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限免”来的朋友,同时推书一拨儿。
首先还是欢迎啊,欢迎“限时免费”进来的书友们。
这是本书的第二次“限时免费”推荐,第一次“限时免费”的时候,我尤记得当时的盛况,作为一个小萌新,短短两天时间涨了快七千的收藏,一百多万的点击,吓得我还以为是谁给我买了“水军”了。后来问过编辑,才知道这是正常现象,放心了不少。
但第一次“限时免费”给我的印象并不怎么好,因为“免费”,招来了很多专门看免费书的喷子,注意,这里我特指的是喷子,并没有地图炮,大家千万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当然喷子也可以把前面那句话忽略,在这里就开喷了。
我写这本书到现在快一年了,从一个萌新到精品再到长约,理论上应该是进化到“老鸟”了,但我其实进化得有点慢,至少目前还做不到无视喷子的程度,被喷的惨了,尤其是那种无脑喷,还是会导致我的心态爆炸,就比如说书的开头涉及到了“开元通宝”,这玩意儿我查了书的,武德四年铸造,跟开元盛世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喷子们非得说我脑子有坑,那我有啥办法呢?
写这些是为了跟喷子们商量一下,轻喷,毕竟是免费看的,我也没挣你钱,差不多就行了,毕竟花钱喷,才更能理直气壮一点对吧?你要是非得喷,麻烦喷之前搜一手,别你喷了我,让别人看了笑话再喷你,有点犯不上。和谐社会,大家和谐。
另外再跟新书友们,科普一下本书的基本情况。
本书目前190万字,连续更新336天,虽不能算是更新特别勤奋,但好在也不是断更的选手。在4月份之前,更新还算ok,每个月20万字上下,但在4月份我买房开始,掉到了15万上下,有点没脸见人。
已入精品,高定过万,质量不敢说好,但也算是中等偏上,大家可以放心阅读。
接下来进入推书环节。
先说一下章推这个事儿,章推是什么呢,能在起点看书的人,应该都知道,我也不用解释。由于我性格有那么点孤僻,而且脸皮还薄,所以一直以来,几乎都没有要过章推。在新书期的时候,我也没有像某些作者那样,每天泡在书友群里私聊大佬,这里不是在鄙视,而是在羡慕,据我所知有的书从写开始到上架,在群里私聊能要到三四十的章推,带来一万多的收藏。对于新书来说,怎么可能不羡慕呢,但是我没有这种社交能力,也只能是羡慕而已了。
对于章推这种事情,我一贯的想法就是,如果我帮不上人家忙,我也不好开口去求人家。可能我的想法比较奇怪吧,反正我看大部分的人都不是我这样,但也可能对于一个“社交恐惧者”来说,我这样的就是正常的了。
本书写到现在,190万字了,一共得到过三位大佬的帮助。
第一个大佬是《如意小郎君》的作者荣小荣,当时的情况我仍记忆犹新。现在想想也很傻,当时正好是我上第一次的限免,我从编辑处得知,限免的时候流量大,当时我就想,机会到了,我可以去找大佬要一波章推了,因为他给我章推,我可以回推。我就私聊了五个人,把意思简单说了一下,结果是这样:其中一个回复我说,你都限免了,还要什么章推啊,拒绝了我。现在想想人家说的也有道理,另外三个没回复,只有荣小荣,二话不说直接给来了个章推,并且还鼓励了我一手。
后来我精品了,他还提醒我,是时候问问编辑长约的事情了。
等我签了长约,他也是第一个加我好友的人。
总而言之,这是个温暖的boy。
这件事之后,我再也没要过章推了。
第二个大佬是《秦吏》的作者七月新番,他是我进入了长约群之后,谁也不认识,说话就冷场的时候,为数不多愿意跟我搭话的人,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爱水群。由于第一次求章推的准团灭结局,我虽然混进了大佬群,但是我也没开口要过章推。这个时候,七月同学人品闪耀,他估计是读出了我内心的想法,没用我开口,直接给我来了个章推,把我感动的一塌糊涂。
第三个大佬是《回到明朝当暴君》的作者暴君……呃,天煌贵胄,煌还不是这个潢,估计是起名的时候发现名字被占用了。这个事儿的缘起,我由于他要冲击“均订过万”,在群里大面积的要章推,也不知是咋想的,我这个均订垫底的他也没有放过。当时约好,互推一手,结果他给忘了,好在后来又想起来了,在完本之前倒数第二章给推荐了一手,随后次日凌晨完本,一周之后惨遭404……
不得不说是个悲剧,不过他的新书已经准备中了,等他的新书发布的时候,我还会推荐一手的。
以上就是我要推荐的书了,这几本书都是我曾经推过的,这次赶上第二次限免,我再推一次的原因是,我想告诉我的读者们,帮助过我的人,我永远都记得,这也是我做人做事的一个基本底线。可能是我把这种事情看得太重了,因为当初我还是个蠢萌的萌新的时候,上了三江推荐,一周推了十七本书,他们都告诉我,等他们上三江的时候,一定也会回推我,结果是十七比一,十六个人都把这事儿忘了个干净。
我也曾真挚地尽我的绵薄之力,好为人师地传授比我还白的新人各种我总结出来的小经验,但是得到的却是他背后跟编辑说我的坏话,在我成绩下滑的时候轻视我,还好我后来精品了,所以说我这人还是坚韧啊。
也可能,这些遭遇都是正常的,只不过是我的情商低,理解不上去罢了。人本来就是各种互相利用嘛,被利用了,说明你有利用的价值,并且还傻,其实也说明不了别的。
最后总结这个事儿,阿荣和七月人品闪耀,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他们。
第466章 纨绔克星
就在众纨绔胆战心惊,不知自己将遭到何种待遇的时候,李牧忽然龇牙笑了,道:“教育,是明天的事情,今天找你们来是吃饭喝酒,都别客气啦,那边是你们的位置,入座入座,不醉不归!”
见李牧这热络的样子,众纨绔彻底的蒙了,这是什么路数?刚刚还仿佛狂风骤雨,转眼就雨过天晴了?坊间传闻逐鹿侯喜怒无常,看来所言非虚了。
“不吃?”
李牧见众人不动弹,脸有撂了下来,冷声道:“你们不吃,我就得找人喂你们吃了?你们是想自己吃,还是我找人喂?”
众纨绔看着旁边虎视眈眈的禁军,咽了口吐沫,都道自己吃。
李牧哈哈大笑起来,道:“吃好喝好,我不喜欢有人浪费,哪张桌剩了,哪张桌的人就把桌子给我吃了!思文,你看着他们。”
李思文顿时乐了,摩拳擦掌,笑嘻嘻来到众纨绔身边,道:“哥几个,来呀,别愣着了,入座啊!”
众纨绔有气不敢发,一个个面无表情坐下了,这会儿传来李牧的喊声:“半个时辰吃不完,我就扒开你们的嘴灌进去!”
仿佛催命符一般,众纨绔听了哪里还敢怠慢,都忙不迭地吃了起来,有那胆子小的,顾不得拿筷子,直接用手抓起来吃,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李思文在旁边看着,多少有些可怜他们了。一群不知好歹之人,谁都敢惹?一下子多年以来的憋闷全都不见了,开心地哼起了小调儿。
李牧无奈摇了摇头,勾勾手,把程处默等人叫道了一边,吩咐了一通,各自办事去了。
半个时辰后,众纨绔吃完了桌上的酒肉,都打起了饱嗝儿。程处默来到众人跟前,冷着一张脸,道:“都吃完了?吃完了过来吧!”
房遗爱是召集这些纨绔的人,刚刚吃饭的时候就没少挨埋怨,见程处默又要带他们走,赶紧凑过来问道:“哥哥,侯爷叫咱们干啥去?”
“搭帐篷,睡觉!”
“我要回家!”杜荷插话道:“我爹去世之后,我娘每天都要看着我睡着才返回自己房间休息,这是孝道,你们也要干涉么?”
程处默回头瞧了眼,嗤笑一声,道:“杜荷,这话你跟我说不着。有能耐你找那位去说、”程处默往李牧所站的位置指了一下,道:“你可别忘了,你爹的后事都是他打理的,你们杜家可欠着他的人情呢。你娘要是知道你冒犯了他,还不得家法处置你?”
“哼!”杜荷不出声了,程处默说得没错。杜家家规森严,若是知道他冒犯了李牧,少说也得是三十鞭。三十鞭下去,皮开肉绽,没个三两月将养是不可能好的。
沿着路往东走,过了凤求凰,又过了擂台,到了一处挨着城墙的空地。这里已经被禁卫清理了出来,搭帐篷所需要的东西,也都堆在旁边。
程处默来到一处空地,道:“时候不早了,我给你们演示一下如何搭帐篷,都用心点学。走你们是走不了了,今天开始,你们就要在这儿生活了,帐篷搭不好,就得睡墙根,学不学你们看着办。”
有人叫道:“我不学,我偏不信李牧敢冻死咱们!”
程处默瞧过去一眼,也不劝,低头捡起杆子,开始搭起了帐篷。一时间纨绔们分成了两拨儿,有的抱着膀子卖单儿,有的则认真地学。搭帐篷不是多难的事情,不一会儿就有学会的了,三两个凑在一起开始干活了。而那些倔强的少年,见没人管了,互相看了眼,转身想要溜走。
还没等走出十步,忽然一支箭矢自城墙上射下来,扎在他们面前一步远的地方。众纨绔骇然回头,只见城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队禁军,个个拈弓搭箭,看箭头的方向,竟然是瞄准着他们!
程处默的声音传过来:“忘了跟你们说了,把你们安置在这儿,就是方便城墙上的禁军‘照顾’你们,距离城墙一箭之地是你们的活动范围,若是没有提前报告而出了这个范围,出了任何事情,都得自己担着。”
“我要找我爹!”
有人大喊,随即连成一片。
程处默笑了起来,道:“你想找你爹是找不着了,得等你爹找你了。不过你也得掂量掂量,你爹是谁。你爹要是不如我爹,估计你爹来了也没戏,还是老老实实的,让你干嘛就干嘛,废话多了,累的是自己。”
叫喊的人听到程处默这样说,都在心里掂量自己的爹是不是够斤两。掂量的结果是,可能未必够。要知道程处默的爹,那可是长安城的混世魔王程咬金啊。当今朝堂之上,有几个人敢称自己在程咬金之上?
这么一想,打算溜走的纨绔,也都相继认命了。回到人群中,拿起搭帐篷的材料,看着别人怎么干,也开始干了起来。
京东集这头,酒足饭饱,李思文带着商队的人走了,他早就在西市为商队的人包下了院子居住,这便带去安置了。至于白根生,自然是与白闹儿和王婆团聚。白闹儿找了不少帮闲帮忙打扫街道,李牧和独孤九见没啥事儿了,也就从后门回了家。
独孤九到家换了身衣裳又走了,他最近晚上都不在凤求凰住。李牧知道,却也没问,他知道独孤九干什么去了,擂台赛马上就要开始了,独孤九这些日子都在与江湖人打交道。
李牧进屋,发现只有李知恩一人在,便问白巧巧干嘛去了。得知是去了白闹儿那里,也不意外。白根生毕竟离家好几个月才回来,当姐姐的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而且离得这么近,一会儿也就回来了。
“夫君……”李知恩凑过来,帮李牧把虎皮裘脱了,小手儿伸进他的衣服里,在他的腹肌上头乱摸,李牧按住她的手,道:“小丫头,又干嘛?你不叫我主人,叫我夫君,我心里就没底,总觉得你又要有什么新花样了。”
“先适应一下嘛、”李知恩不满地嘟起了嘴巴,哼道:“还说都是夫人呢,其实还不是分了尊卑高下。我叫主人就听得惯了,叫夫君就不成,哪有这么偏心的呀。”
李牧倒在床上,把靴子蹬掉,道:“这可不是偏心,这叫做规矩。我可以待你们如夫人一样,但是夫人就是夫人,侍妾就是侍妾。不要说我只是个小小侯爵,就算是陛下,不也只有一个皇后么?这事儿没法比的,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么?”
李知恩也爬到床上,趴在李牧旁边,往他身边挤了挤,撒娇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啊,你这么煞有介事的干什么?人家做不了夫人,羡慕还不行啊?”
李牧转过身,抬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道:“不该想的事情就不要想,想多了就容易产生不该有的想法。你又精又灵的,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哦……”李知恩嘟了嘟嘴,挤进李牧的怀里,噘着嘴巴不吭声了。
李牧轻轻揽着她的腰,岔开话题问道:“成亲的事情筹备得怎么样了?不用想着省钱,咱们现在日子过得去……说实在的,成个亲,就算使劲的花,又能花几个钱,再说我李牧成亲,长安有头有脸的,谁不得随点礼啊,怎么都找补回来了。不用省啊,捡贵的来!”
“不要。”李知恩嘟着嘴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做一件好看的衣裳成亲时候穿,然后在院子里摆几桌酒,把亲戚朋友请来吃顿饭,也就行了。不用要什么排场,我不喜欢。”
“啊?”李牧扭过头去看李知恩,道:“该不是生气了吧?怎么说起赌气的话来了?你不是很期待成亲么,怎么忽然转了性子?”
“哎呦……”李知恩爬到李牧身上,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是很期待啊,但是……你和夫人成亲的时候,都是一切从简的。我是二夫人啊,要是我大操大办,外人会怎么看啊?夫人心里也会不舒服吧,所以我想了又想,还是简单些。”忽然李知恩笑了起来,在李牧脸上啄了一下,道:“其实能嫁给主人就很好了,多大排场,本来就是不重要的事情。不过,我有个请求,想跟主人商量一下。”
“嗯,说啊。”
“主人,咱俩成亲,能不能穿我们高句丽的衣裳啊。我小时候见过成亲时候穿的衣裳,可好看了,我也想穿一回。”
“哦……”李牧没怎么想,点了点头,道:“行啊,明天你去对面,让鸥找裁缝给你做。”
“我才不用她帮忙呢。”李知恩一个大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哼道:“我们高句丽的女儿家,都是自己做嫁衣的,我明天买了布匹自己缝,等到上元节成亲的时候也缝完了,用不着别人帮忙。”
“呵……”李牧笑了一声,道:“好吧,也随你,大不了上元节的时候,咱俩裹着一匹布拜堂好了。”
“少看不起人、”李知恩哼了一声,道:“我一定能做好!”
“有这份斗志就很好了。”李牧把李知恩搂在怀中,轻轻闭上了眼睛,嘟哝道:“往后少吃点醋,就比什么都强了。”
“嗯、”李知恩应了声,靠在李牧的肩膀上。忽然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李知恩赶紧起身,瞅了李牧一眼,下床迎到门口:”夫人回来了啊?我去找小竹去库房点数。”
白巧巧应了声,进屋看到李牧在床上躺着,来到李牧跟前,李牧伸手拉了白巧巧一把,白巧巧跌在床上,嗔怪地横了李牧一眼。
“夫人呐,根生不是活蹦乱跳的么?又不是明天就走了,你还不放心啊?这都这么晚了,不知道早点回家关心一下你的小宝贝么?你看看我这脸红成什么样了,你都不知道关心我”
“你不是喝酒了么?”白巧巧伸手在李牧的额头摸了一下,道:“一点都不烫,让你少喝点也不听,喝多了还怨我。”
“就怨你。”李牧嘿嘿笑道:“谁让你是我娘子呢?娘子啊,今天夫君乏了,咱们早点歇息呀?”说着李牧便伸出手去解白巧巧的衣裳,白巧巧羞红了脸,拍掉李牧的手,道:“没个正经,我想与你说个事儿。”
“嗯……也不耽误啊、”李牧手下没停,白巧巧红着脸白了他一眼,却也没阻止他。
李牧把脱下来的衣裳丢到角落,拽过被子盖住俩人,侧着身体看着白巧巧,道:“说啊,什么事儿?”
“夫君,过了年,根生也十六了。”
“哦,咋了?”
“爹刚刚跟我提……”白巧巧抿了下嘴,小声道;“说是打算给根生找个媳妇儿,他不敢跟你说,想让我跟你说一声……看能不能,能不能给根生找个……”
李牧听出来意思了,眉头皱了起来,道:“找个啥?大家闺秀?”
白巧巧听出李牧语气不对,赶忙道:“爹的意思也不是非得大家闺秀不可,就,就家世好一点的就行。”
“好是多好?”李牧的声音冷了下来,道:“我这个老丈人啊,看来是又要犯毛病了。我跟他说的话,他可能是全都忘了。明天我找他问问,看他想找个什么家世的。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么?还挑起家世来了!”
“夫君。”白巧巧见李牧生气了,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撒娇道:“夫君不要生气啊,可怜天下父母心,也不能说爹错了。你看他的女儿不就找了个好夫君么?当然也想儿子能娶个好媳妇了,我这不是问你的想法么,也没说非得让你管啊。”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不跟你犟。要说我老丈人的闺女,确实是找了个好夫君。”李牧嘿嘿笑了起来,白巧巧很少撒娇,但每次撒娇,李牧都顶不住,本来有点生气,也化于无形了。
李牧想了想,道:“要问我的意见啊,我的意见就只有一个,这事儿还是看根生自己。得看他喜欢什么样的,作为姐夫,我只能说,该支持的时候,我会支持他,不让他被别人瞧不起。至于说家世对这种事情,你告诉你爹,也别羡慕。就像我义弟李思文,那可不是看我的面子,人家是国公对国公,门当户对。咱们这个家世,自己还没数么?比谁都比不上,可别挑了,留点脸吧。”
第467章 造化
“我也是这样想。”
白巧巧依偎在李牧的怀里,叹了口气,又道;“可是我爹他的样子你也知道,他总想着攀高枝儿。”
“不用管他,明天我去找他说。”
白巧巧想了想,点点头,但又不放心,又道:“你说话的时候注意着点,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我爹呀。”
“知道。”
李牧应了一声,打起了哈欠。本来十分有兴致的夜晚,因为提起白闹儿的事儿,一点兴致也无了。白巧巧也看出来李牧没兴致了,心中歉然,但老夫老妻之间,也没必要抱歉来抱歉去的,什么也没说,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李牧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白巧巧已经去前院忙活事儿去了,只有李知恩还在。她坐在桌边盘账,桌上有个托盘,上面盖着盖儿,起到保温的作用,是给李牧留的早餐。
见李牧醒了,李知恩把账本合上,过了伺候他穿衣。
被人伺候穿衣这件事,是最近李牧才发现的自己身上的臭毛病。而且是那种,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习惯了,什么时候习惯的,却不自知。从这一点上,便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多么腐朽的坏习惯。
一个人,穿衣吃饭都要人伺候,岂不是成了废物吗?
不过,话也分怎么说,有时候当个废物也挺好。
李牧伸着手站着,任凭李知恩来回前后地帮他把衣服都穿好,又接过漱口水漱了口,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坐在了桌子前头。
李知恩帮他把盖子打开,里头是一万馄饨,一碟牛肉。从馄饨的模样上,可以很轻易地看出来,这是白巧巧早起包的。李牧看着碗里大小均匀的馄饨,不禁哑然失笑。这是他和白巧巧之间的默契,若是白巧巧哪里惹他生气了,第二天早上就会包一碗馄饨,不说是道歉吧,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
白巧巧性格乖巧,她自己从来也没惹李牧生气过。所谓的“气”,也都是因为她的家人。其实都是小事儿,李牧从未放在心上过。活了两辈子,李牧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什么人或者事是百分百完美的,总得有点瑕疵。白巧巧这个人,已经足够完美了,这么完美的一个媳妇儿,凭什么就落到你李牧的头上呢?总得有点什么勾着,于是白闹儿就出现了。
一个完美的媳妇儿,加上一个极品的老丈人,这样的搭配,才合乎情理。要是媳妇儿也好,老丈人也好,那还不上天了啊?
不过好在,自个儿有本事,老丈人再极品,也逃不出五指山去。
李牧啼哩吐噜吃完了,在李知恩的叫声中在她脸上啃了一口,哈哈大笑着跑了出去。先到了白闹儿的杂货铺,也没废话,直截了当地把事儿说了一遍,也没给脸色,也没大呼小叫,却把白闹儿吓得够呛。李牧都多久没特意来他的杂货铺了,突然来说这么个事儿,白闹儿自然就多想了一些,心里头不禁打鼓,李牧到底是生气到了什么程度。现在他和他的老伴儿,还有他的儿子白根生,都是仰仗着李牧的威望过日子,容不得他不小心。
李牧也没管他怎么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完了,转身就去了城墙边儿,那里还有一堆纨绔等着他去整治,那有空跟白闹儿磨叽。
送李牧走了,白闹儿心里还是不放心,嘱咐老伴儿一声,收拾了一下,便去凤求凰找白巧巧去了,若是不探听个清楚明白,他的觉都够呛能睡着。
……
城墙根儿,众纨绔已经要哭了。准确地说,是已经有哭的人了。房遗爱找来的这些人,出身都不低。身份若是低了,也跟房遗爱厮混不着。身份是不低,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尴尬处,那便是,他们都是各家的次子,或者说是三子、四子,就是没一个长子。
因为长子是要袭爵的,就像房家的情况一样。身为长子,担负家族兴衰,那有空像次子或者三子、四子那样厮闹?
秦怀道打李思文算是个例外,一来是为了亲妹子,再者,也是跟秦琼身体不好有关,对秦怀道疏于管教了。其他的人家,就拿最不靠谱的程咬金来说,他也是把长子安排在了禁卫中才能放心。
而这些纨绔们,也清楚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若是老爹功劳高,像是房玄龄,杜如晦这样的,也许以后能做个驸马。这是最好的情况,也是最坏的情况,好是好在衣食无忧,毕竟娶公主,家里头得拿出来不菲的彩礼,而宫里头也陪嫁不少东西,且结了婚之后,还有皇产,田地等等,钱的方面不用愁了。但是坏的地方也是很明显,娶了公主就不能纳妾,这也是其次,主要是这帽子好像就得带点颜色了。不说唐朝,往前找,隋、北周、北魏等等,哪个朝代的公主,私生活好像都不怎么检点,像是一种风尚般,没几个面首都不好意思出门似的。
比作驸马次一等的,可能会去外地做刺史,或者地方官。这就更惨了,地方官啊,那可是门阀世家的地盘。到了地方上,不作为,对不起皇恩浩荡,作为吧,门阀世家处处掣肘,也不可能让你有作为。两边都得罪不起,只能受夹板气。
最不济的,老爹死了之后,大哥给分点田地,不求大富大贵,也能混个温饱,做个悠哉的富家翁。但此时,可就没势力了。老爹能庇护着,大哥可不一定,更有倒霉的,大哥心狠些,也许田地都不给你分。
面对这样已知的未来,有几个还能提得起斗志啊。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过一天开心一点,谁管以后如何?
别看面儿上都像个人似的,其实都是被酒色掏空的身体。早上被薅起来,绕着京东集跑了三圈,现在能站起来的都没几个了。
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喊骂,现在已经连喊骂的力气都没有了,有那堆在地上的,连喝水都懒得去舀,抓起城墙根的雪,也不顾脏不脏了,直接塞进嘴里头。
就在这个时候,李牧笑眯眯地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众纨绔都觉得面熟,又有点不敢认,等走到跟前了,才有人认出来,震惊道:“是、是长孙哥哥!”
长孙冲不动声色,亦步亦趋地跟在李牧身后,见李牧点头了,他才走到前面,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竹简。
众纨绔不明所以,有跟长孙冲关系好的,忍不住大叫:“哥哥快些救我们,李牧这厮要杀人!”
“哥哥,你怎么瘦了?你到底是不是长孙哥哥?”
长孙冲抬眼看向说话的人,冷声道:“休得乱攀交情,现在我是你们的教习,负责传授你们典章。我手里拿的,是我昨夜,根据恩师的教诲,编纂出来的长安城管理执法条例。从今天开始,你们每日上午练体能,下午学习这条例,大年初一之前,务求倒背如流,谁要是背不下来,后果自负!”
“大年初一?那不就是三天之后么!这么长的竹简,谁背的下来啊!”
“不如打死我们!”
“对,直接打死我们算了!”
李牧突然笑了,只见他抬起手,众纨绔顺着他的手抬头,看到城墙上的禁军竟然在拉弓。
“我呢,不能杀了你们。但是,我会让你们吃点苦头。三日之后,谁要是背错了一个字,我就让禁军在你们身上肉厚的地方开个洞,一个字,一个洞,保准你们还死不了。”李牧笑得愈发的和善,又问了一遍:“现在还有谁背不下来呀?可以提前试一下哟。”
所有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李牧哼了声,又把程处默叫了过来,道:“处默兄,这边的事情,我就交给你和长孙冲来负责。要求,昨天我已与你们说过了,废话我也就不多说了。三天的时间,我要看到结果,怎么整治是你们的事情,只要不出人命,所有的事情,我一力承担!”
二人点头应承,李牧笑着对众纨绔挥了挥手,道:“希望三天之后看到你们的成长哦,对了,谁要是实在受不了,可以大喊三声逐鹿侯是我爷爷,只要你喊,我就放你走。然后我就去你家,找你爹认个亲,哈哈哈……”
李牧嚣张大笑,众纨绔悲愤不已。有人看向长孙冲,难以置信道:“长孙哥哥,凭你的身份与地位,你怎么会对他如此俯首帖耳,你可是长孙家的……”
长孙冲摆手制止了这人继续说下去,道:“身份有何用?重要的是本事!恩师虽然言语间损了一点,但他却是真正教本事,你们学了,没有坏处,只有好处,是你们的造化!现在你们不明白,往后你们就懂了。恩师的智慧,岂是尔等能揣度的?”
说着,长孙冲的声音冷了下来,道:“我不管你们跟我的关系远近,也不管你们现在对恩师的观感如何,但是我长孙冲把话放在这儿,不要让我再听到谁说我恩师的坏话,否则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席地而坐,马上会有人来送饭,一刻钟吃饭,然后开始学习条例!”
第468章 年根儿
这些纨绔少爷,李牧本来是打算自己来整治的,但他忽然想到一个事儿,临近过年了,作为晚辈,他好像是得走走亲戚,拜拜年。
李牧在长安没啥亲戚,认了个干爹,也被李世民打发去了并州,山高路远的,拜年也就是写封信了。信,李牧提早就写了,李思文的亲事定下来的时候,李牧就写了信告知李绩这件事,同时顺带就拜了个年。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大年初一前后,这封信能送到并州大营去,时间正好。
除了干爹之外,李牧还有老娘孙氏,虽已经知道孙氏不是“自己”的亲娘,但李牧也早已打定主意,要把孙氏当成亲娘来侍奉,不为别的,权当是为了感谢李牧留给自己的这副身体,否则心里过意不去。更何况孙氏待他,也是极好,李牧两世为人,所有的母爱都源自于这个女人,奉养她是自己应尽的义务。
至于唐俭么……捎带脚也拜个年吧,他不顾门第续弦娶了孙氏,也算是个爷们。但李牧通常是不会叫他义父的,也没啥缘由,就是因为这个婚事,李牧的前世思想作祟,总觉得唐俭是老牛吃嫩草,瞅着他就烦,但其实人家也没怎么他。反而因为他总惹事儿,唐俭这个老好人,不得不好几次站出来为他说话。
除了跟前这些,远在定襄以西,还有一个老丈人和没过门的媳妇儿,也不能忘却了,李牧找到一个胡人商队,让他们顺带帮忙捎了一车东西和信过去。如今在长安城做买卖的,谁不认识逐鹿侯。都指望能在内务府吃肉的时候,在旁边捡点儿肉沫,所以见是李牧的事情,为了送这一车东西和信,几个胡人商队差点没打起来。最后还是李牧安排,让三个商队并在一处,才算解决了这件事。
家人之外,李牧还有几家亲也必须得去。首先是太上皇李渊,这是必须得去的,不论什么宗亲,就单说李渊对他的维护,李牧就不能不去拜年,若是不去,也太没良心了。然后就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那儿,这是李牧必须得去的,虽然李牧很不想去,但他要是不去,早晚是个事儿,李世民胸襟豁达,几乎从来不挑别人毛病,唯独对李牧,那是鸡蛋里挑骨头,没得挑硬挑,总得挑出点毛病来,李牧深知这一点,所以谨小慎微,事事都得做在前头。
答对了李世民,李孝恭那儿也不能不去,原因很简单,惹不起。
慈幼局那儿也得去一趟,郑观音虽然是大家闺秀出身,具有一定的能力,但是她再厉害,也只是女流之辈,而且在宫里幽禁了好多年,对宫外的事情都不了解,做起事来,还不能得心应手。李牧几次为慈幼局坑了不少的钱,但钱只是一方面,事情还是得人来办,李牧得时不时去过问,才能放心。
剩下的就是一些朝堂上的同僚了,工部尚书李大亮那里是要去的。虽说现在工部的实际掌控者是李牧,李大亮只是个应名的工部尚书,但是若没有李大亮的配合,李牧这个工部“编外”的人想要这么顺利地掌控工部,就算有李世民的默许,怕也是痴心妄想。李牧不是个装傻充愣的选手,所以他不但要去给李大亮拜年,还要准备一份不轻的礼物,毕竟李大亮是个清廉的老头,在朝堂上贫穷的程度直追魏征,家里也没啥余财。而李牧呢,穷得就剩钱了,他也没在乎过,花哪儿都是花,给李大亮花点也是应该的。
对待钱财这个事儿,其实李牧自己也觉着奇怪。说实在话,前世的李牧,不能算是个抠门的人,但也绝不是个傻大方。他是孤儿出身,一直到大学毕业工作之前,手里都没有过什么钱。直到大学毕业的第二年,他手里才有一点积蓄。这个时期的他,基本上就是能省则省,因为没有安全感。随后老院长去世,他就更加没有安全感了,对钱也更加在意了。
后来混进了“用心创造快乐”的游戏公司,收入增长了数倍。同龄人中,算得上是不缺钱了。但是这点钱又不够买房子,处在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
这个时期李牧对待钱财的想法变得大方得多,他每个月都会存一点“养老金”,大概占月工资的百分之二十左右,剩下的全都可以花掉。而他由于之前养成的习惯,作为一个简单的直男,节省惯了,也没啥花钱的地方。所以这段时期,他的工资基本上都花在了他当时的女朋友身上。后来女朋友分手,就应了那句话,赔了夫人又折兵,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但穿越过来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算在定襄的时候,没什么钱的时候,他也没有把钱看得太重。最近李牧还真想过这件事儿,想来想去,他觉着可能是与系统有关。系统的出现,尤其是金钱兑换功能,总是让他下意识地觉得好像是在玩游戏。
作为《大唐群侠传》的数据平衡设计师,这个金钱兑换系统,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代码,都是他敲出来的。游戏内测,公测的阶段,他也是拥有最高修改权限的“gm”,所以对于这种能在系统中兑换的钱,他很容易下意识地当成是游戏币。
做测试的时候,为了验证数据,游戏币都是成百上千万的调,真的是没有实感啊。就像他现在赚钱一样,由于有系统的加持,超时代的思维和超时代的东西,让赚钱变得很容易。这就像是在调后台的数据一样,太容易了,很难在意。
李大亮之外,其实还有很多家,按道理他也应该去拜访。比如说程咬金、房玄龄、侯君集等。但李牧决定统统不去了,因为这些人都是跟他有利益关联的人,有利益关联,那就用利益说话吧,得认清对方想要的是啥,这是李牧前世伺候甲方爸爸学到的道理。
上午去两家,下午去两家,赶上谁家就蹭个饭。即便这样,也到了第三天的晌午,才把所有既定的行程跑完。这会儿,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李牧把最后压轴的一家,特意选定了李世民,就是打算见了他之后,就回家好好过年了。但他没想到的是,大唐也有“联欢晚会”,大年三十晚上,皇帝大宴群臣。也就是说,今天拜了年,明天还得见个面,而且大年三十都不能在家陪老婆!
再细打听一下,李牧更加憋闷。敢情今年这“联欢晚会”还跟他脱不了干系。原本这两年由于国库内帑皆空,这“联欢晚会”已经取消了,谁想今年天上掉下来个李牧,内帑不缺钱了。既然不缺钱了,因为缺钱才砍掉的“联欢晚会”自然就恢复了。
“哎呀……”李牧耷拉着脑袋回到凤求凰,趴在书桌上唉声叹息,像是牙疼似的。白巧巧瞧他脸色不好,跟了进来,问过了缘由,不禁笑道:“夫君,既然是朝廷旧例,遵循就是了。不能一起守岁,不是还有大年初一么,我给你多做好吃的,等你回来就是了。”
“你知道什么呀、”李牧赖赖唧唧道:“大年初一事儿才多呢,我得安排那些混账巡街,还有擂台赛,马球赛,还有平康坊的戏院……哎呀,娘子啊,我想想就头疼。”
李牧一边说着,一边往白巧巧的怀里钻。白巧巧早猜到他的举动了,轻轻搂着李牧的头,柔声道:“那有什么办法啊,我的夫君太厉害了。唔、夫君,我能帮你什么呢?”
李牧把手伸进白巧巧的‘貂儿’里头乱摸,道;“你啊,能帮我生个儿子,就是帮了我大忙了。”李牧仰起头看着白巧巧,道:“娘子,今晚咱们努努力,争取过了年,咱们生一对儿双胞胎,咋样?”
白巧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气道:“都怪我不争气,嫁给你半年多了,肚子也还没动静,看来我是没有这个命了,等过了年,知恩嫁了你,你多疼她。你们有了孩子,我也当自己的亲生……”
说着,眼泪含在眼眶里了。李牧见了,哭笑不得。他的思想,还是前世的思维占比更大一些。白巧巧今年二十岁,过了年也才二十一。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孩子,搁在前世大学还没毕业呢,着急生什么孩子啊?还为了这事儿哭?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也能理解白巧巧的压力,一面来源于婆婆,一面又是家里添丁进口。李知恩提前成亲这事儿,虽说白巧巧一口应承,但她心里怎么可能是百分之百的高兴,压力自然就伴随而来了。
李牧站起来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娘子啊,你也不用想太多。知恩还小,生什么孩子。我李牧的第一个孩子,必定是你给我生的,谁也抢不走我看,还是这段时间各种事情忙的,把咱俩的事儿给耽误了。你放心,等过了年,我把手头的事情交代处理一下,山谷那边也建好了。把这儿的生意交给知恩,咱俩去山谷住……”
“那如何能行?”
“你听我说完嘛。”李牧继续道:“这不是要到春闱了么?虽然我胜券在握,但至少也得温习一下对吧?你看我现在这样子,什么都做不好,身边得有个人伺候,少不得麻烦我的娘子你啦?”
“唔……”看得出,这几句话白巧巧是受用的。但性格使然,白巧巧还是抿了抿嘴,偷偷瞥向李牧,瞄着他的神情,问道:“你与知恩上元节成亲,正是新婚燕尔,还是我照看生意,让她伴你左右吧。”
“不不不、”李牧赶紧摆手,道:“这样安排,有一个大问题啊。知恩不会做饭,我可是要准备春闱的,她做的饭……再给我毒死了,大唐岂不是少了个状元么?”
白巧巧扑哧一笑,嗔道:“瞧你说得,知恩虽然不会做饭,但也不至于毒死啊。就会哄我,背着我就不这样说了。”
李牧也没否认,笑嘻嘻道:“那你高兴不高兴啊?喜不喜欢我哄你呀?”
“嗯。”白巧巧点点头,依偎在李牧的怀里,道:“夫君说什么我都爱听,就算明知你哄我,我也欢喜呢。”
“娘子你不要再说了!”
“嗯?”白巧巧抬头,见李牧一脸严肃,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一头雾水。
“你再说下去,我就要违背圣人的教诲,拉上帘子与你共赴”
“哎呀!”白巧巧推开李牧的下巴,红着脸跑了出去:“前院还有事儿呢,等会吃饭的时候叫你。”
“老夫老妻了,还脸皮这么薄啊!”李牧扯着脖子喊:“你有没有想过,这就是原因啊!”
白巧巧不理,李牧自讨了个没趣。堆在椅子上待了会儿,忽然觉得十分无聊,起身溜达到了库房。
他干活的所有工具,如今都堆在库房的一个角落。斧子锤子凿子锯子,有的已经落了灰。李牧端来一盆水,找来干净的麻布,把工具们都擦了一遍,顺手做了几个工具箱,把它们都整齐地摆了进去。
“等过了年,用不了多少日子,咱们就能搬到山谷里了。我会盖一个大大的作坊,给你搞一面墙,把你们都挂起来。到时候就不用在箱子里头憋着了。”
李牧自言自语地嘀咕,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王鸥。
李牧张开胳膊,王鸥看了他一眼,温柔地投进他的怀中。李牧伏在王鸥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赞道:“香!”
王鸥红着脸,任由他轻薄,好半天才开口,道:“郎,明天,你是不是要入宫赴宴啊?”
“是啊!”李牧叹气道:“本想陪你们守岁,谁知还得入宫,真真是可恼也。陛下也是的,大过年的也不让消停,烦死我了!”
王鸥听出了点话外音,忍不住问道:“郎,你是说,原本想陪我们守岁……你的意思,我也一起过年么?”
“啊?”李牧呆道:“你不打算跟我一起过年?你要陪谁过啊?”
“没有没有!”王鸥急忙解释道:“我本以为,我得自己过……我每年都是自己过年,自出嫁后,就是自己一个人。”
李牧笑了起来,揽住王鸥的肩,道:“以后就不是了,咱们有一家人,不会扔下你的。”
第469章 透露消息
“嗯……”
王鸥嘴上应声,眉宇之间,却有一丝遮掩不掉的愁绪。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说,看着李牧把他的工具们归置好了,陪他从仓库出来。又在书房陪李牧待了会儿,赶在晚饭之前走了。虽说现在和李知恩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但王鸥还是很少会留下一起吃饭,不是不可以,而是觉得不合适。李牧也从未强求过,他对于女人们的事情,一直都是不多嘴的,大家怎么舒服怎么来,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能高兴了一个,委屈了一个,那样不是他的风格。
次日一大早,李牧就起来了。因为昨日晚间商议,既然不能在家吃年夜饭,那不如就把这顿饭提前,挪到中午来吃。李牧作为一家之主,自然要操办起来。圣人云,君子远庖厨。白巧巧不让李牧进厨房做菜,无奈李牧只好把买菜这个活揽过来。他起了个大早,就是打算去到西市,抢最早的一拨儿。若是过俩时辰去,买的东西就是人家挑剩下的了。
当然李牧也可以派人过去知会一声,就说逐鹿侯府要,保准得送到家门口。但那就失去了“年味儿”了,没意思,李牧还是打算自己亲自去。
但是事与愿违,李牧刚让独孤九把马牵出来,小竹打前院过来,说是有客人拜访,人数还不少,为首的一人,便是王。后头还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自称是侯君集,其他人小竹没记住,但看着打扮,都不像是一般的人。
李牧心道,一般人也不敢进咱门口啊。他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对独孤九道:“得,小九啊,你找个人去西市知会一声,至于买什么……也不用挑了,全要,有什么要什么,多了吃不下的,咱送出去就是了。办完了这事儿,你也回家过年吧。”
独孤九立刻摇头:“大哥,往年我每年都在家过年,今年我好不容易离开家了,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儿过。”
李牧哭笑不得道:“你在这儿干嘛呀,我都不在。”
“你不在家,我也可以陪嫂子们啊,我可以保护她们。”
“放屁!用你陪?告诉你,这就是不让你留下的原因,不但是你,谁也不行。下午等我出门之后,这个院子里一个男人不准有,都离远点!”
独孤九还要说话,李牧不耐烦道:“让你回家你就回家,身为人家儿子,过年都不在家,说得过去么?就一天的事儿,明天擂台赛的时候,不就又见着了么?”说着,李牧蹙眉盯住独孤九,道:“我说,你小子现在怎么这样粘人啊,你这样很危险啊小老弟,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没没没没没……有!”独孤九摆着手反驳,结巴道:“我、我就是担心嫂子们的安全,没、没有别的意思。行,我回家,回家就是了!”
独孤九不敢再逗留,骑马去西市采买去了。李牧无奈摇了摇头,把身上的虎皮裘脱了,换了身正常的衣裳,来到前院与来访的客人们见面。
……
今儿大年三十,凤求凰自然是不营业,李牧便在前院与众人相见。李牧来到前院儿一看,这人数着实是不少,粗略扫过去,足有二十余人。除了王和侯君集这俩大佬之外,各门阀在长安的负责人,内务府的几个大合作伙伴的掌柜,还有几个山东士族的代表,就是前几天哄抬粮价的那几个,也都舔着脸来了。
李牧先请王和侯君集到后院书房稍待,又回到了前院,见椅子不够坐,就让人搬来了条凳。也不用他来安排,这一堆人自己就分清楚了,地位高的坐椅子,地位低的坐条凳。李牧也没让人上茶,见大家都坐下了,李牧笑眯眯地开口,道:“大年三十,大伙儿真是辛苦,这是来……拜年吗?”
众人赶忙道:“侯爷过年好啊!”
“侯爷大富大贵,财源滚滚……”
“侯爷八方来财……”
李牧抬手虚压了一下,道:“各位与我打交道这么久,应当是明白本侯的性格。我这个人啊,喜欢来点实在的,大家伙既然是来拜年的,就这么空手来了?”
“有有有!”众人之中,一个掌柜的站了起来,正是程府的程钱。程钱现在长安的商人圈子里,俨然已经是个领袖了,每当需要有人站出来与李牧进行沟通的时候,程钱就会充当这个代表。
只见程钱从袖子里掏出一份礼单,双手交给李牧,堆起笑脸道:“半年来承蒙侯爷照应,大恩大德,我等铭刻在心,这是一点薄礼,礼单在此,望侯爷不嫌弃寒酸,给侯爷拜年了。”
李牧接过了礼单,鼻孔憋出来一个哼,把礼单随手递给了身后的小竹,道:“交给二夫人,让她来处置。”
小竹应了声往后走,众掌柜都是人精,听话听音儿,都是行家。众人对视了一眼,程钱堆笑道:“侯爷,刚听您说二夫人……侯爷这是要纳妾么?”
“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夫人的丫鬟,与我这么……啊,大家都懂的。”李牧露出一个男人都明白的笑意,咧咧嘴,道:“我这人啊,天生的重感情。总得给一个名分,这是私事嘛,也就没想当人说,也是低调的办,没打算大排宴宴,也就是家里人一起热闹热闹,赶着上元节那天,呵呵,你们别多心,不用你们破费。”
不用破费你说得那么清楚干嘛?!
众掌柜齐刷刷脸色一僵,随即又都堆起笑脸来,都道,人不来叨扰,礼金一定到。李牧连道不用,众掌柜也连道必须,一时间还僵持住了。
“唉!”李牧重重一叹,道:“真是犟不过你们啊,你们这不是陷我于不义么?好吧,大家都是朋友,我若严词拒绝,也寒了朋友的交情,罢了罢了,你们非得要表示,那我就收下,反正日后你们家里办事儿,我也能还回去,只当是在我这儿放着了。不过话可说得明白,礼金可不能超过一千贯啊,要是超过一千贯,该有御史弹劾我受贿了。”
众掌柜脸色又是一僵,谁要随你一千贯的礼金啊!我们都是打算意思意思而已,一千贯,你怎么不去抢啊!
众人不禁埋怨地看向程钱,心里暗道,都怪你撺掇,要是没这事儿,也就躲过去了,连着今天再加上上元节的随礼,一千五百贯又飞走了,这不是祸害人么!
“要是有人心疼啊,那就只当没说,我这个人啊,从来都是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
众掌柜听到这话,都赶紧收敛表情,又恢复了笑呵呵的样子。
在李牧的想法里,事情到此应该是完事儿了。拜年也拜过了,送礼也送过了,上元节成亲的事儿也都知道了,还不走干嘛?但对于掌柜们来说,却是极为不甘心。花了这么多的钱,总得捞着一点好处吧,否则不就跟那些没来的一样了么?
尴尬地沉默持续着,好半天,还是程钱开口,搓着手,一脸尴尬道:“侯爷,那个……大伙今天来,还有个小小的事儿……”
“哦,说吧。”
“关于内务府……”程钱有点难组织语言,因为现如今明面上,李牧已经不是内务府的人了,他若直接问内务府的安排,担心李牧拿这话搪塞,因此话到了嘴边,忽然改口道:“侯爷,大家伙都习惯了侯爷在内务府执掌,可最近坊间传闻,侯爷不在内务府了,大伙担心来个外行,所以斗胆、斗胆问一下……”
“哎呦。”李牧微微蹙起眉头,道:“原来是这事儿,哎!可真是叫我伤心呐!”
程钱懵道:“侯爷,可是小人说错了话?侯爷千万莫动怒,小人赔不是了。”
“哪里的话、”李牧摆了摆手,不答反问,道:“我只是在想啊,咱们之间,到底是有交情,还是因我是内务府的总管大臣,你们巴结我,所以才像是有交情。若我真的不管内务府了,你们也不会来给我拜年了吧?”
“哪能!大家伙是佩服侯爷,敬重侯爷,与其他不相干!”
“侯爷误会了,大家伙就是担心没了侯爷,内务府运转不下去,大家伙的饭碗可就砸了呀!”
众人赌咒发誓,一个比一个狠,李牧赶紧摆手制止,笑道:“开个小玩笑么,内务府不会有什么变化,你们也说了,少了我李牧,内务府玩不转。不过,你们也要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内务府虽说是因我李牧而起,但我也不能做一辈子的总管大臣。”
“前段时间,我招收了一批人的事情,你们也清楚。甚至在座之中,就有子侄,如今仍在其中。关于这事儿,我可以跟大家透露一点,年后,内务府的九局一卫,都会逐渐地成型。而这一批学生,也都会陆续地毕业,加入到九局一卫中。换言之,以后与你们打交道的人,很可能就不是我了。我会逐渐培养他们,担负起重任。权力的分散,对你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所以不用担心什么,做好自己的事情,订单按时完成,钱,是少不了的!”
众掌柜安心了不少,但还是有人好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着胆子问道:“侯爷,那您做什么去啊?”
李牧瞅了眼说话的人,笑道:“我自然是准备科举啊,你们忘了,我还要考状元,让魏征拜我为师呢!”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意料。如今有了大唐日报,每天都有新鲜的头条,李牧跟魏征打赌的事情,过了那么久,早已经被人淡忘了。众掌柜也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谁能想到日理万机的李牧,日进斗金的李牧,会把这个赌局这么当回事。
众人虽然不能理解,却也不敢问,都随声附和,李牧必然能够高中云云。
李牧笑呵呵的应和,也打开了话匣子,道:“大家伙的意思,我也明白。今儿凑了份子来给我拜年,若是没有点消息透露给各位,倒是叫你们的钱白花了。也罢,我便在此透露两个消息给你们。消息给了你们,谁能赚钱,谁赚不到钱,那就是看个人的本事了。”
众人顿时喜出望外,都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李牧清了下嗓子,道:“这头一个么,简单直接。我的义弟李思文,如今做了定襄折冲府的折冲将军,同时他也因公获封定襄子爵,封地也在定襄。他呢,与我一样,经营酒坊的生意,同时与西域诸国做买卖,也收容了不少的流民。养流民嘛,就需要粮食,年后他回定襄之前,约莫二十天吧,要带一批粮食走。为了不抬高长安城的粮价,这一批的粮食价格,可以稍高一点。但必须是大宗的交易,小打小闹的不行。初步我俩是这么商量的,五万贯一个订单,一共三个订单,这里面的赚头,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都是明白人。谁要是把这三个订单做成了,基本上一年的利就出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喊道:“侯爷,这三个订单我们郑家接了,价格好商量,就按照现在的均价就行!”
“侯爷,若是这三个订单给我们卢家,我们愿意再便宜点,好商量!”
李牧扫了二人一眼,道:“此时就不商量了,时间还早,而且也不是我的事情,还要等我的义弟来定,我只是告诉你们,有这么个事儿,至于怎么争取订单,各显其能吧。”
李牧又说起第二个事情,道:“这另一件事,与各位似乎都有那么点关系。”说着,李牧压低了声音,道:“此事绝密啊,我说与你们知道,你们可不许外传,外传了,出事我可概不负责。”
“我们的嘴都可严了,保准不外泄,到底是什么事情,侯爷您说呀!”
“这事儿啊”李牧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慢悠悠道:“是关于地的!”
“地?”
在座诸位,谁家在地方上没有个上万亩的良田,就算他们自己没有,他们背后的本家也有。而像五姓七望这样的大宗族,把所有的地加起来,何止是上万亩,十万亩也是有的。而且,田地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谁能不重视?
“对,田地!”
第470章 设计师的思维
对田地下手,是李牧一直以来都在琢磨的事情。为此,他还查阅了不少的古籍。对有记载一来的田地制度,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
中国最早的田地制度,是“井田制”。井田制的开创者,是神话中治水的大禹。
远古时代,气候湿热,百川横溢,大大小小的河流山溪相互冲击流淌,在山原大地上搅成遍地汪洋。舜帝命令大禹担负起治水的使命,以当时秦人部落首领大费为禹的辅佐。大禹历经十三年,不负众望,洪水被制服了。洪水消退后,冲击出大片平原土地,一望无际,平平展展。
争夺肥美的土地和水源滋生了争斗,人们厮杀拼打,乱的不可收拾。面对混乱,大禹发明了井田制。
所谓“井田”,是在广袤平坦的肥沃平原上,将土地划分成无数个“井”字形的大方块,每八家一“井”,中间一块是公田,由八家合力耕种,收获物上缴国家。八家唯一的水井,在公田中央位置。人们每天清晨前来打水,顺便就在井边交换剩余的物品。八家田地的周围,是灌溉的水渠和道路。十井一里,十里一社,这个度量衡,放在几千年后的时代,仍有所沿用。
人们在平展展的田野里组成了互不侵犯的相望里社。那时人口不多,大大小小的冲积平原划出的方方正正的井田,足够当时的人口居住耕耘了。
但随着人口的发展,“井田制”变得不再适用。随着原始社会的消亡,进入到了封建社会。君权占据了顶峰,土地就成了君主手中的一项重要资源和争夺目标。为了得到土地,各国厮杀不止。为了赢得战争,各诸侯国的君主,发起了土地私有制的转变,即:奖励军功。
而后秦朝一统天下,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当初把土地用作奖励军功,是为了赢得战争。现在战争结束了,秦一统天下。土地全都是秦的了,土地的争夺也就告一段落。对于君主来说,土地也不是最重要的资源了,那么,什么变成最重要的资源了呢?
答案是人口,因为土地,得人来种。尤其是秦统一天下之后,发现因为战乱而死了很多男丁,导致无数良田没有人耕种,进而意识到,人丁才是最重要的生产力。
自秦之后的几个朝代,无一不对人丁进行了越发严格的管控。他们把田地税赋上面的压力,分担到了人的身上,开始征收”人头税”,从税地,变成了税人。这样的好处在于,对百姓控制的力度加大,但同时也导致了弊端。有土地的人,越发的拥有财力和权势,他们可以依仗这部分的资源,聚拢没有土地的流民,进而形成了门阀。而没有土地的流民,则很难再出头,成为形式意义上的奴隶。所以陈胜吴广在造反的时候,才会喊出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汉朝灭亡,也根源于此。土地私有后,各大门阀对于土地的控制力超过了国家,导致国家空虚,豪强并起,进入混乱的时代。但混乱的时代,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它一定程度打破了旧有的藩篱,让底层的百姓,有了上升的通道。
在汉朝灭亡之后,中国几乎没有过长时间的统一。三国两晋南北朝,三百多年之间,历经了十余个朝代。国祚没有超过百年者,这个时期的国家,虽然意识到了土地私有制带来的弊端,但由于君主的权力,极大地受到了门阀的牵制,因此田地制度的改革,一直没能成行。这也是门阀势力最为耀眼的时代,也是五姓七望形成的时代,最为怀念的时代。这个时期的门阀,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拥有了“废立”的能力。其根本的原因,还是他们手中掌握的土地。
而到了隋朝再度一统天下,隋文帝立刻着手做的两件事,便是改革土地制度和抑制门阀势力。他想出的办法,是综合了南北朝时期的政策,而形成的“三位一体”式办法。
均田制,租庸调制,府兵制。
首先是均田制。田地国有,丁男二十岁以上,授田百亩,其中二十亩为永业田,八十亩为口分田。死後还田。这样的举措是为了避免瞒报人口现象的发生,如果百姓想得到田地,就要申报,否则没有。这样可以确保户籍制度得到完善,国家会依据授田纪录而向人民征收租庸调,不论贫富,一律缴纳定额的租庸调。这样百姓的压力也不会很大,再就是,户籍制度的完善,也会有助于府兵和徭役的完成,因此称之为“三位一体”。
在目前的情况下,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办法。但是其隐患也颇大,因为历史已经证明。这个办法施行到了中唐时期,就已经不奏效了。原因是,人口的增长,超过了土地的存量,导致百姓无地可分,却仍然要按人头交租庸调,必然会滋生矛盾。
还有一个根本的原因就是,地方上的门阀和大族,为了达到兼并土地的目的,以各种方法,或巧取豪夺,或招募流民入籍等等,剥削普通百姓。导致本来应该是普通百姓的田地,大量流入到了地方豪族手中。而朝廷对于地方管控的力度非常小,均田制因此而破坏。
均田制破坏,三位一体顿时瓦解。分不到田地,百姓自然不愿意申报人口,承担赋税,瞒报现象屡禁不止。户籍制度崩坏,府兵和徭役也无法完成。这也是为何到了晚唐的时候,府兵制度瓦解,朝廷对于军队的管控失效,进入了“节度使”时代的根本原因。节度使在这个时期,已经成为了新的军阀势力,他们掌握土地,能给老百姓一口饭吃,自然就控制了军队。
眼下是初唐,人口由于隋末大乱,骤减了数千万人。在户籍的人口,只有三百多万户,一千二百余万人。这点人口,以大唐目前的土地存量来说,那是怎么都够用的。对土地的兼并,朝廷上下都不怎么在意,而且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这个时期门阀兼并土地,对国家来说是有好处的,因为耕种的土地越多,粮食就越多。
但李牧既然是穿越而来,带着后世历史课本中学到的知识,知道了隐患和弊端,他就不能坐视不理。而且由于他的到来,内务府的形成,开启了大唐的工业化进程。这就像一个蝴蝶煽动了翅膀,会导致很多不可控制的变化。只要他还想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他就必须调控好各方面的制度,来配合他正在进行的事情。
所以,土地制度,必须改革。
改革这俩字,本身已经表明了难度。而在一个现在实行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的制度上再改革,则是难上加难,因为你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这也是一直以来,困扰着李牧的事情。
这个时候,身为游戏设计师的经历极大地帮助到了他。
作为一个游戏设计师,其实是两头堵的憋气工作。作为一个游戏设计师,要面对两类人。首先是玩家,作为玩家,自然是要求游戏好玩,而且最好少花钱,甚至是不要花钱,免费玩,这就相当于是百姓。但是开发游戏得花钱,运营游戏得花钱,服务器得花钱,宣发,维护,全都得花钱,所以说免费是不可能免费的,羊毛还得出在羊身上。这些,就相当于是朝廷,军队,对外战争等费用,不是皇帝昏庸不昏庸的事情,是必须的开支。
而作为游戏设计师呢,上头还有老板爸爸。人家老板开公司是干嘛呀,难道是为了“游戏使你快乐”,当然不是。老板爸爸是要赚钱的,他是要盈利的。就算钱赚到了一定的程度变成了数字,他还得吹牛逼。跟各方的大佬比,就算把各方的大佬,都压在了脚下,他成了“天可汗”,他还要跟前人比,跟后人比,名垂青史,万古牛逼。
这就是李牧现在的老板爸爸,李世民同志的目标。他作为公司第二顺位继承人,把第一顺位继承人给干掉了,他必须得证明自己的牛逼才行。
这种夹板气,李牧是受过的呀。在《大唐群侠传》内测的时候,他负责的数据平衡组。经常是上午被玩家骂,孙子!老子都首充了六块,怎么不暴橙装!下午被老板骂,孙子,充六块你都给他暴绿装,饭碗不想要了!
结果就是到了晚上加班,一方面修改首充的爆率,一方面搞一些gm号在服务器里刷屏,哇哈哈,这游戏爆率真高啊,我充了六块钱就得了一件橙装……
也是很艰难啊。
这样的经历,赋予了李牧这个前数据平衡大师别样的思维。题目虽然难,但是解题办法还是有的,而且现有的土地存量这么大,辗转腾挪的空间也大,这就像是游戏内测,就算有一点微词,到时候也可以重置服务器来挽回,都还好说。
李牧没有从李世民开始入手,因为最近李世民可以说是非常不讲理了。今天他也是心血来潮,决定挑几个“幸运玩家”,先发几个“邀请码”,试一下水,看看反应如何!
第471章 牧有一计
“侯爷,这地……到底怎么了?”
“哎呀……”李牧长叹了一声,道:“我也猜呀,话可说在前头,关于土地的事情,一切以朝廷的公告为准,我这儿都是听话听音儿的瞎琢磨。”
众人明白李牧是不想担责任,都纷纷道:“侯爷放心,咱们也都是闲聊天。”
“对对对,闲聊天,不作数,不作数的啊!”李牧附和一声,笑道:“说起这事儿,跟前几天粮价上涨也有点关系。”
他扫了眼山东商人那边,道:“陛下暴怒呀,虽说,这事儿在我的劝导下,没酿成什么血光之灾,糊弄过去了。但这件事儿,却好像是给陛下提了个醒似的。后来陛下又找了我几次,询问了我很多的事情。其中有一回,陛下问我,流民有几何,流民之中,是否有劳力,能不能耕种土地,若使用贞观犁,没有耕牛,能不能种,等等一些与土地、耕种相关的事情。”
“我一一作答,但却不禁产生很多联想啊。大家想想看,陛下为何在这个关头问起此事呢?我胡乱猜呀,陛下大概是给山东士族气着了。大家想想,现如今大唐的土地政策,其实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儿。说是均田制,但实际上呢?各门阀,各家族,尤其是人口稠密的山东,谁家里的地不多呢?”
李牧痛心疾首道:“你们手里的地呀,都多啦!若是按规矩来,你们能有手里的十分之一的地,那就算多的啦!”
“陛下仁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也不说什么。但是你们看看山东士族干的这些事儿,他们做了什么?人神共愤呐!他们种着不属于他们的地得到了粮食,跑来我大唐的国都哄抬物价啦!要以此为凭,跟内务府谈判啦!要以此为要挟,想搞一搞我李某人啦!想给陛下一点难看啦!想跟陛下谈判,让他们那些滚出长安的狗屁大儒回来啦!”
“我的天……”李牧无语问苍天,道:“何其愚蠢呐,朋友们!”
“你们当陛下是什么人?昏君吗?陛下英明神武,杀伐果决,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他……”李牧一个大喘气,道:“今年是不是灭了突厥了?”
他是这么说,众人听在耳朵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李牧这个大喘气,妙之毫巅,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分明是他想说的是另一件事,话到嘴边临时改成这样的。那么让他没说出来的事情是什么呢?远的不说,说进的,又不是灭突厥的事情,那就只能是那件不能提的事情了。
玄武门!
众人这才恍然李牧是什么意思,当今陛下杀伐果决,顺者昌,逆者亡,这话绝不是说说而已。为了当上皇帝,他连亲兄弟都干死了!一个亲兄弟都能杀的人,会在意区区商贾,区区门阀吗?
众人不寒而栗,那两个坐在角落的山东商人,更是已经僵住了,仿佛刀斧加身一般,大气都不敢出。
“所以说,蠢,无药可救啊!这些人也不想想,这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敢造反吗?不敢,你造反能成吗?如今大唐带甲百万,肯定成不了啊。既然成不了,那就得老老实实的,你跟陛下玩心机,你跟陛下玩手段,你能占到便宜吗?”
“陛下因此事而生气,自然就要出这口气。这气怎么出?当然是在土地上出。根据我被陛下叫过去这几次听到的一些话音儿,我判断,陛下可能是要对土地下手了。”
“至于手段么,也无外乎是几种。先查地,大唐是均田制,每个人多少地那是有数的。多出来,怎么算?自然是收回嘛!还有就是,流民开荒,增加土地。别的我是不知道啊,反正若陛下真要这么做,有贞观犁在,肯定是能成的。到了明年,土地倍增,粮食也倍增。不缺粮了,自然也就没人能哄抬得了粮价了。”
“瞧见没,这就是天子一怒啊!何其可怕?陛下是没有杀了那些捣乱的商人,但用这个办法,直接就把他们给逼死了……唉,真是可怜啊。”
说着,李牧叹了口气,站起身道:“我说这些呀,也算不得准儿,毕竟这是民部的事情,我道听途说,瞎猜一番,各位也别往心里头去,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谢各位的礼啊,改日必还。”
众人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哪还有心情关心什么必还不必还的了,一个个浑浑噩噩起身与李牧告别,魂不守舍地走了出去。尤其是那两个山东商人,他们就是靠贩卖粮食吃饭的,如今听说李世民要清查土地,这还得了?在山东地界,根本就不用查,没有一家的地是不多的,李世民要是拿这件事开导,可谓是一开一个准儿!
虽说,他们也明白。这事儿牵扯根本,若李世民真的这样做了,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山东各族,说不定真的会扯旗造反。但事儿也得分两头,李牧已经把话撂下了。
造反,能成么?
肯定是成不了啊!
隋末大乱的时候,山东豪杰并起,在那个年代,要人有人,要钱粮有钱粮,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让李唐一统江山了。而如今,李唐百万雄兵,刚灭突厥,士气正盛,根本就没有赢的可能。
即便是扯旗造反,那也只是给李唐添点麻烦而已。一旦失败,山东士族将遭到灭顶之灾!
想想也是可怜,你跟人家玩命,最多也就是让人家多一块淤青,而这块淤青,却要拿自己命来换!哪个多哪个少,不是傻子,都分得清。
从凤求凰出来,冷风一吹,浑身透心凉。
……
李牧回到后院也没法歇着,书房还有俩大佬没答对呢。刚到书房门口,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听书房里的声音,好像不是俩人,李牧站在门口没动,把小兰叫了过来,小声道:“端茶水进去,看看有几个人?”
还没等小兰回应,李世民的声音传了出来:“别费事了,进来吧,朕与辅机,太子和青雀一道来的。”
李牧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叹了口气,大声道:“陛下,我当然知道是您来了,这不是给您沏茶嘛。小兰啊,快去,拿我亲手炒制的最好的上等的茶叶来!”
“茶还有,你进来吧,朕有话问你。”
李牧没辙了,只得进去。本来也没多大的书房,挤进来这么多人,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李牧瞧了眼李世民,满脸堆笑,道:“陛下这是做什么呀,小子何德何能,岂敢让陛下来给我拜年”
“谁来给你拜年了。”李世民哭笑不得,道:“朕是出宫去青雀府上看看他缺不缺什么,赶上青雀要来拜见你这个恩师,朕就一起过来了。路上碰见了承乾,他来找你要地图,这么一道来的。”
李牧看了眼长孙无忌,道:“那国舅……”
长孙无忌接过话道:“我在陛下之前来的,从后门过来的。”
李牧顿时恍然,暗自佩服长孙无忌,看看人家为啥能是从龙第一人,心里头有算计啊。打前门过来多跌份儿啊,好像堂堂国舅,给一个晚辈拜年,有求于人似的,从后门来就不一样了,没人看见,也没有人说闲话,果然是高明。
李牧心里头腹诽,嘴上也不能说,笑道:“国舅不要千万不要怪罪我啊,把长孙冲拉了壮丁,大过年的也不能让他在家里陪伴。不过也不耽误,下午就放他回去了。”
“这说到哪儿去了,有事弟子服其劳,他是你的徒弟,都是他应尽的义务。”
李牧看向李泰,道:“是瘦了点,不过还要继续努力,还是太胖了。你得像长孙冲学习,你看看他现在,已经从一个废物的纨绔子弟,转变成了一个纨绔子弟的教习了。为师不敢言功,却也足以自豪,拯救了一个迷途少年……”
“行了!”李世民打断了李牧的自吹自擂,看了眼侯君集,轻咳一声,道:“朕来得晚,不知怎么回事儿。叔和君集在此,是找你有事儿啊?什么事儿,说与朕听一听。”
李牧察言观色,感觉有点不对劲了。瞅这眉来眼去的情况,今日侯君集来此,似乎是李世民授意的?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李牧不由警惕了三分,表面仍装傻充楞,道:“陛下,臣也不知道啊,臣还奇怪呢,王侍中与大将军都是小子的长辈,该我去给二位拜年,怎能劳动二位来我这儿,真是折煞了。”
王心道,你还拿我当过长辈呢?你要是拿我当长辈,你也不能给我一个眼炮,让我半个月不能见人啊。今天我要是不来,你能来给我拜年算怪了!不找我的事儿,我就烧香拜佛了。
他找李牧的事情,不能当着李世民的面说。王笑呵呵地接过话茬,道:“陛下,我来是想问问,我幼弟有无消息传回。人老啦,到了年节,就想亲人。我幼弟与我差了四十岁,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如何能不惦记,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是知道王普去了真腊国的事情的,闻言道:“人之常情,叔无需如此。”顿了一下,李世民把话递到了侯君集嘴边,问道:“君集,你来是干什么,朕很好奇啊!”
第472章 天机不可泄露
干什么。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要从李牧出给李世民出了个损招,让六部搞“预算”开始说起。
在李牧出这个损主意之前,大唐对于财政的规划,六部之间的优先级是非常明显的,大体上是这样,兵部、民部、礼部、吏部、刑部、工部。到了工部这儿,基本上也没啥了,不耽误发俸禄,就已经算是最大的仁慈了。这样的划分是有讲究的,大体上还是处于“军事优先”,然后民生社稷优先,礼部掌管外交,不能失了天朝上国的脸面,没钱也得撑起来。吏部掌管升迁考评,谁也不敢跟着抢。至于刑部和工部,其实本来差不多,但是工部的根基没人家硬,排在最后也是在所难免了。
而在李牧来到长安之后,六部的格局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工部从一个朝廷搭钱的部门,一跃而成了金娃娃。现在工部辖下的工厂,生产的是贞观犁和轴承这种独一份的东西,赚钱的速度跟弯腰捡钱的速度差不了多少,地位自然要上升。而兵部则截然相反,灭突厥的大战已经打完了,周边虽有宵小之国在觊觎大唐,但都是疥癣之患,大唐不主动动它们,基本上他们是不敢对大唐动手的。所以,短时间内,不会有大仗。
没有大仗,对兵部的投入自然就要少。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做预算的时候,六部的其他五部不可能不提。但实际上,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兵部的主要开销,是士卒的兵饷。战事虽然没有,但是兵不能不养着吧?即便少了军功奖励的部分,但大头仍然还在。所以削减了兵部的预算,实际上是不可行的。
若是李靖还在做兵部尚书,肯定会据理力争,说得条条是道。但现在的兵部尚书换成了侯君集,侯君集是一个什么人,这是一个早年不学无术,还夸夸其谈,号称自己勇武的莽夫。他能说明白什么道理?在看他的对手们,都是文官出身,玩的就是嘴皮子,怎么可能让他占了便宜。
最终的结果就是,兵部的预算,比往年少了四成。这四成分别加到了礼部。刑部,民部,吏部的上头。而工部,由于捧着一个金娃娃,加是不可能加了,勉强保住了原本的垫底预算,已经是看在李牧的面上,各部没敢下刀的结果了。
预算之争,基本上就是这样落下了帷幕。兵部吃了大亏,工部保本,其余四部血赚。除了兵部之外,其他人都挺高兴,大家其乐融融,只有侯君集一个苦逼。
侯君集因此憋气又窝火,这倒也是其次。若是预算够用,即便少了些,也不是不能对付。但问题是,少了四成的预算,是真的不够啊。兵部内部算了一下,就算是减少预算,也至少得往年的八成,才能养活府兵,若是减少四成,就意味着得缩小府兵的规模。
其实对于侯君集来说,缩小府兵的规模,对他来说也无所谓。反正江山也不是他的,少点兵而已,也出不了大乱子。但问题是李世民不干啊,他还想休养生息几年,清扫四邻,做到前隋两帝都没能做到的不世之功,平高句丽呢。
现在的大唐府兵,都是经历过战事的老兵,若是把他们解散了,到时候临时招募,全都是新兵蛋子,如何作战?
因此,缩减是绝不可能缩减的,这关乎到根本,容不得商量。
压力又回到了侯君集这里,他傻掉了。这也太难为人了,作为一个莽夫,他只会花钱和贪污,根本就不会赚钱啊,让他想办法搞钱,那就只能是硬抢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憋了半个月的侯君集,眼看着就过了年,到正式实行预算的时候了。实在是再也熬不住,找到了李世民。仗着做李世民护卫队长的资历,耍起了无赖,跪在李世民面前,放赖似的一躺,也不委婉了,直接了当地表示,这点钱他玩不转,实在不行,兵部尚书不当了。
若是换个人在李世民面前这副嘴脸,少不得也得是申斥蹲几天大牢了。但侯君集毕竟不同,他虽然是个莽夫,但也是跟随李世民征战沙场,守护在李世民身边最后一道屏障,是那种“为大哥挡刀”的小弟,乃是心腹之人,自然不同。李世民虽狠辣,但对自己身边的人,他还是有几分情义的,况且他也是行伍出身,深知军队里头的事儿,侯君集说得一点也不差,削减了四成预算,肯定是不可能够的。
但如今预算已经做完了,若是更改,牵扯太大。其他四部也绝对不会答应,必然又是闹闹吵吵,年都过不好。
李世民琢磨了半晌,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了工部。
工部现在挣钱呐,李牧这小子挣的钱,虽然账目细致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但李世民总是觉得,哪里必然有些问题,只是他看不出来。他的直觉告诉他,李牧肯定是有钱,工厂肯定赚钱,而且比他知道的赚的多的多。
莫不如,兵部的缺口,就让工部来承担?
念头一旦产生,就遏制不住了。李世民于是对侯君集面授机宜,君臣二人约好,侯君集先打头阵,随后李世民就到,二人一唱一和,挖坑让李牧跳,让他稀里糊涂地就把这事儿应承下来。
有李世民在场,若李牧应承了,那就是板上钉钉。若他答应了却做不到,那就是欺君的罪过,可是要杀头的。
想得是很好,进行的却没有那么顺利。二人都没想到,赶着大年三十这一天,李牧家里会来这么多人。侯君集碰上了王,俩人来到凤求凰,又遇到了一堆掌柜。到了书房,又碰见了长孙无忌。李世民带着李泰过来,半路碰上了李承乾。
凡事只要是人多,就会变得不好办。侯君集又是个莽夫,本来肚子里就没有墨水。他只记得跟李世民商量好的话,不懂得变通。见情况与想象不同,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一直憋着没吭声,听到李世民把话递了过来,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情急之下开口,还紧张了,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已经准备好的词儿全都忘了,张了几下嘴,到了嘴边就成了:“我是找逐鹿侯要钱!”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世民是被侯君集的蠢给惊呆了,这是什么玩意儿啊,都对好了词儿都不会说么?
王则是佩服地惊呆了,世人都被李牧“抢劫”,终于有个抢到李牧身上的了。只是他觉得侯君集未免自大了些,李牧现在可不是刚来长安时候的毛头小子了,他掌管内务府和工部,俨然已经是一方不可忽视的势力了,你侯君集虽然是老资格,但要欺负他的头上,也是未必能成。
只有长孙无忌神秘地笑着,作为对李世民最了解的人,他从刚才二人的对视之间,已经悟出了不少东西。
李牧则是有点哭笑不得,这么直白的“抢劫”,他都有点觉得,若是他不答应,好像都算是欺负人了。
李牧无语地笑了,直接看向李世民,把事情挑明了,道:“陛下,您也不用绕弯子,让大将军如此为难了。到底是怎么个事儿,您直说就得了。”
李世民瞪了侯君集一眼,多少也是有点挂不住脸了。但事已至此,说了是挂不住,不说更加挂不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道:“是这么回事……”
当下把事情说了一遍,硬着头皮地强词夺理,道:“总之,朕以为,预算的事情是你提议,你也有几分责任。现在问题摆在这里了,不让你承担多了,一成如何?你让工部承担一成,另一成……从内帑出,这样算公平吧?”
李牧没着急回答,小心翼翼道:“陛下,臣斗胆问一句,这一成……大概是多少钱?”
李世民听口音儿像是有门儿,忙道:“二十万贯。”
李牧清了下嗓子,道:“陛下,这事儿啊,臣是觉得多少有点欺负人了。”
李世民听李牧又有点不想答应的意思,恼羞成怒,道:“朕如何欺负人?朕不是说,从内帑也出一成么?!”
众人见二人针锋相对起来,都面面相觑地不敢出声。
面对这样状态的李世民,李牧也是有点没招儿,咧咧嘴,道:“陛下,咱别急眼,从头说啊。您看,说起预算这事儿的时候,陛下您可是答应过的,绝不会向外吐露一个字,说这事儿是臣出的主意。臣可是清楚明白地说了,臣得罪不起人,您看您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给说出来了,您说臣以后再朝堂还怎么混啊,看来过了年,我得辞官了。”
一番话把李世民说得是面红耳赤,古人对信义是尤为看重的。答应过的事情,轻易不可能反悔。被李牧这么一提醒,李世民想起来了,他确实是答应过李牧不外泄消息。刚刚他的举动,显然是违反了承诺。李牧说这番话,他无法辩驳。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这么轻轻放下,当皇帝还有面子么?如今也只能是一意孤行了,李世民豁出去面皮了,道:“你休提这些没用的事情,朕是说了,算朕不对。但就算朕不说,你觉得满朝文武,想不出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这么缺德的主意,除了你之外也没人想得出来,你想瞒着也瞒不住!辞官你更是别做那个梦,好几大摊子,都是因你而起,你撂挑子了,朕上哪儿找人顶上?只要你有口气在,你就得给朕干活,不干不行!”
这就有点胡搅蛮缠了,李牧依稀在李世民的身上,竟能看出程咬金的做派了,差点笑出声,好不容易忍住,李牧又道:“陛下,公道自在人心,臣不多说了。再说回这事儿,我昨日去拜访李尚书,得知了预算的事情,工部与往年一样,还是在最末。工部的预算,不及其他各部的一半,对比兵部,更是不足五分之一。在这样的情况下,您还打算让工部承担兵部的一成……工部如今也新招了不少的人,我们是本着不给朝廷添负担的心态,才没有提出增加预算。是本着苦了自己,造福他人的初心,才……”
“又开始哭穷了是不是?”李世民已经完全不顾什么脸面了,已经如此了,脸皮早已经踩在脚下了,不如就做得彻底一点,道:“工厂的事情,朕搞不清楚,但是朕看你的做派,一点也不像缺钱,你少哭穷,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工部出一成,怎么弄朕不管!”
“陛下!”李牧义正言辞,掷地有声,道:“臣必须得重申一遍,如今工部和内务府的大方,那是因为臣在用家财支撑。臣昨日算账,已经被夫人埋怨了。臣来到长安半年,大大小小加在一起,赚了七十余万贯,平均下来,每个月才十万贯,就这点钱,花在自家身上都没有三成,全都花在公事上了,夫人说我是败家子,臣也觉得自己是败家子,本来就赚的少,还花的多,臣的日子都没法过了啊……”
一番哭诉,没有得到半点的同情。
一个来到长安半年的无名小卒,赚了七十万贯!半年的时间,七十万贯!就算是抢钱,也没这么快的啊!就这还哭穷,让不让人活了?
李世民更是一阵心塞,他想到了自己的内帑。他自打登基以来,内帑就没超过三十万贯过。而李牧一个毛头小子,半年就赚了七十万贯,这还不算他帮内帑赚的钱……他的钱都从哪来的呀!
这不是很奇怪么?他没来长安之前,大家也都是这么生活,他的钱从哪儿来,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
李世民实在是忍不住,抛出了这个问题。众人也都把目光锁定在李牧的身上,这可是个价值千金的问题啊,谁要是学会了,岂不是也能半年赚七十万贯,到了那时,大家还争夺个屁啊,什么都够了!
“这个么……”
李牧嘿嘿一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天机不可外泄,还是不说了吧。”
众人差点被这大喘气闪了腰,李世民也怒了,道:“不行,朕让你说,你必须得说!不说不行!”
第473章 太子出宫
李牧笑眯眯道:“那臣要是说了,这钱能不能不出?”
“这……”李世民刚要恼怒,突然,侯君集来了聪明劲儿了,赶忙抓着李世民的袖子,道:“陛下,有、有门啊!”
李世民也反应了过来,道:“朕若不让你说了,这钱你担着?”
李牧并没有痛快回答,而是道:“臣不敢说担着,但总归不让陛下失望就是。只要大将军愿意配合,不要说是一成、两成、就算按原来的数,也是没有问题,而且这钱还不用从工部挪用,六部都不容易,不能欺负人啊。”
李世民眉头紧锁,道:“李牧,不挪用工部,不用内帑出钱,你还敢夸口四成……你莫不是诓骗朕么?”
李牧笑了起来,道:“陛下,在赚钱这方面,臣还需要夸口么?天下有人可与我相提并论呼?谁若是不服,让他站出来,不管是什么行当,三月之内我要是不把他给干倒闭了,逐鹿侯府万贯家财拱手相送如何?”
“狂妄!”李世民忍不住骂道,却也是无可奈何。李牧说的话,尽管不能全信,但在赚钱这方面,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这番话至少八分的可信度是有的。若让他不择手段起来,三个月搞垮一个商贾,甚至是门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他人听在耳朵里,就算有不舒服,也不会为了这口舌之争,与李牧交恶。他们都是家大业大,牵扯多的大户人家,相比之下,李牧就是个光脚不怕穿鞋的,实在是没法比较。
李世民想了想,道:“好吧,朕信你一回,钱什么时候给?”
“下半年,而且臣得重申一下前提,是在大将军的配合下,臣才能答应。若是大将军不愿意配合,那么这钱是要打折扣的!”
侯君集忙道:“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我一定配合!”
李世民却听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道;“不成,你只说配合,却没说什么事儿,若是打家劫舍,犯法的勾当,难道也要配合么?你先把干什么说清楚!”
李牧眼珠乱转,还是没给一句痛快话,只道:“具体的还没想好,但保证不打家劫舍,保证不犯法,兴许只是出力。陛下,臣的条件已经很简单了,若这都不答应,那还是算了吧。反正年后臣也没什么时间,科举在即,臣还得复习呢。”
“复习?”李世民愣了一下,想起了李牧与魏征打赌的事情,哭笑不得,道:“你还没忘那件事呢?犯得着赌气么李牧,不过是一时口舌之争罢了。你考科举,有什么用?就算你考中了状元,最多也就是授官六品,你瞧得上么?”
“这不是一个瞧得上瞧不上的问题。”李牧肃然道:“在臣看来,这是一个信义的问题。臣与魏征打赌,必要要赴约,否则怎能称一言九鼎?且,臣近日被山东士族的苍蝇聒噪,貌似很多所谓大儒,在背地里诟病臣的才学!认为臣是旁门左道,不算圣人门徒。只会做诗,而不动策论。对于这样的人,臣也必须要让他们亲眼看到,天才的意思就是天上的人才,是他们这等凡夫俗子高不可攀的。臣要做一篇让他们俯首帖耳的策论,让他们再不敢提起策论这两个字,方能堵住他们的狗嘴!”
见李牧这么说,李世民也不得不正经起来,他看了李牧一眼,问道:“这么说,你是有信心了?”
李牧道:“臣必中双榜状元!”
李世民哭笑不得道:“李牧啊李牧,你自信是好事,但也不能太过……常人苦学十余年,登科及第尚不得,你识字不过十个月,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年,双榜状元,你是怎么想的?那么容易么?”
“就算是常科状元,你能得,但是制科可是朕出题,你猜得到朕出什么题么?狂妄,狂妄了!”
“是否狂妄,到时便知。”李牧不想争辩,道:“还有一事,正好谈及科举,臣想跟陛下说一下。今年科举,臣想特招一批明算人才。希望陛下能下恩旨,在及第的进士数目之外,额外单独明算一科,扩招八十人,特供内务府使用。”
“八十人?”李世民皱眉道:“进士及第者,也没有这么多,你要八十人,这是做什么?”
“来年内务府大展拳脚之时,涉及账目的事情太多,八十人尚不足,但是合格的人才有限,也只能是先对付了。陛下,明算科对内务府非常重要,可以说是决定了内务府的发展速度,请陛下千万重视。”
“嗯,朕会好好琢磨的。”
正事儿说完了,也到了中午,李牧自然不能让李世民等走,招呼厨房做菜,要款待众人。李世民在李牧这儿,从来也不知道什么是客气,上次吃牛肉饺子吃的美了,这次点了名要。刚好厨房有昨日程府因发情而殴斗而死的公牛两头,全都送了过来,牛肉管够。李牧便让厨房按李世民的口味做,又换了新茶等着菜上来,他则失陪一会儿,来到城墙边儿上,给正在受煎熬的纨绔们放假,顺便把长孙冲带了回来。
在李牧身边越久,长孙冲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对比长孙冲前后的变化,李牧都有点心疼他了。不过这样也好,原来的长孙冲,少爷脾气太重。正巧李牧也是个个性强的人,俩人肯定是合不来的,现在的长孙冲就很好,没有什么脾气,或者说有脾气,但忍着没表现出来,不管怎么说,相处还算是愉快了。
大桌放在院里,按宾主落座。李牧把他自己酿造的酒拿了出来,拍开坛口的封泥,酒香便弥漫了出来。侯君集紧着鼻子闻了一下,赞道:“人都说灞上酒坊的烈酒天下第一,我看跟逐鹿侯自己酿的没法比。灞上酒坊的酒,好是好,却缺了几分味道。逐鹿侯的酒,喝了之后,好像力气也涨了几分,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哪里哪里,都是一样的酒曲。”李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这侯君集倒是一个识货的人。灞上酒坊的酒,不是系统出产,没有buff,而他自己酿造的酒,随着他的【酿酒术】技能提升,加的临时属性也越来越多了。只要是不醉的不省人事,感觉到力量提升,还是很明显的。
李世民也是行伍之人,喜欢烈酒,一杯“三杯倒”进肚,浑身暖了起来,附和侯君集的话,道:“确实像是有劲儿,他瞅了眼李牧,道:“你小子也不要太懒了,有空的时候,也酿一些,给大家伙分一分。”
李牧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凭什么我就得分一分啊?酿酒不要时间,不要精力,不要粮食不要钱啊?老子的时间很宝贵好不好?
心里头腹诽,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李牧也抿了口酒,道:“手头上没事儿的时候,我还真是想过着晴耕夜读的生活,但是可惜啊,事情是越来越多了……所以我才努力地培养弟子,想让他们能够分担一些,无奈这些弟子,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正在吃牛肉饺子的长孙冲和李泰听到李牧这么说,赶紧把筷子放下,站起来躬身道:“让恩师失望,弟子知错了。”
李世民心疼儿子,拉着李泰的手让他坐下,李泰却不肯。李世民责备地看向李牧,道:“朕的儿子,朕都舍不得骂一句,你倒好,夹枪带棒的,什么意思?”
李牧叹了口气,道:“行啦,坐吧,你俩也尽力了。记住为师的话,脑子笨就要用心学,总有开窍的一天。”
二人应声,又瞧了李牧一眼,这才坐下。
李承乾在旁边吭哧地偷笑,心中暗道,还好自己是太子,没有拜师,否则今日被贬损的就是自己了。但他没想到,偷笑的声音稍微大了点,让旁边的李世民给听见了。李世民本就偏爱李泰,见李承乾竟然偷笑弟弟,顿时不悦了,又不好直接说,看向李牧,道:“最近听说你搞了一个什么城管大队?还让房相的次子房遗爱招募了不少纨绔子,是做什么的?”
李牧一点也不意外李世民知道此事,也没问,直接道:“陛下,民间有句谚语,叫‘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纠纠’,臣发现长安城这些纨绔少爷们,平时太闲了,就想给他们找点事情做,算是废物利用一下,多少也让他们对得起父辈的荣耀。否则两三代后,我大唐开疆拓土的这一代英杰们,都是一些废物子孙,大唐还何谈万年基业了,百年都够呛。”
李世民笑道:“你倒是想得远、”他看了眼李承乾,道:“太子每日也很闲,莫不如带他一个?”
“咳咳咳……”长孙无忌正在饮酒,听到这话,差点呛死自己,赶紧收拾一下,起身道:“陛下,万万不可啊!太子乃是储君,怎可与纨绔子为伍,若是教坏了太子,大唐的未来怎么办,陛下三思啊!”
“舅舅差了!”李承乾激动得脸都红了,急道:“本宫就是缺少历练啊!如今父皇给了机会,本宫岂能推脱?”说罢看向李世民,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带领城管大队,为大唐立下不世之功!”
“陛下、”李牧看着这熊孩子的样子,便是一阵苦笑,道:“您还是三思一下吧,太子该做的是太子的事情,城管大队是一个跟市井之辈打交道的衙门口,不适合太子历练。”
“怎么就不适合啊!大哥!”李承乾抓住李牧的手,眼泪含在眼眶里,道:“大哥,适合,没有比这更适合了。父皇也常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社稷的根本。我是太子,若不能贴近百姓,未来何以为君呐?你说是吧,大哥!”
“这……”李牧被李承乾眼睛里的渴求给噎住了,看向李世民,希望他能阻止一下,但李世民明摆着要给李承乾一个惩戒,怎么可能通融,看着这个好赖话都听不出的傻儿子,李世民也是一股子憋闷,道:“就让太子去历练一番,不过,不能让他带领,得让他隐姓埋名,不能让人知道他是太子。”
李牧傻了,道:“陛下,这如何能瞒住啊?城管大队里面没有一个平头百姓,他们……应该都认得太子吧?”
“不不不,不认得!”李承乾赶紧道:“本宫不经常出宫,他们哪里认得?我也听说过这个城管大队里头的人了,多是各家的次子、三子,他们都是在弘文馆念书。他们的长兄,才是在崇文馆陪读,所以大哥不必担心,他们不认得我,他们的长兄才认得我,不会露馅儿的!”
“是这么回事儿?”
李承乾用力点头,道:“若是有人认出我,大不了我就回东宫行吧?大哥,我求你了,让我历练一番吧!”
“哎呀……”李牧眉头紧锁,吓唬道:“可吃辛苦啊!”
“辛苦吃得,吃得!”李承乾把胸口拍得砰砰响,道:“我们习武之人,哪一日不吃辛苦,大哥放心,我习武十年,就等今天了!”
李牧听得只想笑,过了年李承乾也才十三岁,怎么就习武十年了。不过,李世民都已经定了,他也不想枉做坏人,道:“行吧,明日初一放假,初二便让长孙冲带你去,你就装作是长孙家的远亲,改个名字,锻炼一阵吧。话说在前头,身份若是露馅儿了,就终止,乖乖回到东宫去。”
“行行行!我一定小心!”事情定下来了,李承乾乐得又蹦又跳,来的初衷也忘了,什么地图不地图的,哪有出宫开心,想到不用再蹲在宫中当个金丝雀,李承乾的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恨不得初二乍眼就到。
吃喝了一阵,李世民带着李承乾和李泰走了,晚上宫里头还有宴会,少了皇帝和太子可不成,侯君集也要去接管护卫工作,今日长安城的官员都要去宫里,朱雀大街要封锁起来,调度方面自然是兵部负责。李牧又送长孙无忌和王,长孙无忌从袖子里拿出一对玉佩,送给李牧权当了谢师礼。而王则赠了一个锦盒,打开里头是四对剔透的玉镯,没有多说什么,但意思不言而喻了。
第474章 群臣排座次
这些玉器虽好,但李牧也没有想佩戴的意思。一来,他对佩戴饰品没什么兴趣,而且他经常会干活,佩戴玉器之类的东西,还得担心会不会碰坏了,没有必要浪费那个精力。至于玉镯,那就更不能戴了。四个夫人,四个玉镯,若是给夫人们分了,王鸥的身份岂不是瞬间暴露?老狐狸其心可诛,不能遂了他的心愿。
不过这事儿,倒是提醒了李牧,好像应该给自己的夫人们备上一套首饰了。毕竟他不喜欢佩戴,也不能去要求夫人们不喜欢啊。女人哪有不喜欢首饰的,虽然可以给钱让她们去买,但买来的,怎么也没有亲手制作的能表达心意。况且自己也不是没这个手艺,无非就是花点时间罢了。
这样想着,李牧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的小本本上,打算一旦有空,就把这事儿给完成了。
撤去了残席,李牧去把王鸥接过来,嘱咐李知恩一定不能吵架,又嘱咐白巧巧,若是他回来得太晚了,就张罗家里人吃饭,不必等他,嗦嗦了一大堆,看着日头偏西,时间不赶趟了,才不情不愿地上马,去宫里头赴宴。
今日是皇帝请文武百官,安保做得自然十分到位,整条朱雀大街都戒严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不可能有人在这个时候行刺。李牧也无需担心自己的安全,他有宫中骑马的优待,也不用走路,骑着高头大马晃晃悠悠地进了宫里。
忽然身后一阵车马疾驰的声音,李牧不禁回头去看。他本来以为自己骑马就够嚣张的了,没想到还有敢在宫禁疾驰之人,就算是长孙无忌,也没这个胆子吧?
回头一瞧,李牧笑了。原来是陇西李氏嘉诚公的车架,这就不奇怪了,凭这位的地位,甭说是疾驰,就是把宫门拆了,李世民也只能是跳脚,而不敢说一个字。
马车疾驰到了李牧跟前慢了下来,李渊撩开帘子,道:“小子,来,与我一起乘车。”
李牧只好下马来,钻进了马车中,马匹自有跟前的小太监牵走喂食,无需他来操心。
“太上皇过年……好啊。”李牧钻进马车,正笑容满面地要拜年,忽然看见李渊旁边还坐着一个李有容,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李渊瞧见他的表情变化,不悦道:“小子,你这是什么表情?今日宴会,我孙女不能参加么?他可是我大唐的长公主,你敢小觑她?”
“不敢不敢,多日不见,还珠郡主之美貌更胜一层楼,刚刚我忽然瞧见,差点晃瞎了小子的狗眼,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因此才震惊了一下,岂敢小觑呀!”
李有容听到这话,虽明知李牧是故意捧杀,却也不禁心情愉悦,皱鼻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
李渊却听得畅怀,看了两个年轻人一眼,故意道:“小子,既然你觉得我孙儿美貌,那不如这样,我来做主,让世民赐婚,你娶了她如何?”
“不行不行不行、”李牧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小子早已经娶妻,侍妾还有三个,妥妥的一个花心大渣男,实在是配不上郡主。以郡主的身份,该嫁一个番邦的酋长才是,如此才配得上郡主的身份!”
李有容登时怒了,斥道:“谁稀罕你么?我要嫁也嫁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跟你有什么相干,也用不着你来安排!”
李渊也道:“你小子不愿就不愿,嘴也太损了,我孙女岂能嫁给异族?那些蛮人,配得上我孙女么?”
“小子知错,知错了。”
李牧嘻嘻地笑,李渊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不一会儿,到了太极殿前,有台阶,怎么也不能直接驾车上去,李承乾早已恭候多时,见车停了,赶紧凑上来,高呼恭请皇爷爷。
李牧从车上跳下来,李承乾愣了一下,小声叫了声大哥,然后又高呼一声,恭请皇爷爷。
这回变成了李有容从车上下来,李承乾的表情刚要僵住,忽然看到她把李渊也扶了下来,李承乾赶忙凑过去,挽住李渊另一边胳膊:“皇爷爷慢些,小心脚下。”
“我还没老到走不了路的程度。”李渊刚才在车上还笑容满面,下了车就一脸肃容了,板着脸扫了一眼,沉声道:“为何是你在这里迎我,你爹呢?”
“父皇他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当上了皇帝,就是不一样,大年三十也有事!”李渊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也看不出是生气了还没生气,自顾地走在了前头。李有容亦步亦趋地跟着,李承乾瞧了李牧一眼,无奈地苦笑了起来。他犹记得,很小的时候,他的皇爷爷很喜欢他来着,等到他爹做了皇帝,情况就变了,一直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跟上啊,还愣着?”
李承乾赶紧跟上去,李牧也正想上台阶,忽然袖子被人拉住了。李牧回头一看,是刚刚在驾车的小陈公公,不由愣道:“小陈公公是有事儿?”
“有事有事。”小陈公公满脸讨好,搓了搓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东西。李牧一瞧,竟是他四海赌坊里头,最大面额的玻璃筹码,这一个,拿到四海赌坊,便能兑换出一千贯钱来。
“侯爷,您请……”
李牧没接,笑道:“小陈公公,你我也算是熟人,我又不缺钱,这一套就免了吧?你可是有事求我?大可直言不讳,我若能帮忙,看在交情的份上也帮了,我若不能帮,这千八百贯的,也没什么用。”
“哎呀……也是。”小陈公公干笑一声,把玻璃筹码收了回去,抿了下嘴,期期艾艾开口,道:“不敢耽误侯爷时间,咱就直说了。前几日我来宫里头给干爹拜年,听我那些干兄弟们说,年后要成立厂卫,是从宫里头的太监挑人。侯爷,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以前还珠郡主没来的时候,我在天上人间还能说了算,但郡主来了之后……我就成了摆设,成了个跑腿儿的,滋味着实挺难受的,我听说了这事儿,就想跟侯爷央求央求,看能不能给我在厂卫某个差事,我的功夫是跟义父学的,不敢夸口,但在我那些干兄弟堆儿里头,咱也最少是前三呐。”
看不出这小陈公公也练过葵花宝典!
李牧痛快地点头,道:“我还寻思多大的事儿,行,我答应了。不过,太上皇那儿,你得自己去说,我可不管,你若是说通了太上皇放人,就去找你义父,我会打好招呼的。”
小陈公公登时乐了,就要给李牧跪下,李牧把他扶起来,笑道:“你我是熟人,用不着这么客套。我再给你个小建议,东厂和西厂之间,你选西厂,原因我就不说了,坑不了你。”
“谢侯爷提点,我记住了!”
李牧摆了摆手,转身进了大殿。
……
这次宴席,是李世民登基以来的首次。刚好内帑有钱了,适当浪费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太极殿就这么大,肯定是坐不下全部的官员,所以同时开放了两个偏殿。五品以下的六部官员,只能在偏殿就餐,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在太极殿落座。
李牧身为从三品军侯及从三品的内务府总管大臣,自然是有资格进入正殿的。他瞅么了一眼,没见到有人安排座位,便在角落的一根大柱子后头,找了个最不现眼的位置坐了下来。他的打算是,先点个卯,等到酒宴进行到了一半,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时候,他就趁机溜了。来到大唐的第一个年,他还是想跟家人一起。
刚坐下来,屁股还没坐热呢。高公公出来了,李牧躲在大柱子后面瞄着,只见高公公手里拿着一个名册,看样子是来点卯了。
“陛下口谕,今年按以下名单安排座次,排名有分先后,诸位臣工依次落座,不得喧哗!”
大殿里头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瞅向了高公公,心中都奇怪,往年没这个规矩啊,今年这是怎么回事儿?
高公公清了下嗓子,开口念道:“右首第一座,吏部尚书长孙无忌,左手第一座,尚书右仆射李靖。右首第二座,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左首第二座,御史大夫魏征,右首第三座,侍中王,左首第三座兵部尚书侯君集……”
众人听到这个安排,心中了然了。这是皇帝心中重臣的排名,被点到名的,自是欣然落座,而其他人则是隐隐期待,都想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排名几何。
另外,从这个排名之中,也能显出一些东西来。例如,今年立下灭国之功的大将军李靖,在皇帝的心中,竟还是落后长孙无忌半分。虽说二人各排在左右的首位,但按照规矩,右首为尊。这样看来,还是长孙无忌要高上一分。
还有一个比较令人惊讶的安排就是魏征了,作为一个作死的小能手,魏征这一年可没少作死,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魏征竟然还能混到左首第二座的位置,仍然凸显出了,魏征在李世民心里头的重要性。
其他人的座次,就没有多大的争议了。
第475章 座次的门道
像王,作为五姓七望之首的家族,坐在右首第三座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侯君集虽然资历略显不足,但他是李世民的心腹,又刚升任兵部尚书,圣眷之隆,百官全算上也是前五的位置,排在这个座次也说不出什么。
百官一边听高公公念出一个个名字,同时也在心中评价,这个安排是否合适。
念到十个名字的时候,百官还都觉得挺合理。
念到二十个名字的时候,百官就多有窃窃私语了。
等念到三十个名字的时候,窃窃私语之声已经很大了。所有人都在讨论一个人,逐鹿侯李牧。无论是按照圣眷,还是如今朝廷上的权势,逐鹿侯李牧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姓名。就算排不上前十,至少也是在前二十之内。即便因其年龄小,刻意往后安排,那也不该在三十名开外,这样太有失公允了。
有瞄到李牧进来的人,都不禁向他看过去。因为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说,以李牧的脾气,这个时候早就应该是跳脚了。
但李牧没有,他趴在桌上,像是没听见似的,竟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因为他根本就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他跟李世民的关系,根本用不着座次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来证明。满朝文武,有哪个人有牌面,在宫里的宴会之前,让李世民去府上拜访一趟的?
李牧现在只盼着,能早点把这个过场给走完,这样他就能早点回家陪妻妾过年了。
“……以上臣工,可在太极殿落座,没有点到名字的,请跟随宫人去偏殿落座。”
“???”李牧抬起头,满脑袋问号,这是什么情况。太极殿不让我待了?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李牧霍然站了起来,顿时,上百道目光刷刷地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众人都在等着看戏,今天可是大年三十,要是李牧闹起来,明天可有谈资了。
陛下会不会把他关进大牢过年啊?大过年的吃牢饭,想起来就可乐!
李牧也想到了这些,在大牢里吃牢饭过年,他其实是不在乎的……只是明天大年初一,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赌这个气没意思。
想到这些,李牧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跟着宫女去偏殿。
高公公眼尖,瞧见了李牧,赶紧喊道:“逐鹿侯且慢,你的位置在主座,陛下特意嘱咐,让你跟河间郡王一桌,挨着太子。”
百官听到这话,齐齐倒吸了口冷气。
所谓主座,就是李世民身边的几个位置。所谓左首和右首,就是根据这主座来的。通常在这样的场合,若李渊出席,会把李渊安排在主位,也就是c位。李世民居右稍偏一点,以示孝敬。李承乾作为太子,陪伴在左侧。李孝恭作为皇亲的代表,会安排在太子的下首,而李世民的右侧,通常是他最喜欢的儿子越王李泰。但由于李孝恭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故此太子下首的位置经常是空着,只有在极少数的时候,会由江夏郡王李道宗顶上。
换句话说,能坐在主座的人,非皇室至亲而不行。跟李牧有什么干系?他的那个宗籍的身份,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十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他凭什么就主座了?
难道是……
百官恍然大悟,怪不得刚刚安排座次的时候,前三十没有李牧的名字。还道他失了圣眷,原来是圣眷已经到了座次搁不下他的程度了。想想也有道理,座次上的人,每一个都是资历与功劳并重之人,安排在那个位置上,谁也挑不出大毛病。李牧一个年轻人,夹在其中也不好看。
但若以皇亲安排在主座,则好看了许多。即便诟病,谁也不敢谈论皇亲,自然也就遮掩过去了。
李牧摸了摸鼻子,垂头丧气地按照高公公的指示,在主座的最左侧坐了下来,心里却在想,这算是完了,在李世民的眼皮子底下,早退是不可能了。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所有人都落座了。高公公再度出现,此时他已经又换了身衣裳,显得更加喜庆了。挥了一下手里的拂尘,尖声道:“恭迎太上皇,恭迎陛下,恭迎太子殿下”
群臣起身见礼,李渊虚压了一下,自顾地坐了,看到李牧在旁边,这才满意地露出了几分笑容。
李世民红光满面,道:“诸位爱卿,免礼,平身。今日大年夜,朕很高兴,要与诸位爱卿痛饮。过去的一年,诸位爱卿都辛苦了,朕敬诸位爱卿一杯!”
“臣等辛苦,不及陛下万一!”
李牧含混地附和着,心中暗道,这明显是排练过的么?啥时候排练的,自己怎么一丁点不知道呢?
一饮而尽,菜肴开始陆续上来。李牧瞧了眼身边的空位,趁着李承乾那头得空,小声道:“河间郡王怎么没来?”
李承乾端起酒杯假装饮酒,也压低了声音道:“派人去府上请,没找到人,后来在平康坊找到了,已经不省人事了。”
像是李孝恭的作风。
李牧撇了撇嘴,没在言语了。看了眼对面正拿起羊腿准备啃的李泰,眉毛一竖,李泰立刻吓得把羊腿放下了。
“怎么不见皇后,还是另有安排?”
“立政殿还有一席,招待女眷。大哥,你的母亲也在受邀之列。”
李牧微微凝眉,道:“小道消息大厅得倒是挺细啊,那我问你,为何没邀请我夫人啊?”
“母后说要厉行节俭,所以只邀请了一品诰命夫人与皇亲,不过三十余人。其他都是送了些礼品,略表心意,都包好了,明天送到府上,肯定少不了嫂夫人那份。”
“唉,看来,官还是小了啊……”李牧叹气连连,李承乾以为他真的是伤心了,还要替他的母后辩解几句,不料俩人的小动作被李世民发现了,李世民不悦地皱起眉,道:“你们两兄弟在聊什么呢?这样的场合,怎么一点也没规矩?”
李承乾还小,没有城府,被问了顿时就慌了,唯恐牵扯到他初二的大事情,一个劲儿地冲着李牧挤眉弄眼,想让他快点想个借口出来。李牧倒是没什么紧张的,闻言接过话,道:“陛下,臣与太子,正在聊关于土地的事情。”
“土地?”/“?”
李世民觉得新奇,李承乾就剩一脸懵逼了,把他的脑子抠出来,从头找到尾,也不可能找到“土地”二字,他关心的是打仗,跟土地有什么相干?
李牧清了下嗓子,解释道:“是这样,太子一直对臣说,他的月例不够使用。又不敢向皇后提,所以就想问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赚一些钱,填补东宫用度。臣想到这是培养太子德行的一个好机会,就给太子建议,可以开垦一些荒地,耕种得粮,贩卖获利。”
李世民不悦道:“李牧,你安敢把太子置于商贾之辈耶?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你让他去种地,成何体统?!”
“陛下这话可就差了。”李牧一本正经地胡扯,道:“臣最近准备科举,日夜研习《论语》,感慨颇多。臣观孔夫子的言行,发现孔夫子的论述中,对于读书人的要求,非但不是谋取功名,反而是希望读书人淡泊明志。然而,淡泊明志,却需先养身。那么如何养身呢?孔夫子也给出了答案,‘耕读传家’四个字而已。”
“耕田可以事稼穑,丰五谷,养家糊口,以立性命。读书可以知诗书,达礼义,修身养性,以立高德。如此,便可以既学做人,又立德行,培养出高尚的情操。”
“且,圣明的天子,需要对百姓之苦有切身的体会,若太子不去耕种土地,他便一辈子也不会理解‘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臣作的那一首“悯农”,他也永远不会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李世民被驳得哑口无言,只剩苦笑,道:“朕听到一言半语,你们分明说得不是这事儿,倒又被你无理辩三分了。罢了罢了,今日大年三十,朕不与你计较,若是有下次,定不饶你。不过,话既然说了,就得负责任。太子,春耕之时,你去找李牧,朕也不要多,你能开垦出五亩地,秋收的时候,能让朕吃上一碗你亲手种出的粟米,便算你有孝心了。”
李承乾一听跟自己做城管的事情无干,只是种地,顿时放心了,拍着胸脯保证下来。李世民笑意盈盈,忽然话锋一转,把话题岔开了,道:“李牧,等会酒宴过后,朕要与你介绍一个人认识。”
李牧一听,顿时头大,道:“陛下,臣认识的人已经够多了,不想认识行不行啊?臣还想早点回家呢,来到长安的第一个年,臣想陪家人一起过、”
李世民撂下脸来,不悦道:“朕想介绍给你认识,你说不想认识就不想认识了?怎么,陪朕过年你委屈了,朕看你是狂妄了!”
“朕觉得你才是狂妄了!”
突然李渊开口,吓得李世民一个激灵,忙道:“父皇,儿臣哪里惹着您了?”
“哼!朕看你的嘴脸,心里头就不舒坦!明明是你求着李牧小子办事情,还总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嘴脸来。就算你是皇帝,也得有点人味儿吧?让不让人活了?有事快点说,说完了,让李牧小子回家过年!”
第476章 莫名其妙的问题
李世民顿时面色有点窘迫,毕竟他现在已经是大唐的皇帝了,被自己的亲爹这么损一通,多少有些下不来台。好在主座距离下方还有一段距离,李渊又没有大吵大嚷,没有其他人听见。
李世民心中多少对老爹是有一些愧疚的,想了想还是算了,按捺住了脾气,把李牧叫到了一旁。
脱离了李渊的视线,李牧心里头就有点没有底了。他陪着小心,跟着李世民来到了一处清冷的大殿。
说这大殿清冷,是相对于太极殿的热闹来说的。实则,这里也不是冷宫。推开殿门进去,可以看到有一伙儿突厥人,正在此喝酒吃肉,虽不及太极殿热闹,倒也是自得其乐。
听到开门的声音,众人停下了手里的吃喝,都把视线投过来。其中一个腌大汉见到李世民,赶紧起身,恭敬行礼,道:“阿史那思摩,参见大唐皇帝陛下。”
“郡王免礼。”李世民把阿史那思摩扶起来,为他做介绍,道:“这位便是朕的子侄,逐鹿侯李牧。你不是想见他么,朕为你带来了。”说罢,又为李牧介绍:“这位便是朕跟你提过的,早年来访长安,被父皇封为和顺郡王的阿史那思摩将军。”顿了一下,李世民又道:“也是如今突厥的摄政王。”
“久仰久仰……”李牧笑着见礼,但他敏锐地注意到,在李世民说出阿史那思摩是如今突厥的摄政王的时候,在阿史那思摩身后的几个人,面色都有些不自然,隐约之间,有几分愤恨的意味。由此李牧便知,这几个人虽说是一道来的,却不是一伙儿的,看来这里面有故事。
阿史那思摩听完了李世民的介绍,惊呆了,上上下下打量李牧,赞叹道:“皇帝陛下,若非您介绍,我实在是难以相信,声名远播的逐鹿侯,竟然是这般年纪……令人钦佩,逐鹿侯乃是天之骄子也!”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都是仰仗陛下的英明教导。”李牧客气了一句,道:“怎么将军来此,不去正殿就坐,反而是在这偏殿……”
阿史那思摩忙道:“这不能怪陛下招待不周,实在是我等秘密前来,该过几日,才能公开露面,无奈何,只能在这里过年了。”说着,阿史那思摩又道:“其实,突厥的节令,与中原略有不同,对突厥人来说,过不过年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也是朕招待不周,来,朕敬你一杯。”
“岂敢……”阿史那思摩说着,赶忙拿起酒杯,跟李世民喝了一杯。其他人则不敢凑过来,显然是身份与地位,相差了太多。
“李牧,朕今日介绍怀化郡王与你认识,缘由,想必你也猜得差不多了。朕安置突厥部落于河套,但突厥部落受创严重,牛羊,五谷,皆不够用度。死伤无算,朕心怜之。往后,突厥部族,也是朕的子民,朕得为他们考虑生计。赚钱之道,朕不如你,所以就想介绍怀化郡王与你认识,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是极是极,久闻逐鹿侯是大唐的财神,末将承蒙陛下不弃,授予摄政之职,自然鞠躬尽瘁,无奈末将是一个粗人,养牛养马会些,其他的实在是没辙,求到侯爷处,还请不吝指教,末将一定尽心竭力去做。”
李牧听到这儿,心中了然了。这大概是上次李世民与他谈及杜如晦遗策之时,他提出建议,可以内迁一部分突厥人当工人,李世民应当是采纳了他的意见,但又不太会说,所以把这个差事推到了他的身上。
此事是因李牧而起,所以这事儿他也得担着。李牧不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但这件事兹事体大,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明白的事情,李牧想了想,道:“此事既然是陛下所托,那我也绝对没有推脱的道理。自当尽己所能,与内务府,开辟出一个特别的通道,专门与突厥部落贸易,但这件事涉及的范畴太大,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得明白的,不知将军何时离开长安,我看着安排一下时间,保准不让将军失望就是。”
阿史那思摩与李世民对视了一眼,道:“三日后,我会公开亮相,去拜访太上皇。随即便可与侯爷正式见面,离开的时间,暂定上元节后,不知侯爷可否抽出时间来?”
“如此说,还有半月,时间充裕,将军可放心处置其他事务,三日之后,你拜访太上皇时,我们在天上人间相见。”
“好,就这样说定。”
李牧点点头,也提了一杯酒,与阿史那思摩对饮,随后同李世民一起离开。
除了这座大殿,李牧跟在李世民后头,回到太极宫。路上,李世民补充了一下李牧之前不知道的事情:“阿史那思摩是黄昏时分来了,他身边的那几个人,就是突利的几个兄弟。他们此行,是想与朕谈判来了。突利的几个兄弟,本来想去见颉利,被阿史那思摩发现,追赶劫到了朕这里。看来突厥部落中,对颉利仍心存幻想,此事真是让朕寝食难安。”
李牧纳闷道:“陛下为何如此?您不是说过,突利与颉利叔侄不合,突利的部族,又怎么会对颉利心存幻想?”
“突厥人的想法,与我们大不一样。突厥人,狡诈者狡诈,性直者性直。突利虽然与颉利不合,但突利的几个兄弟,却不一定与他是同样的想法。且突利已经死了,而且死因不明。不少突厥人仍然认为,突利的死与我们有关。突利虽与颉利不合,再怎么说也是一族,而我们,则与他们是不解的仇恨,若换成是朕,朕也会相信颉利,而不会相信大唐。”
李牧皱眉道:“但臣观刚才陛下举止,似乎对阿史那思摩非常信任,这又是为何?”
李世民笑道:“阿史那思摩这个人,朕与他打过交道。他就是朕所说的性直之人,言出必践。若他不从,无论如何劝说,他都不会听从,但他若是应下,也必然没有改变的道理。朕封他为突厥摄政,他既然已经应下这个差事,就不会反悔。朕活半生,识人还是很准的,这一点你无需担心。”
李牧见李世民如此有信心,也不便说什么,点了点头,道:“既然陛下如此说,那臣尽力而为。待这几日,处置了手头的事情,便着手处理突厥人的事情。还请陛下把收集到的关于突厥部族现有的消息,送一份到臣那里,臣好细细研究,制定方案。”
李世民颔首,想了一下,又道:“关于对突厥的政策,朕心中已有章程。朕会抄送给你一份,无需你操心。朕想让你想办法的,是怎么养活人口的问题,你只需要把这件事解决了就行了。”
“臣明白。”
说着话,俩人已经到了太极殿。李世民抬手止住李牧,道:“你不是吵着嚷着回家么?回去吧,也不要再假惺惺的跟朕回去应付了,朕知道你明日还有事,马球赛朕会去看的,你那个擂台,若有时间,朕也会去看,不过朕有一点要警告你,凡事不可过度,这几日可有不少人跟朕抱怨,说你绑架了他们的孩子,朕可都替你压下来了。”
“哼,他们还有脸背后告我,当我稀罕他们的废物儿子么?谁若是心疼,不用背后说我,直接来跟我知会一声领走就是了,只是话得先说明白,来日谁要是求着想回来,可别怪我不给面子。”
李世民哑然失笑,道:“就你的话多,行了,回去吧。”
“臣告退。”
李牧反身走下台阶,忽然,李世民叫住了他。李牧回身看向李世民,道:“陛下还有事么?”
“李牧,此处无人,朕问你一句,你要诚实回答。”
李牧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太子孟浪不贤,若有朝一日朕去了,你会力保太子么?”
李牧想了想,道:“臣会保陛下遗诏之人。”
李世民笑了起来,道:“你怎知那人不是太子呢?”
“臣相信陛下一定会有最英明的决策。”
李世民长吁了一口气,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天,才道:“放心吧,那人必是太子。去吧,朕去饮酒了。”
李牧眉头紧皱,心里暗道,既然是这样,你废话一遍有意思么?
不过转念又一想,一个人一个样儿,李世民的心里想什么,他怎么能猜的着呢?
但是有一件事,李牧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那就是,他如今太显眼了。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李世民事事都想着自己,想跟自己商量,这不是一个好事儿。
很容易引起其他人,比如说某个姓长孙的人的妒忌。而且,古往今来,功高盖主之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藏拙已经来不及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培养出几个人才来,分散手里头的权力,让朝野放心,让李世民也放心。而自己也可以借此偷偷懒,祖国大地旅旅游,弥补一下前世没出过省的遗憾。
“小陈公公,借马车一用,送我回家!”
第477章 大年初一
“大家过去的一年都辛苦了,来来来,说一声侯爷好帅,就有红包拿,先到先得啊!”
李牧站在椅子上,手里摇晃着一沓红包,满面红光。昨夜深夜归来,虽没能享齐人之福,但共处一室,和衣而卧,也总算是距离梦想更近了一步,重要的是没吵架,这就让李牧非常开心了。
一大早,他就准备了一堆红包,发给逐鹿侯府的下人们。其实在唐朝这个时期,是没有红包的。红包的由来,要在千年之后,明末清初才有。但李牧作为一个穿越者,还管这些?他想要就能有,反正花得又不是别人的钱。
在一起生活久了,家里的厨子花匠马夫也都知道李牧的脾气,总的来说,侯爷是个很好的人,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误,他一般情况下不发火。相比在其他府邸伺候,要好得多了。
而家里的几个大丫鬟,像是小竹小梅她们几个,由于经常在内宅,与李牧见面的次数更多,更加了解,畏惧感就更小了,不但不怕,偶尔还会揶揄两句,但李牧生气的时候,她们还是噤若寒蝉的。
发完了一堆红包,家里迎来了不少客人。以长孙冲为首,大唐技校的一群学生们,都来拜访李牧。李牧本来还想招待招待,但一瞧人数太多,索性也免了,吃了几个饺子,跟白巧巧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呼啦啦的一群人,扑向了京东集。
因为有大唐日报的预热,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今天京东集有热闹,一大早坊门刚开,就呼啦啦挤进来一群人。平日里舍不得花钱的百姓,在这个过年的气氛烘托下,也都敞亮了一回。路边的小摊生意都火爆了起来,一个个应接不暇,赚的盆满钵满。
李牧今天是带足了钱的,他搞了两个钱褡子,一个挂在长孙冲的脖子上,另一个挂在唐观的脖子上,俩人跟在李牧身边,像极了哼哈二将,李牧瞧上什么了,他们就自动去付钱,而且李牧还买的不是一份,跟在他身边的,就连凑热闹的小孩儿,他也给买一份,美其名曰与民同乐。
见到可爱的小孩子,他还往人家襁褓里头塞碎银子,小孩儿是哭了,但抱着孩子的父母却乐了。
李牧真是爱死了这个气氛!其乐融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脸。这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而不是像他在孤儿院的时候,赶上逢年过节,好心人们来送温暖,被抱着拍照时候那种挤出来的笑。
“马球赛要开始了!想下注的赶紧啊!”
远处传来喊声,李牧带着人呼啦啦地围过去。唐观很好地扮演了狗腿子的角色,大咧咧地问道:“今儿是谁对谁啊?赔率多少?”
“诶,这位小爷,今儿是头一场,开幕战。是兴道坊对战平康坊,据说,平康坊的金主是河间郡王,还要亲自下场呢。”
唐观脸色都绿了,道:“你哪儿听到的消息,河间郡王会亲自下场,谁信呐!”
“小的可不敢扯谎,您瞧里头,那个带着紫色臂章的,可不就是河间郡王么?”
李牧抬头瞅了眼,还真是河间郡王李孝恭。怪不得他昨天没去宫里赴宴,敢情是在准备今天的比赛。这老家伙也是够忙的了,一边吃喝嫖赌,一边还投身体育事业,一般的体力可挨不住。
李牧耷拉一下眼皮,道:“兴道坊队的金主是谁啊?说出来参考一下。”
“是咱们东家,宿国公。”
“宿国公……该不会也亲自下场吧?”
“没有,东家说年纪大了,不方便下场,让六个儿子代替。六位公子都下场了,您瞧,西边热身呢。”
李牧一眼看过去,可不么,六个黝黑的小伙子,色最浅的那个,正是程处默。
这个对局就没啥意思了,李牧摇了摇头,道:“得啦,我不看了。你们谁爱看,谁看啊,我去擂台那边晃悠晃悠。”
长孙冲似乎很感兴趣,但见李牧要走,又有点犹豫。李牧瞧见了,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跟着我,自己喜欢干嘛就干嘛,大过年的,热闹。”
长孙冲点点头,看着李牧走远了,才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两个元宝,拍在了平康坊队一头,叫道:“我压二十两银,平康坊胜。”
“给您凭据,一赔三,您拿好了,切莫丢了。”
“我要压兴道坊胜!”
“我要压……”
又是一阵喧哗。
与马场门口的热闹相比,擂台这边,就显得冷清了一些。也不怪冷清,看看这边儿的人就知道原因是什么了。
瞧瞧这擂台旁边的人,哪有一个好人模样。不是这人脸上有道疤,就是那人满脸横肉,好像满天下的江洋大盗都集中了过来似的,离着老远,就给人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感觉。李牧跟唐观来到跟前,瞧见擂台上正有人在打斗,双方你来我往,上下翻飞,看得出都有一身好功夫,而独孤九则站在擂台边上,抱着剑审视二人,看样子是随时准备出手阻拦,免得出了人命。
“大哥,我在这儿呢!”不远处传来李思文的声音,李牧带着唐观过去,瞧见他旁边还有一个少女,不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再看到少女旁边一副吃了苍蝇模样的秦怀道,更是确认了这少女的身份,秦家大小姐,秦玉。
“大哥,这是我媳妇儿。”
秦玉羞涩站起来,福了一个礼,小声叫了一声大哥。李牧哈哈大笑,把手伸进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红包塞到秦玉手上,道:“这个给你,权当改口钱了。”
秦玉没见过红包,不知如何处置。李思文却不管那个,把红包枪在手中,打开一看是几片金叶子,笑逐颜开,道:“娘子你看,不是铜也不是银,是金子呐!果然是我大哥,出手不凡,不像你大哥,今天我去接你,险些挨了打!”
秦怀道满脸黑线,伸手拍掉李思文的手,道:“别动手动脚的,你们可还没成亲呢!得亏是我跟着,若我没跟着,指不定你这厮做出什么事来!”
李思文跟在李牧身边最久,这嘴皮子多少也练出来一些,闻言道:“你妹子的功夫你不知道么?她若不愿意,我能怎么着?大舅子,我看你就是枉做坏人,我们夫妻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也要来掺和,再过半月你妹子可就嫁给我了,到时候你还能跟着我们去定襄啊?”
秦怀道登时涨红了脸,怒道:“你也知道再过半月你们就成亲了?成亲之前见面,于理不合!你小子还有脸皮说,我跟你拼”
李思文往李牧身后一躲,瑟道:“拼什么啊?我说得不是实话么?”
李牧也跟着附和:“好徒儿,别让我弟妹见笑了。”
秦玉看看李思文,再看看秦怀道,扑哧一下笑了。秦怀道更加郁闷,抱着肩膀扭头到另一边,不言语了。
李牧挨着李思文坐了,指了指台上,道:“怎么样,有没有好手啊?”
李思文也是主政一方的人物,半年来在定襄,他也曾带队去剿匪,打打杀杀都是见过的。虽说他自己没什么武功,眼光却是练出来了。如今娇妻在旁,岂能不显摆一番。于是开始点评起来刚刚比过的几对人物来,竟也说得头头是道。
伴随着李思文的解说,这一场也告一段落了。几十招过后,其中一方已经明显落于下风,就在他要使用暗器的时候,独孤九拔剑拦在二人中间,制止了他的行为,并且判定了没有使用暗器的一方获胜。
二人从擂台上下来,又换了一对继续比试。李牧问旁边的李思文,道:“擂台上使用暗器的人多么?”
“也不算太多,但也有不少。”李思文鄙夷道:“男子汉大丈夫,打得过就打得过,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使用暗器算什么好汉,这样的人,判输也不为过。”
“哦?”李牧好奇问道:“那若是不判输,二人搏命,谁能获胜?”
“这……”李思文凝眉想了想,不太情愿道:“若是搏命,双方武功相当,自然是使用暗器之人出其不意,胜面更大一些。”
李牧笑了,道:“这么说是人才了、”见李思文还要说话,李牧摆了摆手,道:“我并没有说他们的做法对,但是思文啊,你得记着,江湖上做事,首先得能活下来,太过于正派,死了有什么用?锦衣卫要的不止是光明正大,背地里也有一些腌的事情,需要人去做,这样的人未必就不适合。”
李思文有些懵懂,但也没有反驳,他已经习惯了听李牧的话了。
又看了一会儿,李牧把独孤九叫了下来,附耳嘱咐了一番,便带着唐观离开了。今日是大年初一,他还要去给孙氏拜年,正好跟唐观一道去。而白巧巧那边,上午回娘家看了眼,中午也是要去莒国公府,去给婆婆拜年的。
昨日已经说好,今日午饭在莒国公府吃,随后便回来。李知恩也是要一起去的,毕竟上元节她就要嫁给李牧了,得跟婆婆搞好关系才行。
第478章 天下门派出我辈
今日是大年初一,对于唐家来说,也是一个大日子,唐家一共有七个儿子,唐观最小,还在家中,其他的六个儿子,都在各地做官,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回来省亲。
其中有几个,是见过孙氏的,知道唐俭续弦娶了一位夫人,但也有是没见过孙氏的。而且过年的时候人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会登门,李牧担心孙氏会被人看轻,所以他才又来一趟,就是为了给孙氏装场面。好歹他现在也是朝堂上的一个人物,就算有人心里腹诽,也绝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他为了孙氏,撞破大理寺墙,怒而杀人的事情,现在还在坊间流传呢,谁不要命了敢惹他。
还好,唐家没有那么不识相的人,李牧面无表情地陪着吃了顿饭,大多都是捧着他的,没有听见刺耳的话,席间也没有几个人找他说话,大概是因为地位相差太多,不知道说什么好吧。
李牧也乐的清闲,看着孙氏红光满面,他也替她高兴。
这其实是一个命运坎坷的妇人,家人因边境的连年征战,都已经惨死了。嫁了一个军汉,也死在了战事之中,唯一的儿子,还是捡来的,无依无靠,不敢坦白。
如今嫁给了唐俭,还好这个老家伙,算是一个正人君子,而且李牧如今青云直上,如日中天,也算有所指望,苦熬了三十多年,终于算是过上了好日子了。
自打知道孙氏不是自己的“亲妈”,李牧对孙氏的感情经过了很复杂的变化。其中很多的原因,也并非是因为孙氏,而是源自于他自己的悲观,他很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然而两世为人,这个小小的愿望都做不到,所以他现在非常看重自己的家庭,他不想让自己的小孩,再重蹈覆辙。
从莒国公府离开,白巧巧和李知恩见李牧的脸色不太好,都有些不敢说话。李牧靠在白巧巧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什么也没说,就这样一直回到了家里。
等到他从马车上下来,便又恢复了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张罗着叫王鸥过来一起吃火锅。但白巧巧和李知恩却知道,自家的夫君,心里头有苦,只是他不想说罢了。
……
过年,李牧给自己放了三天假。初一到初三,但他也没闲着,马球赛的事儿,擂台的事儿,他一直在处理,慈幼局那边,他也在初二送去了新年大礼包,吃的,用的,给每个孩子都准备了一份儿。但他没有露面,只是让二狗去了一趟,因为他不想像前世他遇到的好心人一样,送个书包拍三十张照片,拍完了上车就走了。虽然说这也是慈善,但对孩子的心里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体验。
程家经营马场,已经有了一些心得。马球赛是在马场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规则已经定了,其他的经营方面,没有什么大闪失。李牧能做的也就是在细节上提醒一下,实际上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了。
倒是擂台赛这边,李牧看了一场就发现了很多问题。
在独孤九的脑袋里,擂台赛最大的作用,就是给他找一个对手。其次的作用,才是为锦衣卫招人。他不会去想找个擂台赛有没有人看,只要能决出一个胜者跟他比试,他就很高兴了。但李牧已经养成了惯性的思维,如果他做一件事,没有人关注,他就会很难受。若这件事还不赚钱,那就难受加难受,因此,情况必须得改。
于是初二一大早,李牧就带着唐观来到擂台这边。他先询问了一下这次参赛的武林人士的门庭,得知了一个让他非常惊奇的事情。在李牧询问出身何门何派的时候,很多人都是一脸懵逼,搞得李牧也是一脸懵逼,细细询问才知道,原来在这个时代,还没有门派这一说。这一点,跟他参与《大唐群侠传》的时候,收集到的资料大有出入。
这让李牧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拉上独孤九研究了一番之后,才彻底搞清楚这个事儿。
原来在初唐的时候,习武之人,与其说是按门派分,还不如说是按“思想”分。这与武功的诞生有直接的关系,武功的本质,是人对自身潜力的开发。而人对自身的了解,是懵懂无知的。这个开发的过程,需要一定的想象力。就如同内功的运行,谁也不知道从哪个穴道开始到哪个学到终止是利益最大化的,只能去试,而怎么试验,是思想决定的。
中国的历史沿革,思想迸发的时期,是“百花争鸣”的时代。这个时期的“门派”,如,儒家,法家,道家,兵家等等,都有各自的武人,他们的功夫,都是根据自己所坚信的思想试验出来的,这也是最开始的门派的雏形。
而随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各家没落。这样的门派也消失于历史的长河,随着魏晋之时,佛教传入中土。中国的大地上,基本形成了以“儒释道”三者为思想为雏形的门派区分。
但是这个区分,只在思想上。大意就是,你的功夫,是根据哪一种思想想象出来的。
例如,孙思邈给李牧的《太玄经》,这就是一个典型的道家武功。
而起源于北魏,兴盛于隋末的少林寺镇寺之宝,达摩祖师留下的《洗髓经》、《易筋经》,则是典型的以佛家思想创立的武功。
这些功夫,虽然创立时候的思想不同,但究其根本,都是开发人体潜能的办法,殊途同归,都是一样的效果。
这个时期武功的传授,开宗立派者少。大多数还是父传子,或者像孙思邈给李牧《太玄经》这样,寻一个有缘人。而为何这样做,一来是敝履自珍,其二也是因为,这些武功都是创立者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可能适合他自己,却不一定广泛适用,教别人也教不会。所以现在江湖上的各路高手,基本上师出同门的还是少。
少林寺如今的名头也不响亮,因为少林的武功广泛性有了,但是因为太广泛,威力就很一般。练了之后,也不比军中的校尉高多少。真正少林的高端武功,则掌握在“少林三十六房”手里,这三十六房,每一房有自己的一门绝技,是不会轻易传授的。各房之间,纷争也是不断,与后世李牧看的电视剧里头的少林寺,还有很大的区别。
因此,江湖上门派很少,大家都是野路子,所以在李牧问出身何门何派的时候,大家都有点发懵。
这样不行啊!
李牧搞清楚了问题所在,有点犯愁。他犹记得,他十几岁沉迷武侠小说的时候,其中最吸引他的一个点就是两个高手过招之前,先各报家门。
“在下西门吹雪,剑长三尺三分”听起来是多么的帅气啊。
必须得有所改变了。
初二傍晚,结束当日比试之后,李牧把独孤九和唐观,还有次日要比试的高手们,叫到了一旁。
“你叫啥名,家乡何处?”
“在下岳平,祖籍蜀州。”
“附近可有什么名山大川?”
“有、有一座青城山。”
“很好,你记住,你就是青城派的了,明天上场的时候,别忘了自报家门。”
岳平懵了,道:“侯爷,青城山上啥也没有,只能打柴,这不是扯谎么?”
“这是为了炒作,说了你也不懂,你就这么说就行了。另外,你习武到现在,做没做过点值得称道的事情啊?”
岳平想了想,道:“为了抢水源的事情,曾与邻村发生争斗,在下仗着学了几年功夫,以一挡六,胜了他们。”
李牧点点头,对旁边的唐观道:“写上,青城派岳平,因恶匪占据水源,为相邻打抱不平,一人一剑,独闯匪寨。力战匪徒三十余,大胜而归。”
唐观刷刷地写在纸上,把岳平给臊得满脸通红,连声道:“侯爷万万不可啊,在下没有那样的功夫。在下以一敌六,也是仗着手里头有兵刃,对手没有兵刃的优势,若是单打独斗,能敌两人就算多了,独闯匪寨实在是不敢当,也做不到啊!”
“用得着你做到么?老子是为了卖票!别废话,拿去背熟了,别谁一旦问起露馅了,下一个!”
“你怎么没头发?”
“回侯爷的话,俺从小就不长头发。”
“不长头发啊……行,你是少林的了,记住你是少林俗家弟子,你的师父曾帮助大唐义军打败王世充。”
“可是俺不认识哪个是王世充啊?”
“用不着你认识!”
李牧手把手地教给唐观套路,唐观不愧是李牧的第一抢手,没多大一会儿,就掌握了此中诀窍。
有念过几天书的,被他取名为夺命书生。有使大刀的,被他取名神刀无敌。光听名字,这里的高手都是以一当百的,厉不厉害不知道噱头是足足的了。
李牧见独孤九在旁边不出声,以为他不高兴了,凑过来问道:“怎么,对大哥的安排不满意了?”
独孤九摇了摇头,道:“大哥,我在想,我应该算是哪个门派的。我有很多位老师,我也不知道我应该算是哪个门派的了。”
李牧笑道:“这是为了找噱头,买门票而已,什么门派不门派的,你要是喜欢,自己建个门派,就叫独孤九剑如何?”
第479章 一言不合
独孤九摇了摇头,非常认真道:“我打算给我的功法叫独孤九剑,门派叫这个很奇怪……大哥,要不你创立一个门派,我加入你的门派好了。”
“我?”李牧指了指自己,笑道:“我又不会武功。”
“你不是在练内功了么?又不一定多厉害才可以创建门派。”
“说的也是……”李牧想了想,道:“那好吧,我也创建一个门派……,有了,太上皇赐我表字逍遥,我的山谷也叫逍遥谷,我就在那里开宗立派,叫逍遥派吧。”
“逍遥派、”独孤九念叨了一下,道:“好,就逍遥派了。”
二人并不知道,此事随口一言,对日后江湖上的格局,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数百年后,逍遥派有一位弟子,号称无崖子,无崖子又有一位逆徒,号称星宿老仙,为祸江湖,这边都是后话了。
在李牧的启发,唐观的努力下,几十名参赛高手的生平都编写好了。李牧叫人拿去印务监,要求快马加鞭,印制一千份小册子,明日随着大唐日报的发售,一并散发出去。力求造一波声势,让所有的参赛高手扬名。
折腾了这几件事,三日的假期须臾而过。到了初三的晚上,李牧按着约定,来到天上人间赴宴。
李牧来的时候,阿史那思摩一行已经到了。除了他们,还有颉利可汗和他的儿子叠罗支,也被叫来作陪。昔日不可一世的大汗,成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陪客,其中心酸自不必言表。以至于他一直在闷头喝酒,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倒是他的儿子叠罗支显得比较活跃,看到李牧来了,上赶着来敬一杯酒。李牧都差点把这个人给忘了,直到他来在眼前,才想起来他跟他的舅舅阿尼罗贩马的事情,微微一点头,跟他喝了一杯。
李渊今日显得很高兴,大年三十那天,他没见到阿史那思摩,并不知道他来长安的事情。今日阿史那思摩自西门进入长安,第一站就来拜访他,这让李渊觉得很有面子。谁不喜欢念旧之人呢,阿史那思摩是他亲口封的和顺郡王,如今皇帝已经换成了李世民,阿史那思摩却能先来探望他,足以见得在此人心中,他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李牧自然也不会戳破,哄得老爷子乐呵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也不能当着老爷子的面提。
让李牧较为意外的是,李有容竟也在座。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在座的突厥人,除了阿史那思摩和颉利可汗之外,还有死去的突利可汗的两个兄弟,阿史那欲骨和阿史那结社率,李有容和突利是甥舅关系,与这二人论起来自然也是甥舅关系了。李渊让李有容出面,自然想的是让他们认亲。
但李牧瞅着这个架势,这俩突厥人神色倨傲,似乎也没把李有容看在眼中,丝毫没给面子啊。
李渊自然也看出来了,心中不忿。在他看来,不管突利那头的关系是怎样的,但李有容现在已经是大唐的郡主了,这俩个蛮夷就必须得敬重着,如此倨傲,难不成是不把他这个太上皇放在眼中?
人老,脾气就像小孩儿。不会考虑那么多,非常的反叛。你不是不愿意认我的孙女么?那好,我还非得让你认不可了。酒过三巡之后,李渊抬眼瞅了瞅阿史那结社率兄弟来,开口道:“我身边这个女娃,乃是我的长孙女。她是一个苦命的孩子,父母惨死,身边也没个亲人,还好有我这个皇爷爷能管管她。我听闻,她的母亲,也是阿史那族人,与突利乃是一母同胞,你二位是突利的胞兄弟,怎么,不想认下这门亲么?”
到底是做皇帝出身,说话就是这么直接。直接丢过去一个非黑即白的选择题,要么你们认下这门亲,要么你们就得罪我,二选一,看你怎么选!
“回太上皇的话,女子在突厥部落,与牛羊无异。没人会在乎,只有男儿,才是部落的顶梁。什么一母同胞,我等不记得有此事。”
阿史那结社率和阿史那欲谷两兄弟,便是李世民所说的狡诈那类的突厥人。他们此次来长安的目的,是想与颉利取得联系,谋求大事。但见到颉利之后,看到颉利颓唐的模样,这份念头也就淡了。转变为,如何与大唐讨价还价,为自己的部族争取更好的待遇。既然是谈判,姿态必须得摆的高一点。他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如今的大唐皇帝乃是李世民,而李渊只不过是一个被逼退位的太上皇,没有牙的老虎,根本无需惧怕。
他们自恃在突厥部族中的地位,觉得李世民不会为了李渊而迁怒于他们,因此才如此的大胆。甚至他们认为,李世民都已经造了他老爹的反,与李渊产生冲突,能更和李世民的心意,对谈判也更加有力。
李渊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你的意思,我的孙女,与牛羊无异?”
阿史那结社率无半点惧色,道:“这句话,我没有说,是您刚刚说的。”
“你大胆!”
阿史那欲谷站了起来,充当和事老的模样,端着酒杯凑近过来,大咧咧道:“太上皇为何生气啊,您若想要女子,我们兄弟送您一些就是了,都是上好姿容的中原女子,我们都舍不得碰……”
李渊何时受过这样的气,气得嘴唇发抖了起来。眼见着阿史那欲谷来到跟前,竟然一时呆住,没有任何反应。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阿史那思摩,他虽然喝了不少的酒,但是还没有醉,见阿史那欲谷冒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赶忙站起来拦着,但他没有想到,坐在他身旁的李牧,竟然后发先至,手里抄着一个酒壶,直接砸在了阿史那欲谷的脑门上。
“我操你大爷!”
酒壶砸在阿史那欲谷的脑门上,顿时四裂八瓣,碎开的茬子扎在脑门上的肉里,顿时鲜血横流。
“你怎么打人!”
“打你是轻的,你对太上皇不敬,我要砍了你!”李牧霍然站起,伸手便要去拿摆放在架子上的仪刀,阿史那思摩见状,赶紧去抱住李牧,连声道:“侯爷,此子无礼,我待道歉,请饶他一命吧,他的部族有五万人,这……”
“哈哈,倒是提醒了我。李牧,容不得你嚣张,你今日打了我,我这就回到我的部族,尽起全族之力”
“我呸!”李牧一口浓痰吐在了阿史那欲谷的脸上,骂道:“败军之将,也敢言勇?五万饿的半死不活的老弱病残,也敢提与我大唐铁甲交战?我看你是想身死族灭!好好好,今天就从你开始,不用你来攻,我先把你砍了,然后上书请陛下传檄,让我义父点起并州之兵,先把你的部族给屠灭,让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知道,如今这天下姓什么!”
李牧一边叫喊,一边奋力挣扎,阿史那思摩如何肯放,使出浑身气力不让李牧拔刀。李牧也火大了,一口咬住阿史那思摩的胳膊,顿时满口鲜血,阿史那思摩发出一声惨叫,松开了胳膊,李牧拔出仪刀,向阿史那欲谷砍去。
阿史那结社率早已躲到了一边,阿史那欲谷虽然是他的兄弟,但俩人之间也不是没有竞争的。突利死后,他的部族被二人吞并不少,若是阿史那欲谷再死,阿史那结社率的部族将会再次壮大。
阿史那思摩也没有想到,李牧竟然是这么一个冲动的人。眼见着拦不住了,只好用突厥语大喊,让阿史那欲谷快逃。
李牧一刀没砍中,阿史那欲谷也反应了过来,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摔了个七晕八素。还没等他站起来,李牧的仪刀已经丢了下来,戳中了他的肩窝。
“来人,把这个匪类给老子拿下,我今天要砍了他的脑袋”
李牧趴在窗口大喊大叫,自有护卫去抓人。阿史那思摩顾不得被咬的疼痛,扑过来抱住李牧,苦苦哀求:“侯爷,权当是我求您了,千万别杀啊,若杀了他,部族动荡,苦的是万千百姓……侯爷,您行行好吧,先把他收押起来,请陛下来定夺吧,侯爷!”
事情发生得太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李渊还没反应过来,李牧已经拔刀了,他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哪里跟得上这个速度。直到这会儿,才听出点意味来,原来阿史那思摩一行此来,还有别的目的。李渊不是一个不分轻重的人,虽心中憋闷,但李牧已经给他出了气,若真杀了人,恐怕会惹祸。
李渊想了想,也道:“李牧,就听怀化郡王的,先收押了吧。让李世民那个逆子处置,我倒要看看,那个逆子会给我一个什么交代!”说罢,李渊起身,甩袖离席。
李牧怒色不减,瞪向阿史那思摩,道:“将军,我听陛下谈及你的德行,尽是赞美之语,今日一见,似乎并不如闻名。突厥蛮夷,不堪教化,我看这帮扶之事还是算了,饿死一批这等不知礼数之人,或许活下来的,能懂一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