪了,既然无事,朕便回宫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朕处置呢。”
李孝恭拉住李世民的袖子,道:“陛下好不容易来臣府里一趟,如何能这般就走了。臣这就着人准备酒宴,今日一醉方休如何?”
“不可不可、”李世民哪有工夫陪他喝酒,道:“高昌使节还没走,事情实在是太多。来日得空,再与堂兄共谋一醉,今日就免了吧。”
李孝恭一脸遗憾,道:“那臣送送陛下。”
李世民点点头,俩人从书房出来。李孝恭一直送李世民到门口,看着他上了马,才依依不舍而别。
……
李重义已经先行一步回家了,李牧跟着高公公来到胡同口。看到袁天罡也在这儿等着,心里头觉着奇怪。这老神棍最近的出镜率挺高啊,什么时候他也成了李世民的跟班了。
瞧这三人的配置,一个出家人、一个皇帝、一个太监,到有点像是《康熙微服私访记》的阵容了,只不过电视剧里的是和尚,这里的是道士。
不过出门带谁,是李世民的自由,李牧也管不着这事儿。他跟袁天罡只能算是认识,没什么交情,也没话题可聊,因此只是点了个头,没有说话。
这时李世民过来了,看到李牧,从马上下来,劈头盖脸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报朕,说你惹上了河间郡王,被捉到了王府。朕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却什么也没发生?当朕是傻子么?你把事情说清楚,要是敢遮掩,朕绝不饶你!”
“多谢陛下回护之意,今天的事情,确实是臣莽撞了。”当下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全都对李世民说了。他不是不想为李孝恭遮掩,而是隐瞒不了。听李世民这话音儿,分明是另有人把事情告知了他。也就是说,李世民手中掌握着一个情报系统。长安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就算自己隐瞒,李世民早晚也能知道,不如直接老实交代了,还能落得个坦白从宽。
李世民听罢之后,也是哭笑不得。自己的这个堂兄啊,也确实是闲的太无聊了,竟做出嫖宿青楼之举,过于荒唐了些。偏偏这件事,涉及到男人的**和面子,就算他是皇帝,也唯有苦笑而已了。
李孝恭那边他管不了,李牧他却能管。李世民板起脸,道:“李牧,你也太嚣张跋扈了。昨天你不是割了阴弘智一只耳朵么?怎么今日又打上门去了,你知不知道,今日你是万幸中的万幸。你当朕的这位堂兄脾气好么?没有整治你,算你走运了!”
李牧赶紧道:“陛下,臣的性格就是这样,睚眦必报。臣不觉得有什么错,只是没想到郡王在……不过臣也觉得奇怪,刚开始的时候,郡王是挺生气的,可等臣把事情说了,他又好像不怎么生气了,臣也不知道为什么。”
“呵,你那么聪明,还想不明白?”
“啊?”李牧一脸茫然,道:“臣想不明白啊!”
“这还不简单么,因为堂兄他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朕若猜得不错,堂兄昨日出现在那个‘春风楼’,必然与阴弘智有关。堂兄意识到被阴弘智利用,自然不能如他所愿,你也因此逃过一劫。”
“是这么回事!”李牧闻言大喜,道:“这下好了,用不着我出手,郡王肯定会教训他。”
“也不会。”李世民又给李牧泼了一盆冷水,道:“阴弘智毕竟是阴妃的亲弟弟,算是皇亲国戚。他总要顾虑朕的感受,哪像你,做事冲动鲁莽,丝毫不顾虑朕。”
李世民冷下脸,道:“你和阴弘智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不许再找他麻烦,他若找你麻烦,朕也不饶他。”
李牧见李世民的态度坚决,只好作罢,但还是忍不住使坏,道:“陛下,臣有一言,不吐不快。那阴弘智心术不正,臣打听到消息,他教导燕王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在陛下和阴妃面前,他是一个样子,背着陛下和阴妃,他又是一个样子。陛下若不信,可以去问问万年县令,燕王在阴弘智的纵容下,欺压百姓的事情有多少!臣还听说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燕王只有十岁,阴弘智却以教导敦伦之礼为名,让燕王观看淫……”
“行了!”李世民打断李牧的话,道:“不用说了,朕会着人调查。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河间郡王那儿,你好好好处理。朕刚听他的话音儿,似乎也想做点买卖。明日你去问问,若他也有这个念头,你就多出点力,缓和一下关系。堂兄不比他人,不能慢待,懂吗?”
“臣知道了。”
李世民哼了声,爬上马背,道:“回去吧,朕也回宫了。”
李牧傻了眼,他的马被李重义带走了,这可怎么回家?赶忙道:“陛下,能不能捎臣一段,臣没有马,身边又没人,此处离家太远了,万一阴弘智埋伏人,臣的小命儿休矣”
“朕不管,自己走回去,打死活该,谁让你惹事?”
“……”
第364章 大哥难当
回宫的路上,李世民一言不发。高公公瞥了眼袁天罡,心中窃喜。自打袁天罡回到长安之后,李世民每日都要召见他,多的时候,一日要见三次,着实让他感觉到了威胁。今天听李牧说起的燕王做下的事情,袁天罡竟一个字都没提起过,失职之罪必然逃不掉了。
高公公现在所处的位置,与袁天罡之间,谈不到争权夺利。他就是非常单纯地,看到袁天罡倒霉,心里高兴而已。
回到太极殿,李世民在坐在榻上,还没有说话,袁天罡已经跪了下来。
“臣有失察之罪,请陛下责罚。”
李世民瞧了他一眼,问道:“燕王真如李牧说的那般么?”
“这……”袁天罡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道:“臣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袁天罡低头不语。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因他是朕的儿子,你便不敢把他的过失告诉朕。那么,若他日朕的儿子中,有人有了异心,你也不会对朕说了?”
此言诛心,袁天罡骇然,忙以头杵地,急声道:“陛下,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证。之所以没有告诉陛下燕王的事情,只因臣觉得,燕王毕竟年幼,处事不当也情有可原。且也没有酿成大祸,不算什么大事。陛下日理万机,怎么能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精力?臣处置失当,请陛下责罚!”
“你确实是处置失当。”李世民的声音淡然,没有发怒,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朕是天子,尚且每日自省,是否哪里做得不够,对不住百姓。朕的儿子,难道还能逾越到朕的头上?朕善待百姓,他欺压百姓,这是在打朕的脸。你是朕的眼睛,却视而不见,不告知朕他的恶行,就是包庇纵容!”
袁天罡冷汗淋漓,不敢抬头,道:“臣知罪!”
李世民揉了揉脸,叹气道:“不能怪你,是朕的错,是朕没有与你言明。现在你记好了,从今往后,不良人不止要监察百官,皇亲国戚也在监察之列。每月汇总一次拿给朕看,如何处置,朕自有定夺。”
“臣明白了。”
李世民把袁天罡扶起来,勉励道:“爱卿,朕倚重你的地方还有很多。不良人也应当适时扩张一番了,你放手去做,朕信任你,无需心存顾虑,畏首畏尾。”
袁天罡红了眼眶,重重点头。李世民拍拍他的肩膀,准他告退离去。
高公公在旁边看着,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高干、”
“在呢?”高公公赶紧收起表情,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阴弘智不能再留了。”
高公公一愣,小心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要除了他么?老奴一定办得妥妥的!”
李世民皱眉道:“你怎么学得跟李牧一样了,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他毕竟是阴妃的弟弟,朕是他的姐夫,他又没杀人造反,朕怎么能杀他?朕说不能留了,意思是不能留在燕王身边,不能留在长安了。你怎么连朕的心意都不懂了,高干,近些日子你是越来越不得力了。”
“……”高公公差点哭出来,心里万般的委屈。这叫啥事儿啊,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事情办砸了不但不责备,反而还勉励,老高我整日勤勤恳恳,却落得满身不是,能不能讲点理了!
高公公也不敢说,低着头不出声。
“你去一趟中书省,替朕下一道旨意。封阴弘智为齐州刺史,明日启程赴任,家眷同行。临走之前,不必入宫告别。到任之后,写一封书信回来便是。另外,朕要为燕王再选一位长史,去吏部一趟,把朕的意思告诉辅机,让他亲自挑选合适的人,选出……五人,提交给朕,朕再定夺。”
高公公听到这话,心中暗道,这是要发配阴弘智了。不过齐州倒也不错,相比琼州那等不毛之地,不知要好了多少。去那里做刺史,也算是一个土皇帝了,看来陛下心里还是多少顾虑阴妃,否则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么说,阴妃没有失宠。
高公公暗暗记在心里,打算等会儿告诉干儿子们。让他们都警醒着点,不要出了点事情就世态炎凉。在这后宫里,指不定谁得宠一时,无论是贵妃还是才人,都是主子,都不能轻易得罪。
……
夜晚,凤求凰。
刚刚吃过一顿大餐,权当是为了李重义庆贺。得知李重义成为河间郡王李孝恭的义子,所有人都为他高兴,只有李重义自己闷闷不乐,一顿饭吃下来,都没有说过几句话,一直在喝闷酒。
李牧是真的高兴,今天发生的事情,因祸得福,解决了他一块心病,喝了不少,一身的酒气,脸色也变得通红。回到房中,白巧巧伺候他脱衣服,看到了胳膊上被血浸透的白布,才知道受伤的事情。即便李牧再怎么解释,尽量把事情说得轻松,白巧巧还是哭了一场。
不过这回倒是没提回马邑的茬儿,哭过之后,就去找了金疮药,帮李牧重新换药。
李牧枕着李知恩的腿,偷瞄着认真换药的白巧巧,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夫人,你今天怎么没提不让我做官的事情了?怎么,不心疼夫君了?”
男人就是这么的贱,人家说心疼的时候,嫌人家唠叨。如今不说了,还舔着脸问人家。
白巧巧没搭理他,换好了药,用干净的白布把伤口重新包好,才回答道:“我说了,你会听吗?我是你的妻子,总不能次次跟你唠叨,你若心疼我,自己就会注意,你若不心疼我,我也没有办法。”
一句话把李牧说得心里难受了起来,他伸手去拉白巧巧的手。白巧巧担心他动作幅度太大,伤口崩开,忙靠近了一点,把手递给他。
“我以后一定注意,不让你担心。”说着,李牧又开始插科打诨,道:“其实真的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你看,这不是皆大欢喜么?若没有今天的事情,大个儿怎么能有如此的机缘?事实说明,你的夫君我,有大气运加身,总是能因祸得福,化险为夷……”忽然李牧瞅见李知恩在撇嘴,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捏了一把,道:“撇嘴干什么?不信主人的话了?”
李知恩被摸得脸红红,赶忙道:“主人说得都对,我就是打了个哈欠。”
“又欺负知恩。”白巧巧轻轻拍了李牧一下,嗔道:“知恩每天从早忙到晚,不知道多累,晚上还得伺候你,受你的欺负,也不知道疼人。”
“我不知道疼人?”李牧瞥了眼白巧巧,嘴角勾起了一丝让她非常熟悉的笑意。白巧巧看到他这样笑,哪能不知道他要干嘛,羞红了脸,道:“先吹了灯……”
“吹了灯我怎么看得清……”李牧翻身爬起,一个恶狗扑食,把白巧巧压在了身下。白巧巧受着他的欺负,又担心他的伤口,不住地道‘慢点轻点’,李知恩在旁边笑意盈盈地看着,时不时伸手摸一把,虽然还没到时候参与其中,但是过过手瘾,也还是可以的么……
次日清晨。
李牧扶着腰从房里出来,眼圈都是黑的。胖达趴在他的头上,连连打哈欠,昨天它的觉可是没睡好。吱哇乱叫的,半宿都没消停,这谁顶得住啊。
李重义早早在门口等着了,看到李牧出来,道:“大哥,昨天我想了一宿。我还是不能离开你,等会我就跟郡王说”
“说什么说,你懂个屁!”李牧没好气地打断李重义的话,道:“男子汉一言九鼎,昨天你刚答应,今天就反悔,还是个人啊?再说了,你有什么离不开我的,我是你爹呀?就算我是你爹,孩子长大了还得成家立业呢,你想吃我一辈子啊?门儿都没有!养了你半年多,我已经很够意思了,以后吃你爹去!”
话不好听,但李重义却一点也不生气。他知道李牧的脾气,这些都不知他的真心话。只是为了让他能好受一点,故意说出来的。
大个子红了眼眶,道:“大哥,我若不在你身边,万一有人意图伤你可怎么办?你经常惹是生非,恨你的人一定不少,他们若是联起手,小九一人未必敌得过”
“……”李牧一脸幽怨地看着李重义,没好气道:“你小子是不是因为有了个义父撑腰,放肆起来了,有你这么说大哥的?你大哥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谁人不知道逐鹿侯是出了名的与人为善,乐于助人小郎君,怎么到你的嘴里成了惹是生非了。我惹过谁?都是他们惹我!”
李重义不吱声了,李牧见他不反驳,也就饶过了他,道:“去前院账上,取十根金条带在身上。在外面不比家里,你的性子又直,不会打点关系。遇到管事儿的人,给点钱总是没错。不要舍不得,不够再回来取。”
“我不带,昨天郡王说了,王府什么都有,人过去就行。我就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了我的斧子,其他什么都没带。”
李牧怒道:“让你带你就带,怎么还没出家门口呢,我说的话你就不听了?”
“我就不带!”
“行!”李牧气哼哼指了指李重义,吼道:“小九,去给我装一车金银器皿,等会拜访郡王,不能空手!”
第365章 拉下水
李牧带着李重义来到河间郡王府,李孝恭大开中门相迎,带着他的家人一起来迎接。李牧没有想到李孝恭会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心里头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为李重义高兴,看得出李孝恭对这个义子是重视的,李重义到了他家,应当不会受苦了。
李牧现在完全就是嫁女儿的心,既希望李重义能有一个好前程,又担心他到了河间郡王府,遭人白眼,受到冷落。看到李孝恭待他甚是郑重,心里头便也放心了许多。
当下,李孝恭为李重义介绍家里的人,从他的妻子到儿子再到比较得宠的几个妾室。李重义一脸茫然,他的脑袋不怎么好使,记几个人还行,一次性十几二十个,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李牧在这方面却很天赋异禀,李重义没记住的,他基本都记住了,彻底放下了心。
李孝恭虽然妻妾很多,但子嗣并不兴旺,只有两个儿子,长子约莫十三四岁,与李重义年齿相近,但看起来的样子,却要比他小得多。还有一个幼子,乃是妾室所生,尚在襁褓。眼下,只要跟他这个长子搞好关系即可。互相都见了面,李孝恭非常高兴,命人在游园大排酒宴,阖府上下,都有赐食。
去游园的路上,李牧来到李孝恭长子旁边,看了看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堆起笑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李崇义!”
倒是响快!这样的孩子,性格一般都比较直爽,没有什么弯弯绕。不像长孙冲那个死胖子,一肚子的坏水。李牧心中更加满意,又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跟大哥说,大哥送给你。”
李崇义蹙起眉头,不客气道:“你不是我大哥,父王说了,他才是我大哥。”他指了指李重义,道:“只有这样的猛士,才配做我的大哥。”
原来比李重义要小。
李重义沉声道:“你既然认我这个大哥,就得认他。他是我大哥。”
李崇义瞅了瞅李牧,不服道:“大哥,你为什么认他做大哥,他看起来没什么力气,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李重义有些恼了,道:“他就是我大哥,你要是对他不敬,担心我揍你!”
“哎呀呀、干嘛呢!”李牧赶紧安抚住李重义,道:“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亲兄弟了。你还是他的大哥,怎么能随便打人呢?我打过你吗?”
李重义不吱声了,李牧又堆起笑脸,拍拍李崇义的肩膀,道:“小老弟,你记住,做大哥呢,不是能打就可以的。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你还小,不懂可以理解,等你像我一样,在江湖混迹十几年之后,你就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了。”
李崇义挡开李牧的手,戳穿道:“你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几岁,怎么可能混迹江湖十几年。不要骗我了,我虽然不爱读书,却也不傻!”
“嘿!”李牧恼火道:“怎么就骗你了呢?你不信可以问你大哥啊,我六岁那年就开始混迹江湖,七岁从人贩子手里把你大哥救下,今年我十七,十七减六,十一没错吧,我说十几年,难道不对吗?”
李崇义也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孩子,见李牧说得如此真实,心中犹豫了起来,他看看李重义,李重义当然是点头。他信不过李牧,却能信得过自己的这位新大哥。见他也承认李牧的话,顿时眼睛里绽放出崇拜的光芒。
他拉着李牧的袖子,问道:“大哥,你真的混迹江湖十几年吗?那你快给我说说,江湖是什么样子?我听府里的卫士说过一些,但他们都说不明白,后来给父王知道了,罚了他们,他们就不敢说了。你不怕我父王吧,你跟我说说。”
“算了算了,我也怕你父王。”李牧摆摆手,又忍不住逗他,道:“不过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一入江湖深似海,回头已是百年身。江湖的事情啊,腥风血雨……你还是个孩子,不知道也好。”
“唉!”李崇义登时垂头丧气了起来,嘟哝道:“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啊!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一定杀入江湖,做一位游侠儿!不,我要做大侠。要做虬髯客那样,令人闻风丧胆的大侠!”
“哟呵,你还知道虬髯客?”
“我还见过他呢!”
“见、见过?”李牧愣住,急忙抓住李崇义的肩头,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在哪里见过他?”
事关他的身世,李牧如何能不紧张。
“你抓疼我了!”李崇义皱起眉头,不满大叫。李牧赶紧松手,哄骗道:“实不相瞒,我也非常崇拜虬髯客。你在哪里见过他,告诉我好不好,我也去见他一面。”
“你见不着了。”
“怎么见不着呢,他死了?”
“那倒也没有。”李崇义眼珠转了转,道:“你想知道他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最近我听说一件好玩的东西,好像叫军棋……”
“哎呀!说什么呐小老弟!原来你想要军棋,那你可是找对人了。军棋正是我发明的呀,这样,你把消息告诉我,我送你一副我亲手制作的典藏版军棋,保准市面上买不着的,如何?”
李崇义大喜,道:“那便说定了!”
“定定定,你说!”
“我六岁的时候见过他,那时候我们家还住在江南。虬髯客与李靖将军是结义兄弟,他来见李靖将军,正好被我遇上,他还夸我是个练武的材料呢。”
李牧瞪圆了眼睛,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没了呀,然后他就走了呀。”
“……”李牧差点闪岔了气,看着李崇义说不出话来。
这消息有个屁用啊!
说你是练武的材料?说你就信呐!你咋这么天真呢!
李崇义见李牧脸色不对,赶紧道:“答应我的军棋可不许反悔!”
“行行行,不反悔。”李牧敷衍一声,懒得跟小孩儿计较。走在前面的李孝恭见他们几个小辈在后面嘀嘀咕咕,喊了一声,李牧忙带着俩人追了上去。
……
河间郡王府,占地广大。建有一个游园,这游园不止有假山,回廊,池塘,还种植了珍奇花木,只是如今是隆冬时节,显得有些凋敝,但也不乏是一处上好的雪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孝恭俨然有了七分的醉意,李崇义这小子,喝了半坛三杯倒,已经是不省人事了。李孝恭也不在意,看得出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采取的是放养态度,管束得并不怎么严格。
李重义和李崇义,兄弟二人一桌,坐在李孝恭的左手边。李牧自己一桌,坐在李孝恭的右手边。李牧也喝得差不多了,正要寻个借口开溜的时候,李孝恭忽然看了过来,一把抓住李牧的肩膀,瞪着一双牛眼,道:“混小子,你说,你怎么赔我!”
“陪你?”
李牧打了个激灵,还得怎么陪啊?老子陪你吃饭,陪你喝酒,难道你还要……太恶心了吧!
李孝恭凑得很近,酒气喷在李牧的脸上:“自打我来到长安,一日比一日不快活,实在是无趣,无趣的紧!好不容易,有了春风楼这么一个去处,你倒好,把春风楼砸了!你可知道,那个……那个阴弘智,被陛下发配去了齐州做刺史,春风楼没啦!我以后去哪里玩耍,你这个混账,你还我春风楼,还我的娇娇!”
“娇娇?”李牧苦笑不已,这“娇娇”想必就是李孝恭那个相好的女子了,见他要栽倒,李牧赶紧扶着,道:“郡王何必苦闷啊,郡王喜欢哪个女子,娶进门就是了。偌大王府,还愁养不起么?”
“你懂什么啊……”李孝恭哭道:“娶进了家门,滋味就变了!不一样了!哎呀!你不明白!”
李牧这才听懂,原来是家花不如野花香,这老小子好这一口!
这可怎么办呢忽然,一件事浮现在脑海中,李牧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郡王不必悲伤,没了春风楼,咱们再开一个就是了!昨天您不是说我找您合伙做买卖么,咱们就合伙做买卖。您出一份,我出一份,开个青楼如何?”
“开青楼?”李孝恭停止了哭泣,直愣愣地看着李牧,似乎有些心动。但很快,他又摇头,道:“不成不成,吾乃大唐郡王,怎么能开青楼,若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令皇室蒙羞?绝对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呀!”李牧极力劝说,道:“要不咱们这样,我开一个青楼,郡王您入股。反正我李牧就是做生意的,也不怕人说三道四,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开?我入股?”李孝恭拧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小子,你的心意,本王领了。若你是为了让本王高兴,大可不必如此,你也是大唐侯爷,让人知道了也不好听。”
“多谢郡王关怀。”李牧笑吟吟道:“不敢欺瞒郡王,我开这个青楼,为了郡王只是占一半,还有一半是为了公事,职责所在,不得不开呀。”
“职责所在?”李孝恭挑了下眉:“什么职责?开青楼也是你的职责?”
第366章 教坊变青楼(恭贺“左手的花”荣升盟主!)
李牧不着急说,先是抿了口酒,随后一声叹息,见李孝恭有些急了,才开口道:“郡王消息灵通,自是知道小子奉陛下之命,经营生意,充盈内帑。看似授予了极大权柄,实则处处都是制肘。有一个叫王境泽的御史,三不五时,便要上奏折敲打我一番,让我好不烦恼啊!”
李孝恭皱眉道:“你与我说这些作甚,我早已不管朝堂的事情了,你跟我说也没用。”
“郡王误会了,只是与郡王抱怨几句。”接着,李牧继续道:“就说这做生意,与民争利的不能做,还得缴纳税费。您见多识广,应该是懂得。这生意啊,就那么几样,衣食住行,如是而已。不能与民争利,那与谁争利呢?难道是勋贵、世家、门阀这些人吗?”
“难呐!”李牧又叹息一声,道:“也就是我吧,天资聪颖,天赋异禀,天……”
李孝恭听明白了,这小子不是没辙,而是在变着法的吹嘘自己,没好气道:“我没空听你吹嘘,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点说!”
“郡王怎么如此没有耐心呢。”李牧摇了摇头,看他满面通红,暗道不与这酒醉之人计较,道:“充盈内帑,无非就是开源节流四个字而已,开源要开,节流也要节。因此,设内务府后,我就找了二十几个账房,把宫中的开销账本都翻了出来,一一对账。”
“呵!”李孝恭笑了一声,道:“你倒是不怕得罪人,这种账目,不用查也知道是什么样子,能看出什么来?”
“,可别这么说,还真看出点东西。”
李孝恭抬了下眼皮,道:“瞧出什么了?”
“宫中教坊司,靡费甚大。”
李孝恭听到这话,乐了,道:“小子,你休跟我打趣,教坊司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
李牧一本正经,道:“我当然知道,典制里头有,教坊司专门管理宫廷俗乐的教习和演出等诸事宜。问题便出现在了这里,我查阅了记录。陛下今年整一年,仅仅在太上皇诞辰、陛下诞辰、皇后诞辰,祭祀太庙,一共四次,动用过教坊司的乐舞。除这四次之外,再没有与宫中有关的任何记录。反而,各皇亲、勋贵、官员等,频繁把教坊司的伶人叫去府中。换言之,是内帑的钱,替这些皇亲、勋贵、官员,养着歌舞乐妓。这些人,俨然把教坊司当成了平康坊,而且还是不花钱的!”
李孝恭听出点意思了,拧着眉毛看向李牧,道:“小子,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教坊司又叫官妓,前朝就已有成例,它就是这么个东西”
“不!”李牧正色道:“郡王差了,前朝是前朝,现在是现在。前朝炀帝不仁,所以教坊司才沦为官妓。他也得到了应得的报应,葬送了万里江山。而如今,陛下圣明,勤俭朴素,一改前朝奢靡之风。试问,陛下都不重歌舞宴饮,反而朝臣夜夜笙歌,这说得过去吗?”
李孝恭怫然不悦,道:“按你这样说,本王也是夜夜笙歌,那我也一身的不是了?”
“不不不。”李牧连连摆手,道:“郡王和那些宵小之徒有着本质的区别。小子斗胆问一句,郡王去春风楼,给钱吗?”
“自然要给!”李孝恭红着脸道:“本王什么时候差过钱,随手打赏,都是一个银元宝!”
“郡王大气!”李牧称赞了一声,道:“这不就是了,郡王之尊,嫖宿尚且给钱。而这些无耻的宵小之辈,嫖宿都舍不得花钱,净占宫里头的便宜,他们还是人吗?陛下是您的兄弟啊,吃了这么大的亏,您就一点也不气愤吗?”
“……”李孝恭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恍然发现,他还是被李牧给绕到坑里了。教坊司就是官妓,这是一条公认的潜规则,根本就无需争辩的事实。而李牧却说,是宵小之徒占陛下的便宜。又问他,作为兄弟,气愤不气愤。
气愤,就要被他拉下水。不气愤?作为郡王,不跟陛下一条心,那不是作死么?
李孝恭恨得牙根痒痒,狠狠地瞪了李牧一眼,咬牙道:“本王自然是气愤异常!如之奈何?总不能把人都杀了吧!”
“有办法!”李牧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道:“为了整治这种不正之风,也是为了陛下的利益不受损害。身为内务府总管大臣的我,正在谋划一件大事!我将要改革教坊司,彻底杜绝这种‘官妓’的行为。以后教坊司将是一块清净之地,不容任何宵小之徒玷污!”
“……”李孝恭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李牧,道:“小子,你是不是喝醉了。怎么净说一些胡话,你知不知道教坊司有多少人?你又知不知道,这背后牵扯到多少人。多少人在教坊司有相好的?是,你现在是深得陛下宠信,没人敢轻易招惹你。但你要惹起公愤,情况就不一样了。聪明的人,要知进退,明哲保身。你这样整天惹事,是嫌自己命长?”
“多谢郡王为我着想。”李牧先道了个谢,拿起酒壶给李孝恭满上。听这老小子一席话,逻辑清晰缜密,还是没喝多。这忽悠人,喝多了最好,李牧赶紧劝酒,李孝恭摇头叹了口气,又喝了一盅。
李牧继续说道:“小子想过后果了,这就好比是大禹治水。直接把河道堵死是不行的,得开辟支干,分散水流,所谓堵不如疏,就是这个道理。因此,小子便想到,开个青楼。”
酒劲儿有点上头了,李孝恭的思维也开始慢了。他拧着眉头,从到到尾又重新捋了一遍。这件事应该是这么回事,李牧要改革教坊司,把官妓取消掉。但他自己也知道,这满朝的勋贵官员,都在教坊司有相好的。他不敢一刀切,就打算开个青楼……
“你想挣钱!”
“对喽!”李牧拍了下巴掌,道:“就是挣钱!与其让他们白玩儿,不如挣一点小钱。我已经想好了,我开的青楼,无论是规模,还是质量,都一定要冠绝长安不,是冠绝大唐,冠绝宇内!我们的服务宗旨,就是要给客人神仙一般的消费体验。你想到的,我给你。你想不到的,我让你见识。喜欢纯情有纯情,喜欢泼辣有泼辣,只要你花钱,一切要求,全部都满足。”
李孝恭沉默不语,他在想象李牧的话。若是真有这么一家青楼,他肯定是第一个客人,神仙一般的体验,想想都刺激!
李牧的声音,还在他耳边蛊惑:“郡王您想,教坊司可是专业的!质量上,咱们就先赢了!教坊司的女子都是什么人,那可都是犯官的亲眷。知书达礼,琴棋书画,哪有不会的!平康里的女子都是些什么人?都是贫苦出身,要让她们吟诗作对,红袖添香,实在是太为难了些!”
“咱们的目标客人,哪一个不是有身份的?寻常女子,他们看得上眼么?还得是这教坊司的女子,扮什么像什么,你喜欢吟诗,咱们就吟诗,你喜欢下棋,咱们就下棋。不会没有关系,可以教嘛。教坊司隐藏的能人可不少,我府上的账房,就是教坊司里选出来的,一个能顶三个使,算账快得很!”
李孝恭被说得动了心思,道:“我还是觉得太大胆了,再怎么说,教坊司的人也是宫里的。你把她们都弄到宫外,陛下那儿怎么交代?”
“挑质量好的,留点不就行了?”李牧早想好了说法,道:“我会询问她们个人的意见,愿意出宫自由自在的,就让她们出宫。不愿意出宫的,就让她们留下。男的,可以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手艺,有手艺的,安排到工部干活,没手艺的,总有力气吧,当个小厮,当个龟公,拎个茶壶,不也是份活计么。总之就是要给教坊司减轻负担,全都养着,成百上千人,一日得吃多少粮食!不如开个青楼,让他们自己挣口饭吃。郡王您说呢?”
李孝恭已经彻底被说服了,频频点头,道:“也是这么个理儿好,这生意本王做了,跟你合伙。怎么个入股法?”
李牧嘿嘿笑道;“小子曾经说过,涉及到内务府的生意,我自己不参股。这样,教坊司出人,我再帮郡王搞个章程,内务府占三成份子。青楼生意毕竟不太好听,牵扯到内务府不好,明面上就算我的,私下赚多少都入内帑。剩下的份子,都归郡王处置。郡王想独占,那便独占,郡王不想独占,拉人入伙也可以,全凭郡王心思了。”
李孝恭想了想,道:“本王独占也不好,我还有两个弟弟,一位是济北郡王,一位是汉阳郡公,他们俩一人占一成。江夏郡王你可认得?”
“见过几面,没有什么联系。”
“我去跟他说,让他占两成,我占三成。一成份子折合多少本钱,你说个数吧。”
李牧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成份子一万贯,我保这个生意一年净赚不少于十万贯,若是少了,我掏钱补。”
“十万贯?”李孝恭皱眉道:“你不要说大话,据我所知春风楼一年也不过三四万贯的利,你敢说十万?”
李牧自信一笑,又重复了一遍:“少了我补!”
李孝恭见状也不废话,道:“成,等会你就把钱带走!”
“妥!”
第367章 说干就干!
事情谈妥,皆大欢喜。酒宴过后,李牧参观了一下李孝恭为李重义这个干儿子准备的住处。竟是一处单独的院落,挨着演武场旁边,俨然是一座独立的宅邸,厅堂,仓房等一应俱全。还有四个丫鬟,六个小厮,十几个护卫伺候,排场比原来的逐鹿侯府也丝毫不差了。
李牧彻底放下心来,嘱咐李重义好好孝敬义父,便与李孝恭告辞。
进河间郡王府的时候,他带了一车的金银器皿,看着挺大一堆,实际上价值不过两千余贯,是为了李重义准备点零花钱,或者当做礼物送人。李孝恭一件也没要,都堆在了李重义自己院落的仓房里。
而李牧走的时候,他也带走了一车金银。这些金银可不是器皿,而是一块块‘金砖银砖’,都是一样的制式,装在密封的木箱中。看着就不像是寻常之物,李牧询问才知,原来这些金银,都是李孝恭坐镇江南时,从原来江南诸反王的府里查抄的。回到长安后,他的这些钱,李渊和李世民父子二人没找他要,就都留在了他的手里。
李牧没问多少,但看他毫不费力拿出七万贯金银的架势,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个六七十万贯才能如此阔气。
这么大一笔现钱,国库都拿不出来。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了,李牧心里直痒痒,这么多钱,要是都在他的手中,做起事情来,何须那么多无赖的手段,惹人诟病?
但是没办法,李世民穷成那样了,这些钱都没有去动,他也只能是想想了。
今早出门之前,李牧让独孤九去办了件事,通知与内务府有生意来往的各大商贾,下午在工部开会。类似的会议,已经进行了几次。商贾们也都熟悉了流程,基本上都专门指定专人负责。只要李牧这边给了消息,基本上没有敢缺席的人。
涉及的都是大生意大订单,缺席就等于是把钱送给了别人。身上有官职的人,自然是不会出现在这里。都是各家的主事人,或者族中年轻子弟,做这个会议代表。如今各家也逐渐摸清了李牧的个性,知道他不喜欢跟老家伙打交道,都在提拔年轻一代。
李牧约好的时间是未时三刻,众人未时便到了,都在会议室等着。李牧迟迟不来,他们便谈论起这两日长安城发生的事情,话题自然也是绕不过李牧与阴弘智的冲突。
阴弘智交友广泛,在座的人不少都与他相识,清楚他的底细。刚听说李牧与燕王及阴弘智斗起来的时候,都以为会是一场龙争虎斗,等着看热闹,没成想随之而来的消息便是李牧把阴弘智的耳朵割了,还令燕王认了隐太子做爹,去高阳原守孝三月。消息没来得及确认,又传出李牧到平康坊把阴弘智的春风楼砸了,还把河间郡王堵个正着。
河间郡王那是什么人物!众人都认为李牧这回肯定是要栽了。没想到又给他化险为夷,他们不知道细情,但今天一早,李牧带着重礼去河间郡王府的消息,众人都收到了。这礼都送了,还不是大事化小了么?
众人恨得牙根痒痒,却不得不佩服。也就是李牧,换一个人经历这两日的事情,不死也得扒层皮,像他这样遇难成祥化险为夷的,绝对不会有第二个。
这玩意怎么说呢,叫运气,也是运气。叫实力,那就是实力。传闻李牧被河间郡王带到王府后,陛下曾快马前去相救。换了旁人,陛下可能理会么?这就是圣眷,圣眷,就是实力。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之时,李牧推门进来。像是有人按了静音,偌大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李牧迈步走向主位落座,扫了众人一眼,道:“实在抱歉,晌午时候再河间郡王府多喝了两杯。又跟郡王谈了笔生意,耽搁了时候,来晚了,让诸位久等,对不住了!”
众人一听,心中骇然,逐鹿侯果然有的是手段,化险为夷不说,竟还能与河间郡王做起生意来,常人岂能做到?
听李牧说抱歉,众人赶忙起身稽首,纷纷道:“侯爷事务繁忙,我们等一会儿是应该的。如今哪里少的了侯爷,侯爷当真是辛苦……”
阿谀奉承之词,滔滔不绝。李牧听了一会儿,抬手虚压了一下,道:“好了,吹捧都收一收吧,咱们抓紧时间,说正事。”
众人又坐下来,李牧抬手,旁边的魏璎珞手中,接过一本册子。这些日工部事务繁忙,李牧又懒得整理资料,便让魏璎珞兼职了他的秘书。这件事家里人还不知道,李牧也没上赶着说,否则即便白巧巧不说什么,李知恩那儿也得闹一场。小丫头像是醋缸里泡大的,什么都要吃醋,魏璎珞更是重点对象,要是给她知道魏璎珞荣升秘书,她都能把凤求凰的生意扔下,也要过来把秘书这个位置抢过去。
李牧手里这本册子,是魏璎珞自己整理的。都是李牧随口说的事情,她一一记录下来,算是一个备忘录,否则事情太多,容易落下。其中有一些做了标记,表示已经有了完结。没有标记的,则是还没完结。李牧翻了翻册子,把册子又还给魏璎珞,开口道:“今日找诸位过来,主要是三件事。诸位谁有意向,可以直接说出来,现在就可以谈。”
“第一件事,过不了几个月,便是春耕的时候了。我的兄弟李思文,大家想必也都知道。他现在定襄,四周有很多田地亟待耕种。需要粮种若干,谁能提供,价格从优。”
有人问道:“不知侯爷需要多少?”
“一万顷地的粮种。”
这人是行家里手,听到数目,便开始计算:“一顷地需粮种十五斤,一万顷地便是十五万斤粮种。一斗十斤,十斗一担,共计一千五百担,长安城现今粮价,三百五十文一斗,粮种需精挑细选,优等粮种,不低于五百文一斗。共计一万五千斗,七千五百贯。若侯爷全在郑家粮行拿货,我可以做主,零头抹去,七千贯,为侯爷备齐。只是货运,需侯爷自理。”
谈及生意的时候,在商言商,不分尊卑,这是李牧的要求。所以这位粮商说起话来,也没有阿谀奉承。
李牧点点头,不置可否。
又有一人站起来,道:“侯爷,账目刚刚郑掌柜已经算过,我就不赘言了。赵氏粮行,同等质量粮种,也是七千贯,承担货运。若不能按照约定时间交付,愿承担损失。”
李牧又点了点头,他知道这赵氏粮行的底细。赵氏粮行与赵郡李氏关系很深,赵郡李氏经营车马行,遍布天下。他敢包货运,必然是依仗赵郡李氏的渠道。
而郑氏粮行的根基在山东,运送到长安已经是挑费不小,再送到定襄去,本钱都够不上,决计不能硬撑了。郑掌柜黯然叹了口气,道:“罢了,郑氏粮行退出,恭喜赵掌柜,又拿下一单。”
“多谢郑兄相让,前日郑兄不也拿下三船贡米订单么?大家彼此彼此,生意不是一个人做的。”
言语间颇有机锋,盖因前日,内务府采购贡米,郑氏粮行拔得头筹,赵氏粮行惜败,两家有点不对付。不过今日赵氏粮行扳回一城,也算是打了个平手。
李牧见没有人再争,便拍板,道:“那这笔订单,就交给赵氏粮行。还是那句话,做生意,讲究一个货真价实,钱不少你的,但是东西若是出问题,尤其是粮种这等关系民生之物,不要怪本侯不客气。”
赵掌柜忙道:“侯爷放心,咱们知道规矩,若是出问题。小的人头奉上,赵氏粮行即刻滚出长安城!”
李牧对旁边的魏璎珞道:“给他记上,等会立契。”
魏璎珞点点头,把事项记录在册子上。
“第二件事,涉及到药材。”李牧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份清单,放在了桌上,道:“孙神医云游之前,把爱徒刘神威刘大夫留在长安,并委托我,成立一家医馆。大家想必也都收到了消息,本侯把府邸腾了出来,办这家医馆。如今缺少一批药材,这里是清单。诸位谁做药材生意,可以看一看。另外,待医馆开张之后,还有孙神医秘方所治之成药需要销售四方,有意者也可报名。择日在医馆,连同刘大夫一起商议价格。”
众人踊跃发言,有提供药材的,也有意销售成药的,魏璎珞也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第三件事,是我自己的一点私事。”李牧看向众人,道:“诸位都是长安城的大商贾,人脉广博,不知谁手中有平康坊的产业,最好是春风楼附近。我想收购,现钱若是不够,用马场的份子置换也行,大唐矿业和大唐盐业的股份亦可,随卖家方便。”
此言一出,众人皆呆若木鸡。
他们都知道,李牧在程咬金的马场有两成份子,又持有大唐盐业两成股份,大唐矿业一成股份。这三者,都是千金不换的金饭碗。能下金蛋的老母鸡,如今是怎么了,他疯了不成,竟要置换平康坊的产业。
那平康坊是什么地方,那可是
众人忽然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难道逐鹿侯想开个青楼不成么?
第368章 隔墙有耳
在座除了魏璎珞之外,都是男人。互相看了一眼,表情都有些暧昧了起来。
逐鹿侯砸了阴弘智的春风楼,许是在砸的过程中,明白了春风楼的好处,便也想开一间。火气正旺的年纪,这种事情也很正常。
只是他为什么要用手里的股份置换?
平康坊产业虽然值钱,但再值钱,也有个限度。毕竟是嫖宿之所,虽然人人都需要,却人人都不耻,名声也不好听。平康坊最红火的青楼,无论荤素,一年的赚头也不会超过五万贯。而李牧拿出来的代价,仅马场的两成份子,一年便不低于这个数了。
更不要说大唐矿业的一成股份,大唐盐业的两成股份,矿与盐自古以来都是暴利行业。李牧的这些股份,一年怕不是得有二三十万贯的纯利,与经营青楼相比,不但更加省心,而且风险也小很多。
青楼靠的是花魁和姑娘,这一批姑娘好,青楼能红火两三年,但再漂亮的花魁,总有人老色衰的时候。随着当家头牌的势微,青楼的收入也会直线下降。跟盐、矿的金饭碗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稍微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做这种傻事。但偏偏李牧就做了,这让众人疑惑。逐鹿侯李牧,执掌工部与内务府,显然不是傻子。谁要把他当傻子,自己才是真傻子。他做这件事情,必有深意,只是这深意是什么,众人不知道,也不敢问。
不过在他们的角度,怎么看这种置换都是划算的。用青楼换盐、矿的股份,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至于李牧说的第一个条件,用钱来收购,则是被众人忽视了。
钱花完就了,怎么能跟金饭碗相提并论?若是谁要钱,那可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子了!
当下有人站起来表态,道:“侯爷,扬州苏家在平康坊有一处产业,名为清音阁,乃是一个‘素’馆,馆中姑娘尤擅琵琶,誉满长安。就在春风楼旁边,一年的进项,不少于四万贯。若侯爷有意,愿置换侯爷手中半成大唐矿业的股份,清音阁的地契还有姑娘们的卖身契,一并都给侯爷。”
李牧点点头,还没说话,便有第二个人站起来,道:“你这奸人,胆敢哄骗侯爷!你那个清音阁,一年能赚四万贯不假,但若想置换大唐矿业半成股份,你想瞎了心!”喷完苏家掌柜,这人又道:“禀告侯爷,我是蜀州柳家在长安的管事。柳家在平康坊有一处产业,名为美仙楼。去年的花魁,便在美仙楼中。远了不敢说,三年之内,每年必保五万贯的纯利。愿置换侯爷手中,大唐盐业半成股份。”
蜀州缺盐,这位柳家管事若能置换大唐盐业半成股份,柳家在蜀州势必崛起,因此才如此激动。
待他说完,苏家掌柜立刻反唇相讥,冷笑道:“你才是奸人!没听侯爷说吗?要距离春风楼近的,你那个美仙楼,距离春风楼一百八十丈远,也敢换半成大唐盐业股份,痴心妄想,你还隐瞒不报,妄图欺骗侯爷,安得什么心!”
柳家管事的一点小心思被戳破,又羞又恼,又担心李牧怪罪,登时红了眼睛,一把扯住苏家掌柜的头发,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道:“我只是没来得及说,你就要编排我,奸佞小人,我岂能容你!”
“竟敢打人?我跟你拼了!”
二人扭打一处,李牧皱起了眉头,猛地拍了下桌子:“放肆!这里是工部,岂容是打架的地方?来人,拿出去一人打十鞭,给他们长点记性!”
门外涌进两个壮汉,他们都是李重义麾下正在接受训练的士卒。由于只有三百名额,余出的二百人,李牧也不想浪费,便打算留在工部。让他们轮换站岗,也算熟悉一下。
两个人被拎出去,惨叫声随之传了进来。
李牧面沉似水,道:“本侯说了无数遍,做生意,要有规矩。竞价可以,按规矩来。打架,还是在我面前打架,可有把本侯放在眼中?以后这会议室里,再出现此类事情,休要怪我无情。少不得得留下一只耳朵,让你们听不清楚本侯的规矩!”
众人森然,联想到这几日阴弘智的事情,心中惴惴,难道逐鹿侯最近又添了新爱好?原来好泼粪,现在好割耳,真是恐怖如斯!
“此事,还要慎重。我知道你们都觊觎股份,但本侯也不是好糊弄的。不能是你们说你们的产业值多少,就值多少。本侯要着人估价,本侯估价是多少,就是多少。愿意换就换,不换就拉倒,本侯也不为难。但若是有那待价而沽的小人,也别怪我不客气。实话告诉你们,这个生意,是本侯跟河间郡王合伙的买卖。河间郡王是什么人,无需本侯赘述,你们要是觉得能得罪的起,可以试一试!”
既然是合伙,就不能当甩手掌柜。名号借用一下,李牧可不觉得亏心。
众人都不敢作声了,一个逐鹿侯他们已经是惹不起,再加上一个河间郡王,谁还敢打小算盘。
“有意者,先把名单报上来。”李牧对魏璎珞示意了一下,魏璎珞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到隔壁屋子,为众人登记去了。
会议至此结束,众人纷纷起身去隔壁凑个热闹。唯有三人留了下来,一个是赵郡李氏的负责人李应,另一个是纸坊的封四,还有一个是印务监的监正毕老三,李牧今日让独孤九去通知的时候,便特意告知了三人,会议结束之后,还有要事详谈。
李牧招招手,示意三人坐得近一点。李牧先看向李应,道:“新式轴承,试验得如何了?”
“效果非常好,远远超过现有的轴承。”李应现在算是彻底服了李牧,轴承的技术,已经几百年没有进展了。但李牧拿出来的新式轴承,却能比现有的轴承多出三倍耐久。如此大的进步,简直是惊世骇俗。
以前,众人谈论起李牧,李应也说过一些诽谤的话,但见识到了新式轴承后,他收起了所有偏见。新式轴承证明了,李牧是有真本事的。古往今来幸进的人多了,有哪个能做出这么精巧的轴承?
李应不是没动过歪心眼,他在试验的时候,找来能工巧匠,试图把轴承拆开,研究内部构造,如法炮制。但这种新式轴承,只要拆开就装不回去。哪怕能做出一模一样的零件也没有用。试验了几个,都是如此。
这便是独门绝技,让你连仿制都仿制不得!
轴承的技术,李牧也没打算交给别人。系统是他最大的依仗,能少泄露一点是一点。技术,永远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最保险。
李牧绝口不提传授之事,只道:“既然已经试验过了没问题,那么就按照说好的,成立一个造车作坊。由工部提供轴承,你们制作车辆,负责贩卖,三七分润。”
李应虽然自知希望渺茫,但还是忍不住道:“侯爷,若能传授轴承的技术给我们的工匠,愿奉上两成纯利给侯爷……”
“此事勿谈!”
李应见李牧的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言语,叹了口气,道:“但凭侯爷做主。”
“好,明日来工部找璎珞立契。契约写好之后,工厂就会开始生产轴承。其余的事情,你自行安排就是。”
李应点头应下,没有他的事了,便告辞离开。
李牧又看向毕老三,问道:“《经义详解》和《千金方》的雕版都刻好了?”
“全按照侯爷的吩咐刻好,校检三遍,没有一个错字。”
“干活的人呢?够用么?”
“勉强够用,每个人多分担一些,不耽误进度。”
“很好,人还要再招。”说完又看向封四,道:“印刷这两本书的纸张,可有准备完毕?”
“禀告侯爷,我的纸坊因为要供给大唐日报的用纸,实在是产量不够。不过我为侯爷联络了另外两家纸坊,已经带他们工部签了订单,不会耽误侯爷的事。”
“也行,不过你的纸坊,还是要扩大。不要担心库存,往后印刷书籍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多少库存也消化得了。”
“小人知道,只是如今干活的人不好找了。”封四叹了口气,道:“侯爷不知,自打侯爷把口牙行的奴隶全买了之后。大伙便纷纷效仿,现在口牙行都没有奴隶了。以前没有订单这一说,怕生产出来卖不出去,用不着这么多干活的人。但是现在大伙跟着侯爷,都拿到了订单,唯恐自己干得慢了,下一个订单被别人抢了,都急红了眼,到处抢人。实在抢不到的,都有回老家招募流民的了”
“是嘛!”李牧乐了:“敢情我还做了个功德,这样也好,能干活的,就有饭吃,这个冬天,也能少饿死、冻死一些人了。”
封四忙道:“全赖侯爷的恩德。”
李牧眼神一动,又道:“什么恩德,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能管了几个人。真正值得称颂的是陛下,陛下贤明,百姓的生活会越来越好。总有一日,路无饿殍,百姓安居,我等只是尽力而为,添砖加瓦罢了。”
封四和毕老三连连称是。
李牧往门口处瞥了一眼,暗道,难道我看错了?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李世民走了进来,道:“小子,你是看到了朕,故意这么说吧!”
第369章 如意算盘(恭贺“诅咒该死的你”荣升盟主!)
看到李世民,封四和毕老三都吓得不轻,赶忙施礼。李世民跟他们也没什么说的,摆了摆手,让俩人退下了。
李牧殷勤地请李世民坐下,道:“臣怎么能知道陛下会来工部,又怎么能知道陛下在外面偷听呢?刚才的话,句句都是臣的肺腑之言,没有一句假话。”
李世民笑了笑,道:“姑且信你一回。今日得空,朕想起上次参观工部未能尽兴,便又过来看看。方才李爱卿已陪朕走了一圈,看了工厂,又看了工匠们的住处。非常好,秩序井然,朕很满意。本来都打算回去了,听到有人说你来了,便过来看看。”其实他是为了治脚臭才出宫,从刘神威那里离开,见日头尚早,才拐过来工部瞅一瞅。不过治疗脚臭这样的事情,李世民是不可能提的。
忽然,李世民冷下了脸,道:“没想到却听到了有人想要开青楼的消息,还是伙同朕的兄弟李牧,你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哎呦我的陛下啊!”李牧登时叫起了屈,道:“臣这回可是委屈大发了,臣为了此事,损失非小啊!陛下什么时候来的?可听全了?”
李世民如实道:“在你打人鞭子前后,之前的没有听到。”
“哎呦!”李牧捂着心口,夸张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做坏事的时候,被陛下堵个正着,吃亏的时候,陛下却看不见,老天爷啊,让我死了吧!”
“休要胡言,乱说什么!”李世民呵斥了他,道:“你又受了什么委屈,跟朕说个清楚。”
“陛下,臣开青楼完全都公事。为此,臣搭上了马场的份子,大唐盐业和大唐矿业的股份,损失巨大!陛下还如此误会臣,臣不死了去,还活个甚么!”
李世民拧起眉头,道:“朕倒是听了个一知半解,这个股份那个股份的,到底怎么回事?”
李牧便提起了教坊司改革的事情,又把如何与李孝恭牵扯在一起等等前后事宜,都对李世民说了。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道:“李牧,堂兄说得一点也不差,教坊司牵扯甚大,且是前朝旧例,你如此大刀阔斧,势必会引起公愤。这男女之事,说不清,道不明,最是缠人。若是那些伶人也反对你,就会更加难办。你的心意是好的,但朕觉得,还是从长计议吧。”
李牧没想到李世民也这样说,心里气愤。老子做这一切,最大受益人是你,别人扯后腿也就罢了,你还扯后腿?
倔脾气上来了,皇帝的面子也不给!李牧哼了一声,道:“臣以为陛下乃是一代雄主,不是沉溺酒色之人。没想到陛下竟舍不得教坊司,可真是让臣见识了。好,陛下既然舍不得,臣不管就是了。就让陛下沉溺于温柔乡中,也让我大唐效仿前朝,二世而亡吧!”
“你个臭小子!”李世民气得拍了李牧脑勺一巴掌,骂道:“竟把朕比作亡国之君,你的胆子大得没边儿了!你哪只耳朵听到朕有舍不得的意思,朕是在为你考虑,担心你得罪太多的人。你小子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歪曲朕的意思,该当何罪?”
李牧赶紧换上一副笑脸,道:“臣就知道陛下英明,绝不是昏聩之主。陛下的维护之心,臣心领了。但是臣既然得陛下信任,做了内务府的总管大臣,就要做总管大臣应该做的事情。陛下信得过臣,当知道用人不疑的道理。请陛下相信臣,支持臣,臣哪怕披荆斩棘,也一定能够做到!”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一意孤行,朕也随你。只是你还没说清楚,为何非得开一家青楼,又为何要拿你的股份去置换。朕虽然不懂生意,却也知道,这样置换你是吃了大亏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牧笑了一下,道:“臣就是不想与人有牵扯了。”
李世民皱眉:“什么意思?”
“有了内务府之后,臣打算以后只要牵扯到股份的生意,就以内务府的名义来做。赚的钱都算内帑里,这样也可以早日赚到一百万贯,供陛下打造无敌之师。臣虽然受损失,但臣想过了,臣要那么多钱也没用。如今家里有酒坊和凤求凰两个买卖,赚的钱已经够用了。而且臣管着内务府,事情已经很多了。再处理参股的生意,确实忙不过来,不如当断则断,也给自己省点心,图个清净。”
李世民听到这些话,有感动,也有些惭愧,道:“也是难为了你,为了朕的一句话,让你如此操劳,又担了这么大的损失。只是朕还是觉得,你毕竟是朝廷命官,又是大唐军侯。做生意,是为了朕,没办法。但你开青楼,这……于你的名声有损,朕如何过意的去。”
“陛下!”李牧正色道:“臣请问陛下,社稷与名声相比,孰轻孰重?”
“自是社稷重要,可这与你开青楼,有何关联?”
“陛下,臣开青楼,也是为了挣钱,早日挣到一百万贯,陛下也能早日肃清四边。天下太平,百姓安居,臣也算是尽力了,区区名声,有什么可惜的,何况臣的名声,一直也不怎么样。”
李世民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臣也不在乎啊!”李牧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又道:“还有就是,陛下可曾想过。臣若不开这家青楼,那些被教坊司裁撤的女子,她们何去何从?”
李牧叹了口气,道:“她们中的很多人,已经习惯了这种供人娱乐,纸醉金迷的日子。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就算是让她们去干活挣钱,她们也不想出那份力气了。若臣不开这家青楼,她们也会入这个行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这个行当,算得上是暴利,来钱快。臣再想点新奇的花样,一年赚个十几二十万贯不成问题。”
“再加上河间郡王有意做点生意,他又……好这一口。臣便想,一举数得之事,为何不做呢?不就是名声么,臣又不在乎!”
“唉!”李世民叹了口气,道:“那你这些损失怎么补,朕不能欠你这么大的人情。”
“没有关系啊。”李牧摊摊手,道:“臣不在乎啊,送给陛下又如何?”
“朕心里过意不去!”李世民摇头道:“你若想不出弥补之法,朕不能答应。”
“这……”李牧想了想,道:“那不如这样,陛下,看看臣的这些股份能在平康坊换多大块地方,若是地方够大,臣自己再开一家赌坊,赚钱弥补损失,陛下觉得呢?”
“赌坊?”李世民想了想,道:“也好,朕自登基以来,虽一直在打压民间赌戏。但效果甚微,私赌之事屡禁不止。赌坊更是遍地都是,也不差你这一家。只是这赌戏之事,里面的门道,你若不懂,未必能赚钱。你可想好了?”
李牧笑道:“陛下忘了,麻将牌可是臣发明的。”
“你发明了又怎样,那日还不是输给父皇”李世民恍然,道:“你是故意的?”
李牧嘿嘿笑,不说话。
李世民气恼道:“你小子真是长了个七窍玲珑的心,连朕都瞒了过去。这让朕以后如何信你?”
“这都是小事,哄太上皇开心,无伤大雅。在大事上,臣可有瞒过陛下?”李牧知道李世民的性格,刚刚自己送了那么大的人情给他,他现在是不会真正生气的。
果然,李世民没有过于计较,嘟哝了两句,也就作罢了。李世民看着李牧,道:“你为朕承担的一切,损失的名声,朕心中都有数。你放心,朕必不负你。”
李牧心道,李世民最近怎么总说这种肉麻的话,倒像是痴男怨女在诉衷肠,恶心不恶心啊。你当我是个愚忠的傻子么?我今日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来日你知道我泡了你的妞之后做的准备。现在我损失的越多,付出的越多,你心里的愧疚就越多。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偏不信到时候你能狠得下心杀我。
况且,你哪里知道我的打算,赔钱的事情,不是我李牧做的。青楼固然挣钱,哪有赌坊赚得多?别人开赌坊,有赚有赔。我开赌坊,稳赚不赔。作为一个看过五十部以上赌片,学过概率学微积分的穿越者,若是算计这点事都算计不明白,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赌场的打算,是跟青楼一起来的。就算没有今天这一出,李牧也得搞。名字他都起好了,青楼叫做“丽春院”,赌坊叫做“销金窟”,赚穷人的钱算什么本事。要赚,就赚有钱人的钱,什么勋贵、门阀、士族,一个也跑不了,削死你们这群老凯子!
陪李世民演了一出“君臣相惜”的戏码,李牧随着李世民一道从工部出来,一直到了朱雀大街才分别,李世民和高公公回宫,李牧则带着独孤九回了京东集。
刚从后门进院,迎面就撞上了一脸幽怨的李知恩。李牧莫名其妙,从马上下来,询问道:“怎么了这是?”
李知恩鼓了鼓嘴,不理他,红着眼睛往屋里走。李牧赶紧跟了过去,刚到门口,却听到了里面的哭声,吓了一跳急忙闯进去,看到是白巧巧在哭,不由大惊:“怎么了这是?哭什么啊,是不是我老丈人死了?”
第370章 要了亲命了!
“你说什么啊!”白巧巧哭着捶了李牧一拳,道:“我爹活得好好的,你怎么咒他!”
李牧赶紧赔不是,握住白巧巧的小手儿,道:“那为什么哭啊?”他又瞥了眼旁边站着的李知恩,道:“还有你这丫头,抽什么风,我累了一天回到家,连个笑脸都没有,我惹你啦?”
“哼!”李知恩把头扭了过去,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李牧有点懵,看向白巧巧,道:“娘子,到底怎么了?”
白巧巧幽怨地看他一眼,止住哭声,抽抽搭搭道:“夫君,你老实告诉我,这两日,你是不是去了平康坊?”
“是呀!昨天去了,今天也到那儿瞅了一眼。”
“那就是真的了?”
李牧没懂,但听出来白巧巧的语气不对,凝眉道:“真、真的呀,不过……”
‘不过’之后的话还没说出来,白巧巧又哭了,就要把手抽出去,李牧赶紧把她搂在怀里,道:“到底是为什么哭啊!”
李知恩在旁边幽幽说道:“夫人是听了人家的闲言碎语,今日来了好几位贵夫人,她们挑选东西的时候,闲聊天。说主人因为与人争风吃醋,在平康坊和人打起来了,还砸了一家青楼。夫人伤心了,所以才哭。”
“啊?”李牧目瞪口呆,道:“这不是胡闹么!我家中有娇妻美妾,还去青楼寻欢?编故事也不能这么夸张啊!”
白巧巧听了,立刻止住了哭声,道:“你没去?”
“去了。”
“你还是去了!”白巧巧又哭,李牧赶紧道:“我是去了,但我不是与人争风吃醋啊。我胳膊的伤不是跟你说了么,一个叫阴弘智的人刺的,他在平康坊经营一家青楼,我过去砸了,是为了报复他。什么争风吃醋,根本没有的事情。不信你问小九,小九在场,他总不会撒谎吧。”
说着,李牧扯脖子喊:“九儿,过来,你嫂子问你点事儿!”
独孤九在门外听了半天热闹了,闻言进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戴着面具,也看不出来。
白巧巧看向独孤九,问道:“九儿,我问你,你大哥在平康坊都干什么了?”
独孤九如实道:“大哥把人家青楼砸了,正好堵住河间郡王在里面。因此才惹到了河间郡王,后来大哥派我回来,说是若是日落时分他还没从王府出来,就让我去找唐尚书求援。再后面的事情我就不在场了。不过昨晚大哥不是说了么,大个子认了河间郡王做义父,事情解决了呀。”
李牧摊手,道:“看吧,我没骗你吧。你的夫君我清清白白,没有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定是有人嫉妒我,想要搅乱咱们的幸福生活,这人该死,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去弄死他!”
真相大白,白巧巧顿时破涕为笑,紧紧地挤在李牧怀中,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我误会你了,我就知道我的夫君不会那样的,都是她们乱说。”
“就是他们乱说!”李牧瞥向旁边的李知恩,像是在说,怎么还不道歉?
李知恩却没有这么好糊弄,她看了看李牧,又看了看独孤九,道:“夫人,你可不要被主人糊弄过去。他们兄弟一条心,自然是要帮忙遮掩了。你没听到孙夫人说么,主人的那个相好叫‘娇娇’,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若是假的,怎么能说出那么多细节呢?”
白巧巧是个没主意的,听到李知恩的话,又觉得十分有道理,便伸手去推李牧:“你别搂我,去搂那个娇娇去!”
李牧当然不能松开,狠狠地瞪了李知恩一眼。他是了解白巧巧的,虽说也吃醋,却不会想得这么深。现在他全明白了,白巧巧这一出,就是这丫头片子蛊惑的。真真是可恶至极,自己吃飞醋不敢出头,便忽悠巧巧出头,该打!
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怕什么!李牧又道:“休听那些妇人嚼舌根,娇娇这人是有的。但那是河间郡王的相好,我有几个胆子,敢跟河间郡王抢女人?”
“喔……”李知恩像是抓住什么把柄似的,立即道:“说实话了吧,主人不是不想要相好的,是不敢跟河间郡王抢……夫人,咱们没猜错,主人他”
“你给我闭嘴!净吃飞醋,挑拨我与夫人,看我不打你。”李牧大怒,松开白巧巧,把李知恩拽过来,按在腿上啪啪打了两下屁股。头一下打下去,李知恩便羞红了脸,第二下打下去,身子瘫软如泥,再说不出话来了。
独孤九早在李牧扬起手的时候,便把视线转到了一旁。他是大门阀出身,懂得礼数和规矩,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已然融入了习惯中。
刚刚他听了这么久,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嫂子听到有来买东西的妇人说闲话,以为大哥在平康坊有了相好。他知道,没有这回事。但今日他又听到,李牧打算在平康坊开一家青楼。现在是没事,但若这青楼开了,难保以后不会出事。
想到李牧与烟花女子耳鬓厮磨的情景,面具下的俏脸便皱起了眉头。
他看了眼正在训斥李知恩的李牧,慢悠悠开口道:“嫂子,我可以为大哥担保,绝无此事。嫂子若是不信,等大哥的青楼开业了,去一趟,亲眼看看便知。”
“什么?”白巧巧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小九,你说什么?你大哥要开青楼?”
李牧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急忙向独孤九猛使眼色,但独孤九像是看不见似的,还在说:“是啊,今天在工部开会的时候,大哥说的。要用马场和大唐盐业、大唐矿业的股份,置换平康坊的产业。说是要开一家大大的青楼,还要在青楼旁边开一家赌坊”
“你差不多了!”李牧赶紧松开李知恩,扑过来捂住独孤九的嘴巴,不由分说,把他推出门外。回过头,看到妻妾通红的双眼,幽怨的目光,李牧叹了口气,道:“先不忙哭啊,我可以解释……”
独孤九在外头听到这话,面具下的俏脸上,勾起一丝摄魂夺魄的笑意,开心地哼着小调儿,回自己房间去了。
……
李牧整整解释了半宿,才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睡了一会儿。饭都没得吃,更别说干点别的事儿了。也不知道白巧巧和李知恩俩人哪里来的这么旺盛的精力,她俩也没吃东西,也看不出累,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若是回答的时候,有半点犹豫,完了,解释去吧,一个问题能引出三个,再扩展一下,半个小时也绕不完。
李牧从打算改革教坊司那天开始,便想过了各种各样可能出现的问题。勋贵、官员都没把他吓到,但是昨夜这一宿,他是真的想过要放弃。
实在是受不了了……
大清早,趁着白巧巧和李知恩两个熬不住睡着了。李牧爬起来,从后门溜出去,绕了个圈,溜进了王鸥店铺的后门。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了王鸥的马车,知道她在这里。
王鸥也是刚醒,还未梳妆。见李牧来了,便也不着急起,伺候他宽衣,俩人又钻回了被窝。李牧得厉害,使坏的心思都没了,挤进王鸥的怀里,嗅着淡雅的**,昏昏沉沉。
王鸥瞧着李牧的样子,心疼坏了,调整了几次姿势,就为了让他可以更舒服些,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侍女端水过来,想要此后她洗漱,被她瞪了一眼,赶忙退下去了。
李牧拥着王鸥香喷喷的身子,想要睡觉,但就是睡不着。这种感觉,俗称是熬过劲了。大脑已经度过了最疲惫的时段,重新兴奋了起来。即便已经发出信号,告知身体需要睡眠,但是高度兴奋的神经,却又在阻止人进入睡眠的状态。
这种感觉,实在是难受。
李牧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睡得着。只好睁开眼睛,顶着跟胖达同款的黑眼圈,可怜兮兮地看着王鸥。
王鸥见他睁开眼睛了,嘴边漾着笑意,柔声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昨夜没有睡好么?”
“收起你的龌龊想法,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鸥笑了笑,道:“奴家也没说什么啊。”
听到‘奴家’这个词,李牧忽然想起春风楼那个老鸨,登时一阵干呕,差点吐了出来,赶忙道:“这两天你别说‘奴家’,你一说奴家,我就能想起春风楼那个”
突然李牧停住了,他恍然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
果不其然,王鸥的语气冷淡了下来,看着李牧的眼睛,幽幽道:“春风楼么?夫君,这个地方,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啊?”
李牧把头埋在王鸥的胸口,央求道:“我求求你了,能不能别问……我昨天晚上,就为了解释这件事,一宿没合眼,饶了我吧,好不好”
王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她手底下的人,早就把事情的经过报给她了。她知道李牧没有相好,若是有,此时那相好的尸身都已经凉了。
但她还是喜欢听李牧的解释,眼眸一转,悠悠叹气:“谁让我只是三夫人,不敢问啊……”
“好好好!我说!我从头说!!”
第371章 幸福的苦恼
李牧醒来的时候,阳光明媚。冬日的暖阳,带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没有夏日那么炽烈,却能让人看着就觉得温暖。李牧也不记得自己说到了哪儿,他只记得自己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左右看了看,王鸥不在身边。李牧坐起来,有些木然地看着前方。这时门口传来响动,李牧看过去,见王鸥端着一盆水过来,打算伺候他洗漱。
在大唐洗漱,与李牧穿越之前,略有不同。刷牙、漱口、洗脸、流程是差不多的。但是因为没有牙刷,刷牙总是让李牧很难受。
但也不要以为,大唐的人都口臭。其实不然,大唐的食物很简单,相比后世来说,食物残渣也没那么多。普遍采用含漱法,以盐水、浓茶、酒为漱口剂,吃完饭就漱口,早晚也漱口。富贵人家,还有专门的‘药粉’,类似于后世的牙粉,只是李牧不知道是由什么配置而成的,但他猜里面肯定有薄荷和盐,因为他使用过后,嘴里冒凉风,还得慌。
‘牙粉’的使用方法,有两种。讲究一点的人,用树枝或者麻蘸取牙粉,在嘴里‘擦’。这种感觉不是很好,给人一种不停地嚼已经嚼过的甘蔗的感觉。比较不讲究的人呢,就是直接用手抠,然后再漱口。
原来在马邑、定襄生活的时候,李牧基本上就是漱口,因为那地方也没有卖‘牙粉’的。到了长安之后,有了钱了,直接就最高档,牙粉、麻都配上了。但李牧属于不叫不讲究的那类人,总是用手抠其实这也没关系,刷牙在这个时代,算是比较**的事情,就算是夫妻之间,都有所避讳。比如他就很少看到白巧巧是怎么刷牙的,偶尔看到了,白巧巧也会避开他。
李牧也觉得奇怪,前世他看网上的舔狗说,美女连屁都是香的。李牧当时想,这不是扯淡吗?但是现在,他有点觉得有道理了。如此贫乏的刷牙条件下,他的几个夫人,全都是一口小白牙儿,这不是很奇怪吗?
想必是牙粉的功效吧,不过李牧已经受不了了,牙刷必须要提上日程,只是他还没想好制作牙刷的材料要用什么。麻肯定是不行了,口感太差。头发太软,马匹的鬃毛倒是挺适合,只是谁肯把马鬃剪下来做牙刷呢?再说也没有那么多鬃毛可用啊……
李牧琢磨着,王鸥已经把麻和‘牙粉’递了过来。李牧接过‘牙粉’,直接用手指头沾了水,然后蘸了点‘牙粉’塞进嘴里开始抠。王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李牧也瞧着她,像是故意似的,抠得更起劲了。
王鸥出身于高门大姓,从小重礼仪,看到李牧这副样子,实在是忍不住,道:“夫君,太不雅观了。”
李牧摇头晃脑,含混不清道:“我就是个小泼皮,你爱不爱?”
王鸥怎么舍得说不爱,嗔怪地横了他一眼,给他递过去漱口水,道:“你就欺负我吧,谁让我喜欢了你”
李牧嘿嘿笑,漱了口,便吻住了王鸥的樱唇。王鸥脸颊绯红,也是动念,揽住李牧的脖颈热烈地回应着。眼瞅着要擦枪走火,李牧赶紧刹住车,唇分,俩人都大口地喘气。
“美么?”李牧坏坏地瞧着王鸥,他喜欢王鸥这样慌了神的样子。这样的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有着不符合她年龄的娇羞。
王鸥轻轻点点头,依偎在李牧的肩头,抿了抿嘴,羞涩低声幽怨道:“夫君,你真按捺得住。”
“用不了多少时候了,等我过了年,考了状元,然后五月份收了知恩,接着便是你。这段时间呢,我就勤奋一些,先让夫人怀上孩子……知恩还小,过两年再生、”他勾了勾王鸥的下巴,道:“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可好?”
“嗯……”王鸥的声音微不可闻,羞得不敢抬头。
李牧哈哈大笑,肚子忽然叫了起来。王鸥忙叫侍女送食物过来,李牧吃饱喝足,又与王鸥温存一阵,跟她借用了马车,赶往天上人间。
他来接郑氏母女。
两天了,叙旧也差不多少了。他不能让郑氏母女一直待在天上人间,实际上,他把郑氏母女带到天上人间见李渊,都是不应该的事情。但昨日看到李世民的时候,他也没提,算是混过去了。不能给脸不要脸,是时候把她们带到她们应该在的地方了。
李渊和郑观音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甚至李牧都没有多费唇舌,因为郑观音已经收拾好了。她把带出来的金银器皿都留在了天上人间的库房,随身只带了百余贯钱,还有一些昨日李有容去为她们找裁缝做得衣裳,便上了马车,跟着李牧走了。
李渊心疼孙女,临走还给带了一堆糕点蜜饯儿,以及两个大食盒,都是刚做得的菜。这种枣木的食盒,兼具保温的功用,若是晚上吃,连热都不用热。
“你的伤势可好了些?”经过连番的几次事情,郑观音已经完全把李牧当成了子侄,对他的伤势非常关切。
李牧笑了笑,道:“已经结了痂,没事了。我年轻嘛,伤口好得快。”
郑观音虽然还不放心,但又不能让李牧把衣服脱下来看,只好嘱咐他多加小心,不要碰着受伤的地方。李牧心里觉得怪怪的,他刚从王鸥那儿出来。这郑观音比王鸥还要小上一岁,那日他请的清楚,郑观音可是叫王鸥‘姐姐’的。这样算起来,我岂不是成了她的姐夫?这倒是有趣的紧。
李牧心里盘算开了,他是郑观音的姐夫。便是李建成的姐夫,李建成又是李世民的哥哥,那他跟李世民就算同辈了。
想到这儿,李牧嘿嘿笑了起来。坐在他对面的李婉顺看着他笑得样子傻,也忍不住笑了一声。郑观音瞧见了,责备道:“婉顺,不得无礼。”
李婉顺赶紧抿着嘴,不敢笑了。
李牧见状赶忙拦着,对郑观音道:“如今已经是宫外了,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孩子嘛,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若是事事都管着,以后回想起来,都没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李婉顺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哥哥小时候有很多开心的事情么?”
“我……”这个问题可真不好回答了,因为李牧脑海中有两份记忆。一份是他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另一份是现在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不过回想起来,好像这两份记忆的童年,都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他自己的童年,在进入孤儿院之前,流浪、捡垃圾,吃人家丢的苹果,什么悲惨的事情都经历过,比《三毛流浪记》里面的三毛还惨!而这具身体的记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父亲早亡,孤儿寡母到处受气,还要被白闹儿这个‘亲家’挤兑……梳理这具身体的记忆,原来的李牧,占比最大的情绪,应该就是‘悲愤’了。
不过跟孩子可不能说这么负能量的事情,李牧现编道:“自然是有啊,我小时候生活在马邑,马邑听过么?出城门就是草原。正所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放眼望去,浩渺无垠,就如同你哥哥我的胸襟一样,辽阔得可以让骏马奔腾!”
李婉言笑了起来,道:“哥哥好能说大话。”
“大话?”李牧哼了一声,道:“你哥哥我从来不说大话,你记住,做到的事情,再夸张也不是大话。没做到的事情,再不值一提,也是大话。就像我,出生在马邑那样的小城你知道马邑有多大么?一座城都没有二百户人家,小的很。”
李牧拿出‘忆往昔’的派头,忽悠李婉顺这个无知小女孩:“出身低微的我,如今已经是大唐三品军侯,这不是一个奇迹吗?古往今来,谁做到了,只有哥哥一个!”
郑观音也道:“确实如此,婉顺,李牧是有大能耐的俊才。以后可不能再无礼,知道吗?”
李婉顺点点头,又偷瞄了李牧一眼,突然开口道:“哥哥,你今年十七岁对吧?”
“是呀,怎么了?”
“我今年八岁。”
“八岁就八岁呗,怎么了?”
“等你二十四岁的时候,我嫁给你好不好?”
“……”李牧一下子哑火了,他撩开帘子看向外面,突然有一种想要跳车的冲动。郑观音也是大,赶忙斥责道:“小孩子胡说什么呢?这种事情,也能胡说么?”
“娘亲,我没有胡说。您不是教过我,受人恩惠,当思报之的道理吗?哥哥救我们出牢笼,这是大恩,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只能以身相许了。”
“你……”这孩子说得有理有据,郑观音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这时小的那个也叫道:“我也嫁给哥哥,哥哥你等我十年……”
李牧一阵头大,苦笑道:“你们两个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也在皇室宗籍里面。咱们是同宗同族的一个姓,是堂兄妹,不能成亲的,明白吗?”
两个孩子赶忙看向自己的娘亲:“娘,是真的吗?”
郑观音心里想,你一个外人,得赐进入宗籍,算哪门子的堂兄妹。但为了糊弄孩子,还是点点头,道:“是,不能成亲。”
两个孩子登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李牧拍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第372章 慈幼局
李牧不是一个变态,前世他也没有那种“奇怪癖好”,在选择对象的方面,一直遵守的是“上下五岁”的原则。他能够接受比自己大五岁以内,或者比自己小五岁以内的对象。太大,有代沟,太小,伺候着累。
穿越之后,他也守住了这个原则。
他十七岁,巧巧二十,知恩十四,五岁以内。至于王鸥和张天爱,他是用前世的年龄算的。前世他二十八,王鸥三十二,张天爱二十四,也在五岁以内。
好像有点无赖?
李牧嘿嘿笑了起来,李婉顺瞧见了,不高兴道:“哥哥在笑什么,不用娶我们这么开心吗?”
“唉!”李牧赶紧长叹一声,道:“哪里开心,我都快哭了,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哥哥我坚强罢了”李牧赶紧岔开话题,看向郑观音,道:“隐太子妃,小子想到一件事,还要与您商量。”
郑观音笑道:“以后不必称呼得这么生疏,你刚不是说已经入了宗籍么?以后叫我一声伯母吧。”
伯母?
李牧心里犯起了嘀咕。按照规矩来说,他入了宗籍,与李承乾、李泰同辈,称呼李世民伯父,自然也得叫李建成伯父,郑观音作为李建成的正妻,称呼一声伯母是恰如其分的。但从王鸥这边来说,他跟郑观音是平辈。
在李牧心里,什么宗籍不宗籍的,从来不重要。还得是老婆这边更近一点,论亲戚,也得从老婆这边算数。最主要的是,这边辈分大,傻子才愿意做小辈。
李牧用力摇头,道:“不好,您看上去这么年轻,仿佛二十许人,如何能称呼伯母?这把您叫老了,我要叫您一声姐姐。”
“瞎说!”郑观音赶紧‘斥责’,但脸上却不见怒色,哪个女人不爱美呢?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看向李牧,问道:“我真的很年轻么?前日见了王家姐姐,她还比我大一岁,却比我年轻许多,样貌宛如十年前一个样子。我应该没有她年轻吧?”
李牧心里头腹诽,暗想,你们也配跟我老婆相提并论?嘴上却说道:“差不多,您看上去要比皇后年轻多了!”
那日在东宫,李牧已经看出来这对妯娌之间的不睦了。当着郑观音的面说长孙皇后的坏话,她一准儿高兴。
果不其然,郑观音听到这话,登时满面笑容,道:“这倒是没错,我与那人同岁,年轻时看不出什么,但生育之后,那人的身材便越来越胖,我倒不是夸耀,这方面她确实不如我。”
“您说的极是,虽然她是皇后,但我不能欺骗自己的良心,公正评价,该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您看上去,确实比她年轻。我偏要叫您一声姐姐,而且,这也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郑观音凝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牧正色道:“您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以何种面目示人?”
“这……”郑观音没有想太多,疑惑道:“有什么区别么?”
“区别大了。”李牧解释道:“您若是用原来的身份,您是隐太子的遗孀,而如今陛下当朝,您的位置非常尴尬。两个孩子,也会遭到一些人异样的眼光。而且因为您身份尊荣,在慈幼局与孤儿们在一起,也会有非常大的距离感,他们会不敢接近您和两个孩子。这与您的初衷相悖。”
郑观音连连点头,道:“确实如此,可有解决的办法?”
“有。”李牧道:“这也正是我想跟您商量的事情,小子想知道,您对从前的身份和荣耀,是否还有眷恋?”
“……”郑观音沉吟不语,好一会儿,苦笑说道:“说一点也没有,那是骗人的话。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夫死子亡,一夜之间,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往日的一切,都如同过眼云烟了。从宫里出来,我便是为了两个孩子,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好,有您这句话,那我便放心了。”李牧看了看两个孩子,道:“我想到的办法是,改名换姓。”
“这如何使得!”郑观音惊道:“我的两个孩子,乃是皇室的血脉……”
“您不必担忧,并不是要从宗籍除名。只是在慈幼局生活的时候,用一个假名替代,免去麻烦而已。孩子当然是皇室血脉,等她们长大之后,随时都可以表明身份。”
郑观音长出一口气,道:“这样还好只是,如何改法?”
李牧想了想,道:“好办,母代父姓,夫代妻姓。孩子跟您姓,您跟隐太子姓。”
郑观音想了想,点点头,道:“如此安排,也算合乎情理。我未出阁时,有一个小名,唤作幼娘,从此之后,我便叫李幼娘吧。这两个孩子么”郑观音想了想,道:“不如就让你这个‘大唐第一才子’给取个新名字吧,我听父皇说起你的诗文,父皇赞不绝口呢。”
“我……”李牧本想婉拒,但是忽然脑袋里晃过一个念头,搞怪地想法便冒了出来,忍住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道:“那我就给取一个。女孩的名字,当温婉秀美、玉洁冰清。不如就叫‘秀妍’和‘秀晶’如何?”
“郑秀妍?郑秀晶?”郑观音念了一遍,点点头,道:“好听,还不谢谢哥哥?”
李婉顺和李婉言齐声道:“谢谢哥哥。”
“小事小事,对于我大唐第一才子来说,起个名字还不是手到擒来……”
对于起名这种事情,他还是改不掉自己的一点恶趣味,不过也没什么,前世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也不用担心会露馅。
……
不一会儿到了慈幼局,李牧昨日已经吩咐好,连夜做了匾额挂上了。慈幼局挂靠在内务府的名下,一切他都可以做主,想什么时候开张,就能什么时候开张。
今天就是个好日子。
李牧带着郑氏母女进了院子,先带她们去后宅把行礼放下,然后吩咐下去,所有人都到庭院中集合。
在此之前,慈幼局已经有几个人在了。这么多孩子,总得有几个人做饭、管理的人。还有昨日来到的,李世民派过来的护卫。这些孩子都是吃惯了苦的,用不着人伺候,很多事情,如刷碗、洗衣,不用人说,自己都能做好。
李牧带着郑氏母女来到众人面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了过来。小石头等几个小男孩,则是不住地往李婉顺姐妹身上瞄。他们倒不是有了什么龌龊的心思,而是这孤儿院中,一个女孩都没有,他们好奇而已。
在这个时代,能活下来的孤儿,没有女孩。有些穷苦人家,生了女孩,便直接掐死了。
李牧瞪过去一眼,几个顽皮的小子都赶忙把目光收回去,不敢再看了。
李牧清了下嗓子,道:“给大家介绍一下,我旁边这位端庄贤淑的女人,是我的一个本家姐姐。”
郑观音瞥了他一眼,话到了嘴边,却也没有出声打断,算是默认了‘本家姐姐’这个称呼。而众人听到郑观音是李牧的姐姐,顿时肃然起敬。逐鹿侯的姐姐,可千万不敢得罪了。
李牧的脸皮厚,根本不在乎,自顾说道:“我的姐姐命苦,丈夫在与突厥人的战事中,为国捐躯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生活十分不易。我得知了事情,岂能袖手旁观?便差人把她们接过来,买了宅子供她们居住。但是,也不知道是谁,跟我的姐姐说起了慈幼局的事。我的姐姐心善,听说有这么多孤儿需要照料,便找到我,说也想出分力。我本不愿姐姐操劳,但无奈姐姐一再坚持,作为弟弟,也只能顺从。”
李牧扯着脖子吹牛逼,已然进入了状态,继续道:“我李牧的才情文采,你们心里都是有数的。我的姐姐,比我只高不低。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诗词歌赋,无所不能。有了她的言传身教,对你们来说,绝对是一件幸事。从今往后,慈幼局的一切,便是我的姐姐说了算,你们这小兔崽子,若是谁敢惹我的姐姐生气,我就打死他,再剁碎了喂狗,清楚了吗?”
留在慈幼局的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是真是假,听到李牧这样说,他们便都信了,一个个惊恐不已,赶忙道:“我们一定听话,不敢惹侯爷的姐姐生气。”
“什么侯爷的姐姐,我的姐姐名字叫做李幼娘哈,这名字倒也贴切。你们都是失去父母的幼童,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娘亲。来,跪下叫声娘亲!”
一群孩子都跪了下来,高呼“娘亲”。
郑观音看到这么多孩子,被李牧呵斥来呵斥去,眼中那畏畏缩缩的神色,早就心疼不已了,又听他们叫娘亲,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赶忙来到跟前,扶起几个孩子,连声道:“都快起来,跪什么?不用跪。”
孩子们哪敢起来,都眼巴巴地看着李牧。郑观音才知源头在哪,瞪了李牧一眼,道:“还不让孩子们起来?这里是你耍威风的地方?”
这么快就融入身份了?看来我这招挺好使么!
李牧心中窃喜,赶忙道歉,摆了摆手,让孩子们起来。
但他还是不忘警告:“你们这群混账小子,都离我的外甥女远一点。谁他妈要是敢动歪心眼,老子就割掉你们的小丁丁!送你们进宫当太监!”
第373章 脆弱的交情
如此狠辣的威胁,并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效果。大唐的孩子,到底还是要比李牧前世的小孩纯洁一点。李牧让孩子们散开,为郑观音介绍慈幼局的工作人员。
两个厨子负责做饭,他们的妻子也跟着帮工。还有一个郎中带个徒弟,四个附近居住的老妈子,算是临时工,三不五时过来帮忙缝缝补补。目前慈幼局上下,一共也就这点人。
李牧本打算再给郑观音找两个伺候的丫鬟,但被她给拒绝了。这些年在宫里,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带孩子。况且李渊那边,还要给她派来两个人。天上人间的服务员都是原来太极宫的宫女,伺候人可是专业的,比他能找到的丫鬟肯定是要好得多。
李牧听说了这件事,便也不再坚持。从厨子手里要过账本,核对无误,交给了郑观音。如今慈幼局的账上,还有四百多贯钱,短时间内不用担心没钱使用。
至于之后的事情,等他倒出手来,会再想办法。
郑观音把食盒中的菜拿出来给孩子们吃,李牧没有留下凑热闹。上百号人,那么几个菜,能吃一口都算多了,他要是再凑热闹,孩子们一口都吃不上,还不至于那么丢人,
郑观音送李牧到门口,李牧再三嘱咐,有任何事情,派人去京东集通知,他一定第一时间赶到。郑观音应下,目送李牧的马车离开,返回院里跟孩子们一起吃饭。她很喜欢这份工作,把每一个孩子的名字都一一记下,有的孩子没名字,只有个小名,她也记在心里,打算统计之后,再帮这些孩子取个名字。
……
李牧回到京东集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他先悄悄地到王鸥的店铺后门,把马车归还了。又跟王鸥温存了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地回家。
刚进门,就看到李知恩杵在门口。看到李牧进来,小丫头二话不说扑了过来,在李牧身上嗅了起来。
“干嘛呀?”李牧心虚,赶紧躲。但是已经晚了,李知恩的鼻子灵敏得很,已经闻出来了。
“就知道!”
李牧把她抓进怀里,威胁道:“要是再跟夫人乱说,明年我就让天爱插队了。”
李知恩急道:“不行!”
“那就乖乖听话。”
李知恩眼珠一转,道:“我不能背叛夫人。”
“少拿夫人当借口,你不会说你没看见呀?”正说着话,白巧巧从前院过来,看到李牧便问:“夫君今日去哪了,连九儿都没带着。”
“去了慈幼局,陛下吩咐的差事,当然要抓紧。”李牧偷着在李知恩的屁股上拍了一把,迎上白巧巧,揽住她的纤腰:“先去了天上人间接人,然后就去了慈幼局。晌午就随便吃了张饼,现在肚子饿的呱呱叫。娘子,有没有好吃的?”
“这就吩咐人做……我先给你拿点糕点来。”
李知恩在旁边看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的傻夫人啊,你就一点也不怀疑吗?
这时小梅从前院跑过来,口中叫着夫人,看到李牧在,赶忙跑到他面前,道:“侯爷,你快去看看吧,咱们都关门了,有个人一直在敲,喊他停下也不听,一直喊着要找你。”
“大胆狂徒!”李牧冷下脸,道:“我的买卖也有人敢闹事,叫小九过去,把人抓起来剁碎了喂狗!”
“不能杀不能杀!”小梅急道:“赵国公世子再旁边。”
“长孙冲?”李牧恍然,他知道是谁了,肯定是那个高昌世子鞠智盛。
李牧在白巧巧脸上亲了一口,道:“夫人为我准备好吃的,等会我处理一下事情,咱们一起吃……想吃夫人包的馄饨了”李牧油腻腻地撒娇,小梅看得直皱眉,白巧巧却很吃这一套,连声答应了下来。
李牧大笑一声,跟着小梅来到前院铺子。独孤九已经在了,李牧示意他把门打开,鞠智盛应声扑了进来,看到李牧,连滚带爬地来到他的脚边,眼泪哗哗地流。
李牧见他把鼻涕都抹在了自己的裤腿上,心里一阵恶心,抬脚要踹,想了想又忍了下来,道:“世子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悲伤?”他看了随着进来的长孙冲一眼,又道:“可是我的徒儿没有陪伴好?真真是竖子不可教也,吃喝玩乐都做不好,半点不能为我这个恩师分忧,有这样的弟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长孙冲见牵扯到了自己身上,顿时怒了:“李牧”忽然想到自己是人家徒弟,赶紧又把怒气憋回去,堆起一副笑脸,道:“……恩师,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这几日我奉师命招待世子,没有半点不周到啊。谁知刚才也不知怎么了,世子忽然找到我,非得要见恩师,我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好带他过来。我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实在是赖不到我身上。”
鞠智盛也道:“不能怪世子,是小王的家里……”话没说完,鞠智盛又哽咽,哭道:“小王家里出事了,小王的兄弟,全都……全都”
李牧一听,心里明白了,乌斯满杀人的消息传过来了。不过李牧看鞠智盛的样子,虽然在流泪,却是满脸的笑意,正是所谓‘欢喜的眼泪’,可见这孙子好像也未见得多伤心。
李牧给长孙冲递了个眼色,弯腰把鞠智盛扶了起来,叹息一声,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何人作为?”
鞠智盛咬牙切齿,道:“现在收到的消息,据说是乌斯满的兄弟,快一步把消息传递了回去。乌斯满的旧部,趁着没有防备,猝然发难,可怜我的兄弟,全都惨死在这些恶徒的刀下。”
“嘶……”李牧倒吸了口冷气,道:“这些贼人,着实可恶,现在情况如何了?贼人是否已经伏诛?”
鞠智盛摇摇头,叹气道:“高昌小国寡民,武力羸弱。且我与父王都不在国中,兄弟们又都惨死,众臣失了主心骨,如何是那群恶匪的对手?他们抢了府库,烧了粮草,扬长而去,不知所踪。”
“可恨!”李牧气到跺脚,怒气冲冲:“可恼!这些该死的马匪,死不足惜。世子放心,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坐视不理。明日我亲自上朝,与我皇言明。我大唐出兵五万,把这群该死的马匪全都剿灭!让高昌再无此患,为你的兄弟们报仇!”
“不不不,侯爷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鞠智盛连声说道,可把他给吓坏了。若真是大唐出兵,那还了得?乌斯满的旧部,毕竟只是匪,虽然隐患不小,却不足以动摇高昌国本,但若是大唐出兵,高昌还能保存么?鞠智盛虽不学无术了些,这点道理却还是明白的。
李牧一脸疑惑,道:“世子来找我,不为了出兵的事情,却是为了何事?难道世子不想报仇?”
鞠智盛收起戚容,正色道:“侯爷的心意,小王领受。但男儿大丈夫,报仇的事情,当亲力亲为才是。我这次来找侯爷,一是为了告别。父王知道此事,已经做出决定,要小王立即返回高昌,主持事宜。他也会尽快处理好邦交事宜返回,家门不幸,遭此厄运,失礼之处,还望上邦海涵。二来……小王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牧爽快道:“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套,有什么需要,但讲无妨。”
鞠智盛目光闪动,道:“听闻侯爷复原了诸葛连弩,高昌小国寡民,正缺少此等神器,还望侯爷能大发慈悲,赐予此物,也好助我报得大仇!”
“这个么……”李牧面露犹豫之色,心中大骂,你还真以为老子是你兄弟了,当我是傻子?
鞠智盛扑通跪了下来,道:“求侯爷助我!”
“唉……实不相瞒,这不太可能。”
鞠智盛忙拉住李牧的袖子,哀求道:“侯爷刚刚说过,但讲无妨,这……”
李牧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道:“本侯是说了,但讲无妨,你刚才不是讲了嘛,我没拦着你,对吧?但是我有说过,你讲了,我就会答应么?”
李牧的语气冷了下来,道:“世子,说句实话,你刚才讲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到底是你傻,还是你觉得我傻?国之重器,岂能交付于他人之手?你我交情归交情,但毕竟你是高昌人,我是大唐人。若是高昌归附我大唐,那自然是好说,但是似乎你的父王没有这个打算。如此情况之下,你怎么好意思找我要诸葛连弩?难道把东西交给你,让你有一天,反过来用在我大唐将士身上?”
鞠智盛面色如土,慌忙辩解道:“绝无此意,小王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
李牧笑了起来,低头看着鞠智盛,道:“既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就不要乱说话,否则咱们的交情,也会变得很脆弱。”
李牧摆了下手,独孤九把长孙冲拉走了,只剩下了他和鞠智盛二人。李牧找了把椅子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鞠智盛坐下,道:“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交情,咱们还是有的,但是不切实际的事情,最好还是别提了。你有什么难处,不妨讲讲,能帮,我还是会帮。大家相识一场就是缘分,我毕竟不是绝情之人。”
第374章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恭贺“尘年旧诗”荣升盟主!)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这也不能怪鞠智盛,任何人的心思被当面戳穿,反应也都大体如此。同时他也明白,李牧没有赶他走,事情就有缓和。只是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李牧也不着急,他知道鞠智盛终将妥协。
“侯爷……”过了很久,鞠智盛终于开口,显得有些颓唐,叹息道:“这次的事情,虽有匪类猝然发难的缘故,却也暴露出了高昌的国力,小国寡民,便是区区两千马匪,都可在高昌纵横无忌。小王不敢再与侯爷绕弯子,再遮掩便是愚人所为了。”
“高昌的地理位置,侯爷应当清楚。西有西突厥,南有吐谷浑,北侧金山、结骨、薛延陀,东侧便是大唐。原有东突厥在时,牵扯诸方势力。高昌游走于夹缝之中,尚能喘息。但自大唐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仅四年便灭掉东突厥。东、东北、东南,大唐一家独大!”
“大唐皇帝陛下,乃是一代雄主,志向广大,父王心知肚明。历朝历代,中原王朝强大时,无一不经营西域。高昌地处西域门户,首当其冲。或许在大唐君臣看来,高昌小国,疥癣之地,不足为虑。但我鞠氏一族,自汉以来,经营高昌之地,已有数百年。祖宗基业,怎忍相弃?此番朝见天子,便是想,尽己所能,保全而已。”
“如今看来……”鞠智盛叹息一声,道:“子孙无能,恐做不到了。即便大唐皇帝不征高昌,西突厥东进也不会放过高昌。即便西突厥没有东进之意,陇右的马匪,高昌也应付不了……祖宗基业,在我父子这一代,再难维系罢了,此天意,如之奈何,唯有国灭身死,殉国以报祖宗了!”
说罢又是大哭,李牧在旁边看着,却想笑。
这个高昌世子还真是表演型的人才,一计不成又来一计,刚才是用骗的,现在改成博同情了。不过这也正合了李牧的心思,见他哭泣,李牧赶紧宽慰道:“世子不必如此悲伤,情况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刚才我听世子说起高昌所处的境况,有一件事疑惑不解。世子啊,你是听谁说,我大唐欲征高昌?我伺候在陛下跟前,为何从未听过此事?”
鞠智盛已经心灰意冷,道:“侯爷不要戏耍小王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高昌正处在大唐西进之路,大唐若想恢复古丝绸之路,如何会放过高昌?”
李牧不解道:“莫非高昌心向突厥,要与我大唐为敌么?”
鞠智盛急忙辩解,道:“这如何可能!高昌国人乃是汉裔,与夷狄怎能混为一谈!若高昌心向突厥,我父子怎会来朝见天子!高昌弹丸之地,小心侍奉还来不及,怎敢违抗上邦?”
“这便是了!”李牧奇怪道:“既然高昌心向大唐,为何还如此战战兢兢?我大唐是要恢复古丝绸之路不假,这与征伐高昌有何关联?圣天子不兴无名之兵,高昌若诚心归附,大唐乃中原礼仪之邦,必将善待,你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鞠智盛愣愣地看着李牧,他有点搞不清楚了。他不知道李牧是在侮辱他的智商,还是确实如此,但事到如今,就算是假话,他也只能当真的听了,喃喃道:“侯爷莫要说笑,大唐真无征伐高昌之意?”
李牧摆摆手,道:“我在朝中,算是一个闲散之人。你也知道,我管的是内务府,与朝堂不相干。朝中诸位宰辅如何想,我是不清楚的,但我观陛下的言语,没有听出想要征伐高昌的意思。前些日子听闻使者说,你与你的父王要来长安朝见的事情,陛下还龙颜大悦。说,自古以来,番邦朝见,都是忧虑重重,从无父子一同前来之举,而高昌国主却这样做了,足显高昌国主之诚意。世子觉得,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自然是好话!”鞠智盛激动了起来,起身面向太极宫方向深施一礼,感叹道:“大唐皇帝陛下,果然是胸襟如海,可怜我父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大罪、大罪也!”
李牧笑道:“还是那句话,我说了不算,只是一些道听途说,还得世子自己掌握。不过以我看来呀,高昌若是诚心归附,帮助大唐与西域通商,再有我到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应该问题不大。”
鞠智盛与李牧打交道多了,已经能听出点意思。李牧的这句话,有几个重要的点,一是‘诚心’二字,何为诚心,怎么才能算诚心。二是帮助大唐在西域通商,三便是要钱了。
这第二点和第三点,鞠智盛并不担心。通商的事情,本就是高昌的命脉,有无大唐参与都一样会做。而要钱,则更是小事。高昌有的是钱,除了几百年的积累之外,也跟西域诸国的货币有关。自高昌往西,如大食人、波斯人等,都使用金币、银币。而金银在大唐都是贵重金属,在数倍的利差之下,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问题。
鞠智盛小心问道:“侯爷伺候在大唐皇帝身边,想必对陛下的心思,能够猜到一二。不知侯爷以为,如何算‘诚心归附’,还请侯爷不吝赐教,小王绝不会让侯爷白帮忙。父王带有一些高昌土特产,侯爷一定会喜欢,明日一定早早送来。”
“说得那么见外。”李牧笑了一声,看似无意般,说道:“我这个人啊,对土特产什么的,没有多大兴趣。倒是我听说高昌与西域诸国贸易,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我这个人啊,猎奇的心比较重。若是有什么中原没有的种子,珍惜的物件儿,送给我一些,让我能出一出风头,我便不胜感激了。”
“这也简单!”鞠智盛满口答应,道:“小王回去便为侯爷搜集,侯爷要种子是吧,无论什么种子,只要高昌能见着,小王就给侯爷送来一份,稀奇古怪的玩意,只要是搜罗到了,也一并给侯爷送来。土特产也不能少,高昌有两种土特产,一黄一白,侯爷一定会喜欢,万物推辞。”
“哦?一黄一白?”李牧挑了下眉,道:“实不相瞒,我还就喜欢这两种颜色,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一样来个千八百斤就够了,千万不要太多,多了没地方放!”
鞠智盛暗骂不要脸,千八百斤,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一千斤白银是多少钱?一斤十两,一千斤便是一万两,这也罢了,黄金你也要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鞠智盛咬着后槽牙,道:“侯爷喜欢就行不知这‘诚心’二字?”
“哦,这诚心啊,呵呵”李牧看向鞠智盛,笑意盈盈,道:“我也是猜的啊,若高昌愿为大唐藩属,奉大唐为宗主,应当够表诚心了吧?”
“藩属……”鞠智盛心里一沉。
高昌自汉以来,一直都是独立的国家,还未有过侍奉宗主国的先例。这与朝贡不同,朝贡的意思是,我承认你比我强大,愿意缴纳保护费。而藩属,则有一丝屈辱在里面。作为藩属国,名义上保有主权,实际上在内政、外交和经济等方面一定程度上从属并受制于宗主国。就连继承王位,都要请宗主国册封。
对于高昌如此羸弱的小国来说,一旦确认了藩属关系,便立刻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大唐可以借用任何借口,对高昌指手画脚。若大唐君臣不仁,高昌将要面对的状况,并不比现在好多少。
李牧的这番话,无异于是让鞠氏父子做一场豪赌。你是选择马上就死,还是赌一把大唐君臣的人品。
若是不答应,大唐很可能出兵。若是答应了,高昌就是大唐经营西域的马前卒,大唐也省去了刀兵。无论是哪种选择,大唐都不吃亏。而高昌,则要赌一赌大唐的人品。当丝绸之路畅通之日,高昌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被吞并成大唐的一个州,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李牧看得出鞠智盛的挣扎,也明白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他能做的了主的,便道:“此事不急,世子可以回去,深思熟虑之后,再给我答复。我这两日也挺忙,对了,正好告诉世子,我即将在平康坊开一家青楼,若是有机会,世子可要多多捧场啊。”
“青、青楼?”
“对呀、”李牧递给鞠智盛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鞠智盛恍然,也报之以同样的笑容。心里却在想,没想到逐鹿侯好色到了这种程度,不过也好,他有这个弱点,父王准备得那件礼物,倒是非常适合他。
思及此处,鞠智盛又道:“若有机会,自当捧场。今日多谢侯爷提点,小王这便回去与父王商议,再来之时,除土特产外,还有惊喜送给侯爷。”
李牧只当是什么奇珍异宝之类的东西,他也不客气,他刚损失了马场、还有盐业、矿业的份子,正是需要‘回血’的时候,值钱的宝贝,自然是多多益善了。他也不说透,只是笑了一下,起身道:“我送世子。”
第375章 旁观者清
鞠氏父子的决断并没有拖太久,次日临近晌午,两车金银已经送到了凤求凰。鞠智盛也是非常懂礼数,得知李牧去了工部,连门都没有进,让随从把金银抬进了库房,便告辞离开,去工部等李牧了。
李牧开完会,正打算到西市吃个羊汤胡饼,瞧见鞠智盛来了,便带着他一起,连同独孤九三人,来到了西市的汤饼铺。
李牧吃东西,没有一定之规,想到吃什么,就吃什么。他还特意嘱咐过二狗留意长安城各种各样的美食,得空便要尝一尝。实在也是没办法,大唐的食物,多数都淡出个鸟来。想找到一些合口的东西,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不是这段时间事情接连到了一起,李牧早打算学一学烹饪技能了。不过这也不算耽误事,吃,对一个大厨来说吃和做一样重要。先把长安城吃遍,再研究怎么做,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羊汤和胡饼端了上来,李牧跟鞠智盛客气了一下,然后便不理他,低头猛吃了起来。鞠智盛心里揣着事情,心急如焚,但看李牧吃得正香,也不敢打断他。只好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羊汤,算是作陪了。
终于,等李牧干掉了两个胡饼,一碗羊汤之后。鞠智盛终于等到了机会,忙道:“侯爷,土特产已经送去了府上。由您的二夫人亲自点验过了,每样都是一千斤,应当是够侯爷吃一阵了。”
李牧哈哈笑,道:“我的胃口好得很,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得有点多……不过这加起来两千斤的土特产,也是够吃一阵了。我们是朋友嘛,若是我吃着好,你还能不再送来点?”
“侯爷说的是,咱们是朋友,侯爷吃多少,小王送多少,断不能让侯爷失了胃口”忽然他话锋一转,道:“只是昨日提起的事情,还要麻烦侯爷多多帮忙。”
李牧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疑惑道:“昨日的事情,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鞠智盛差点晕过去,不会这么无耻吧,我可是刚把钱给你送去,眨眼就翻脸?鞠智盛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道:“侯爷,关于藩属之事,昨夜侯爷提起,我与父王连夜商议父王相信天朝信义,已经做出了决断。若大唐皇帝陛下能应下高昌三个条件,此事便可成行。”
李牧紧皱眉头,道:“世子,这不对吧。能做我大唐的藩属,那是多少小国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啊!高昌不欣然接受大唐的美意,反而还提出三个条件?你当这事是我大唐上赶着么?罢了,此事就当没发生过吧,休提了,我可不去陛下面前触霉头!”
鞠智盛此番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卑躬屈膝,闻言长叹了口气,道:“既然侯爷如此说,那我们父子也不再强人所难。明日便一道回高昌,最多也就是身死国灭,我父子已经做好准备了!”
李牧眨巴眨巴眼睛,余光撇着鞠智盛,见他的态度坚定,又笑了起来,道:“世子怎么还开不得玩笑了呢?事情是我提起的么,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再说你我是朋友,你还给我那么多土特产,是吧?看在土特产的面上,我也得帮你忙!你先说说,三个条件都是什么?”
鞠智盛正色道:“第一个条件,请大唐皇帝陛下晓谕四方,高昌为大唐藩属,称藩纳贡,受大唐册封。大唐承诺保护高昌,并承诺不会干预高昌内政。”
“内政?保护?”李牧没有表态,示意鞠智盛继续。
“第二个条件,高昌不能接受驻军。”
李牧笑道:“这倒是难办了,既要我大唐保护,又不接受驻军。那怎么保护?”
“高昌可在边境划出地盘,供大唐军队结寨,并提供军饷粮草。但大唐军队,不能进入高昌腹地……”鞠智盛担心李牧发怒,赶紧解释道:“高昌小国寡民,若大唐军队进入高昌,祖宗基业形同覆灭,便算是我父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请侯爷请体谅!”
李牧和稀泥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个闲官,传声而已,得看陛下体谅不体谅。”
鞠智盛连声称是,又道:“这最后一个条件,事关小王自己。高昌想与大唐永结秦晋之好,小王希望能够迎娶大唐公主……”
“你放屁!”李牧登时喷了鞠智盛一脸,骂道:“陛下的女儿,最长者不过十二岁,你都多大了,也敢开这个口?”
鞠智盛没想到李牧如此大的反应,只当他对和亲之事不了解,耐心解释道:“侯爷,这和亲之事,古来有之。再者说,也不是立刻就要成亲,可以先定下婚事,等公主及笄之后再完婚,小王可以等的……”
“那也不行,这事儿我帮不了你!”李牧直接把话说死了,从小读书,学历史的时候,他就对和亲之事,非常不满。纵观历史,和亲往往伴随的是屈辱。历来只见把女儿嫁给蛮夷和亲,却少见皇子迎娶蛮夷公主,由此便可知道,和亲这种事情,对女性,尤其是公主来说,是莫大的不公平。
李牧打心眼里反对这种事情,他就是下意识地觉得这种事情就不该发生,若是国家足够强大,有无数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和亲,绝对不是一个好选项。
况且,就算是要和亲,高昌也没有这个资格。
李牧冷下脸道:“三件事,我能帮你的,就是头两件。第三件,我帮不了你,也不可能去陛下面前找这个晦气。你要是不死心,你就自己上表,看看陛下能给你个什么答复。”
鞠智盛见李牧变了脸色,心中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也不敢再说了。而且和亲这件事,本就是为了锦上添花,多一层保险而已,即便不成,也无伤大雅。只要大唐皇帝答应了前两个条件,事情就算成了。
中原王朝,历来讲究脸面。只要这两个条件晓谕四方,让周边的国家都知道,就等于是为高昌上了一个最佳的保险。师出必有名,古往今来,也少见宗主无缘无故征伐藩属的事情。虽然不够保险,但也是高昌目前情况下,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了。
当然,若是和亲能成,就更好了。
当下鞠智盛便道歉,言明只好前两个条件能成即可。而和亲之事,鞠智盛也没有放弃。这些日子他与长孙冲厮混也不是白混的,见过长孙无忌几次。他打算通过长孙无忌这位国舅爷的渠道,再努力一把。只是这个心思,却不能跟李牧提了。
二人分别之时,鞠智盛对李牧说明,三日之内,他们父子就会离开长安返回高昌。李牧也给了保证,三日之内,无论成或不成,都会给他一个答复。
鞠智盛再拜而别,李牧上了马车,想了一下,让独孤九赶往河间郡王府。如今什么事儿,都没有他的赚钱大计重要。鞠智盛的事情,还是明天再说吧。
……
李牧晌午过后来到河间郡王府,李孝恭竟然还没起床。李牧在书房等了好半天,李孝恭才打着哈欠进来。下人端来一碗醒酒汤,李孝恭一边像咽药一样喝着,一边斜睨着李牧,道:“小子,这么早来干嘛呀?”
按照前世的时间算,这会儿怎么也得有下午两点了。就这还早?
李牧懒得跟他掰扯,拿出一沓地契,递给李孝恭看。
“这是什么玩意……”李孝恭翻了翻一下,眼睛越来越亮:“美仙楼的地契?唔、美仙楼不错,美仙楼的三娘吹拉弹唱可是一绝……环采阁?环采阁也好啊,里头有一对双胞胎姐妹”
见李孝恭这副如数家珍的模样,李牧心中暗道,你个老色鬼,还说只是春风楼的常客,看这样子,平康坊你是睡遍了呀!幸亏老子洁身自好,否则岂不是跟你成了连襟?想想都有够恶心!
李孝恭翻了一遍,把地契还给李牧,道:“你小子够能耐呀!短短两日工夫,你便买下了半个平康坊。本王实在是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可不是用钱能解决的事情!”
李牧便把用股份置换的事情说了,李孝恭惊道:“这岂不是赔钱买卖?你小子傻了不成?有下蛋的母鸡不养着,非得杀鸡取卵,你打得什么主意?”
李牧笑道:“能有什么主意,您说过的,明哲保身啊!”
“明哲保身……”李孝恭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道:“是极是极……本王竟没有你想得透彻,小子,本王还是小觑了你,如此大的一块肥肉,说舍了便舍了,如此气魄,本王自愧不如。不过也是好事,你也不缺钱,少担一点干系,往后也少一些掣肘。”
李牧没有言语,而是岔开话题,把刚刚鞠智盛找过他的事情说了。李孝恭听罢,眉头紧皱,好一会儿才道:“李牧,你若问我的意见。我的建议是,你不要参与这些事情。”
“为何?”
李孝恭不答反问,道:“李牧,你可知道为何你夹在各方势力中游走,却没有哪个势力真正豁出去针对你吗?”
第376章 心机
李牧想了想,道:“圣眷?”
李孝恭笑了,道:“圣眷很重要,却不足以支撑。你看《史记》便知道,得圣眷者,固然能够权倾一时,却不能够被接受,被承认。而你却已经等到了这份承认,这可不是圣眷能够给予的。”
李牧笑道:“那就是我的能力呗,毕竟我是一个天才!”
“你确实是一个天才,但古往今来的天才也不少。”
李牧蹙起眉头,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您说是因为什么?”
李孝恭沉声道:“因为你做的事情,对他们有利,也因为你没有争权夺利之心!”
“你不要觉得,你给过长孙无忌难堪,甚至打过王,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还差得远,因为你没有根基。”李孝恭毫不客气,直言不讳道:“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如同空中楼阁一样。长孙无忌忍下你给的难堪,你当他是因为你?不,他在意的是陛下对他的想法。王被你打一拳,为什么会忍下,那是因为,他肩负着整个太原王氏,而太原路还有大唐矿业,缺了你不行。”
“你是如今朝堂上,各方势力的交叉点。他们想通过你,达成他们期望的合作。但这一切,都要遵循一个前提。那便是,你的手,没有伸到他们的碗里。”
“碗?”李牧凝眉寻思了一下,道:“郡王,这‘碗’何解?”
“长孙无忌的碗,在于吏部和军方。王的碗,在于刑部、礼部、和地方的宗族势力。而山东士族么,情况有些复杂,他们自成一派,便是连陛下都要忌惮。各方势力,有各自的地盘,互相都有明确地界限,各自安分,则井水不犯河水。但若有人伸手到他们的地盘,触及了底线,谁都不会让步。”
“现在他们默认了你有一块地盘,也就是内务府和工部。但这种默认,是看在陛下的面上。凭你自己,根本不可能站稳。这个时候,你还要走出自己的地盘,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觉得你不满足于现状,他们会觉得你有更大的野心,他们会开始对你有所防备……会产生什么后果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以后的路,会不好走。”
李牧默默听着,忽然一笑,开口道:“郡王不参与朝堂中的事务,却对朝堂了如指掌,着实厉害。只是我很奇怪,郡王深谙明哲保身知道,为何会对我说这些?”
李孝恭哈哈一笑,问道:“李牧,你觉得我这府邸如何?”
李牧如实答道:“郡王的府邸,冠绝长安。只比东宫稍微小些,内部的景致,却要胜过东宫数倍。放眼长安,再也找不出一个。也唯有这样,才配得上郡王的功绩。”
李孝恭叹道:“是啊,本王的功绩……”他苦笑一声,又问道:“你觉得崇义如何?”
“崇义这孩子,性情直爽,秉性纯良,生了一副好体格,日后必成大将。”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李孝恭看着李牧的眼睛,正色道:“我的子嗣不兴旺,嫡子只有崇义一人,庶子都还很幼小。崇义随我,不喜读书,一心向武。但是你也看到了如今的形势,本王的子嗣,有机会领兵做大将吗?”
“这……”李牧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涉及禁忌,他不敢乱说话。
“你不用回答,本王知道你能听懂。”李孝恭又笑,道:“李牧,你猜我心中有没有恨意?”
李牧硬着头皮道:“郡王,这个问题,小子同样无法回答。”
李孝恭摆了摆手,道:“那就不提了,说回崇义……崇义好武厌文,却不能领兵。可以预见,若我身死,河间王一脉必定没落。陛下念旧情,也许会让崇义袭王爵,但也有可能,按规矩降等,崇义便只能袭公爵了。”
“陛下在时,本王在时,河间王一脉不会失了圣眷。下一代呢?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继位之后,形势又会如何?本王料不到,陛下也料不到,就算陛下有心照拂,他也照拂不了。”
李孝恭长叹一声,道:“这座宏丽的大宅,你也说了,长安城再难找出一个。陛下在时,本王住在这里。若太子继位,还会有一个太子属意的人住进来,还不如换个小宅子,诸子有才,守此足矣。如果这些犬子不才,也免得这么好的大宅子便宜了别人。”
李牧劝道:“郡王不必如此消极,我相信一定有办法”
“你说对了!有办法!”李孝恭打断李牧的话,道:“办法就在你和重义身上!”
“啊?”
李孝恭盯着李牧,道:“你把本王堵在了青楼,如此大辱,你可知为何本王轻轻放下?”
李牧被盯得有点心里发毛,道:“我想过,许是郡王发现,被阴弘智设计了?”
“是一个理由,但两码事。阴弘智设计本王不假,本王自会去找他的麻烦。但你让本王受了奇耻大辱,本王放过你,却不是这个原因。”
“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不知道,我便告诉你,这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李孝恭道:“因为你是陛下看重的人,而且你还这么年轻。你的出身,本王早有了解。底细清白干净,性格虽然油滑了些,却能知道进退,沐浴皇恩,知道报答,非常忠诚。陛下纵容你,培养你,对你寄予厚望,这份厚望,你可知道是什么?”
李牧懵道:“越听越糊涂了。”
“陛下,是想把你培养成,太子的宰辅之臣。”
“啊?”李牧惊讶道:“郡王是不是猜错了,陛下如今春秋鼎盛,太子也还年岁尚幼,接班的事情,是不是考虑得太早了些?”
“早么?”李孝恭笑了笑,道:“不早!”
“如今陛下有三个心腹大患,一曰门阀,二曰士族,三、便是勋贵。门阀和士族,你应当有所了解。我只跟你说说这勋贵,勋贵的隐患,一在于我,二便是长孙无忌。我从江南来到长安,放弃兵权,算是解除了一个隐患。但是长孙无忌是陛下登基的从龙之功第一人,陛下不可能不重用他,不可能不赏赐他。若不这样做,会寒了其他从龙之臣的心。”
“但陛下这样做,也产生了一个极大的隐患。长孙无忌乃是国舅,陛下的三个嫡子,都是他的外甥。若太子登基之时,长孙无忌尚在,那么长孙无忌必将权倾朝野。他是太子的亲娘舅,有‘孝道’二字约束,加上多年在朝堂的经营,长孙无忌的权势将会达到顶峰,这对刚刚登基的太子而言,绝对是巨大的掣肘。”
“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么?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培养你这个出身不是勋贵,不是门阀,不是士族的野猴子,便是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状况。陛下让你早早与太子和越王交好,是因为陛下心中有数,他的继任者,必在太子和越王中产生。你与他们幼时结交,产生的信任感,是不可替代的。”
“若太子有不测,你还能保越王。若越王心中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你也可以居中调节,保全越王的性命。不得不说,陛下这一步棋,着实漂亮!”
“我饶过你,便是想结交你。我知道你是将义气的人,重义是你的兄弟,你不可能不管他。重义天生神力,前途无量,有你的帮衬,早晚必成大将,坐镇一方。我收重义为义子,便是把你与河间王府捆绑在一起,你在文,重义在武,对河间王一脉来说,等于多了两条后路。如此一来,至少在崇义这一代,河间王府不会没落。”
好深的算计!
李牧脊背生寒,愣愣地看着李孝恭,他没有想到,一个混吃等死,纸醉金迷,纵欲花丛的闲散王爷,竟有如此深的心机!这实在是太吓人了,不过转念一想,他又不觉得奇怪了。李孝恭毕竟是立下赫赫功绩的大将军,李唐皇室唯一可与李世民相提并论的帅才,李靖和李绩都曾是他的帐下大将。这样的一个人,若没点心思算计,那才是奇怪的事情了!
只是,纵使李孝恭狡诈如狐,他也绝对想不到。李世民的继任者会是现如今还在长孙皇后怀里吃奶的李治。
李牧深吸了口气,道:“多谢郡王坦诚相告。”
李孝恭笑笑,道:“也算不得什么坦诚,这些都是你早晚能想明白的事情。与你等你想明白了恨我,不如我与你挑明。反正对你来说,这也不能算什么坏事。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也能帮衬你一些,你就当是回报我,等我死了之后,照顾照顾河间王一脉也就是了。”
李牧正色道:“郡王说这些话就远了,重义蒙您不弃,收为义子。我是他的大哥,咱们就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河间王一脉任何事情,我李牧绝不会袖手旁观。”
“这样便好。”李孝恭见李牧应承下来,心情舒畅,一口把剩下的醒酒汤都喝掉,道:“关于你刚说的事情,我也只是给你提个醒,你若觉得有必要,该干就干。毕竟我还活着,他们若是欺负你,我也不是好相与的!”
第377章 借力
从河间郡王府告辞离开,回家的路上,李牧一直沉吟不语。独孤九知道李牧在想事情,便放慢了车速,时候尚早,也不着急回去。
虽然李孝恭最后表示,如果李牧想要硬刚,他也不会坐视不理。但李牧却不想欠这个人情,他能体谅李孝恭的情况,虽说是谁也不敢招惹的存在,但他所仰仗的,无非就是李世民心中的愧疚而已。
这份愧疚管用吗?不可否认,十分管用。但,并不是无限的。
任何人都不可能为了一件事情愧疚一辈子,哪怕是救命之恩,报答一次,报答两次……几次之后,哪怕他报答得不够,这个人的心里也会觉得,我已经报答过了。当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就说明,这份‘愧疚’的使用次数已经过了。
李牧不能浪费李孝恭的使用次数,而且眼前这件事,也犯不上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事情是一定要解决的,因为这涉及到他的大计。高昌连接西域,肯定能搞到很多珍奇的种子。种子,在李牧的眼中,是最珍贵的东西。因为他的系统买不到种子,指望‘福袋’希望渺茫,而且代价太大。他不能寄希望于概率这么低的事件上。
“不能自己去说……找谁去说呢……”李牧心里琢磨着,脑海中晃过一个又一个人,最后定格在了长孙无忌身上。若论国家大事上,对李世民影响最大的人,绝对是长孙无忌莫属了。
而且这事儿,与长孙无忌还有些好处。
就是你了!
李牧出声道:“调头,去赵国公府。”
独孤九应了一声,调转方向,奔赵国公府而去。
……
赵国公府,书房内。
长孙无忌看着满脸希冀的鞠智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好了。
弹丸之地,撮尔小国,竟然敢开口迎娶大唐公主……长孙无忌只想笑,若非鞠智盛是‘外宾’,涉及两国邦交礼仪,长孙无忌此时肯定已经笑得肚子疼了。
不,他肯定已经赶人了,说不定还会命人给鞠智盛几鞭子。
就在他想如何委婉地拒绝的时候,管家进来了。长孙无忌心里明白,这是有重要的人物登门,否则管家是不会轻易在他谈事情的时候进入书房的。
管家来到长孙无忌旁边,看了鞠智盛一眼,凑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两句。分寸拿捏得刚好,鞠智盛即便竖起耳朵,也什么都没听清。
长孙无忌起身道:“有点事需要处理,世子在此稍待。”
鞠智盛忙道:“国舅尽管去,小王不着急。”
长孙无忌离开书房,随管家来到前院。李牧正在大堂喝茶,长孙冲在旁边伺候着,看到长孙无忌来了,忙放下茶盏,道:“这么晚叨扰国舅,实在是不应该,小子先请个罪。”
长孙无忌笑道:“说得什么话,咱们是亲戚,自然是要多走动。你能来,我便高兴。不要走了,我这就吩咐备酒宴,晚上就住下。”
“不不不,酒宴就不必了,我娘想孩子都想疯了,再三叮嘱一定要努力……我必须得回家。”李牧讪讪一笑,话锋一转,道:“今日叨扰,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跟国舅商量。”
“哦?”长孙无忌挥了下手,在大堂伺候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只剩李牧、与长孙父子三人。
李牧也不绕弯子,道:“国舅可见过高昌世子了?”
长孙无忌想了想,如实答道:“见过。”
“他找国舅何事?”
长孙无忌微微蹙眉,他很不喜欢李牧这种审问式的口吻,但他更好奇李牧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如实说道:“他想求娶大唐公主,想来我这儿请托。此事我是万不能答应的,正要拒绝,你便来了。”
李牧长出了一口气,还好长孙无忌不糊涂,没有答应鞠智盛的打算,若他真想帮忙,此事还不好说了。
“除了和亲的事情,他没再提别的事情?”
长孙无忌着实有些不高兴了,冷淡道:“没有别的事情,你今日来,便是来审问老夫的么?”
李牧忙道歉:“国舅言重了,小子过来,是有事相商。既然鞠智盛没说,那就由我来说。”当下,李牧把鞠智盛的三个条件,都告知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听罢,眉头紧皱。
让李孝恭猜中了,长孙无忌确实是起了防备之心。他不是没有想到过李牧参与国家大事的一天,这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李牧现在就想参与,他还是觉得太早了一点。
长孙无忌若有所指道:“这高昌世子倒是会寻门路,知道你在陛下面前最能说得上话,呵”
李牧赶忙道:“国舅误会了,如此国家大事,当由朝中诸公决断,小子岂敢参与。我今日来找国舅,是想提醒国舅一些事情。”
“提醒我什么?”
“小子窃以为,高昌若能归附大唐,对国舅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呵、”长孙无忌笑道:“还是当说客来了,你不是说不参与么?”
李牧神色淡定:“小子是不能参与,但国舅却非参与不可。”
“这又是为何?”
“陇右路。”
李牧缓缓吐出三个字,长孙无忌凝起了眉头。
“若高昌归附大唐,便等同于打开了通往西域的门户。西域的客商从此将会络绎不绝,这些客商经过高昌之后,穿过沙漠和草原,来到长安。他们走的路,便是陇右路。”
“国舅回想一下,筑路如何赚钱来着?”
长孙冲抢着答道:“收取过路费!”
李牧笑着点点头,又道:“那过路费是怎么收法?”
“按照货物的价值……”长孙冲彻底明白了过来,道:“父亲,若是打通西域商路,陇右路上的商贾将会络绎不绝。他们从西域来长安,咱们能收一份过路费,从长安回西域,咱们还能收一份过路费。而且这些商贾往返,必定都是带着大量的货物,如此一来,过路费也多”
“我知道!”长孙无忌瞪了眼急切的长孙冲,心中暗骂,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子,这是什么样子!看看人家李牧,如此气定神闲,你还比他大两岁,一点也沉不住气。
长孙无忌看向李牧,寻思了一下,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有疑问。你说的这种情况,与高昌归附有何关联?若我大唐出兵灭了高昌,不是一样可以通商么?”
李牧正色道:“有三个理由。”
“说。”
“其一,出师无名。”
长孙无忌笑笑,道:“这不算理由,成王败寇,强者为尊,也许会有人议论一时,但是过不了几年,就没人会提起了。”
李牧并不急,继续道:“其二,高昌距长安七千里,途径草原、荒漠,大唐刚打了一场打仗,国库空虚,粮草无以为继,若强行兴兵,对百姓来说,无异于敲骨吸髓。”
长孙无忌不语,他也知道,李牧说的是实情。
“其三,若大唐攻灭高昌。西域诸国,必人心惶惶。试问,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会来大唐做生意么?”
长孙无忌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李牧起身道:“国舅,此时对我李牧来说,无关紧要。如今工部和内务府的事情,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但事关国舅,我不得不提醒一声。天色不早,这便告辞了。”
长孙无忌对长孙冲示意了一下,道:“既然你有母命在身,我也不留你了。提醒之情,我记下了。让冲儿送送你,我再思量思量。明日朝议,你”
李牧接话道:“明日朝议,我会参加。”
长孙无忌笑着点点头,道:“甚好。”
长孙冲送完李牧回来,看到仍在思索的长孙无忌,忍不住道:“父亲,这次李牧倒是做了件好事,看来他也是怕了您,想要缓和关系才特意过来”
“啪!”长孙无忌突然站起来,给了长孙冲一下。
长孙冲捂着后脑勺,呆道:“父亲,为什么呀,孩儿又哪里做错了?”
“看到李牧,再看你,我便气不打一处来,你能及他一分么?蠢材,蠢物!胖成这副样子!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长孙冲快要哭了,委屈道:“父亲,我、我也……在减肥了啊!”
“晚饭不准吃!”
长孙无忌哼了一声,甩袖离开,长孙冲欲哭无泪,只好在心里碎碎念,又把李牧骂了个底朝天。
……
“阿嚏!”
回到凤求凰,李牧从马车上下来,连声打喷嚏。
“又谁骂我了”李牧嘟哝着,四处寻摸白巧巧的影子,忽然一股恶风袭来,黑灯瞎火也看不清楚,李牧吓得大叫,差点钻到车底下去。独孤九也拔出了剑,但看清了来人,却没有动,又把剑收了回去。
“何、何人?”
“是我!”一个粗大的嗓门响了起来,李牧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长出了一口气,道:“程伯父,人吓人吓死人,您干嘛呀,答应您的事情不是都做到了么?坊门快关了,您快回家睡觉吧……”
“还敢说?”程咬金拽住李牧的衣襟,瞪着一双牛眼道:“你竟然拿马场的份子置换平康坊的青楼,脑子进水了不成?这事儿为何不与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