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逍遥初唐TXT下载逍遥初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逍遥初唐全文阅读

作者:扬镳     逍遥初唐txt下载     逍遥初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1章 话语权

    “夫君,我……”白巧巧忽然开口,却又欲言又止。李牧瞧了她一眼,道:“你我夫妻,有什么事不能说啊?”

    “也没什么、”白巧巧抿了抿嘴,道:“是关于根生的事,快过年了,思文小叔子都会来了,根生却没回来,爹娘嘴上不说,但我却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惦记。”

    “哦、”李牧笑了笑,道:“就这点事啊,是我的疏忽。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直接问思文就好了啊。”

    “哎呀,我……”白巧巧拉着李牧的袖子,撒娇道:“还是你去问吧。”

    “当嫂子的,有啥放不开呢。”李牧见白巧巧急成这样,只好答应下来。其实这事儿确实是他的疏忽,白根生是白巧巧的弟弟,也是自己的亲小舅子,当姐夫的是该多关心才是。

    忽然李牧看到李知恩的神色,问道:“你又怎么了?过年,也想起亲人了?”

    “没有啊、”李知恩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异样,让李牧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看错了。

    “我在想过年还差什么没买齐,打算明天跟小竹一起去买呢,有点出神了。”

    “哦。”这个理由倒也解释的通,但李牧还是觉得,李知恩是有心事的,说不清楚,就是一种直觉。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前院过来丫鬟收拾。李牧把胖达抱起来放在腿上,拿过来专门为他蒸的窝头喂给它吃。这家伙就是这么无赖,不管吃饭的时候,给了他多少吃的。那都算是零食,等到了他吃饭的时候,还是一点儿也不少吃,要不怎么能胖的跟个球似的呢。

    白巧巧去洗澡了,李知恩也起身去盘点货物,李牧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喂着胖达,显得多少有些寂寞。忽然一阵香风,李牧抬头看到王鸥,把旁边的椅子拉近了一点儿,示意她坐下。

    王鸥挨着李牧坐了,胖达闻到了王鸥身上的味道,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一些。

    李牧看到胖达的样子,有点吃醋,拍了它的屁股一下,道:“臭小子,这是你妈,她男人是你爹,少打主意啊你!”

    王鸥娇笑了起来,推了李牧一把,道:“你啊,没个正经的。”

    李牧靠在王鸥的肩膀上,道:“怎么不正经了,把话说在明面上,省得以后说不清。你是我的女人,甭管是人啊,兽啊,都得给老子退避三舍,谁胆敢招惹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王鸥知道李牧的意思,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她看了李牧一眼,故意把话岔开,道:“郎君,听知恩说起,你们两个要在上元节的时候成亲了么?”

    “嗯。”李牧点点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王鸥说了一遍,道:“没事前跟你商量,你别生气啊。”

    “我生气什么呢、”王鸥笑道:“知恩排在我前面,你与她早点成亲,我也能提早一点儿……我今天来可不是怪你的,我是想问问,咱们俩,什么时候”

    “唔……”李牧沉吟了起来,说实在的,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原本的计划是,在白巧巧有了身孕之后,再考虑其他女人的事情。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实行,而王鸥的事情,则更加难办。上次见到杨妃的时候,李牧已经了解到,李世民对与王鸥这段‘暗恋’的执著程度。若是他与王鸥的关系现在曝光出来,李牧还真没信心能够没事。

    一个为了爱情上头的男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看到李牧为难,王鸥也能够理解。她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少女了,陷入爱情便冲昏头脑不管不顾。时间带给她的,除了年龄和成熟的魅力之外,还有冷静的头脑,和处变不惊的从容。

    王鸥轻挽着李牧的胳膊,道:“郎,我本是个苦命的人。我以为我这一生也就这样过了,早晚一天,青灯古佛相伴,了此残生。直到遇见了你,才让我有了盼头。其实,我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你能真心待我。就算不成亲,也无妨。”

    李牧却摇头,道:“你可无妨,我却不能无妨。我是一个男人,若是连一个名分都给不了自己的女人,还谈什么顶天立地。名分我是一定要给你的,只是,无法否认,现在的我,实力还不足。我不能肯定,我现在做到的事情,在陛下心里,能否抵得过……”

    “我真的不在乎。”王鸥一双眸子锁定在李牧的脸上,真挚道:“我知你疼我,怜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郎君,你知道么?看着你这么累,我的心疼,已经超过我对名分的渴望了。我宁愿与你闲云野鹤,也不愿你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去为李世民冲锋陷阵。郎,你心里有我,没有名分我们也是一样。你若心里没我,有了名分又能如何呢?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等你与知恩成亲之后,我们……我们便在一起好不好,我不要什么名分,我只想能早点与你在一起。我……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说到最后一句时,王鸥已经是脸红到了耳朵根,声音小得都快听不见了。

    李牧能理解王鸥的着急,因为她已经三十二岁了。在这个时代,三十二岁已经是相当高龄了。若是再不生育,以后想要生育,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不是生不出,是非常危险,这个年代又没有手术的条件,难产就约等于是死。

    李牧想了一下,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鸥,这样吧,咱们成亲的日子,就定在我金榜题名之时。到时候,山谷也建好了。咱们盖个小院儿,只有你我,喝一杯合卺酒,天地为证,结为夫妻,你觉得可好?”

    “嗯!”王鸥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下来,道:“夫君说话一定要算数,就这样办了,我这就去做准备。”

    说着便要起身,李牧拉住她的手,道:“你着什么急啊,还有一段日子呢。再说了,你就不担心我考不中啊?”

    “夫君怎么可能考不中,那些庸才,谁能与夫君相提并论?”

    李牧闻言愣了一下,有心说不要这么嚣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许马失前蹄也说不定。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又一想,王鸥说得也有道理,自己的这个实力在这摆着呢,也是不允许低调,谁要是能超过自己,除非他也是个穿越的,否则凭借从小学到高中背诵的那些个古文古诗词,外加上百次月考期中期末中考高考的洗礼,谁要是想考过自己,也是费点劲的事情。

    想到这儿,李牧顿时豪情万丈:“说得一点毛病都没有,这次科举的状元,非我莫属!”

    “不过……”王鸥忽然换了语气,李牧不禁皱眉,道:“不过什么?难道你对我没有信心?”

    “自然不是没有信心。”王鸥赶忙解释,道:“只是夫君啊,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筹备科举,一直都是礼部在做。而礼部上下,皆是士族。不拘于山东士族,江浙,河套等望族,皆有人在礼部。你与山东士族结下死仇,他们虽与山东士族不合,却也是同气连枝。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自然也懂。恐怕这次你参加科举,他们会联合起来阻止。”

    “竟能如此下作?”李牧目瞪口呆,怒道:“我的实力在这摆着,难道他们还能篡改了我的文章不成?”

    “不是这样的。”王鸥似乎对此特意了解过,道:“夫君,他们不会篡改你的文章。但是会在品评考卷的事情,做一点手脚。考生那么多,陛下毕竟不能全部亲自阅卷。都是由礼部和国子监出人,先阅卷,然后分出三六九等。若是他们在品评的时候,把你的卷子放在二等中,到时候夫君可就没有中状元的可能了。”

    “当我是吃素的不成?”李牧恨道:“他们要是敢这么做,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我会当着百官的面,质问那些评卷的人,我的文章为何不能评一等,若是给不出个说法,我就烧了他们的宅子,打断他们的狗腿!”

    “夫君、”王鸥看着李牧这样幼稚,无奈道:“品评本来就是没有一个非常严格的标准,个人的喜好不同,品评的角度自然也不同,要是人家统一口径,就说你的文章不好,就算陛下觉得好,也无济于事。毕竟文章的好坏,说到底,还是那些士族们说了算。”

    “唔……”李牧明白王鸥的意思了,这其实是一个话语权的问题。掌握了话语权的士族,说你的文章好,那就是好,说你的文章不好,那就是不好。这就像他前世的所谓“艺术圈”,有些所谓的画家,在白纸上画个圈儿,都能拍卖出几百万的高价。因为人家是艺术家,画的那个叫做“抽象”,而把油画画得跟照片似的学生,却连个涂料钱都挣不出来,谁让你画那么好了,画得那么好,不如拿照相机拍了,一点想象的空间都没有。

    好与坏,就看谁的“嘴巴大”,这个嘴巴,就是话语权。

第452章 小年

    李牧想了想,道:“那依你之见,觉得怎样做才好?”

    王鸥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修好不可能!我就这个脾气,命硬不弯腰!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我自有我的办法,这江山毕竟还姓李,不是那些士族能左右得了的,他们在我手里吃一次瘪,就能吃第二次,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大唐已经变天了,不是他们这群老东西说了算了。”

    见李牧如此说了,王鸥也不敢说什么,又担心他生气,附身在亲了他一下,道:“好好好,就当我瞎操心了,我先回去了,这几日我都在京东集这边住,有空来找我。”

    “唔”李牧含混不清地应了声,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王鸥看得出他没有真正的生气,也不在意,转身走向门口。

    刚吃完窝头的胖达见王鸥走了,小眼睛眨巴了一下,扭了扭圆滚的身体,从李牧的腿上“掉”了下去,李牧伸手捞它,没接住,摔得“嘤”了一声,但它非常坚强,打了个滚爬起来,四条小短腿紧着饬,向王鸥追了过去。

    王鸥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了胖达,笑道:“要跟我走吗?”

    胖达抱住王鸥的腿,回过头眼巴巴地看着李牧。

    “你这白眼狼啊!”李牧苦笑一声,挥了挥手,道:“去吧,反正是对门,跟姨娘玩去吧。”

    胖达似乎是听懂了,嘤嘤嘤地叫了好几声,用身体挤着王鸥,像是在催促她赶紧走,怕李牧后悔了似的。

    “它吃的东西,叫人过来取吧。”李牧嘱咐一声,王鸥点点头,带着胖达出去了。

    这时白巧巧洗澡回来,瞅见胖达和王鸥一起出去了,问道:“夫君,胖达它怎么跟鸥姐姐一起走了啊?”

    “非得跟着……这家伙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养它呀,跟鸥也没见过几次。好嘛,跟我不亲,跟她亲,混账,逆子!”

    李牧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搂住白巧巧,往她的怀里拱着:“干儿子靠不住了,夫人,咱俩还是生一个保险!”

    白巧巧面色羞红:“在院子里呢,让人看见了”

    “谁敢看?”李牧恶狠狠道:“谁敢看?小梅、小兰,再看我把你们嫁给屠户!”

    俩丫鬟嬉笑着跑了,李牧一个公主抱,把白巧巧抱了起来,像是土匪抢压寨夫人似的,急吼吼跑进了屋里。

    库房中,李知恩和小竹正在盘货,听到了声音,不禁有点吃味地嘟起了嘴巴,不过想到再有一个月,她便能嫁给李牧了,心中的醋味便减轻了不少。

    不过眉宇间仍似有一丝忧愁没有散去,小竹在旁边看得清楚,问道:“二夫人,你有心事?”

    “没有啊。”李知恩笑了笑,把话题岔开,道:“快点盘货吧,已经很晚了。”

    小竹“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是着急陪侯爷睡觉了吧?”

    “呀!”李知恩羞红了脸,大叫道:“没羞没臊的丫头,我看你是想找婆家了才是真的,再多嘴,明天给你找个麻子!”

    平日厮混在一起,都知道是什么脾气秉性,小竹一点也不怕,嘻嘻笑道:“侯爷说给找个屠户,你说给找个麻子,还真是一家人呢。”

    “那是当然了!”李知恩得意地哼了一声,看着小竹去点货了,长出了一口气。

    她倚着门框,看着天边升起的一弯月牙,脑海里晃过一幕又一幕。最后定格在一个美丽的中年女子身上,又叹息一声,所有的影像消失不见,她抿了抿嘴,低头看向了账册。

    ……

    月上柳梢,王鸥也沐浴完毕,准备休息了。胖达在她的床榻不远处,早已经睡得香甜。李牧不知道的是,胖达喜欢王鸥的原因,和王鸥的美貌毫无关系,实际上,是因为一种香料。

    蛇灵这个组织,顾名思义,与蛇为伴。蛇虽通灵,但毕竟是野兽,即便是驯化的蛇,也有失控的风险。蛇灵作为一个千年的教派,历代都有惨死蛇腹的教徒。但也摸索出来了很多诀窍,用在驯化的过程中,可以让蛇分清楚敌我,减少暴起伤人的可能。

    这种东西,被称为“龙涎香”。蛇在民间称呼为“小龙”,故而得名。制作龙涎香的过程非常复杂,其中中有一位草药,对人来说,无色又无味。但对熊猫来说,确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熊猫闻到这种味道,便会忍不住亲近。闻多了这种味道,则会进入深度睡眠。蛇灵的总坛在十万大山之中,那里也刚好是熊猫的主要栖息地之一。蛇灵的人在制作龙涎香,采集草药的时候,发现了熊猫对这种草的嗜好,便把这种无名草药起名为“貔貅草”。

    王鸥与蛇为伍多年,身上自然难免龙涎香的气息。胖达正是闻到了这种气息,才会与王鸥格外的亲近。

    王鸥给胖达盖上一个小毯子,确保它不会着凉。掖好了被角,才起身,对旁边的侍女吩咐道:“郎君大年初一举办擂台赛,没有几天了,我吩咐安排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么?”

    侍女恭声道:“回圣女的话,全都按照圣女的要求安排好了。一共二十名好手,全都交代清楚了,适当的时候,会卖个破绽认输。确保不出挑,又能够入选。”

    “都是底子干净的人?”

    “是的,都是没在江湖上露过脸的好手。”

    王鸥点了点头,摆了下手,侍女下去了,把门也带上了。王鸥吹灭了屋里头的蜡烛,整个屋子都暗了下来,只有隔着窗户映衬过来的廊檐下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给整个空间带来了一丝亮度。

    黑暗中,一条小蛇从房梁上,顺着柱子游走下来。王鸥第一时间发觉了它的存在,伸手弹出一道微不可查的烟雾,隔断在小蛇和胖达中间。

    小蛇面对烟雾,畏惧地逃回柱子上,吐出信子,丝丝地冲着王鸥示威。

    王鸥冷声道:“我已经在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还想干什么?”

    小蛇又吐了几下信子,带着某种特殊的节奏,像是被人控制着一般。王鸥看着小蛇,道:“我知道了。”

    小蛇游走回房梁上,不一会儿,没了声息。

    王鸥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满是挣扎!

    ……

    天光大亮!

    李牧从屋子出来,精神奕奕。昨夜享尽齐人之福,滋味妙不可言,今天早上起床,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二两。

    今日乃是小年,过年之前最重要的一个节日。过了小年,才是真正进入了过年的节奏中。

    大唐的小年,也是有很多规矩的。主要有三个,桃符,祭灶,吃饺子。

    桃符和后世的春联的作用相似,但是也有区别。李牧前世见到的春联是在纸张上面写下对仗的吉祥话,贴在大门的两侧。而桃符是刻在木板上,然后把木板悬挂在大门的两侧。

    内容也与春联不同,桃符上面,可以刻字,也可以刻画像。都是同一种内容,是关于两个神仙的,神荼和郁垒。相传远古时候,神荼与郁垒为一对兄弟,兄弟俩都擅长捉鬼,如有恶鬼出来骚扰百性,神荼与郁垒两便其擒伏,并将其捆绑喂老虎。后来人们为了驱凶,在门上画神荼、郁垒,亦有驱鬼避邪之效果,而流传至今。左扇门上叫神荼,右扇门上叫郁垒,中国古代民间称他们为门神。

    而到了中唐时代,他们两个的活儿就被秦琼和尉迟恭给抢了。二人取而代之,成为了新的门神。

    但在初唐的这个时候,秦琼和尉迟恭的府上,也是挂着二位的画像的。

    李牧没想到这个年代是没有春联的,不过没关系,没有可以自己写嘛。要是不写春联,自己模仿的这一手欧阳询的楷书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么?

    找不到红纸,但是有红布。李牧让小竹去对面王鸥的铺子抱了两匹红绸子过来,弄来一个长条案,裁开铺好,提笔磨墨,刷刷点点,写下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春联。

    上联:天增岁月人增寿。

    下联:春满乾坤福满园。

    横批:岁岁平安

    写好了,李牧叫来小梅和小竹,让她们把这副春联贴到后门去。

    小竹和小梅不知道这是干嘛,支支吾吾不肯去,李牧有些恼了,叫道:“这家里还是我说了算不啊?我让你们去贴,你们贴就好了,磨磨叽叽的!”

    小竹胆子大些,道:“侯爷,您不能胡闹呀,大门两边是要挂桃符的,您这个是干嘛呀?”

    “桃符挂在大门上就好了啊,我这个是贴在门框上的。认字不?你看看这三句,多么的喜庆。本侯发明的,叫做春联。从今年开始,以后每年都要贴,这是新的规矩。你别管别人贴不贴,咱家就我说了算,咱家就贴!”

    “好吧……”小竹无奈,只好拿着春联同小梅一起去贴了。

    李牧看了看效果,满意得不得了,又写了一副,准备贴在店铺前面的大门口去,刚放下笔,就听旁边有人念道:“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富贵吉祥……这是何物啊?”

    李牧顺着声音看去,吓了一跳:“陛下?您怎么来了!”

第453章 粮价

    李牧说话的时候,稍稍偏了一点头,瞅了眼李世民身后的高公公,高公公微微颔首,李牧这才放心,脸上堆满笑,搁下笔,道:“陛下怎么来得这么早啊,用过早膳了么?若是没用过,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这儿的伙食还是比宫里要好一点的……”

    “……”李世民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这叫人话么?你家里的伙食比宫里好一点,还让我随便点,怎么着,堂堂皇帝是吃不起饭了?

    跟李牧斗嘴从来就没赢过,李世民也学乖了,战术性失聪,根本不接他的茬儿,自顾地说自己的,道:“朕不来行吗?你可是堂堂的逐鹿侯啊,天上掉下来的神仙。朕请不动你这神仙,只好亲自来了?朕不来找你,你也是真不进宫啊。”

    这又是哪里来的邪风?

    李牧又偏头看向高公公,高公公还是颔首。李牧心道,不是找茬,那这是干嘛?阴阳怪气的,是听到什么了这是?

    没有头绪,只能是静观其变。

    李牧苦笑一声,道:“陛下啊,咱能不能讲点道理。是您不让我进宫的,您忘了么,四海赌坊开业那天,您不是说让我滚远么?我当时就滚了呀。其实今天早上,我就琢磨了。这赶着小年,是吧,作为晚辈,怎么也得去孝敬一下您老人家。可是不敢去啊,怕说哪句话不对了,惹您生气。大过年的给您添堵,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少跟朕溜嘴皮子、”李世民没好气地打断李牧的话,道:“你是不是拿朕的话当幌子,你心里有数。朕今日来不是跟你绕这些没用的,朕问你,那副地图,真的是你画的?”

    “什么地图?”

    李世民把地图从怀里拿出来,铺在桌上,道:“就是这张地图,是你画出来的?”

    “对呀!”李牧瞅一眼便知是自己给李泰那副,也不意外会落入李世民手中,揣着明白装糊涂道:“陛下,这是我给徒儿教学用的,想让李泰好好研习,好好进步,不要画了一幅让人看不下眼的破图就好大喜功沾沾自喜怎么到了陛下手中了,哎呀,这不过是随意画的,太拙劣了,恐污染陛下的眼睛,陛下还是还给我,等我细致描绘一番,在送给陛下御览……”

    说着李牧便伸出手,要把地图拿回来。李世民一巴掌拍在桌上,道:“朕在问你,这地图是怎么画出来的!”

    “呃……”李牧抿了下嘴唇,问道:“陛下您觉得脚下的大地是个球么?”

    “朕不知道,朕又没有飞到天上过……啊!”李世民恍然想起来了,指着李牧道:“对了,你说过,你做的梦!”

    李牧一本正经地点头,道:“陛下,臣与陛下说过,臣常常做梦。在臣的梦中,有一种钢铁打造的巨大飞禽,人可以钻进飞禽腹中,翱翔于九天之上。这种飞禽,在臣的梦中,被称之为飞机。”

    “飞鸡?”高公公小声嘟哝:“真是没有见识,叫鸾凤、朱雀都好,叫什么飞鸡啊,听起来好像家禽一般。”

    李世民瞥了高公公一眼,高公公赶紧闭上了嘴巴。李世民问道:“你说脚下大地是个球,是因为你在梦中,曾在这飞鸡的腹中,翱翔于九天之上看到了?”

    李牧点头。

    李世民又道:“可是为何你对青雀说起时,没有提过半句?”

    李牧苦笑道:“陛下,臣是青雀的师父。为师者,当重威严。臣说这样光怪陆离的理由,以青雀的聪明才智,他会信吗?他只会以为臣是胡诌而已,若是留给徒弟这样的印象,臣以后还怎么教导他呀。陛下,您也理解理解臣吧!”

    这话情真意切,让人不得不信。更主要的是,无意中点出了,李牧承认李泰具有聪明才智。李泰是李世民最为中意的儿子,听了如何能不高兴?

    “说的也是,你这等无稽之谈,也就是跟朕说说了。”李世民仍旧眉头紧锁,他倒不是怀疑李牧骗他,只是觉得难以置信。他看向李牧,道:“李牧,你现在还经常做这种梦么?孙神医为你诊治的时候,你与他说过没有,他可有什么话留下?”

    李牧叹了口气,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颓废的气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让人看了都心生怜悯:“臣哪能不说呢,但是孙神医也没遇到过臣这样的病人啊,他也是没有什么办法。不过吃了孙神医留下的药后,这个症状倒是缓解了不少。最近一段时间,上次做这样的梦,还是在一个月之前。臣也抓不准做梦的规律,而且近期做梦,也越来越记不住了。梦醒的时候,还能记住一点,若不拿笔记下来,眨眼就忘了。”

    “忘了”李世民喃喃自语,高公公在旁边接话道:“陛下,这是正常的,老奴也经常做梦,也记不住。”

    李世民叹息一声,他也有一个梦境。却总也忘不了,而且每次想起了,都会更加清晰一点。那个血色的夜晚的记忆,估计是永远忘不掉了,带到棺材的那一天也忘不掉了。

    李牧瞅见李世民忽然也颓了,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道:“陛下,您怎么了?”

    “没事、”李世民岂能跟李牧细说这种事情,岔开话头,道:“朕没吃饭呢,不是伙食好么,让朕见识见识。”

    “哦。”李牧喊了一声,自有人来伺候,外头天冷,把桌子设置在了屋里。今日小年,按照规矩是要吃饺子的。昨天晚上,厨子们便调配好了馅儿,今天早上现包现煮,倒也不费事。

    饺子端上来,便遭到了李世民的耻笑:“朕还当是什么山珍海味,馄饨而已,谁家不吃啊?”

    “陛下您尝尝。”

    李世民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刚咬了一口,眼睛顿时瞪圆,一边吃一边怒道:“李牧,你敢杀牛?这馄饨是牛肉馅的!”

    李牧见李世民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也是觉得好笑。作为皇帝,喜欢吃牛肉都吃不到,当皇帝还有什么意思啊?

    李牧示意高公公坐,也分了饺子给他,道:“陛下,这您可赖不上我,牛肉是程伯父送给我的。马球赛的事情您听说过么?臣帮他出了点主意,他为了感谢我,就送了牛肉过来。听说是这牛难产”

    “放屁!”李世民又夹了个饺子塞进嘴里,一边吞一边道:“别人家的牛养十年也不见死,就他家的牛,哪个月不死几头?他就是故意宰杀来吃,能唬过谁?”

    “那臣就不知道了,反正臣没养过牛,臣也没杀过。”

    李世民吃的满嘴流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看着桌上有酒,也不用李牧客气,自斟自饮,喝了两杯,身体渐暖。李世民吧嗒吧嗒嘴,道:“你小子可不老实啊,同样是三杯倒,你这里的怎么比宫里要好一些?”

    “这是臣自己酿的啊,酒坊的伙计,如何能跟我的手艺比。而且这酒也沉淀有些日子了……”李牧看了眼瓶口,道:“这是臣刚来到长安不久酿的,得有半年多了。最近也没酿,陛下要想喝,待会回宫时,剩下多少都带着。”

    “你倒是大方。”李世民又喝了一杯,喃喃道:“转眼你也来长安半年多了,日子过的还真是快啊。”

    感慨了一句,回到正题,李世民道:“朕今日来,不是为了这些闲杂的事情。一共有两件事,头一件是关于内务府的事情。朕今日接了一本奏折,你的继父唐俭递上来的。说临近过年,长安、洛阳一带,粮价上涨了三成。唐俭派人过问长安城的几大粮商,他们说与内务府有关。因内务府订购了大批的粮食,导致供不应求,因此才涨了价。所以朕来问你,可有此事么?”

    李牧点点头,道:“订购了大批粮食的事情是有的,臣跟陛下说起过。臣在定襄置了一万亩的地,还有臣的义弟思文,他主政定襄,收纳了不少流民,需要吃,也需要粮种。因此臣便通过内务府订购了一批粮食,约莫十几万担。不过这点粮食,应该不足以影响长安、洛阳的粮价才是,就算有影响,也达不到三成。此事必定是粮商借机涨价,其心可诛啊。”

    “可不可诛,朕不管。你认就行,怎么办是你的事情,朕要的是粮价稳定,能吃得起饭。”

    李牧一听又要干活,顿时叫苦道:“陛下,这事儿让民部去做就好了啊。这都快过年了,而且臣这……不是已经被您免了职了么、”

    “哦,对哈,你已经罢官了。”李世民应了声,对高公公道:“记着点,回宫之后传旨,让逐鹿侯李牧‘暂领’内务府总管大臣一职。记好了,是暂领。”

    高公公忍着笑应下,李牧长叹一声,默然无语,好半天,才道:“还有一件事是什么?陛下您就一并说了吧,臣抓紧办了,省得过不好年。”

    “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之前说起的厂卫的事情。朕思前想后,还是”

    李牧两眼放光:“陛下您答应了?太好了!”

    “不!”

第454章 角力

    “……能交到你手上!”

    这大喘气哟。

    李牧吓了一跳,还以为不答应组建,原来是不让自己管着。这倒是无所谓的事情,李牧已经与高公公沟通好了,本就是要让出去的。李牧瞥了高公公一眼,瞧见他笑意盈盈,心中便知晓,此事最终促成,他肯定是出了力的。

    看来这太监也有私心啊,本来他是离李世民最近的人,眼看着李世民的眼睛掌握在他人的手里,自然是不爽了。这时候有机会插手进去,当然是一拍即合,合作愉快了。

    李世民见李牧不言语,以为他是不高兴了,解释道:“朕这回不让你管着厂卫,非是怀疑你,只是不放心你”

    李牧苦笑连连,道:“陛下,您都不放心臣了,臣该万死。”

    “死倒不至于、”李世民不理会李牧,继续道:“你说说你做的事情,你能让朕放心得了么?才给了你五百个人,你就假传圣旨了……”见李牧要开口,李世民打断道:“且不论是不是为了社稷是不是为了朕,就单说这件事。假传圣旨还能活下来的,从古至今,也就唯有你李牧一人了。还不是朕舍不得?换了其他人,就算你有才气,也照杀不误了!”

    这倒是句实话,李牧没有反驳,低着头听着。

    “本来朕是打算,裁撤掉锦衣卫。但是想了又想,你的内务府若没有使唤的人,也着实是不方便。遂,就给你留着。至于厂卫这边,朕也不好再从屯卫调派人了。高干见朕烦恼,便主动请缨,说是宫中的太监有不少习武的,如今诸皇子公主渐渐长大,都在宫外开府了,宫中的使唤人也用不了原来那么多。他们都是残身,遣出宫去,日子也凄惨,就不如挑选好手去做厂卫。”

    “朕想也是这么回事,而且他们隶属在高干麾下,也算得上是朕的心腹之人,那些打工厂主意的人,多少也得掂量些。这事儿算是从你手里撬行,你的小心眼,朕是知道的。朕担忧你因此与高干结怨,便亲自来与你分说。高干是跟了我二十余年的旧人,我最信任的人之一。你是朕最看好的俊才,朕是要委以重任的,你们两个人,不管怎样,也不能结下冤仇,否则朕会很难办。”

    李世民滔滔不绝地说着,李牧却只是木然不语。李世民见他这个态度,以为没有说通,怒道:“李牧,朕都亲自来跟你说了,难道还不够么?朕在你这儿,连这点面子都没有?”

    “啊,臣哪敢。”李牧赶紧道:“臣与高公公的关系,不敢欺瞒陛下,那可谓是臭味相投”

    高公公尴尬道:“侯爷,这个词儿,好像有点……”

    “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李世民拍了下桌子,道:“能不能有点正经的了,说重点!”

    李牧赶紧正经起来,道:“虽然这事儿没落到臣的手里,稍微有点不便。但落在高公公手里,而不是国舅或者魏征等人手中,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何况我与高公公,一个是内务府的总管大臣,一个是内务府的总管太监,一个管外面的事儿,一个管里面的事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跟别人相比,还是更亲近的。只是臣有一个事儿,得说在前面,还望陛下应允。”

    “你且说来,朕想想。”

    “陛下,臣想要明确一下,厂卫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工厂。但工厂做什么,怎么干,跟厂卫可就没有关系了。工厂的一切行动,都要听从工部的安排。这个必须得明确了,臣不是不信任高公公,而是为以后考量。现在定下的规矩,不是一年半年就撤了的,现在不说明白,以后扯不清楚。”

    “这是自然!”李世民爽快道:“朕觉得你是想多了,高干只是为朕分忧而已,又不是监视你的,但你既然说了,就依你!”

    李牧笑呵呵应下,心中却想,陛下啊,你是没见识过一千年以后的厂卫,你要是见识到了,就不会说我想多了。不过这样也好,什么都说在前面,也许出问题的时间会往后推不少。

    不过那就是后话了,李牧有信心,他活着的时候,绝对不会被厂卫凌驾到头上去。至于他死了之后,那就跟他没关系了,死人还管闲事儿啊,累不累啊!

    一大盘牛肉饺子,三分之二都进了李世民的肚子。李牧和高公公一人只吃到俩,就不敢伸筷子了,李世民把盘子拽自己面前了,谁敢从皇帝碗里抢?

    李牧也不敢说,也不敢问,眼睁睁看着李世民把饺子一扫而光,拍拍肚子走了。李牧送到门口,目送着马车消失在坊门,这才回到院里。

    “还有没有饺子啦,我饿呀!”

    ……

    今日魏征府上,与平日里截然相反,来了不少送礼的人。自郑经,卢浮宫等大儒被李世民下旨赶出长安后,长安的山东士族群龙无首,魏征这个原本的“编外人士”,如今已经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山东士族领袖。大事小情,俨然以他为尊了。

    而魏征现在的势力,却已大不如前。以前虽然他只是秘书监,但因常常能在李世民跟前晃悠,发表建议,李世民就算不想听他说话,也不得不听。但现在他升官了,成了御史大夫。官虽然升了,却不能常常见到李世民。沟通的渠道等于是堵死了,而且因为几次与李牧的冲突都没占到便宜,魏征的辩才也遭到了质疑。现在朝野之间公认的雄辩之才,李牧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御史中丞王境泽作为一匹黑马,已然成为第二,至于魏征已然是第三号人物了。

    王境泽经过几次与李牧的交手,虽然没有占到便宜,却也算是据理力争,挺住了李牧的报复。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与李牧交手的所有人中,最厉害的一个了。他还是山东士族的女婿,不少山东士族便动了心。打算培养王境泽成为新的代理人,魏征的臭脾气,不但对手受不了,山东士族内部也早就受不了了。

    但王境泽却拒绝了,他面对山东士族派来的说客,义正言辞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绝对不会投靠任何势力,只愿意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御史,做御史该做的事情,对得起陛下赐予的铁笏板。消息传到坊间,铁骨铮铮王境泽的大名再次响亮,说客们自惭形秽,不敢再登门了。

    因此,兜兜转转,魏征还是那个唯一的人选。今儿是小年,山东士族的主要人物,都派了代表来见魏征,拜年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商讨一下最近的事情。

    粮价上涨的事情,自然是绕不开的话题。

    山东一直是产粮的重地,差不多供应着大唐全国四成的粮食。需要指出的是,大唐时期的山东,指的不是一个省份。

    春秋战国时代,天下大势总体来说是以中原地带的诸侯国征伐为主线。它们最后演变成了六大诸侯国,齐、楚、燕、韩、赵、魏。此六国大体分布在崤山以东,而战国七雄之一的秦国却单独的存在于崤山以西,独占关中八百里秦川之地。因此,在后来统一六国的秦朝眼中,所谓山东,指的就是崤山以东的六国之地。

    当然历史是不断前进的,而山东所指的地域范围也在不断地变化。总体来说它的变化趋势是在不断地缩小和东移。初唐时期,山东的山指的是太行山。山东,便是太行山以东的地区了。范围也从秦汉时期的六国之地,变成了“三国之地”。管辖兖、徐、曹、青、郓、密、齐、济、沂、登、莱、单、濮、潍、淄十五个州,下辖八十一县。

    地盘虽然少了很多,但其产粮的占比却依然很高。究其原因,是这些地方,乃是平原地区,与秦川之地相比,更适合种植。而且这里的百姓,是千百年演变中一直都耕种作物为生的,他们的农业水平也要超过其他地区。且这些区域,都有陆路与长安洛阳等地相连,与逆流而上的水路相比,运输也更加方便。相比江南的粮食,同样运到长安,要节省约一半的损耗。

    隋末时候,山东群雄并起,靠的就是有人,有粮,支撑得起一个军队来。虽后来山东群雄,覆灭在李氏兄弟手中,但其根本,也就是门阀并未被灭,因此没有损伤根本,时至今日,已然缓过劲儿来了。

    眼下内务府风生水起,山东士族分析了各种利弊之后,发现了他们掌握的真正王牌,便是粮食。人可以不穿衣服,不用工具,但唯独不能不吃饭。逐鹿侯再神乎其神,他也不能凭空变出粮食来。

    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山东士族们以荥阳郑氏,范阳卢氏为首,结成了一个联盟,发动了这次粮价上涨。他们的目的,便是要让朝廷屈服在他们所掌控的粮食下,以此达成与内务府谈判的目的。

    说白了,就是看着内务府派出的订单眼红了。看着流水一样的钱,进了勋贵们的口袋,他们不甘心,却又不想像王等人一样,做一个投降派,所以才阻止了这次涨价,意图逼迫李牧就范!

第455章 来者不善

    这事儿是瞒着魏征进行的,原因很简单,担心他坏事儿。在与李牧的数次交锋后,山东士族发现,魏征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不但没能占到便宜,反而处处对李牧妥协。甚至为了修路的事情,凑了十万贯给李牧行贿!

    虽然这些钱都是郑观音出,他们没拿一文钱。但是魏征这样做了,也让山东士族产生了不满,他们认为魏征锐气已失,因此才打算支持王境泽,没想到王境泽不晓事,竟然不接茬。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是三个臭皮匠凑个诸葛亮,瞒着魏征,私下就把事儿给办了。

    他们本以为,粮价上涨之后,内务府肯定是第一时间有所反应。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李世民突然撤掉了李牧的内务府总管大臣一职。虽然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李世民敲打李牧的手段,过了年肯定能官复原职。但是眼下,李牧确实已经不是内务府总管大臣了,而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实行,粮价已经上涨,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了。

    现在是骑虎难下,不干也得干,否则还没等对上李牧,内部就要先起内讧了。但若让他们涨价到年后,也不太现实。涨价就意味着销量的减少,甚至很多粮行会抛弃他们,选择其他的供应商。多年建立起来的老主顾,很可能因此而损失。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信字,没有天灾**,随意涨价的行为,本就令人不齿。短时间尚可支撑,时间长了,受损最大的还是他们自己。

    毕竟粮食这东西,如果不卖出去,就一文不值。多出来的粮食,自己也吃不了,只能留着腐烂发霉而已。

    朝堂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昨日唐俭上书皇帝,言及粮价上涨的事情。山东士族便感觉到,事情要糟糕。果不其然,今日一大早,李世民便去了李牧家里,虽然不知道谈了什么,但这俩人商量的事情,能有山东士族的好么?

    得知了消息的山东士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拿不出主意来了。其实并不是没有主意,而是大家到了这个时候,各自都有各自的心思,拿不出一个统一的主意来。这就是群龙无首带来的恶果了,无奈只好来找魏征。

    魏征已经有段时间没与这些人相见了,今日见人来得这么齐全,便知道又出事了。他对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得知唐俭上书的事情,只是没往山东士族身上想。在他的心里,山东士族还不至于这么蠢。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越不想发生的事情,越会发生。听这些人说完了他们做的事情,魏征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懒得开口说话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魏征才开口道:“这是哪个聪明人的主意,能让老夫见识一下么?”

    山东士族众人也都不是傻子,一听这个语气,就知道魏征距离发火只差二寸了,互相看了眼,范阳卢氏的主事人开口道:“魏公,这是大家伙商量的,不是哪个人的主意。大家伙做这件事,也不是故意瞒着你,这不是看您屡次受李牧那厮的气,想给您报仇,出口恶气么……”

    “少捡好听的说!”魏征斥道:“老夫用得着你们为我出气?一群蠢材,真不知死字如何写!粮价关乎民生社稷,古往今来都是国家根本,历朝历代无不重视。即便是昏君,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昏头。何况当今陛下,乃是少有的英明圣主。他会意识不到粮价的重要性么?真到了惹怒陛下的时候,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没那么严重吧,粮是咱们的,咱们想卖个高价,还不许了?我把粮囤子封上,不卖了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他人何干?当皇帝就能抢百姓的粮食了?”荥阳郑氏的主事人开口道,郑观音就出身荥阳郑氏,故此荥阳郑氏在李建成做太子的时候,隐隐为山东士族之首。李建成死在李世民的手里,荥阳郑氏便开始落寞,也因此对李世民恨之入骨,荥阳郑氏的人,时常有不敬之语,只是不敢大庭广众地说罢了。

    魏征盯住此人,道:“你既然如此想,为何还来找我?”

    这人答不上来,魏征也不理会他,哼了一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承认,如今的天下之主,就是陛下。这个天下是他的,你、我、所有百姓的性命,由他一言而决。所以,不存在他能不能做到,只是他想不想去做而已。”

    “若陛下真的下定决心动士族,全部除去或许做不到,但是一家两家,并不费劲。或许你们会觉得,大家同气连枝,陛下也得掂量掂量。呵!话我就不说太明白了,真到了刀斧加身的时候,能说出同气连枝的,能有几个人?”

    “陛下去找李牧,已经传递出了一个意思,就是告诫你们,好自为之。他让李牧去解决,你们去找李牧,寻个台阶下来也就得了。若是给脸不要脸,下一步,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众人听罢魏征的分析,都面露惊惧之色。当年大唐平定山东时,李世民的狠辣他们都见识过。遇到李建成的兵马,多半是投降,而李世民当时年轻气盛,非打不可。所以遇到李世民的兵马,投降都投降不得,只能是战一场,败了才能投降。

    李世民麾下猛将如云,打仗打到了后期,经常是一通鼓还没敲完,战事已经结束了。死伤惨重的自然是山东子弟,不知多少人,惨死在天策府诸将手中。

    这也是当年李世民和李建成争锋,山东士族多站在李建成一边的原因。他们觉得李建成是个仁主,而李世民太过于暴虐。

    回想起不堪回首的一幕,众人没有不怕的。若真是把李世民惹恼了,调派府兵出动大将……后果他们不敢想象。说到底,这些所谓的门阀,也不过就是老百姓。他们虽然掌握着钱粮,但没有一个英明的雄主,也不可能成了气候,到了关键的时候,就扛不住劲儿了。

    “可是……”在座之中,有一位长者。他曾在李渊做皇帝的时候,在礼部做侍郎,李世民登基之后,主动请辞,在山东士族中,算不得核心人物,却因与各方面相交,颇有一些人缘,魏征早年间,十七八岁时候,得到过他的帮助,因此在魏征这儿,他也有几分薄面。

    见他开口了,魏征也收起了怒色,道:“您有什么想法,直言不讳即可。”

    “老朽已经是风烛残年了,按道理说,不该掺和这些事。但是这次的事情,为了拔升粮价,前期已经收购了不少其他地方的粮食。钱已经花了不少,即便现在想要收手,这损失的钱,难道要咱们自己出么?”

    魏征听了哭笑不得,心道这确实是老糊涂了。事儿是你们自己挑起来的,出了损失不自己扛谁扛?但毕竟是帮助过自己的人,魏征也不好恶语相向,咬着后槽牙道:“您觉得当如何?”

    “老朽觉着么……若是逐鹿侯肯出这笔钱,这件事就算了。若他不肯出,少不得就得加在买粮人身上。只要咱们现在收手,不继续抬升粮价。陛下也不见得为难咱们,其他地方运过来粮食,至少也要一个月,未必没有与逐鹿侯角力的本钱。”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不想赔钱的人的共鸣,纷纷称是。

    魏征气得笑了,道:“老夫真是不明白,你们是高估自己,还是看低了李牧。你们觉得他是什么人,他会让你们占了便宜?”

    不等众人反驳,魏征道:“你们若来问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认赔,赶紧与李牧和解。有什么事情直接跟他说,李牧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若是合理,他也不会意气用事。但如果你们一意孤行,那就随你们去,到时候惹出是非,不要怪我言之不预!”

    说罢,魏征起身便要走。众人忙拦着,就在混乱之时,魏征家的哑巴门房急匆匆闯了进来,连比划带嘎巴嘴,显得非常急切。

    相处多年,魏征自然明白哑巴门房的意思,皱眉道:“你说什么?李牧来拜访我?”

    哑巴门房赶紧点头,魏征看了眼屋里的众人,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去见他。”

    有人转了转眼珠,道:“魏公,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李牧来了,你们怎么谈的,不如让咱们听一听。隔壁是柴房,咱们都在柴房等着,你们在这儿谈,岂不是最好?”

    魏征自是明白此人的意思,也心知不让他们听见,他们肯定会起疑,便道:“也好,那你们就去柴房等着,我请他过来。”

    众人鱼贯而出,躲进了隔壁的柴房。魏征示意哑巴门房把李牧请进来,不多时,李牧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

    “魏公,过年好啊!我来给你拜年啦,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李牧提着一个袋子进屋,搁在魏征面前,魏征低头看了眼,一袋子上好的粟米。

    来者不善!

第456章 霸气侧漏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牧笑了,也不客气,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道:“这不是么,听说最近长安城粮价上涨,知道魏公清如水明如镜,俸禄微薄,还要周济亲戚,担心你吃不起饭,特此来接济接济。”

    魏征好歹也是个御史大夫,正三品的大员,听到这等嘲讽,如何受得住,把米袋子往李牧身边一扔,道:“拿走你的东西,老夫不稀罕,饿死也用不着你救济!”

    “哎哟哟……瞅瞅、瞅瞅这给气的!”李牧把袋子靠着椅子腿儿立好,笑嘻嘻道:“犯不着啊,我也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是心疼你女儿……,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啊,我对魏璎珞可没别的意思,她如今在内务府供职,算是我的下属,我关心她不是应该的么?难不成休个假,让她因为粮价上涨吃不起米,饿死在家中?”

    魏征听李牧左一个吃不起米,又一个粮价上涨,对他的来意便心知肚明了。但李牧如此阴阳怪气的说话,魏征心里也恼火,故意不接茬,道:“你不是被陛下免了官,内务府的事情,与你何干?”

    “哈!”李牧翘着二郎腿,道:“老魏,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觉得如今的内务府,少了我李牧玩得转么?五姓七望,数十大族,他们的生意靠谁盘活?没有内务府,没有我李牧,多少订单得白做,多少人的货出不了手,多少人的钱要不回来?他们抵押给银行的田地商铺,全都得没,他们全得倾家荡产!少了我?哈!也是敢想啊!”

    面对李牧的狂妄,不论是魏征还是隔壁柴房偷听的众人,皆默不作声。人家狂妄,有狂妄的本钱,事实就是如此,任凭谁再怎么不服,也得承认现实。

    李牧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道:“陛下为何撤了我的职?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此间就咱俩,我也不瞒着你了。我就是假传了个圣旨,陛下为了惩戒我,敲打我,就给我免职了,不过你心里也清楚,早晚还得用我,不用我能用谁呢?难道用你们这些对做生意一窍不通的老朽吗?”

    好一个“假传了个圣旨”,好一个“一窍不通的老朽”,一句比一句扎心,魏征顿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肺管子有点疼。他本来是想劝那些山东士族与李牧修好,但见李牧这副样子,忽然又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让他们干去吧,跟自己啥关系啊!

    正说话间,得知李牧到来的魏璎珞,端来了两盏茶。她主要是过来看看,俩人打没打起来。因为刚刚山东士族来的时候,魏璎珞是瞧见了的。进屋一看,魏征被气得呼哧呼哧,李牧一副淡然轻松的模样,不知怎地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魏璎珞福了一礼,把茶放下,转身便要出去。

    “小璎,来,把这个米拿上,再过几天粮价还得涨,吃不起米的时候,熬个粥喝。”

    魏璎珞回过头,小心地看了爹爹一眼,把米袋拎了起来,悄悄退了出去。

    门再次关上,魏征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怒火,道:“李牧,我知道你来的目的,咱们也不绕弯子了。山东士族做了这件事,是瞒着我,我不知情,但确实是不对。现在事情到了骑虎难下的阶段,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陛下去找过你,也是想让你平息粮价。而山东士族这边,我也与他们聊过,只要你承担这段时间粮价上涨的……”

    “停停停!”李牧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斜眼看向魏征,道:“怎么了,老魏。你是想跟我说,只要我承担他们使用手段推高上去的粮价的差额,他们就会收手,然后我还得领你一个人情?老魏啊,你是老糊涂了?你不认识我啦?”

    魏征蹙眉道:“老夫怎地不认识你,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说什么!”李牧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老魏,想让我弯腰,你怕是打错了算盘!这天下人,没有人能让我弯腰,就算是陛下,也得看我的心情!你算什么?我用得着你给我做人情?山东士族又算个屁,也配跟我掰手腕?让我拿钱给他们?他们是不是猪油蒙了心,傻掉了啊?”

    李牧的声音越来越冷,道:“他们以为这样能够威胁我,能威胁到我什么?粮价就算比金子还贵,我李牧吃不起么?但是他们敢把粮价搞那么贵么?他们不敢,除非他们想造反!”

    “若是我没猜错,他们现在也是热锅上的蚂蚁了吧?他们担心陛下会恼怒,痛下杀手,想与我和解?呵呵,告诉你,没门,老子不和解!”

    “你们做初一,我就做十五。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拿钱出来,我也不会给他们。你们不是能涨价么?我撒钱在大街上,送给老百姓,就像我的赌坊开业那天,我就站在楼上往下撒钱,让老百姓捡了钱去买米。为什么这么干?因为我高兴,我乐意,我开心!我有钱没地方花,我就是不给你!”

    魏征听得冷汗淋漓,他看到李牧的目光,那是一个属于疯子的目光,他竟不敢直视!

    “你这么做了,钱不还是被他们挣走了么?为何不能好好坐下来谈一谈。”

    “不谈!”李牧掷地有声道:“钱,可以被你们赚走。但分怎么拿走,你们这么拿走,不合规矩。不合规矩,我反过来再搞你们,也顺理成章,心安理得。你们从我手里拿走多少,必须双倍给我吐出来。”

    隔壁柴房此时都要炸了,李牧这厮也太狂妄!不少人义愤填膺,但却无一个人敢站出来,与李牧当面对质。

    魏征也被他的气势所夺,但他毕竟见过大风大浪,还能稳住架子,道:“你就是一定要往大了搞了?你有没有想过,陛下既然让你处理,便是想把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这样做,陛下那边也交代不了!”

    “不知好歹的是你们!”李牧邪笑道:“你们不自量力!我真是不明白,是哪个天才想出这么蠢的办法跟我作对。我掌控内务府与工部,大唐最好的技术技艺,且不说别的,贞观犁。这个东西的重要性,自不必说。卖给谁,卖多少,我说了算。你们涨粮价,我就不卖给你们。你们随便涨,挺过今年,明年山东以外的地方,通过贞观犁开垦出的万亩良田,遍地都是。粮食要多少有多少,你们的粮食就烂在地里!”

    “还有内务府,内务府连同各行各业。回头我就下令,内务府所有订单,把山东士族的买卖排除在外。与山东士族做买卖的人,一个订单也别想拿到。到时候你们山东士族,自产自销,自己跟自己玩儿,我看你们能挺住多久!”

    见魏征冷汗淋漓,李牧冷笑一声道:“老魏,我还有很多手段,你们跟我玩,根本不可能有胜算。因为规矩是我定的,我是定规矩的人,那么能赢我?除非你们跳出这个规矩,那你们才能有一丝获胜的可能!”

    魏征喃喃道:“跳出,怎么跳出?”

    “造反呐!”李牧哈哈大笑:“你们要是能造反成功,那一切的规矩就你们定了!”忽然他又变脸,盯着魏征道:“但若你们不敢造反,那就乖乖的听话。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说什么,你们听什么。或许我心情好,能给你们点边角余料。但如果你们想玩,那咱们就玩,我倒要看看,山东士族,传承千年,能不能出来一个脑子够用的对手!”

    “老魏啊,说实在的,我一直在为自己的优秀很困扰。我已经无敌啦,我很寂寞呀!你,还有隔壁偷听的那些牛马,你们这些杂碎,酒囊饭袋!干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行么?非得在我擅长的领域挑战我,你们何苦这么为难自己?”

    说罢,也不管魏征什么表情,李牧转身走向门口,声音悠悠传到魏征和偷听的山东士族耳边:“我限你们三日内,平息粮价,然后每个人拿出五百贯,捐献给慈幼局的孤儿们,让他们过个好年。谁也跑不了,三日之后,要是有一个没做到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要长安城,再无一个做买卖的山东商贾,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试一试!”

    丢下这句话,人已经走了出去。

    魏征脸色已经青了,一股火上来,差点没背过气去。山东士族见李牧走远,一股脑都涌进来,个个义愤填膺。

    “李牧这厮狂妄,咱们跟他斗,我偏不信,他能一手遮天!”

    “魏公,你刚才怎么不说话,你应当与他……”

    众人吵吵嚷嚷,都在埋怨魏征。

    “都给我闭嘴!”

    魏征实在是受不住夹板气了,大喝一声,盖过所有人的声音,道:“你们现在都出来了,刚才李牧在时指着鼻子骂你们,怎不见一个站出来的人?你们的胆色呢,你们的气魄呢?”

    “你们若是觉得,能扛得住他的报复,还与我说什么?回去准备,继续抬升粮价啊!”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做声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魏征长叹口气,道:“他已经把道划出来了,想怎么做,你们自己决断吧。我老了,不是李牧的对手。以后一些大事,不必找我,随便你们找谁!”

    “魏公你……”

    魏征抓起茶盏丢在地上:“送客!”

    ……

    消息不胫而走。

    很快各方势力都收到了消息,有人觉得李牧霸道,有人觉得山东士族窝囊,看法各不相同,唯有一件事相同,那便是都开始重新审视内务府的重要性了。

    内务府这三个字,太具有迷惑性了。最开始诞生之初,都以为是一个专为宫廷服务的这么一个衙门口。但是现在看来,这哪是一个“内务府”,这简直就是一个“财神爷”,旁的不说,就说这个订单。它把订单给谁,谁就赚钱。干活的人太省心了,你需要做的只是按照内务府的要求,做出来他想要东西就行了。

    不愁卖,不用费脑子,甚至人家给出订单的时候,还先给一部分定金。先拿钱再干活,这等好事以前什么时候出现过?

    说到哪儿就是哪儿,从来不拖欠钱款!这样的主顾,谁不放心啊!而私下里商人们,还得担心对方说了算不算。在内务府,没有这个问题,只要是盖上内务府的大印,钱就等于到手了。因为内务府是不可能食言的,而商人也没人敢骗内务府。

    那可是逐鹿侯李牧的衙门,谁敢骗他,嫌死得不够快么?

    如今出了山东士族这档子事,普通商人就更加畏惧了。李牧反复无常的性情,再度被提,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有那喜欢传话的婆子,把李牧传得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说他前一刻冲人笑,下一刻就杀人,喜怒无常变幻莫测。

    还说他看见美人能留三分薄面,若遇上长得丑的,嫌污了眼睛,直接便砍杀了剁成肉酱喂狗。

    而对于这些传言,陷入舆论漩涡的李牧,没有回应过一句。作为一个大哥,他哪有这个工夫。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这个做大哥的去做。

    比方说,陪着小弟看看他的未婚妻长啥样。

    李牧从魏征家里出来,还没到家,路上碰见了李思文。李思文拖住李牧,想让他帮忙办个事儿。上次订婚的时候,他没瞧见秦家小姐的模样,心里总是没底。他对秦家小姐的印象,还停留在儿时见过的那一面,一个小胖丫,鼻涕老长。

    想到自己娶这么个玩意儿,李思文心里就发堵。定了亲,闹了那么大的声势,肯定是要娶的,这个命是得认,但是先看一眼,心里好有个准备。

    于是李思文便来找李牧,想跟他一起去秦家,想办法看看秦家小姐长啥样。

    这件事有点难办,秦家可不是小门小户。那是国公的府邸,两家都是有身份的,做事得按照规矩来。订了婚到成亲这段时间,按规矩是不能见面的。而且今天是小年,登门咋登门?就说我想见见你那没出阁的姑娘?真当秦琼拿不动铜锏了?

    “这事儿……”李牧抿嘴想了半天,终于拍板道:“好办,咱们翻墙过去,看一眼就跑!”

第457章 夜探秦府

    月黑风高。

    李牧带着李思文,跟在独孤九的屁股后,三兄弟穿着夜行衣,绕过了巡逻的武侯,潜到了翼国公府附近。

    李牧的心情有点激动,他小的时候刚来到孤儿院的时候,那会儿孤儿院还没电视机,老院长每天的消遣就是听广播。每日中午十二点,当地的交通广播准时播放《三侠五义》,而且是播放完了一遍,从头再重新播放一遍,当时李牧就猜测,估计电台可能是买不起别的磁带了。

    单老的《三侠五义》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他童年的bgm之一。

    那个话本里头的人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干点啥都得是趁着月黑风高去干。好像平时天气好的时候,永远都是在家睡觉不出屋似的。

    而今日,穿越回古代十个月后的今日,终于也要干一把夜探秦府的勾当了。

    出发的时候,李牧还挺激动的。跟着独孤九身后,绕过三伙巡夜的武侯时,感觉非常的刺激。有一种玩《使命召唤》的感觉,但当他到了翼国公府外墙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李牧仰头看了眼这丈二的围墙,瞅了瞅旁边的李思文,道:“兄弟啊,咱回家吧。”

    “大哥,都到了!”

    “到了有屁用,你能上去啊?这墙一丈二,四米多高,你爬的上去?反正我是爬不上”还没说完话,只觉得耳边“嗖”的一声,独孤九已经站到了墙头上。李牧后半句话顿时憋了回去,招了下手,独孤九扔下来一条绳子,李牧和李思文两个抓着绳子爬了上去。

    三兄弟蹲在墙头上,又犯了难。上来不容易,下去就容易了?这可是离地四米的围墙,这要是掉下去,跟跳楼有啥区别?

    无奈又只好如法炮制,怎么上来的,怎么顺下去。

    李思文头一个下去,李牧紧跟,随后独孤九收了绳子再跳下去。

    李牧和李思文两个废柴,没进人家院子的时候,都激动得不能自已,进来之后,都开始紧张了。四周黑漆漆,好像哪里都是埋伏似的,李思文紧紧地抓着李牧的衣摆,好像生怕把他丢下似的。

    李牧压低了声音,道:“思文,你打听出来,秦家小姐住在哪个院子了么?是南头还是北头,东头还是西头?”

    李思文瑟瑟发抖道:“大哥,我哪知道,我也是头一次来啊!”

    “……”李牧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正蠢材!啥也不知道,就夜探,万一这个院子是秦琼住,惊动了他,撒手锏飞出来,天灵盖都得干碎了。

    “你这个废物啊你!”李牧骂了声,对独孤九道:“小九,去探探消息。”

    独孤九便要起身,李思文又一把抓住他,对李牧道:“大哥,我觉得咱们三个还是一起走,万一小九走了,咱们被发现了,咱俩逃都逃不掉啊!”

    “逃不掉怎么了?逃不掉就逃不掉呗,就说想看看他家闺女,反正想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挨揍也是你挨揍。”李牧一脸轻松地摊摊手,道:“你是秦家女婿,放心吧,老丈人不至于那么心狠,他总不能让闺女守寡吧?”

    李思文都快哭了:“大哥,这种时候你还开玩笑,我都要吓尿了我……”

    “那点出息!”李牧瞪李思文一眼,道:“行,咱们一起行动。”他爬上旁边假山,向院里张望了一下,道:“一般情况,女眷都住在后宅。而宅院,以东为尊。也就是说,秦琼应该住在东边,小姐应该再西边,咱们这儿是西南,小绕一圈,先看看那边的小院儿!”

    李牧打定主意,李思文和独孤九俩也没什么意见。李思文完全是因为脑子不够用,而独孤九则是无所谓,反正就算被发现了,以他的身手,想走谁也拦不住,秦琼亲自下场,也休想拦得住他。

    三人猫着腰,沿着院墙往北移动。好在秦府内部,没有什么守卫。没有大的响动,也不会惊动人。一路无话,来到了李牧所见的小院儿,这个围墙比较矮,李牧先爬上去,独孤九再跳上去,俩人回头伸手拉李思文,很轻松就爬了上去。

    小院儿很肃静,一个厢房,里头亮着蜡烛,窗边一个剪影婀娜,看得出是一个女子。李牧指了指,道:“瞧见没,你大哥我这个分析,这个判断啊,准不准就完事儿了。你媳妇儿在那儿呢,去看吧,为兄在此为你掠阵!”

    “大哥,我不敢!”

    “怕个球!”李牧皱眉道:“要看的是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带到这儿了,你还不敢看了?你下不下去?你不下去,我踹你下去了啊!”

    “我、我……”

    “我踹了啊!”

    “我下,我下还不行么!”李思文见李牧抬脚了,带着哭腔往下爬,好不容易脚落了地,却又像是扎根了似的,一步也动弹不得。

    “我喊了啊!”李牧把手放在嘴边,作势要喊,李思文无奈,只好弓着腰往窗户旁边挪蹭。

    李牧见李思文快要接近了,从怀里摸出一个石子儿。独孤九见状,小声问道:“大哥,你要干什么?”

    “打草惊蛇!”

    话音落下,石子儿也丢了出去。越过李思文,砸破了窗户纸,丢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的女孩,正是秦玉。作为秦琼的女儿,秦玉没有一般大家闺秀的娇气,反而是一个将门虎女。从小研习武艺,师从李靖之妻红拂女。虽然声名不显,但其武艺却尽得红拂女真传。

    习武之人六识敏感,听到石子的破空声,秦玉已然判断出出手的方位,第一时间躲避并且吹灭了蜡烛,抄起惯用的一柄匕首,从窗户鱼跃而出。

    而李思文此时,恰好来到窗边。看到提着匕首的秦玉,二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李思文咽了口吐沫,下意识回头去看墙头上的李牧和独孤九,哪里还有人影?

    大哥,你可坑死我了!

    李思文叫了声苦,忽然脖子上一凉,匕首已经加颈。

    “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翼国公府?”

    “我我、我叫李思文!”

    李思文也不傻,先报名字保住小命要紧,不然即便不死,挨顿打也犯不上。

    “你是谁?”秦玉拿着匕首的手一哆嗦,差点掉在地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对于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来说,称得上是大起大落也不为过。

    最开始的时候,父亲秦琼告诉她,为她安排了一门婚事。女孩家早晚都有这一天,秦玉也过了及笄之年,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虽然因为师父红拂女的影响,她也想自己找一个如李靖一样的大豪杰作为自己的夫婿,但是她知道秦家的状况,也明白自己的婚事,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

    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接受了现实。但当秦琼告诉她,结亲的对象是李思文时。秦玉的心里还是涌起了波澜,就如同李思文对秦玉的印象是个拖着鼻涕的胖妞一样,秦玉对李思文的印象也不怎么好。

    在她的印象中,李思文就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稍有不同的是,他更窝囊几分。就连她哥秦怀道,与人打架都是有输有赢,而李思文……在她的印象中,在她哥的描述中,好像就没赢过。

    长安城的纨绔子,谁没打过李思文,就好像没有牌面一样。谁要是让李思文给打了,那就是个废物。

    有一段时间没听到秦怀道说起李思文的事情,秦玉还很好奇,后来才知道,李思文竟然做了随军的录事主薄。这让秦玉对李思文的印象,稍微好了一点。至少一个敢从军去征战的人,不失为一个热血男儿。

    但秦玉还是没想过,她会跟李思文结亲。为了更了解这个人,秦玉还让丫鬟找来以前的报纸,重新看了一遍《那年定襄月正圆》,李牧最开始为了宣传自己的时候,写的他跟李思文守城的小说。其中有大篇幅对李思文的吹捧,搁在李牧前世,是个人都能看出假来,但是在大唐这个社会氛围,基本上秦玉是没有分辨能力的。

    看了这许多吹捧之后,秦玉对李思文的印象,逐渐变为了欣赏。在她的眼中,她的这个未婚夫,也许不是李靖那样的大英雄豪杰,但是有节气,有胆魄,有仁义之心,也不失为一个小英雄,此时在她心里,其实是愿意嫁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竟然传来消息,李思文不愿意娶!

    对于一个待嫁的姑娘来说,这是一个多大的打击。秦玉为此哭了一场,恰好被秦怀道看见,才有了后来秦怀道带人去打李思文的事情。

    再后来,传说中的逐鹿侯李牧介入了此事。‘逼迫’李思文答应了婚事,而此时秦玉的心里则是不愿意嫁了。她作为秦琼的女儿,自有几分遗传自秦琼的傲骨。既然你不愿意娶我,那这婚事不成也罢!只是,看到秦琼对此事的期待,她不忍违逆父亲,一直没有开这个口。

    婚事定下的当日,秦玉躲在丫鬟后头,偷偷瞄了一眼未来的夫婿。她看到了意气风发的李牧,和霜打茄子一样的李思文,心中更加肯定这个念头,他是真的不想娶我。

    至于什么黄金万两,虽说面子方面算是给足了。但是秦玉心里,对这些事情不是很在意的。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是否要去见李思文一面。当面问问他,对这门亲事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他亲口说不愿意,她也不想勉强。没想到她还没做出决断,李思文竟然夜探翼国公府来找她了!

    他是怎么进来的?不是说,不会功夫么?

    秦玉上下打量李思文,李思文被她看得发毛,小心翼翼后退一步,指了指匕首,道:“能把这个收起来么?我晕刀。”

    秦玉把匕首收回鞘,道:“这是匕首,不是刀。”

    “我晕匕首。”

    秦玉蹙眉看着李思文,问道:“你不是血战三天两夜,从上万的突厥人的攻势下守住了定襄城么?血雨腥风都见过了,还怕匕首么?”

    “我……”李思文傻掉了,什么血战三天两夜,什么上万突厥人,哪有的事儿啊?他记得很清楚,守是守了,但是顶在前头的是李牧,而到了晚上,他就被敲晕了,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城外了……

    一定是大哥!

    李思文明白了,这是李牧为他贴金了。

    与李牧厮混久了,李思文也多少沾染了一点李牧的习气,至少他能想象出,在这样的情况下,李牧差不多会有的反应。

    “唉!”李思文长叹一声,道:“实不相瞒,我是一个斯文人。打打杀杀的事情不适合我,不是被逼到没办法的境地,我绝不愿意刀兵相见。但是被人欺负到头上,我也绝不怯懦。你说的事情是有的,但我不愿意挂在嘴上,好像多大功劳似的,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说着话的时候,李思文偷瞄着秦玉,黑暗中有点看不清楚脸,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秦玉不是个胖妞,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大大的好消息。

    秦玉打量了李思文一下,忽然笑了,道:“与敌人鏖战守城都是小事,那你还做过什么大事么?”

    “呃……”

    我做过什么大事?李思文被问蒙了,他在定襄待了快一年,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他到目前为止的施政方针,还是李牧给他做县丞的时候定下的那一套。要说有什么变化,也就是多了个酒坊。

    但是这么回答,就好像很逊的样子。

    李思文想了想,道:“在我心里,接纳流民,让他们能够安居乐业,要比获得功劳重要的多。我大哥曾经跟我说过,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如果能不打仗,少死人,却能够达到目的,才是最好的大将。我想,如果能给百姓一口饭吃,就算他们是胡人,突厥人,他们也不会在想着跟大唐作对。现在,这些应该算是我心里的大事,也是我正在做的事情。”

    李思文一边说,一边移动,秦玉也下意识跟着他转圈,终于,转到了月色能照在她脸上的角度,李思文终于看清了秦玉的脸,眼睛顿时直了,傻笑道:“你可真好看……”

    秦玉顿时呆住,羞臊成了一个大红脸。

第458章 起舞弄清影

    此时另一边的墙头上,李牧和独孤九看得真切。

    李牧松开手,从墙上下来,扑了扑身上的灰土,道:“行啦,咱走吧,别在这儿碍事了。”

    独孤九不懂情爱,却重义气,他虽然讨厌李思文,但来的时候是三个人,走的时候是俩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合适。独孤九又瞅了眼与秦玉相谈甚欢的李思文,迟疑了一下,问道:“大哥,咱们就这样走了?”

    “人家是夫妻,两口子,头一回见面,自然是有无数的话要聊,你说咱俩在这儿干嘛?”

    独孤九还是没有开窍,道:“大哥,我见那秦玉似乎有些身手,李思文不是她的对手……”

    李牧也懒得解释,自顾地往前走。独孤九见他这样,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毕竟这里是秦府,而李牧也不会功夫,要是遇到守卫,出了什么闪失,那可是不得了。

    在这种抉择面前,李思文也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原路返回,从外墙下来,兄弟俩重新回到了大街上。此时已经是万籁俱寂的时候,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时不时几声犬吠。独孤九安静地跟在李牧身后,他的轻功精深,走在路上几乎没有脚步声。这种感觉其实有点吓人,旁人明明有个人,却没有脚步声,像是有一只鬼飘在身后似的。

    “出来的时候跟你嫂子说了,今晚不回去。此时距离天光还有好几个时辰,咱俩去赌坊看看,在那儿休息吧。”

    翼国公府所在的崇义坊,就在平康坊的东边,只需要过一条路,就能到平康坊。而从这儿回京东集,则要穿过四个坊。路途遥远不说,被武侯发现的可能性也大。虽李牧的身份,不惧武侯盘查,但若传到李世民的耳朵里,少不得也得听几句唠叨,何况他不想让李世民知道,关于李思文的事情。

    独孤九没有作声,一般做决断的事情,他都没什么意见。而且他跟着李牧,也不用担心他去沾花惹草。

    一路无话,来到平康坊。

    与入夜之后便关闭坊门,静悄悄毫无声息的其他坊不同,平康坊是长安城108坊中唯一一个通宵达旦的坊。过了坊门,便是灯笼高挂的各家酒肆、商铺、当然更多的是青楼园子。

    赌坊原来有一两家,都不成气候。唐时的玩法和器具还是少,多是猜枚和叶子牌这种粗浅的玩意。私下里玩的多,真正当买卖的少,最主要的是赌这回事,在常人眼中都是对半的,输赢各占一半。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赢得多,所以不敢坐庄开买卖。

    就算敢,来玩的客人也会担心,万一我赢了,你不兑付怎么办?客人几乎没有拉帮结伙来的,面对店家总有些难以支撑的感觉,这样一来,赌坊自然就不怎么兴盛了。

    但李牧开的四海赌坊,则完全没有这些弊病。首先他这里的玩法和器械,都是从前没有的,新奇性和可玩性都很高,不至于觉得无聊。而信任问题,则更没有人会担忧。一个往大街上撒钱的人,他会差你那十贯百贯的不兑付么?

    虽说李牧在外的名声褒贬不一,但是唯独在钱的方面,他的诚信一直是响当当的。最开始他说自己视金钱如粪土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觉得是一个笑谈,但是现在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标志之一,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就连他的对手,虽然想不通,但也绝不会怀疑他做什么事情是为了钱而做的。

    四海赌坊现已成为平康坊的地标之一,来玩的客人络绎不绝,每日流水数万贯,而且还在飞速的增长中。目前的盈利率,李牧从未对任何人说起,他弄了十几个账房,采取的是交叉记账法,记账的账房只负责一个部分,准确多少他们也不知道,只有把所有账本摆在一处,才能看出来到底赚了多少。

    目前还在上升期,每日纯收入万贯以上一点也不吃力。

    这让李牧觉得,长安城的韭菜还是茁壮啊。而且是没人割过的韭菜,还有一定的潜力可挖。

    李牧来到长安城之后,一个最直观的感觉就是,大唐百姓的文化娱乐活动太过于缺乏了。他曾在西市采购的时候,看到有人围了一个场地,两个昆仑奴摔跤都能吸引百八十人围观,可见大唐的百姓平时是真的没啥娱乐。

    人的喜好,归结起来也不过就是四个字,吃喝玩乐。能与吃喝并称,可见玩乐对于人的重要性。这是一种刚需,所以李牧把自己的生意版图,放在大唐还没有人系统经营的“玩乐”之上,这就如同杀入了一片蓝海,广阔的市场没有任何竞争者,钱来得又快又容易,简直就是美滋滋。

    李牧和李思文打门口走过,瞥了一眼,见客人不少,二狗忙前忙后的支应着,他也就没进去,而是来到了对面,还没开业的丽春院。

    经营丽春院的主要目的,是收容教坊司无处可去的人。李牧并没有想做“荤”口的生意,所以他把半个平康坊买下之后,已经与原来在这里的女子们谈过一次了,还有想从事原来工作的人,可以领一笔遣散费,然后去平康坊别的园子讨生活。这样的处理方式,在这个时代,可谓是仁至义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李牧的不是。

    有这样想法的人,都已经领钱走了。现在还剩下的,要么是人老色衰,要么是不想再过原来的生活,打算重新开始的一些人。李牧给她们开出的条件是,无论在任何的情况下,都会保证她们的吃穿。然后视每个人的情况,再给一份工钱。在这样条件的基础上,还有一个额外的福利,那便是日后如果遇到了情投意合的郎君,丽春院会给一份嫁妆,好让从丽春院出去的姑娘,在婆家不受人歧视。

    如此人性化的待遇,让选择留下的人,心里头多了一份保障。对李牧的其他安排,也都尽己所能的配合。

    但是,情况却不是那么乐观。

    试想,若是长得漂亮,或者说原来在教坊司就有相好的人,谁能选择留下呢?能留下的,要么是人老珠黄,要么是长得一般,真正又漂亮又年轻还有才艺的人,整个丽春院满打满算,可能也就是金晨银月两姐妹了。

    简单来说,丽春院约等于是原教坊司的下岗员工再就业基地。目前为止,一直都是李牧贴钱在保障她们的生活。除了一部分前段时间挑出来,被选去四海赌坊当服务员之外,剩下的大部分人,都还在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担忧着。

    谁也不相信会有人一直养着他们,就算李牧有的是钱,也不可能的,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她们都觉得,也许李牧是最近忙,没想起来她们,等想起来那一天,也就是遣散她们的时候了。

    按照李牧的做事风格,或许会给一笔遣散费。就像之前选择离开的那些人一样,但她们毕竟与那些人不同。那些人拿了钱离开之后,或是去了别的园子,或是投奔了相好的,都有安身立命处。而她们这些留下的人,自身的条件本来就不好,没有投奔处,即便给了些钱,也不过是坐吃山空,早晚有一天还是会花光的。

    到时候,结局还不是一样么?

    临近过年,其他人都其乐融融之时,丽春院的人则截然相反,每日唉声叹气,夜晚人静的时候,时常有人哭出声来,黑夜之中,隐忍压抑的哭声,仿佛鬼泣一般,不明之人听了,都能吓得尿了裤子。

    李牧和独孤九不好从正门进来,绕了个圈,趁着没人注意,从后门翻墙进来了。他们俩刚落地,金晨和银月便发觉了,银月抓住枕头下的弯刀,来到了金晨身旁,把她护在了身后。

    银月的耳朵动了动,小声道:“圣……姐姐,一个人,翻墙而来。”

    她来到窗边,小心地推开了条缝,看到李牧和独孤九,顿时愣了一下,她完全没想到,竟然是两个人,也就是说,其中有一个人完美地隐藏了自己的脚步声,这是多高的轻功!

    “是逐鹿侯李牧和他的那个兄弟。”银月回头看了金晨一眼,道:“姐姐,那个人好轻功!”

    “嘘。”金晨示意银月把弯刀放下,招手让她回来。银月回到床上,金晨小声道:“装作不知,不能打草惊蛇。”

    这时,楼下响起了李牧的拍门声。有人去开了门,看到是李牧,赶紧行礼:“侯爷万福”

    “行了,不用行礼了。那个……我们兄弟俩,是因为那个,反正就是有原因,也不跟你们细说了,今晚要休息在这里,腾出一个空房间,有没有吃的,给弄点,本侯饿了。”

    李牧提出的要求,自然没有不允之理,楼下一阵喧闹,腾房的腾房,做饭的做饭。有人蹬蹬跑上来敲金晨的房门,金晨和银月对视了一眼,披上衣服去开了门。

    “姐姐!”来人见到金晨,竟然毫不犹豫地跪下了。金晨吓了一跳,赶忙陪着跪下,伸手去搀扶这个跪下的女孩,道:“妹妹这是做什么,你我姐妹相称,你为何跪我啊?”

    女孩泪流满面,道:“姐姐,侯爷来了。虽不知道侯爷为何深夜来此,但姐妹们都觉着,这是一个好机会。若是能伺候好侯爷,咱们姐妹还有一丝生路,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咱们姐妹可就……”

    说着女孩的眼泪流了出来,紧紧抓着金晨的手,道:“姐姐,咱们现在满园子,就属你的姿色最好。姐姐,咱们不是坑你,若是你能和侯爷……对你也是一件好事,你也有个好归宿,姐妹们也开心,只求姐姐为妹妹们说句话,求求你了,好姐姐!”

    银月不禁怒道:“你们好狠的心啊,你们就不问圣……姐姐愿意不愿意么?”

    女孩抬起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银月,呆道:“那可是逐鹿侯啊!”

    银月气不打一处来,还要反驳,被金晨拦下,道:“侯爷不是沉溺女色之人,而且我……也不算多么漂亮,比之侯爷的妻妾,不足万一,侯爷未必看得上我。不过为了姐妹们,我尽己所能就是了。”

    女孩破涕为笑,道:“多谢姐姐!妹妹去为侯爷烫酒去,咱们都商量好了,一定帮姐姐达成所愿。”

    金晨心道,怎么就是我达成所愿了,不是你们安排的么?不过她也没较真,反正与李牧接近,也是她的计划,正好顺水推舟。

    目送女孩离开,金晨看向银月,道:“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啊?你忘了咱们俩来长安的目的了么?”

    银月抿嘴不出声,眼眶微红,道:“圣女,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牺牲太大了。”

    “这是我的宿命,都是为了族人,什么算得上牺牲啊?”金晨笑了笑,道:“不说这些了,来,帮我梳妆吧。”

    银月忍着泪,点了点头,点起蜡烛,端来水,为金晨梳洗打扮。

    此时楼下,李牧已经有点后悔来此了。他看这些女人忙忙活活的,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唐僧进了女儿国,这些女人眼睛里怎么冒绿光啊!

    但来了也不好就这么走了,何况他还有独孤九这个保镖,见势不妙,大不了就逃走,也没什么可怕的。

    虽然李牧很少来这里,但他也算是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承诺,从来不曾缺过丽春院的用度。今天是小年,他还特意嘱咐,给丽春院送了两只羊来。女人们吃得少,或者说不敢多吃,两只羊只吃了半只。这里都是女人,会做饭的人抬多了。李牧来了,也不必省了,大家一起动手,不一会儿就整治出了好几个下酒菜。

    李牧是真饿了,酒菜上来,也没多想,直接上手抓起一条羊肋,沾了点不知道什么做成的酱汁,直接啃了起来。独孤九也是一样,在吃东西的时候,是独孤九唯一不让着李牧的时候。因为他与李重义在一起厮混的时候,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若是不抢着吃,稍不留神,就只剩下骨头了。

    兄弟俩正吃得开心,手上,衣服上,嘴角全都是油渍。忽然一声琴声响,一个女子伴随着琴声,轻盈地腾转而来,李牧曾在西市见过,这是胡人的“胡旋舞”,只不过眼前这个女子的舞技比他看到的那次,明显要高上不知几筹了。

第459章 隐情

    “停停停、”李牧摆了摆手,乐声顿止,金晨也尴尬地停了下来。手脚局促。

    她不知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惹了李牧不高兴。

    李牧看向一脸慌张的女子们,眉头微皱,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呀,太奢靡了。本侯的名声你们没有打听过么?清如水来明如镜,清正廉洁说的就是我,我这边正吃饭呢,你们在旁边又唱又跳,搞得我像一个贪欲享乐之人,这不是污蔑我的名声么?”

    众人听到这话,刷刷跪了一地,金晨抬头看向李牧,楚楚可怜道:“侯爷,我们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为了取悦……”

    “我用不着啊!”李牧板着脸,道:“我是有家室的人,与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截然不同,这一点,我的兄弟可以为我作证,他与我形影不离,何时见过我沾花惹草?你们的算盘打错了!”说着,他瞥向还在啃肘子的独孤九,道:“说句话,是不是啊?”

    独孤九吃饭的时候摘下了面具,不方便说话,但又不好不给李牧面子,敷衍地点了点头。李牧立刻道:“看见了吧,我有证人。本侯是个正经人,你们这套在我这里行不通!”

    众女登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男人还有不偷腥的?她们不信!但是见到李牧如此正经,不由又开始怀疑,或许侯爷就是那个例外?若真是如此,做他的夫人真是太幸福了。可是,为何听说他还有三个侍妾呢?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众女懵懂的时候,李牧的眼睛却在瞄向金晨的腰肢。啧啧,这个腰细的哟,不愧是西域的舞姬,这股子风情就是长安城没有的。

    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啊,就算不真个干什么,看看舞蹈养养眼还不好么?只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一个独孤九,这小子的心理问题很严重,而且嘴巴极其地不严,指不定回家就顺嘴说漏了,到时候巧巧那边倒是没什么,毕竟老夫老妻彼此有信任在,但是知恩那个丫头可是不得了,她要是知道了还不闹翻天?

    男人哪有不怕麻烦的啊,想想还是算了,其实心里头的苦,旁人哪能知晓呢?

    不过李牧也不是傻瓜,他看得出来,今日这些女子的不同之处,她们必定是有话想说,所以才有如此的殷勤。

    李牧抬了抬手,示意众女子起身,道:“本侯行事,一直都是直来直去。这样不但节省时间,也少了很多乱七八糟没用的心思。我看你们今日的架势,像是有事想说,那便派出个能把事情说清楚的代表来。看在你们深夜给我做饭吃的份上,能办的,我就掂量着帮你们办了。”

    众女听到这话,登时大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推举了金晨,让她做代表,把事情说了一遍。

    李牧听罢之后,才明白,原来是担忧自己的未来,才如此惶惶。

    “哎呀、这事儿怪我。”李牧抹了下嘴巴,道:“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来得及与你们说以后的安排。不过也就这几天了,因为时间上要来不及。既然今儿赶上了,我就跟你们说说,也好让你们安心。”

    “你们看那些有相好的、还想做原来营生的,我都已经打发走了。这是为什么呢,其实咱们丽春院,做的本就不是青楼的营生。咱们是一家戏院。”

    “戏院?”

    众人听到这个词,非常的茫然。因为在唐朝,连戏班子都没有,更别说戏院了。在唐朝这个时期,就连“念”故事的读报人,也是李牧搞了大唐日报之后才有,这是一个娱乐生活极度贫乏的时代!

    其实不止是唐朝,往后的几个朝代,依然也是如此。唐诗宋词元杂曲,历史的发展是有一定脉络的。在唐朝,能吟诗的人,就是明星。而到了宋朝,宋词的诞生,才进一步推动了娱乐业。一些不得志的才子,写些唱词,给艺伎们唱。再继续演变,到了元朝,才有了更长,故事性更强的元杂曲,再往后到了明清,才有的戏班子,戏园子。

    李牧在唐朝搞出来戏园子,绝对是提前了千年的创举。所以他根本就不担心会不会火的问题,在这个娱乐生活匮乏的年代,只需要分出角色来,弄几个人在台上念词都能蒙混过关,因为没有过,新鲜呀!更何况,他也没想搞的这么寒酸,毕竟上大学的时候,他还混过话剧社,演过隔壁戏剧学院毕业大戏《雷雨》的“雷雨”。

    做导演,也是他前世的梦想之一。虽说动机多少有些不纯,但谁还不能有个幻想了。

    他也没指望这些女子能明了他的意思,这事儿也不用她们搞得太明白,只需要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就行了。在一片空白没有比较的市场,做了就是好,排出来的戏,好看赖看都是看,谁也说不出不好来。

    来到唐朝,李牧最大的快乐就是这个,因为他做的都是以前没有的事情,不用被比较这件事,就很开心。

    李牧简单介绍了一下什么叫做“戏”,以及他接下来的规划,总算是让这些女子放下了心。众人退下,但金晨却没走。李牧瞧她一眼,金晨拿起酒壶,道:“我为侯爷把盏。”

    李牧瞧了眼独孤九,独孤九低头只顾着吃,他便点点头,道:“行吧,你也坐,饿不饿,要不要添一副筷子来。”

    金晨忙道:“小女子吃过饭了,在旁边伺候侯爷。”

    李牧点点头,不再理会他,伸手又拿了一根羊肋,毫无形象地吃了起来。

    他没有注意到,但独孤九的余光却一直在瞄着金晨。他看得出,金晨看着李牧的目光,绝不是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她绝对是另有所图。

    不过他也没打算管,因为他不知道怎么管,男女之间的事情,已经超过他能理解的范围了。相比金晨,他倒是对不远处望着这边的银月颇感兴趣。他看得出银月是有功夫的,即便现在,她站在一丈外,她给人的感觉也是蓄势待发的样子。独孤九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出手对付金晨,银月一定会第一时间扑过来。

    一个舞姬,竟然有一个高手做保镖,这件事情本来就非常奇怪。由此也更加坚定了独孤九觉得金晨有问题的想法。

    而此时在金晨的心中,则是另一番无奈了。

    她确实是带有目的性来到长安,想要与李牧接近。但是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找到过机会。今日她本已经做好觉悟,哪怕付出自己,她也要与李牧拉近关系,但她没有想到,李牧竟然是如此一个“正人君子”,倒让她感觉无处下手了。

    而且李牧的行事风格,也让她捉摸不透。今天她听说了李牧是如何对付山东士族的,可谓是杀伐果决,雷厉风行,毫不留情。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对待身边的人,或是像丽春院的这些可怜的女子,他却没有一点盛气凌人的气息。甚至他还会说“谢谢”,耐着性子给予解释和答复。

    金晨毫不怀疑,如果今日来问的人是山东士族或者其他官员一类的人,李牧的态度绝对不会这样好。

    他是真的毫无畏惧,还是脾气古怪,因为接触得少,金晨也无从判断。她擅长的占卜术,对李牧竟不奏效,什么东西也看不出来。

    这样的情况,甚至让金晨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

    无从下手,留下得也就是苦笑了吧。

    伺候着李牧和独孤九吃完了饭,又打来了水供他们洗漱完了。金晨和银月才回到楼上,此时夜已过半,姐妹俩的困意都过去了,谁也睡不着,压低着嗓子聊天。

    银月比金晨要小两岁,而且自幼习武,对人情世故的事情懂得不多。她对金晨的感情,有些类似于独孤九对李牧的感情。在知道金晨的计划之后,心里一直都不舒服,今天金晨的计划失败了,没有跟李牧发生什么,多少让她心里舒服不少。

    但金晨就有点郁闷了,来到长安这么久,一点进展也没有,她身负隐族未来的命运而来,却毫无建树,不禁觉得自己很没用,同时又为隐族的命运而担忧。

    隐族的根源,可追溯到秦汉以前。秦国横扫**,不少被秦所灭,却又不愿归附秦的部族,集体向东或向北的荒芜之地迁移,隐族便是其中之一。

    族中代代相传的传说中,隐族是楚国境内的两个部族,这两个部族原本是‘姊妹’之族,按照后世历史的分类来说,就是“母系社会”遗留,以女子为主导的部族形势。

    战国时期,历史的进程已经来到了父系社会时代。母系社会的部族,本来就不能为当时社会所容,再加上秦朝的严刑峻法,更加没有了生存的空间,于是她们便开始了辗转的迁徙之路。她们先从楚国迁徙到了现今吐谷浑境内白兰部的领地,繁衍生息了约二百年,随后西汉灭亡,流民涌过来,她们被赶走,母系部族的战斗力太弱小,她们不是任何人的对手。

    从此之后,再无百年安稳,每到中原王朝变迁之时,她们都被迫向西迁徙,最后迁入了大沙漠,才又安稳下来。

第460章 家中事

    金晨此番入长安,是因西突厥厉兵秣马,而骆驼谷在西突厥东征的必经之路上。一旦大军东进,骆驼谷便如螳臂当车,必灭无疑。

    对于隐族来说,历史已经证明了,以他们的武力来说,对抗不了蛮族。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是在灾祸来临之前,向前辈们一样,把族人迁徙到安全的地方去。

    可是,如今不是战国时期,那时候荒芜的地方很多,有地方可以迁徙,现在哪里还有无主之地了?躲到沙漠中都不得消停,还有地方可去么?

    天地虽大,却无有容身之所。无奈,只好择一势力而投靠。但因隐族独特的母系社会结构,为各方势力所不能容,迟迟无法行动。在这个时候,高昌国的一位王子,也就是鞠智盛的弟弟,通过来往沙漠的商贩,得知了隐族的一些事情,便通过这位商贩联络隐族。

    双方约定,若隐族能派出杀手,帮他除掉他的大哥鞠智盛,便在高昌国给隐族一块地盘,让隐族依附在高昌。虽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但也好过在沙漠等死。隐族上下商量之后,便答应了此事。

    没有想到的是,当金晨带着杀手还未追上高昌使团的时候,高昌国便被乌斯满给抄了老巢,与隐族联手的那位王子,也惨死在了兵祸之下。金晨得知消息,不甘心回沙漠,便在定襄落了脚。

    在定襄,她得知了很多大唐的消息,其中就有关于李牧的种种神奇。

    李牧在定襄,是一个传说。不少曾与李牧一起守卫定襄城的流民,如今都已经成为定襄城的中坚力量,在他们口中说起的李牧,除了不能腾云驾雾之外,跟神仙也没啥区别了。

    听得多了,金晨便想,与其投靠高昌国,不如投靠大唐。而这位神奇的逐鹿侯,便是最好的引荐人之一。

    于是金晨和银月便动身前往长安,在半路上遇到了回程的高昌使团。银月为了履行隐族与已死的高昌王子之间的约定,深夜去刺杀鞠智盛。被金晨所阻拦,也因此事,二人与鞠智盛结识了。

    面对这件事,鞠智盛显得非常冷静。因为对他来说,来自兄弟的刺杀,他早已经习惯了。而且此时刺杀他的兄弟已经死了,他就更加不在乎了。

    得知金晨想要去长安寻找李牧,鞠智盛显得非常热情。他主动介绍了很多关于李牧的事情,并透露给金晨,李牧最大的弱点,便是“好色”。

    这是他通过李牧和张天爱的事情,总结出来的道理。李牧明知道张天爱是马匪之女,动机不纯,却仍然选择跟她在一起,不是“好色”还能是什么?

    金晨的姿色,半点不弱于张天爱。因此鞠智盛便断定,若是金晨有意去勾引李牧,李牧绝对控制不住。若是有金晨为他探听消息,吹吹枕边风,日后他与李牧的合作,也会事半功倍。

    于是,鞠智盛开诚布公地与金晨谈判。他愿意拿出同他那个已经死掉的兄弟一样的条件,即,在高昌境内给隐族划拨一块地盘,让他们从沙漠搬出来,以换取金晨在李牧身边为他传递消息。而且他也会为金晨提供一个身份,让她可以更好地接近李牧的身边。这个身份便是他送给李牧的舞姬,金晨和银月,替代了原本打算送给李牧的舞姬和乐伎。

    对于鞠智盛来说,这对他百利而无一害。隐族的战斗力虽然不行,但是当炮灰还是够资格的。他把隐族安置在高昌的西侧,若是西突厥打来,隐族还能抵挡一阵,当个屏障和预警。其心,不可谓不歹毒。

    金晨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她无法不答应,因为西突厥随时都可能东进。隐族在沙漠一日,就危险一日。虽说早死晚死都是死,但是能晚死,谁愿意早死?

    合作达成,金晨和银月就这样来到长安。

    她俩虽然在隐族内部,地位尊荣。但实际上,她们也是没出过门的宅女。长安城的一切,对她们来说都是新鲜的。而且由于听了鞠智盛对于李牧的主观判断,认为李牧是个好色之人,误以为接近李牧很简单。但实际接近之后发现,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李牧这个人,太过于复杂,她们根本捉摸不透,也无从下手。

    想要跟李牧说隐族的事情,更是寻不到一点机会。就算有机会说了,她也不能确定,李牧会不会帮这个忙。对于未来,全都是担忧。

    想到随时都可能覆灭在西突厥铁蹄下的族人,金晨和银月哪还能睡得着了。聊着聊着没了话,就这样睁着眼睛发呆,一直到了天亮。

    ……

    李牧和独孤九是起了个大早,在姑娘们醒来之前,俩人就悄悄地溜走了。他们从丽春院出来的时候,正是平康坊安静下来的时候,夜里玩乐了一夜,这会儿也都该休息了。随后的整个上午,平康坊都是安静的。得过了中午之后,前一天的客人才走。收拾打扫一下,迎来今天的新一拨儿客人。

    而这个时候的长安城,正开始苏醒。

    李牧和独孤九晃荡到了西市,吃了个汤饼。然后雇了一辆牛车,李牧躺在上面睡了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家了。

    一天就这样开始。

    过了小年,每一天就都算在“年”的范围了。唐朝的时候,虽然没有李牧前世那些贺新年的花样,但大户人家,却很流行“披红挂彩”,就是搞一些花花绿绿的绸缎,装点在大门两旁,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炫富的行为。

    王鸥就是开绸缎铺的,什么颜色的绸缎都有。不等李知恩开口,她已经着人送来了。这让李知恩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最近随着她与李牧的婚期定下来,再加上王鸥的殷勤对待,她对王鸥的敌意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大了。

    但若说达到与白巧巧这样和睦,还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在李知恩的心中,王鸥永远逃不掉“老牛吃嫩草”这个标签。而且她是先进门的二姨太,王鸥在她后面,作为一个“姐姐”,怎能“低声下气”呢?

    这就是小孩儿的想法了,对王鸥来说,想得则完全不一样。俩人的年纪差了一倍还多,对王鸥来说,如果她当年与崔家长子正常成亲,孩子都有李知恩这个年纪了,怎么会跟她一般见识呢。

    她的转变,完全就是哄孩子一样的。为了不让李牧为难,而曲意逢迎着,效果显著。但若说她有多么低声下气,其实也没有。分寸拿捏得刚刚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李牧对于这些事,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态度。后宅的事情,他偏帮谁合适?也就帮着巧巧,别人说不出什么来。但巧巧偏偏还是那个最让他省心的,根本也不用他帮什么。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身份,他根本就没法偏向。

    还是糊涂点好,反正有他在,最多也就是几句抱怨,打是打不起来的。

    家里的事情,李知恩在忙活,而临近过年,少不得要去看看母亲孙氏有没有缺少的东西,这方面自然是身为儿媳的白巧巧去支应着。

    李牧到家的时候,白巧巧就出门了。说是上次与孙氏见面,孙氏念叨了一句东市的枣糕,白巧巧记在心里,要买了送过去。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简直是太省心了,李牧彻底闲着没事儿干了,便溜到了对门,陪王鸥和胖达待了一会儿。等白巧巧回来了,他才又溜回来吃饭。

    “根生的事儿,我问思文了。他们也回来,不过要晚几天。他们押着定襄城这半年的盈余回来,打算在长安城采购一些东西回去。根生现在是队正了,军令如山,令行禁止,不好随便。”

    “队正?”白巧巧不懂行伍的事情,问道:“夫君,这队正是多大的官,根生不过是个孩子,如何能担当重任,可别是小叔子特别照顾吧?”

    “队正啊、”李牧想了想,道:“说是官儿,也不是官儿。军队里头,十人算作一伙,有伙长。五伙算作一队,有正副队正两人。根生现在是队正,手底下管着五十个士卒。算是官儿,但却没有品级,也还是大头兵一个。”

    “要说照顾么……根生是我的小舅子,思文是我义弟,你就算告诉他别照顾,他该照顾也还是会照顾的。不过他应该也知道我的意思,没有照顾太多,多半也就是不让根生去危险的地方,不会特别提拔他,所以根生的队正之职,应当是他自己挣来的。”

    白巧巧听到这话,颇为欣慰,道:“我这个弟弟啊,从小憨直,如今也算是有出息了。父亲若是知道,肯定也会非常欣慰。”

    李牧想起与白闹儿的过往,也忍不住笑了,道:“是啊,你爹也不容易。待会儿从账上支一千贯,送到丈人那儿,让他置办年货吧。”

    “不用这么多。”白巧巧忙不迭道:“父亲那儿什么都不缺,给他钱也没用处。再说,意思一下也就是了,十贯钱就好,用不了一千贯这么多。”

    白巧巧虽然惦记家人,但却从不会把“李家”的钱倒腾去“白家”,这也是李牧心疼白巧巧的原因之一,她实在是太懂事了。

第461章 有客到!

    人真的是复杂的动物,理性和感**织,以至于非常多的事情,不能完全用理性去考量。

    就拿白闹儿和白巧巧这对父女来说,在白巧巧成长的过程中,白闹儿可以说没有尽到一点做父亲的责任,在他续弦之后,女儿对于他的作用,就是养大了嫁出去,给儿子凑一份彩礼钱。

    白巧巧对这样的父亲,自然是失望的。所以在李牧提出带她离开马邑的时候,白巧巧答应了,因为她对这样的家庭,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但在感性的部分,白巧巧又放不下父女亲情。也因此,让她觉得很对不住李牧。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李牧挣回来的。而且从前白闹儿对李牧的态度如何,她再清楚不过。李牧如今能对白闹儿这么好,白巧巧心里依旧是百倍的知足了。

    而对李牧来说,白闹儿的重要性,完全是取决于白巧巧,对他来说,这个人可有可无,但他是白巧巧的父亲,这件事是事实,无法改变。因为白巧巧是他的夫人,所以他照顾白闹儿,这就是全部的理由。

    这其中,其实有一个误会。

    误会的根结在于,白巧巧以为李牧是“忍辱负重”和“不计前嫌”的,但对李牧来说,他的灵魂是穿越而来,从前白闹儿对李牧有多坏,这件事只存在于原来的李牧残存的记忆中,他没有感同身受。

    若他不是穿越来的李牧,或许不一定为了白巧巧而原谅李牧。这一点从原来的李牧残存的记忆中对白巧巧的观感,能够窥见一二。

    原来的李牧对白巧巧,可谓是冷淡至极。即便白巧巧常常过来照顾孙氏,尽己所能的接济李家。李牧也从未对她假以辞色,甚至还因为白闹儿的关系,对她也连带产生了恨意,只是没有那么明显而已。

    同样,李牧的感受也一样的复杂。若原来的李牧对白巧巧有情愫,他或许就未必能与白巧巧走在一起了。虽然身体是一个,但是灵魂毕竟不同。若原来的李牧与白巧巧感情甚笃,他穿越过来直接接盘,就算白巧巧长得再美,心理上也难免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一个两辈子光棍的人,对于爱情这玩意儿,还是有所期待的。

    如今身边的四个女人,真正走进李牧的内心的人,还是只有白巧巧一个。感情这回事,是最骗不了人的。互相的了解,决定了感情的厚度。白巧巧与李知恩、王鸥、张天爱相比,她或许有着各种各样的不足,但她对李牧来说,是一个没有秘密的人。爱的基础是坦诚,她足够坦诚,李牧对她自然也没有戒备之心。

    但剩下的三个,都各自有各自的秘密或者目的。李牧出于尊重,从来不会开口问,但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也被这些秘密和目的隔开了。

    李牧对白巧巧,目前为止几乎没有不满意的地方。非得说有一点儿,那就是白巧巧太没有主意了,耳根子太软,做什么事情,似乎都难以决断,犹犹豫豫,顾虑甚多。就像这过年的事情,白巧巧能想到给孙氏准备这个准备那个,但却因为担心“忍辱负重”的李牧会生气,而对白闹儿那儿,几乎没有任何的表示。

    现在家里的大事小情,几乎都是李知恩在管。李知恩对白闹儿的观感,自然是不好的。她能够做到,不去难为白闹儿,但主动为白闹儿做点什么,她可没那么大的度量。

    所以李牧才自己开口,说要给白闹儿一千贯钱置办年货。

    对他来说,一千贯不算什么钱。而对现在的白闹儿来说,一千贯也不算大数目了。做了京东集的市令之后,白闹儿也算是见过了世面。他虽然没有太多的财产,但也从不缺钱。金钱的诱惑对他来说,已经开始下降了。

    李牧给他拿去一千贯,只是为了让他安心。这表示作为女婿,李牧心里还是承认这个老丈人的。这对白闹儿来说,比给他一万贯还来得高兴。

    见了世面之后,白闹儿才意识到,李牧如今的势力有多大。天子脚下的长安城,可谓是勋贵遍地走,官吏多如狗。七品的市令,在长安城没有任何的牌面。随便碰到一个官儿,都得自称是下官。

    但白闹儿,虽然只是七品的市令。却无人敢在他面前摆谱,逐鹿侯的老丈人这个名头,就足以让他类比公卿了。

    旁的不说,宿国公程咬金见到他的时候,也都是叫一声老弟。与国公称兄道弟,这是多大的面子?

    李牧好说歹说,总算让白巧巧答应下来,明日给白闹儿送一千贯置办年货。就这,还把白巧巧感动得红了眼眶,不住地念叨“我爹从前对你那么不好,你现在还这么孝顺他……”,诸如此类的话,倒把李牧弄得不好意思了。

    李牧见状,凑到白巧巧耳边嘟哝,大意就是说,昨天晚上他没在家,有些该做的事情,没来得及做,能不能下午的时候补上。没有任何意外,遭到了拒绝。

    也不是白巧巧心狠,若是在以前的逐鹿侯府住的时候,他这样说了,又是这么感动的情况,也就**不离十了。但是现今住在凤求凰,店铺前后院隔得太近了,白巧巧怎么拉的下脸儿来?

    旁边倒是有个拉的下脸儿的,李牧瞧瞧她,如同白巧巧拒绝他一样,狠心地摇头拒绝了。

    一下子把妻妾都惹恼了,李牧也老实了。吃过了饭,俩人都去前院铺子里头忙了,李牧百无聊赖,正打算再去王鸥那儿待会儿,李思文来了。

    硕大的黑眼圈,把李思文的眼睛都快糊上了。李牧瞧见他这个造型,想起了他刚刚与白巧巧在一起的时候脆弱的自己,啧了一声,道:“贤弟啊,你也太贪了点。”

    “大哥!”李思文定定地看着李牧,忽然悲从中来,泫然欲泣道:“那娘们会武功!”

    “是啊,我们看见了,这不是就把你扔下,我们跑了么、”李牧恬不知耻地说着,嘿嘿笑道:“别娘们娘们的,不好听,那是你夫人。”

    “大哥,你们太不讲义气了。你知道她长成啥样么?”

    “怎么?”李牧心里一惊,昨夜黑灯瞎火,他只看到秦玉的一个轮廓,没看见秦玉长啥样。再说,兄弟媳妇儿,当大伯子的也不好多看,见俩人搭上了话,他就把独孤九给领走了。

    难道说,真的是个丑八怪?

    “她……”李思文停顿了一下,再也演不下去,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道:“大哥,她真是太漂亮了。怎么说呢,我觉得比嫂子漂亮!”

    “那不可能!”李牧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摆了摆手,道:“任凭她长得如花似玉,也不可能比我的夫人漂亮!”

    李思文不服道:“各有千秋总行吧?”

    “不行!”李牧瞪着眼睛道:“我的夫人美貌无双,天下第一,你再说我就揍你!”

    李思文气得鼓鼓的,还是识相地没还嘴。李牧揽住他的肩膀,回头瞄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小老弟,好好学着吧,在家里你就得耳听八方,刚刚你嫂子去库房拿东西,我要不这么说,晚上我还能进被窝么?”

    李思文恍然大悟,道:“大哥,这么说你也觉得我娘子比你娘子漂亮了?”

    “放屁!”李牧敲了李思文的脑壳一下,道:“且不说我没见过你娘子,就算我见了,那也是我娘子漂亮,我要是觉得你娘子漂亮,那还有你什么事儿了?”

    “那怎么没我的事儿,我娘子、我……”李思文忽然明白了,嫌弃地瞥了李牧一眼,道:“大哥你好恶心啊,脑袋里很肮脏啊你!”

    “教你做人的道理罢了,学着点吧!”李牧哈哈一笑,走到独孤九的房门口,敲了敲,道:“别在屋里偷听了,出来,咱们出去溜达溜达,去找房遗爱,怎么个事儿啊,交代他招人,招没招到,给句话啊!”

    独孤九戴上面具出来,道:“我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说没问题。”

    “还是去看看,上元节前就得用到这伙人了,他要是不成,我还得琢磨别人,事儿不能耽误。”

    独孤九点点头,道:“我去准备马车。”

    李牧拉住了他,三人去马厩牵了三匹马,骑上直奔梁国公府。

    ……

    房氏祠堂。

    卢氏手里拿着戒尺,看着跪在地上的房遗爱,脸上怒气未消:“你这个逆子,我道你几日不在家去了哪里,原来是去投奔了仇人!你的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娘亲?说!是谁让你去的!”

    房玄龄站在祠堂门口,往里头偷瞄,听到卢氏的骂声,吓得腿肚子都有点转筋了。

    聪明过人的房玄龄,如何听不出卢氏话语中的深意?她这是在逼房遗爱把他招供出来,然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矛头指向自己。

    而她的最终目的,则是想让自己为山东大儒上书,好让被李世民赶出长安的卢浮宫、郑经等人回来。

    这等事,房玄龄如何能做?

    山东大儒卢浮宫和郑经等人,从前在长安开馆授徒,掌控着读书人的话语权。朝堂的政令,还没等下达到地方去,只要是不符合士族的利益,就会遭到这些读书人的批评。言辞之激烈,仿佛这天下是他们的一样。

    而面对这些人,朝廷一直都没有很好的办法。因为他们不是造反,也没有武力,对朝廷构不成实质性的威胁。最主要的是,千年以来,一直有士大夫参与朝政的传统。明君的主要一点就是,能够虚心纳谏,若是制裁他们,那就是因言获罪。这要是记载在史书上,那就是大大的昏君了。

    李世民被“明君”这俩字掣肘着,对于这些人,他往往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但一物降一物,李世民拿这些山东大儒没办法,山东大儒也拿李牧没辙,被李牧一通乱拳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稀里糊涂就被撵出了长安。等他们回过神来,木已成舟了。就算他们放下自尊,委婉地写了好几个奏折,向李世民道歉,想要回到长安来。也被李世民束之高阁,像是没看见似的,压根就没搭理。

    这个时候,想要回到长安,就得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在李世民面前说和此事。而这样的人,在如今的朝堂上,着实是不好找。

    魏征能说得上话,但是魏征说,还不如不说,被赶出去就是他引起的。他说只能是徒增厌恶,一点帮助都没有。

    除了魏征之外,朝堂中能说得上话的,还称得上是山东士族的人,几乎就没有了。而找上房玄龄,还要多亏了他这个“善解人意”的妻子。

    卢氏,没有错,范阳卢氏出身。她的父亲,也就是房遗爱的老爷,房玄龄的老丈人,正是大儒卢浮宫的兄弟。

    虽说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但是亲没断,卢氏还要称卢浮宫一声叔父,而房遗爱则得叫叔公了。

    为了让房玄龄就范,卢浮宫亲自写了一封信,送到了卢氏这里。想让她游说房玄龄,让他写这封奏折。

    卢氏虽然惦记娘家,但她也不是糊涂之辈。她知道房玄龄对于李世民的作用,同时也知道,房家的一切,都来自于李世民对房玄龄的倚仗。而这份倚仗,源自房玄龄是李世民的心腹。

    心腹之人,自然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若是房玄龄写了这封奏折,对于君臣之间的信任,绝对是莫大的打击。

    直说,房玄龄必然是不肯的。所以,就只能迂回,找个借口了。

    房玄龄也猜到了卢氏可能的做法,所以这几天他一直都非常规矩,没给卢氏可乘之机。但是千算万算,他没算到房遗爱今日竟然回家取换洗的衣裳。你说你都离家了,还回来取什么衣裳啊,不是给你带了钱么,自己买新的就是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回来干嘛!

    没有任何意外,房遗爱被逮了个正着,还是那个祠堂,还是那个戒尺,一切都是熟悉的配方和熟悉的味道。

    “列祖列宗保佑,我的好儿子啊,你可千万别把得爹招出来啊!”

    就在房玄龄求神拜佛的时候,忽然管家呼哧带喘地跑过来:“公爷,逐鹿侯求见,这是拜帖,人在门外头!”

    房玄龄心中一动:“现在在哪儿?”

    “门外候着。”

    “混账!怎可如此怠慢?快大开中门,我要亲自去迎接!”

第462章 真真假假

    房玄龄故意把声音放大,以便祠堂里的卢氏听到。眼角的余光瞥见卢氏动了,他才加快脚步,带着管家匆匆离开。

    卢氏来到门口,瞧着房玄龄步履匆匆,抬手叫过院子里正在打扫的下人,问道:“刚刚公爷说什么?谁来了?”

    国公府上下,谁不知道是卢氏当家。下人不敢不答,道:“管家来报,说是逐鹿侯来访。公爷说不能怠慢了,要大开中门迎接。”

    “什么?!”卢氏登时勃然大怒,道:“什么人都值当他大开中门去迎?真是越来越不尊品了!来呀,取我的诰命服来!我倒要看看,这个李牧是个什么怪物!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日我便要为范阳卢氏报了大辱!”

    房遗爱听到这话,也顾不得还在罚跪了,起身跑过来拦着,道:“娘,使不得啊!这个李牧不是一般人物,您这样会吃亏的!”

    “让你起来了么?”卢氏扬起手里的戒尺,房遗爱只好跪下,但还是说道:“娘,在府里,爹让着您,我们敬着您,您怎么着都行。但是在外头,可不是什么都能随着您的心啊,李牧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能斗倒叔公,必然是有本事的,您……”

    “休要说这些废话,你是想说你娘是个女流之辈,不顶用吗?真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他李牧再厉害,能比得过皇帝?你给我跪在祖宗面前悔过,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卢氏曾因李世民要赏赐侍妾给房玄龄的事情,与李世民发生过正面冲突。李世民拿来醋当毒酒让她喝,她仰头便喝了下去,李世民吓得也不敢再管。卢氏以为是自己赢过了皇帝,其实这是妇人之见,李世民身为皇帝,怎么会惧怕一个妇人。他是看出房玄龄对卢氏的情意,不忍逼死自己重臣的妻子留下恶名而已。

    卢氏目光短浅,以此为凭,炫耀自己的厉害,李世民也有过几分耳闻,但他也没说什么,权当是看在房玄龄的面子了。

    卢氏在丫鬟的伺候下,换好了诰命服饰,提着一股气,气势汹汹便来到了前院大堂。走到门口,正要推门而入,听到里头的谈话声,卢氏微微蹙眉,在门口站住了,没有进去。

    “……房相,寒暄也寒暄过了,为了节省时间,我就开诚布公了。这次我来叨扰,除了拜年之外呢,还有一件事要跟房相说起。近日,房相想必也听说了,最近粮价上涨的事情。房相身为宰辅,自然是明白,民以食为天,粮价关乎社稷。若是天灾**,也就罢了,去岁没有大灾,粮价却徒然上涨,这件事的背后,必有人捣鬼!”

    房玄龄点头,道:“此事确实不正常。”

    “陛下震怒啊!”李牧站了起来,怒气冲冲:“房相,你说怎么会有人枉顾法度至此呢?牧虽年幼,但这基本的道理,也还是明白的,百姓不可欺,黎民不可辱啊!”

    房玄龄瞅着李牧,心中暗道,什么叫人才,这就是人才啊!若不是提前知道,这是演给妻子看的一场戏,房玄龄都要以为李牧说的是真心话了。

    李牧已经入戏了,哪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按着心里的剧本,道:“陛下把这件事交给了我,我自然是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派出锦衣卫,调查了此事。事情并不难查,半天的时间,脉络已经清楚了。此事背后捣鬼者,乃是以范阳卢氏和荥阳郑氏为首的山东士族。他们不甘心陛下对他们的惩罚,妄图操控粮价,威胁陛下,威胁朝廷。如此胆大包天,与造反何异?”

    卢氏躲在门外,听到“造反”两个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山东士族对李世民的不满人尽皆知,但要说达到了造反的程度,却也是没有的。原因么,很简单,不敢。

    当年山东士族,为了自己的私利,支持地方豪强试图拥兵自立。一时间诞生了多少的豪杰,最后怎么样?还不是尽数被消灭了?而且消灭他们的还不是战无不胜的天策上将李世民,只是不以武力见长,手中也没有多少良将的李建成。

    换成李世民亲自去,以李世民当时的作战风格,山东士族现在能否存在都是两说。

    所以时至今日,山东士族对李世民的反对,永远都控制在嘴上,而不会真个行动。因为他们心里头清楚,没有一个如当年李世民一般众人归心的人带领,山东士族再强大,也不过就是一盘散沙而已。

    李世民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直也没把山东士族真正当回事儿,只是觉得烦人罢了。

    但如果李世民真的认为山东士族会造反,那事情可就大了。李世民是皇帝,初唐又是将星济济的年代,刚又大胜了突厥,士气正旺。可谓是雄兵百万,猛将千员。反观山东士族,有粮无兵,几百个守护庄子的乡勇,在大唐铁骑面前有当得上什么用处。他们就像一群面对饿狼的肥羊,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事关范阳本家,卢氏如何能不紧张。有心推门进去,却又担心她进去了,李牧会碍于她在旁边而不继续说,只好继续等在门口,等着听李牧接下来说什么。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汇报给了陛下。陛下听了之后,非常的生气。当即便要下令,把涉事的粮贩共计三十余人,全都抓起来斩首,以儆效尤!”

    房玄龄在旁看的是叹为观止。作为大唐的宰相,若是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要一次性斩首三十余人,他不可能不知道的。这件事肯定是没有的,但绝就绝在这儿了,李牧能把没有的事情,说得跟真的一样,真是太绝了!

    忽然,房玄龄看到李牧递过来的眼神,急忙收起看戏的神态,叹了口气,道:“这些粮贩虽然有罪,但一次斩杀这么多人,也实在是有点……陛下曾立志做一个明君,此举对陛下的声名怕是有损啊!”

    “是呀,是呀!”李牧跺脚道:“我也是这样想,房相与我,所见略同啊!”

    房玄龄差点没憋过气去,饱读诗书如他,怎么会没读过《三国志》,英雄所见略同,语出《三国志蜀书庞统传》,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耳。这是一句英雄惜英雄的话,话是没什么毛病,但被李牧说出来,总有一种把俩人拉到了同一水平的感觉。

    房玄龄听得是十分的不舒服,但此时有求于李牧,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赔笑含混过去。

    “……我当时就跟陛下说了。陛下,您糊涂啊!为了荥阳郑氏,范阳卢氏这一群牛马,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何苦来哉呢?范阳卢氏,荥阳郑氏,那都是一些什么玩意,那就是乡野村夫,泼皮无赖,尤其是那个什么狗屁大儒,圣人的经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都是些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陛下您跟这些人,犯得着较真么?这就如同对牛弹琴,恁地丢了身份!”

    这一顿好骂,不但门外的卢氏听不下去,就连房玄龄也有点听不下去了。范阳卢氏,荥阳郑氏,那是五姓七望之一,千年的门阀。早在三朝之前,人家就有响当当的名号。祖上随便提起一个来,都是当代的名士。

    怎么到了李牧的嘴里,就成了牛马、村夫、无赖了呢?

    房玄龄担心夫人爆炸,赶紧往回找补,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既称大儒,必定是有本事的,不可妄言,不可妄言啊。”

    “妄言?”李牧冷笑一声,道:“圣人教他们忠君,他们忠么?圣人教他们爱民,他们爱么?他们若是爱民,也不会哄抬粮价,让百姓买不起米了!我骂他们怎么了,我骂他们,他们还得谢我,要不是我拦着,此时他们已经人头落地了!”

    房玄龄可算是见识李牧这张利嘴了,担心引出更多的话来,只好附和:“对,你说得对,他们得谢谢你。”

    “我乃君子也,岂能跟他们混为一谈,他们的谢,我可不受。”李牧一脸傲娇,道:“经过我的劝说,陛下答应不斩他们。限时三日,让他们把粮价降回去,并承担一切损失。同时每个人罚五百贯,用来救济孤儿流民。”

    说道这里,李牧深吸了一口气,赞叹道:“陛下之胸襟如四海,真是我等学习的楷模啊!房相,你我身为人臣,能在这样的陛下领导之下,真是……真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房玄龄已经懒得说什么了,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李牧忽然来了个大喘气,吓得房玄龄心里一哆嗦,暗道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么,这一惊一乍的,谁受得了啊!

    “陛下爱民如子,对这些不懂事的商贩,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罚过酒算了。但是朝堂中的蛀虫,却不能这么轻易算了。身为朝中大臣,却心不在朝堂,而在于私利,这样的人,必须得找出来,除掉!”

    李牧余光扫了眼门口,继续道:“陛下的意思是诛杀吃里扒外的奸臣,杀鸡儆猴,让某一些人,涨涨记性!这也是我今日来找房相的目的,这件事情,与房相多少有点关系。”

    房玄龄听到李牧这样说,真有些糊涂弄不清楚真假了,心里头不禁加了小心,道:“与我,能有什么干系啊?”

    “卢照龄此人,与房相有亲吧?”

    房玄龄有点蒙住,喃喃道:“老夫不记得有亲呐……”

    这时,卢氏实在是忍不住,走进了大堂,道:“公爷,您糊涂了,有亲。虽来往不多,但卢照龄与我同是范阳卢氏出身,算起来是我的堂弟。”

    房玄龄其实是装出来的,朝中的官员,他哪个不知道。见卢氏忍不住出来了,他偷偷对李牧使了个眼色,介绍道:“李牧啊,这位是我的夫人。夫人呐,这位便是如今大唐第一俊才,逐鹿侯李牧。看看,是不是一表人才?”

    卢氏恨李牧入骨,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由于担忧范阳卢氏的安危,只得挤出一丝笑容,道:“逐鹿侯能被陛下委以重任,如何能不是人才?老妪我听说逐鹿侯来了,特意换了诰命衣裳来见,不敢有丝毫怠慢。”

    李牧拱手见礼,笑盈盈道:“小子见过诰命夫人,夫人这身衣裳可真是漂亮,是几品诰命来着?”

    “夫封从一品国公,自是从一品诰命。”

    “哦!”李牧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沾了房相的光,我道怎么比我夫人的衣裳漂亮呢,原来如此。我不比房相,只是区区从三品军侯而已,所以我的夫人啊,也只是从三品的诰命,说起来,也是对不住我的夫人啊。”

    卢氏的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她岂能听不出,李牧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他是在说,卢氏的一切荣耀,都来自于房玄龄,没了房玄龄,她什么也不是,就算是从一品的诰命,也没有什么好炫耀的。

    房玄龄在旁边胆战心惊地看着,生怕夫人原地爆炸撒泼。但让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卢氏的脸色从难看到更难看,再然后竟然渐渐平复了下来。

    “方才在门口,听到逐鹿侯谈及范阳卢氏,范阳卢氏是我的娘家,因此颇有几分担忧,还望侯爷不吝赐教,陛下对我这堂弟,是如何处置法?”

    “杀!”

    李牧笑眯眯地说出这个字,更让卢氏胆寒。她从李牧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满不在乎,仿佛杀一个人对他来说,如同杀鸡一样简单。

    卢氏不甘心道:“只杀他一个?”

    “陛下仁慈,自然是只诛首恶了。”李牧笑道:“谁让他是民部侍郎呢?居其位而不谋其政,能管而不管,坐视粮价上涨,这样尸位素餐之人,死有余辜不是么?难道您觉着,他不当死么?”

    没等卢氏说话,李牧又道:“他要是不当死啊,那死的人可就多喽。我相信卢侍郎是个轻生重义之人,若他知道死了他一个,可保数十人,想必他也是愿意甘心赴死的吧?”

    “您说呢?”

第463章 远来的商队

    看着李牧笑嘻嘻的模样,卢氏觉得很憋闷。这是她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经历,她是范阳卢氏的嫡长房出身,从小过得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因是女儿身,家中长辈对她也没有什么要求和苛待。家里的下人见到她更是规规矩矩,生怕惹怒了她遭到横祸。嫁给了房玄龄之后,房玄龄对她礼遇有加,不止是因为爱意,更重要的是开罪不起她背后的家族。

    即便现在范阳卢氏的影响力渐弱,但在李世民还没登基之前,李建成做太子的时候,房玄龄作为李建成的眼中钉,得以保全的根本原因就是他是范阳卢氏的女婿!

    房玄龄不是薄情寡恩之人,他记着这份恩情,所以对卢氏百般忍让。房遗爱和房遗直俩兄弟就更不必说了,他们见到卢氏大气都不敢喘。加上因“吃醋”一事斗过了李世民,卢氏的膨胀便无可抑制了。

    吃瘪,还是头一次。且还是在年纪这么小的人面前吃瘪,更让卢氏挂不住脸。

    就在她怒火中烧,马上就要爆发出来的时候,李牧突然笑了。

    “干嘛这么严肃啊!开个小玩笑啦!”李牧呵呵笑道:“刚才说的事情,那是轮到别人身上。换成了别人,杀了也就杀了。但是卢侍郎不一样啊,谁让他有个好堂姐,他的好堂姐还嫁了一个好宰相陛下身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人臣之楷模,房相呢!”

    卢氏摸不着头脑,看向李牧,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还不明白?”李牧来到房玄龄身旁,道:“房相料事如神,他得知此事,都没有调查,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也预料到了事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所以房相便派房遗爱来找我,说要在我的身边某个差事。”

    “随后事情发生,又借房遗爱之口,告知卢照龄与您的关系。我以房相为楷模,见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如何能不给房相一个面子呢?但是陛下震怒,我又能如何?我是好说歹说,总算是求得陛下网开一面。以我的官声作保,留下了卢侍郎的小命儿。陛下是好不生气啊!他问我,此次若不杀一儆百,若山东士族再犯又当如何?我对陛下说,可设一衙司,专门负责巡查,这个衙司隶属在锦衣卫的麾下,号城管大队,由您的儿子房遗爱来担任六品队正。”

    房玄龄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心中纳闷,我要是真有这么厉害,我就是孔明在世了,这也说得太玄乎了。忽然瞥见卢氏看过来,赶紧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错开了视线。

    “说着话,今天就是约定的三天的最后一天了。我与房遗爱说好,三日之内,必须把这个城管大队给建立起来,若是做不到,陛下若不问起,也就罢了,若问起啊,我也没办法,只能是大开杀戒了。”

    李牧说着又叹息,皱眉道:“要不老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我这不是当着您的面说您儿子不是,可是他也太不把皇命当回事了。三天马上就过去了,我连他的人都找不见。唉,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才来府上叨扰。尊夫人,房遗爱在家么?若是不在啊,您知道在哪么?他能不能办,给我句话,要实在是不行啊,我还赶着回陛下那儿回报,赶紧出动禁军,抓人杀头吧!”

    卢氏被李牧这一通连消带打下来,大脑基本上已经是浆糊了,她呆呆地看向房玄龄,问道:“公爷,此事确实么?你怎么没跟我说起过?”

    李牧赶忙给房玄龄递眼色,房玄龄也是老奸巨猾之辈,会意颔首,轻咳一声,道:“夫人呐,你的性子,我还不知么?怕你着急上火,怕你睡不着觉,这才跟儿子商量,防患于未然,尽可能保全你的娘家人。谁知你……唉,我倒是没什么,只是遗爱他,颇受了些委屈啊!”

    卢氏也觉得过意不去,喃喃道:“这孩子也是,怎么不吭声呢。”

    房玄龄适时道:“那孩子孝顺,怎敢忤逆你啊!”

    李牧在旁边听着,早已经猜出个**不离十了,但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懵道:“二位所言何意?房遗爱现在哪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得告诉我啊,陛下那边还等我的话呢?明日若城管大队不能巡查,卢侍郎的小命可就悬了,人命关天,可不能怠慢呐!”

    卢氏赶忙道:“逐鹿侯勿怪,老妪见识浅薄,还以为唉,罢了,休提,我这就去叫遗爱出来。只是堂弟的性命,还请侯爷维护啊!”

    “这……”李牧为难道:“不敢欺瞒您,卢侍郎已为陛下所恶,就算躲过了这次,往后也是不好说。若想要稳妥,小子拙见,还是辞官还乡得好,否则”李牧话没有说尽,又笑了,道:“我只是一个建议,您也不必太当真,毕竟我与山东士族关系不算好,若是一番好意被当成了另有目的,我可是有点冤了。我做我的事情,您想您的主意,只是隐患我已经明说了,他日若出了事情,勿谓言之不预也。”

    卢氏抿了抿嘴,颇觉得有几分无力感,叹了口气,道:“老身明白了,多谢逐鹿侯。”

    “您客气了,还请快些把房遗爱叫出来,事情紧急,可怠慢不得啊。”

    卢氏颔首,转身走出大堂回了后宅。房玄龄跟了几步,在门口目送卢氏走远,回头看向李牧,半天没言语。李牧悠哉喝茶,见房玄龄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笑了,放下茶盏,道:“房相何故这样看我?”

    “你小子……刚才你说的事情,到底是真还是假,陛下真动怒了么?”

    李牧笑道:“自然都是假的啊,不是你让我编瞎话骗你夫人么?刚说的话就忘了呀?”

    “真的全是假话?”

    李牧眯起了眼睛,道:“我这个人呐,胡言乱语惯了。真真假假也就那么回事儿,您要相信我的人品,还是真话时候多,假话时候少。”

    房玄龄抿嘴不语,忽然也笑了,道:“老了啊,老了!后生可畏吾衰矣!”

    说罢,俩人齐声大笑,笑过之后,一齐喝茶,颇有几分默契的样子。

    ……

    从梁国公府出来,房遗爱背了一个包袱,里头是换洗的新衣裳。走出坊门口,房遗爱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道:“多谢了。”

    李牧回头瞅了眼,道:“谢什么?”

    “我娘她……对不住了。”

    李牧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妇道人家,想法多一点,也是正常的。你见过我老丈人么?他以前哎呀,罢了罢了,不嚼舌根了。总之这回我把你救出来了,你就好好去做事情。我还没问你啊,人你招得怎么样了?可别一个人没招到,我可丢不起人。”

    “人都找的差不多了,平日里我的那些玩伴”房遗爱瞅了眼李思文,声音低了一点,道:“李思文也都认得,都是熟人。”

    李思文一愣,旋即明白,大怒道:“大哥,我知道都是些什么人了。他们都是我的仇人,我在长安时,他们都揍我!”

    没等李牧说话,独孤九接过了话去,冷冷道:“挨揍了还这么大声,我要是你,我就不提,没脸!”

    “我干嘛不提啊!”李思文理直气壮道:“当时我一个人,跟他们一群人打,我能不挨揍吗?我当时要是有我大哥,大哥再带着大个儿,还有你,咱们四个一起上,挨揍的就是他们了!”

    独孤九翻了个大白眼,道:“我可不跟你们这些小孩动手!”

    “嗨呀,你说谁是小孩,我比你还大一岁呢!”

    房遗爱赶紧拉着李思文,道:“小点声,你打不过他,心里没数么?”

    “我、我我……”李思文嘴巴嚅嗫了几下,还是识相地闭上了,确实打不过,嘴巴再硬也不是对手。

    “好啦,吵什么啊。”李牧翻身上马,道:“那个,小爱呀,你去把人都叫上,让他们都来京东集,我要洗洗脑、啊那个……传达一下精神,顺便请大家吃个饭,往后加入了锦衣卫,大家可就是袍泽了,以前的过节就算了吧,以后谁要是再胡闹,可就是军法从事了,懂吗?”

    房遗爱点点头,道:“我明白。”

    “走了!”

    李牧喊一声,三人调拨马头,先一步回京东集去了。而房遗爱,则背着包袱,到各家通知去了。

    ……

    李牧带着李思文和独孤九回到京东集,离着老远,就觉得有些奇怪。京东集现在虽然比原来人气旺了一点,但相比东西两市,人还是相对来说很少。但是今儿是怎么了?大车小辆的都把坊门堵住了,哪里来的商队?

    “?”

    凑近了一点,李思文忽然奇怪出声,又凑近了一点,李思文忽然笑了起来,加快了速度凑了上去。

    李牧和独孤九赶紧跟着,李牧喊道:“怎么个事儿?你认识这些人啊?”

    “大哥,这是定襄的商队!全都是我的人!你快来,给你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第464章 发横财

    “王大哥!”

    进了坊门,李牧一眼就看到了正要往外走的王虎,从马上下来,笑着打了声招呼。王虎赶紧还礼,他打量李牧的气度,已与他临走之时,大不相同了。他随李思文走的时候,李牧才来长安城不久,虽然已经是侯爵,但其思维与地位,还没有完全的匹配,没有身居高位者的从容与气质。

    王虎与之来往,还当他是在定襄做县丞时的李牧,还未意识到尊卑。

    但此时的李牧,已经习惯了侯爵的身份。且他这段时间做的事情,或通过商贾之口,或见于李思文与他的信件,都传到了定襄。王虎自然是知道,李牧在长安城,如今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

    十七岁的从三品,古往今来,也就只有十二岁拜相的甘罗可与之比拟了吧。此时李牧的气度,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王虎只是李绩的亲兵,如何敢当这一声“王大哥?”

    “侯爷折煞我也,叫我王虎即可,不敢当一声大哥。”

    李牧笑道:“王大哥怎么还疏远了,无论我身居何位,咱们都是在定襄城同生共死过的兄弟,怎么就当不得了,以后切莫提这样的话了。”

    王虎见李牧不似作伪,只好应下这一声,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感慨。

    他是见过李牧落魄的样子的,当初在定襄城,李牧做县丞,带着一群流民修葺城墙,每天早出晚归,定襄毗邻沙漠草原,风沙极大,每日都弄得灰头土脸。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年轻人,短短十个月不到,竟然已经是从三品的高位了。

    “王大哥,你们这是刚到?怎么不歇歇脚,你随我来,今日我请客,咱们不醉无归!”

    “不不不。”王虎缓过神来,连连摆手,道:“酒今日就不喝了,我尚有老母在堂,这许多日子不在身边伺候,已经是大不孝了。如今回来了,自然要先陪伴母亲,还望侯爷能体谅则个。”

    “哦,既是孝心,我不便阻拦,反正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走,以后再聚也是一样。”说着,李牧把手里的缰绳递给王虎,道:“走路太慢,骑马去吧。”

    王虎归心似箭,也没有客气,道了声谢,翻身上马走了。

    李牧目送一段,回过头,忽然面前出现一个全身披挂的小将,好一个英姿飒爽。李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道:“来者何人?”

    “姐夫,是我啊,我是根生!”

    “根生?”李牧上下打量了一下,蹙眉道:“你是根生?怎么长这么高了,还壮了,哎哟哟,都长胡子啦!”李牧摸了下自己一根毛都没有的下巴,多少有点没底气,含混不清道:“挺好,没少胳膊没缺腿儿。见过父母没呐?见过你姐姐没呐?”

    “见过啦!专门在这儿等你的!”白根生的性格,比走的时候,要开朗得多了。不像从前那般憨傻,多了几分机灵。忽然他看到了李牧身后戴着面具的独孤九,微微蹙眉,道:“姐夫,这是……”

    “这是我的义弟,你没见过他。他叫独孤九,也是你的哥哥。”

    “哦。”白根生笑了笑,抱拳道:“白起见过哥哥。”

    独孤九下意识回礼,被李牧挡了一下。李牧皱眉看着白根生,道:“小子,怎么走了几个月,名儿都改了?你不是白根生么,怎么改叫白起了?你知道谁是白起么?这个名儿是随便叫的?”

    “姐夫,白根生这名字太像村夫了。我如今已经是队正了,我们将军说了,我的未来不可限量。早晚有一日,我也能成大将军。你不要小瞧人,我这几个月可是看了不少书,我当然知道白起是谁,我就是要做这样的大将军。以后不要叫我根生,我改名叫白起了,我爹都同意了的。再说,我姐不是都改名了么,凭什么她能改名,我就不能改名,我就要改!”

    “哎呦喂!”李牧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白根生的后脑勺,骂道:“真是出息了啊,敢跟你姐夫顶嘴了?还拿你姐说事儿,你跟你姐能比吗?你姐嫁了个好夫君,她的好夫君我御赐从三品军侯,为她挣下从三品的诰命,这才改了名字。但就算是改了,在家里不还叫巧巧呢么?你小子一个没品没级的队正,芝麻大点儿的小官儿,还摆上谱了!你来跟我说说,哪个将军看出你未来不可限量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瞎子竟能混上将军了!”

    “是我呀!”李思文颠颠跑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珠光宝气的皇冠,笑嘻嘻道:“大哥,我可不就是根生口中的将军么?你忘了,定襄是我的领地,我就是折冲都尉将军啊。我也没说错,他的姐夫是李牧,那自然不可限量啊,哈哈……”见李牧面色有变,李思文赶紧打岔,把话题转移到了皇冠上面,道:“大哥你看这个冠冕如何?不错吧?你猜猜,我是从哪儿搞来的?”

    李牧结果皇冠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路,不过看上面的宝石个头都不小,料想价值肯定不菲,道:“猜不出,哪儿来的?”

    “大哥,说了你可别羡慕我。”李思文忍不住嘴角上扬,瑟道:“我虽没你本事,但我有一样还行,我的运气好呀。我不是另盖新城了么,盖新城是不是得挖地基?挖地基的时候,你猜怎么着,我挖出来一个墓穴!这个皇冠,就是我从墓穴挖出来的,你看这宝石,能值不少钱吧?”

    李牧听到这话,手一哆嗦,皇冠掉在了地上,哭笑不得道:“你、你小子可真是……刨坟掘墓啊你?缺不缺德?”

    “我可不是故意的啊!”李思文赶忙辩解,道:“谁让它在我新城底下了,我还没嫌晦气呢!”他弯腰把皇冠捡起来,擦掉上头的尘土,道:“我猜这肯定是从前某个突厥的首领,在咱们中原抢走的东西,陪葬在了他的墓穴里。过了不知多少年,落到了我李思文的手上,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我把这些财宝挖出来,换成粮食再运回定襄,养活那些流民百姓,难道不比在地底下埋着好么?”

    这话李牧还真没办法否定,李思文同志的觉悟还是很高的。只是苦了这个墓主人,死了不知多少年,还让人刨出来了,攒了一辈子的财宝被洗劫一空,而且这劫匪还没有一丝的愧疚,说起来多少有点可怜。

    李牧蹭了蹭鼻子,问道:“你给人家埋上没有啊,挖了人家的墓,再不给埋了,可有点不仗义了。”

    “埋了埋了,我能差事儿么、”李思文一本正经道:“流民里头有个人以前是突厥人的法师,我叫他处理,他按照突厥人的习俗,火葬了。”

    “……”李牧已经不想说什么了,抿了抿嘴,问道:“然后呢?”

    “一半撒向天空,一半撒向河流了呀。”

    得嘞,不但是刨坟掘墓,还顺带手挫骨扬灰了。

    李牧瞬间有点头疼,这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兄弟么?怎能没人性至此啊!李牧叹息一声,勾住李思文的肩膀,问道:“挖出来多少财宝,快带我去看看。”

    独孤九听到这话,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听刚才说话的意思,他还以为李牧得训斥李思文几句,谁想到竟然是这样!他现在有点明白,为啥李牧把李思文当最好的兄弟了,敢情俩人就是一丘之貉!李思文这厮虽然没心没肺,但他胆大包天的时候,活脱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李牧,区别就在于,李牧是心里有底才去干,而李思文是上了头就干,根本不考虑有底没底。但俩人无耻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的。

    白根生跟在后头,听到独孤九的叹气声,嘿嘿笑了,道:“哥哥,习惯就好,我们将军在定襄的时候,比现在还不要脸,在这里他已经收敛很多了。”

    独孤九呆道:“为何?”

    “因为我姐夫是最不要脸的啊,他都是跟我姐夫学的。”

    “……”独孤九已经彻底无语,不想说话了。

    来到凤求凰的后院儿,李牧算是开了眼界了。打开一箱子,金银财宝,再打开一箱子,玉石器具。他随手拿起一个玉碗,晶莹剔透,竟然找不到刀斧的痕迹,宛如天然一般。这等水准的玉器,搁在他前世,随便也是几个亿的价格啊!

    怪不得现在市面上都没这么好的东西了,敢情都让前人埋在墓里头了。

    李牧啧啧称奇,道:“挖的好啊,贤弟啊,让此等宝物重见天日,你的功劳大大地啊!”

    “小事小事。”李思文谦虚道:“我也只是尽了绵薄之力罢了,不过我已经组织了一个挖掘队,找了有经验的牧民做向导,在定襄附近大肆寻找,一旦找到了无人认领的墓,就给它挖开看看。我是这么想的,建设定襄需要钱呐,如今这年头,找谁要钱谁能给啊,还得是自力更生。这些宝贝埋在地下太可惜了,是该给它们找个识货的主人了。大哥,你觉得能卖上钱么?”

    “能能能,太能了。过几天,咱们就搞个拍卖会……”李牧随手打开另一个箱子,里头竟然是一箱画轴。

    “这是什么?”李牧拿起一个打开,吓到结巴:“兰、兰兰兰亭序?”

第465章 亟需教育

    这是挖了谁的墓啊!

    李牧把东西拿出来,看得是胆战心惊。这些财宝,金银玉器暂且不论,这些字画是哪儿来的?按李思文所说,这都是在定襄新城所在的位置挖掘出来的,定襄新城就在定襄旧城的旁边,那个位置相对中原,已经是很西北的地方了,这里如何能埋着这么多来自于中原的字画呢?

    李牧细细琢磨,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从唐朝往前头数,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自东汉灭亡之后,中原开始进入战乱。后三国归晋,先有西晋,但是西晋没有坚持多久,由于内附的部族与汉人之间的矛盾摩擦不断,终于爆发了战争,西晋灭亡。西晋皇族司马睿南渡,在江南建立了东晋,王羲之就生活在这个年代。

    而此时的长江以北,则诞生了许多国家,史称“十六国”,十六国后被“前秦”统一,前秦挥军南下,与东晋决战于长江,这就是史上著名的淝水之战。

    淝水之战,东晋虽取得胜利,却也是惨胜,为日后国灭埋下隐患。而前秦则因此解体,由北魏取而代之、后又有东魏和西魏、北齐和北周五个朝代,南朝则是“宋齐梁陈”,直到隋代北周,一统南北。

    而在隋代北周的这个时期,也是突厥汗国最强盛的时期。囊括了“东自辽海以西,西至西海万里,南自沙漠以北,北至北海五六千里”的广大区域,其领土面积,已经超越了隋朝。隋文帝杨坚是一个有远见的君主,他意识到突厥汗国再继续壮大下去,早晚有一日会挥军南下,届时隋朝不一定是突厥铁骑的对手。

    开皇二年,突厥沙略可汗命阿波可汗南侵,但被隋军击败。隋文帝借机使出各种分化的手段,终于使得突厥汗国分裂,成为东西突厥。而西突厥的首领,是为达头可汗。

    达头可汗又与东突厥都蓝可汗联盟,反对与隋朝结盟的染干可汗。染干可汗兵败逃亡隋朝,被隋朝立为启民可汗,达头又自称步迦可汗,进军东突厥,妄图成为突厥共主。启民可汗得到隋朝的支持,反攻达头可汗,双方激战正酣,启民可汗派遣使者到达头可汗麾下的原东突厥部族游说,说服他们临战倒戈。达头可汗控制不住,兵败如山倒,随后逃亡吐谷浑方向,死在路上。

    相传,达头可汗四方征战,攒下了不菲的财宝。但他的财宝随着他的去世,成为了一个谜团,无人知晓在何处。而定襄所在的位置,正是从中原逃亡吐谷浑的必经之路。再联想到李思文挖掘墓穴的位置,难不成达头可汗没走到吐谷浑,死在了半路,也就是现在定襄的位置,他的财宝也都随着他陪葬了,就是眼前的这些?

    若是真的,达头可汗也是够倒霉了。

    真真假假,李牧也分不清。他也没想搞清楚,因为就算搞清楚了,也没啥用处,如今墓都已经挖了,若说得罪人,那也得罪得死死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那么多也没用了。

    简单清点了一下,金银玉器十七箱,书画卷轴六箱。数量上,没有颉利的财宝多,但是价值上,却要高过颉利的财宝。不算字画,也有三十万贯上下。

    这是因为这些箱子里,大多是金银这些贵金属。而颉利的财宝中,有不少的铜钱。铜钱堆儿大,但是不值钱,金银则相反。这也从侧面印证了李牧的猜想,试想一下,达头可汗是战败而逃,自然是捡着值钱的带,难道要弄几十辆车把铜钱都带上么?

    “大哥,你帮我收购一批粮食,我得带回去给流民吃。剩下的都给你了,我知道你用钱,要不是我运气好,我还帮不上你呢,你千万别跟我客气,拿去用吧!”

    听到这话,李牧一点也不意外,独孤九倒是挺意外,不由多看了李思文几眼。他是独孤阀的继承人,虽然对钱财的事情不甚关心,但是眼界还是有的。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大概值多少钱,完全没想到李思文竟然这么大方。粮食的价格,如今已经被李牧打下去了,他虽然不知道定襄有多少人要吃饭,但满打满算,十万贯收粮也是足够了。

    剩下的至少也有二十万贯,说送就送了?这家伙就这么大度,这么不计较么?

    李牧笑了笑,道:“我也没打算跟你客气啊,你都送我家里来了,我还能让它出去啊?小老弟啊,你有点想多了。”

    李思文苦笑道:“大哥,你好歹也感谢我一句啊,这好多钱呢!”

    “唔”李牧想了想,点头道:“谢啦。”

    “!”李思文咧嘴笑了起来,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没什么能耐,只让李牧帮着帮那,他一点也帮不上李牧什么。二十万贯换来李牧的一句“谢啦”,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李思文是觉得挺值的。

    更主要的是他心里有底,李牧的性格,是不可能占他便宜的。这些钱也就是寄放在他这里,等到定襄那边有用的时候,李牧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是兄弟之间的默契,没有必要说得那么细致。叫来人把箱子都抬进了库房,李思文也带着白根生出去安排商队的人住宿和休息了,李牧大手一挥,又从账上支出五百贯,摆下了流水席款待商队的小伙子们。他们能把这些金银财宝完整无损地护送到长安,功劳不小,值得这一顿酒肉。

    除了招待这些商队的人,李牧也额外留出来三桌,准备招待城管大队的人。但是左等人不来,又等人也不来,李牧的脾气上来了,对独孤九嘀咕了几句,独孤九飞身上马,直奔程咬金的禁卫营。

    过了约有两刻钟,独孤九回来了,与他一道回来的,还有一员玄甲小将,正是程咬金的长子程处默,他的身后,则是一队禁军,都是全身的披挂,杀气腾腾。

    正准备吃饭的商队护卫们见到了这些禁军,吓得都不敢拿筷子了。还是李思文出面安抚,才确认了这些人不少来找他们的麻烦,但也都是大气不敢出,吃东西都不敢发声。

    又等了一刻钟,坊门口终于出现了零零星星的几个人的影子。走在最前面的是房遗爱,他不住地回头催促,但是很显然,没几个人听他的话。

    李牧面沉似水,看着人都进了坊门,对程处默点了点头。

    “列阵!”

    程处默高喊一声,禁卫拔出兵刃,冰冷的刀刃,散发着幽兰的寒光,周遭的空气立马下降了好几度。

    “擒敌!”

    一声令下,程处默一马当先,冲向了两眼发懵的纨绔们。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人马已到近前。杀当然是不能杀的,禁卫们都用的是刀背,一下一个,精准地打在纨绔们的后脑勺上,瞬间倒地。

    有几个是将门之后,耳濡目染学了几手,下意识地反抗。但他们哪是禁卫的对手,三两下便败北,被生擒捆成了粽子。

    房遗爱是程处默亲自动手,过了不到五招,被程处默拎着后脖领子提了起来,奋力挣扎也挣不脱。程咬金和房玄龄都是秦王府一系的人,两家的孩子自然也是认得的。虽说是一个辈分的,但程处默的年纪,要比房遗爱大上不少。房遗爱的年纪,大体上与程家老二程处亮差不多。见到程处默,房遗爱要喊一声哥哥。

    突然遭到袭击,房遗爱哪能不懵,看到程处默的脸,赶紧喊道:“哥哥,哥哥,快些放我下来,我是房遗爱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为何要揍我们啊!”

    程处默这几日,因得知要去定襄给李思文做手下的事情,心气正不爽呢,听到他的喊声,没好气道:“我奉左领军大将军之命,听候逐鹿侯调遣,逐鹿侯命我等擒尔等,尔等束手就擒就是,废话越多,吃的苦头越多。”

    说罢便不再理会,提着房遗爱来到了李牧面前,而此时其他纨绔,也都在禁卫的看押下,被带了过来。

    房遗爱的眼泪含在眼圈儿,悲愤地看着李牧,道:“侯爷,这是为何,为何要打我们?”

    没等李牧说话,人群中有一人喊道:“我知道了,你是李思文的大哥,我等都揍过李思文,你便是为他报仇,找禁卫揍我们!”

    有人带头了,自然有人附和:“噫!还道是什么英雄豪杰,原来也是仗势欺人之辈,寻仇自己来啊?借他人之手算什么本事?不服单对单,谁怕谁是孙子!”

    李思文走过来,刚好听到这句,登时撸胳膊网袖子,叫道:“杜荷,你莫叫嚣,来来来,你出来,今天看我不把你打得你娘都不认识你!”

    那叫“杜荷”的小子也不是善茬,听到李思文的叫喊,也没二话,直接便顶着脑袋上的大紫包站了出来,撸起胳膊就要跟李思文干仗。李思文自知不是对手,往后一跳,把白根生推倒了前面,叫道:“我如今贵为子爵,折冲府将军,跟你这没身份的小卒打太**份了,我让我麾下小卒与你对战,方合乎情理,你打得过他,在跟我打也不迟。”

    杜荷看了眼白根生的个头,心里头有些发憷,不接这个茬,讥讽道:“就知道躲在人后的懦夫,就算成了子爵,也是丢人现眼,跟你大哥一个样!”

    此言一出,李思文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他把白根生拉到了身后,盯着杜荷的眼睛,道:“杜荷,你说我怎么都行,念在是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跟你计较。但你说我大哥,我可跟你没完,来来来,出手吧,不就是打架么,今天老子奉陪到底了!”

    说着抡起拳头就要往前冲,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前面,李思文赶紧收回拳头,定睛一看,原来是戴着面具的独孤九。

    杜荷看到独孤九,恼火道:“你是干什么的,我们打架关你屁事!”

    “他大哥也是我大哥,你当着我的面骂我大哥,不关我事?”

    独孤九冷笑一声,看着面前的纨绔们,道:“你们也别观望了,今天我要教育你们一句话,祸从口出,这小子出言不逊,我就要揍你们,来,别耽误时间,一起上吧!”

    杜荷大叫道:“这小子更狂妄,我们有十几人,还能怕了你么,大家伙一起上,不能让他小瞧了……”

    房遗爱赶紧拦着:“千万别啊,你们不是对手!”

    都是血气旺盛的年轻人,他一个人如何能拦得住?十几个少年人发了声喊,禁卫们也没拦着,一起冲向了独孤九。

    李思文咧着嘴闭上了眼睛,他不是为了独孤九担心,而是担心这些发小儿,干嘛不好,为啥要找死啊?你们怕是不知道什么是绝望吧!

    “嗷……疼死我啦!”

    “啊……折了折了,大哥饶命!”

    “救命啊”

    一阵惨叫过后,地上倒了一片,再看独孤九,甚至胳膊都没动,让了两只手,光是用脚踹,就把一群纨绔少爷给踹倒了。

    独孤九看向最后一个站着的房遗爱,房遗爱叹了口气,蹲了下去,眼巴巴地看着李牧,道:“侯爷,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揍我们啊?不是你让我们来这儿的么……”

    李牧冷着一张脸,道:“我让你去叫人,我问你,现在过了多久了?”

    房遗爱仰头看了眼天色,支支吾吾道:“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房遗爱的声音小了不少:“一个时辰多点……”

    “多多少?”

    “半个、大半个、”

    “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房遗爱不敢吭声,李牧又来到杜荷的面前,伸手抓住他的发髻,把他拎起来,低头看着他的脸,道:“杜荷,我要没记错的话,你是莱公之子。你可还记得,你父亲的后事,是谁料理的?”

    杜荷也不言语了。

    李牧把他扔下,深吸了口气,道:“你们这群渣滓,辱没了你们父辈的名声,简直是不可救药。我本来对你们就没有什么期待,但心里总想着,至少也能是个人吧。但现在看来,你们连牛马都算不上,牛马尚能耕地,你们只能造粪!”

    李牧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看在你们父辈的面上,我,逐鹿侯李牧,有必要教育教育你们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056/ 第一时间欣赏逍遥初唐最新章节! 作者:扬镳所写的《逍遥初唐》为转载作品,逍遥初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逍遥初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逍遥初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逍遥初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逍遥初唐介绍:
游戏设计师李牧,阴错阳差,误入初唐,还把他参与设计的副职系统一起带来了!李牧:我是要成为技师之王的男人!读者:你确定?逍遥初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初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初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