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大唐首富?
李牧在偏殿百无聊赖地待了一下午,傍晚时分,李世民终于派人叫他,李牧跟随李世民还有长孙皇后一起,来到了太极殿给李渊请安。
说是请安,其实就是陪着一起吃个晚饭。这也是包含在‘孝义’中的一项,不只是帝王,寻常百姓也必须三五不时地跟父母一起吃个饭。只不过这种情况对于皇帝来说比较少见而已,一般新皇登基,他老爹基本都死翘翘了,李渊父子这算是个意外。
本来是人家一家人的事情,多出李牧这个外人来,显得有些别扭。但李渊却非常高兴,让太监把李牧的座位搬过来与他并排,这样一来,反倒是李世民夫妇坐在下首,李牧倒像是此间主人了。
李牧如坐针毡,但此地李渊最大,李世民也不敢为了这么点小事得罪老爹,只好当做没看见。座位定了,借着就是上菜了。唐朝是分餐制,不但分餐,而且还分桌,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个小桌子,自己吃自己的。不多时,菜已上齐。李牧仔细一看,不过四个菜而已,和曹国公府的伙食没什么区别,看来李思文说得没错,这宫中内帑也不甚宽裕,否则太上皇的伙食怎么会如此简朴。
李牧这是不知细情,李世民心里却有数。李渊每日都要宴饮,酒宴之上,就算是扮演群臣的小太监,吃得也比眼前这伙食好。今日如此朴素,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来了,此举意在表明:老子不待见你这个儿子,不答应老子的要求,就是这个待遇!
李世民也是个人,而且还不是普通人,他现在是大唐的皇帝。放眼天下,谁敢如此慢待他,也就李渊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而且李世民还没招,他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跟自己的老爹生气吧,那要是传了出去,丢人的可是他自己。
李牧没在宫中吃过饭,不知道什么规矩,迟迟没敢动筷。他是真的饿了,中午吃了几块糕点,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完全就是聊胜于无,跟没吃一样,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了,饭菜在前却不能吃,甭提多难受了。李渊看出来了,道:“李牧,想吃就吃啊,这里还是朕说了算。”
李牧心里一喜,刚把筷子拿起来,就听李渊又说道:“唉!天下之大,朕现在能说了算的地方,也就是在这大殿里了,出了这个殿门,朕说的话呀,怕是没人会听喽!”
耳朵不聋,都能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李世民摸了摸鼻子,道:“父皇,您都这般岁数了,因何非得要去做商人啊!儿子如果哪里伺候得不好,儿子马上就改,可这做商人……”
李渊没接这个话茬,继续对李牧说道:“李牧啊,你年纪还小,这人心的叵测你还是不够了解。人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朕当皇帝时,尚不能事事如愿,朕现在已经是太上皇了,想做点什么,就更得看旁人的脸色了。我都这般岁数了,一辈子没做过买卖,就想过一把瘾,可是有些人啊,脑袋里怕是又有联想了,他肯定是担心朕出了宫,万一再联络几个大将,造了他的反,他也不想想,是谁把皇位让给他的……”
李牧听着这些话背后冷汗直冒,一动也不敢动。他偷偷瞄了李世民一眼,见他也没好哪儿去,额头上的汗珠都要掉在面前的汤碗里了。
李世民最终还是放弃了抵抗,道:“朕答应了!父皇,朕答应了!”
李渊停下了碎碎念,看向李世民挑眉问道:“当真?”
李世民点头如捣蒜,道:“当真当真,但是……”
“还有但是?”
“父皇,您听朕说完,先听朕说完。”李世民算是怕了李渊了,加快语速道:“父皇已经这般年纪了,有道是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儿子虽然也没做过买卖,但有耳闻。做买卖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劳心劳力。父皇一个人去做买卖,儿子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谁说朕打算一个人做买卖了。”李渊指着李牧的鼻子,道:“朕跟这小子合伙,他脑袋灵泛,朕看好他!”
李世民看了李牧一眼,无奈道:“儿子也是这样想,既然主意是逐鹿侯出的,那就让他帮衬着父皇。除此之外……”
李渊不悦道:“还有?!”
“最后一个要求,儿子必须得说,父皇要答应,儿子也答应,父皇要是不答应,儿子就算背上不孝的骂名,也绝对不能答应。”
李渊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见他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也知道再逼迫下去也是没有结果,道:“你说!”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儿子想……父皇要是真想去做买卖,还是隐藏身份为好。不然叫天下人知道太上皇去做商人了,不知会出多大的乱子。儿子的声誉暂放一旁,对父皇您的声誉肯定也有极大的影响。父皇,您觉着呢?”
李渊皱起了眉,刚要说话,一直在旁边没吱声的李牧突然开口,道:“太上皇,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渊看了他一眼,道:“讲来!”
李牧递给李世民一个安心的眼神,对李渊说道:“太上皇,臣以为陛下说得对呀。声誉不声誉的咱们放在一边,就单说这做买卖,要是让人家知道您是太上皇,谁还敢跟您做买卖了。一样货物,怎么要价啊?要的少了,赔钱。要得多了,得罪了太上皇您,脑袋还要不要了。您要是亮明了身份做买卖,这买卖肯定做不下去,您想当商人的想法也就实现不了了。”
李世民听到这话,赶紧说道:“逐鹿侯所言极是,还是隐藏了身份吧。”
李渊想了好一会儿,也确实觉得有理,道:“既然你们都如此说,隐藏身份也行,但总得有一个身份吧,你们觉得什么身份合适?”
李世民看向李牧,李牧想了想,道:“臣闻陇西李氏共有十三望,家族支脉繁杂。不如对外就称陇西李氏,但不说明白,随便让他们去猜,肯定也猜不到什么。谁能想到这买卖背后的主人会是太上皇您呢?”
“好!”李渊拍了下手,道:“就依你所言,日后做买卖的时候,老夫就是陇西李嘉诚了!”
听到这个名字,李牧一口气没倒上来,差点把自己给憋死,小心问道:“太上皇,为何取这个名字啊?”
李渊道:“嘉,美也,善也。诚,信也,经营之本也。朕既然要做商人,当取之有道,诚信为本。取名嘉诚,有什么不妥么?”
“呃……”李牧无法反驳,点点头:“好!太好了!小子才疏学浅,没想得这么深。”
李世民看了李牧一眼,又问道:“父皇,不知您想做什么生意,需要本钱多少,儿子好去准备。”
第九十二章 加个肘子
听到这个问题,李渊眉头一皱,沉吟不语。李世民等了半天,也没见老爹开口,试探问道:“父皇,您该不是还没想好吧?”
“嗯!没想好!”
李世民被噎了个结实,心想这老头不是作么?啥也没想好就嚷嚷着要去当商人?眼见着李世民怒气攀升,长孙皇后在桌下拽了他一把,接过话来,道:“父皇既没想好,不如就现在讨论一下,也好做安排呀。”
李渊看向旁边正准备偷吃的李牧,道:“小子,你说咱做点什么买卖好?要不咱们卖酒?”
李牧赶紧道:“太上皇,卖酒使不得,我与曹国公之子李思文结拜为兄弟,已跟他合作卖酒了,酒坊都建好了。人无信而不立,臣不能与太上皇再合作。而且臣也觉得,卖酒这个行当,并不适合太上皇。”
李渊蹙眉道:“那你觉得什么适合朕?”
李牧偷瞄向李世民,李渊抬手拍了他脑门一下,道:“看他作甚,朕在问你!”
“啊!这个……”李牧心思急转,道:“太上皇,这天下的生意有千万种,却无非赚钱两个字。却不知太上皇是想做赚钱的买卖还是不赚钱的买卖,是想赚穷人的钱还是富人的钱,是想赚轻松的钱还是劳累的钱,是想人多热闹还是想要清净……这些微臣都知晓了,才好给太上皇推荐。”
李渊眉头皱的更紧了,道:“还有这么多说道,这却是朕没有想到的,细细说来听听。”
李牧清了清嗓子,道:“买卖想要赚钱,须得劳心劳力,但如果不想赚钱,则轻松得多,若是为了过把瘾,两者是一样的。而穷人与富人之间,购买的东西不一样。穷人最重要的是温饱,所以他们的钱,主要用来买粮食和御寒的衣服。而富人则不同,温饱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他们想购买的东西,是饰品,锦服,香料,珠宝等提升生活品质之物。轻松与劳累两者也大不一样,轻松赚钱,可开个当铺,用不了多少人,只需要一个有经验的老掌柜,再多一点本钱,包赚不赔。而劳累赚钱么,例如开个酒楼,车行,挣的都是辛苦钱。像酒楼这种生意,自然需要的人多,整日喧哗不止,而当铺么,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客人自然少的多。”
李牧说的这些,不止李渊,就连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也都是第一次听闻。不知不觉也都一起思索了起来,李渊想了半天,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所见过的所有行当,发现不是这里不行,就是那里不对,总没有一个能对的上号的。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来,有点恼了,道:“朕做的买卖,必须得赚钱,不赚钱做什么买卖?但赚钱,不能与民争利,也不能挣昧心的钱,要堂堂正正的赚钱。朕虽然喜欢热闹,但也受不了整日耳边嗡嗡响,要有时有晌的热闹。太累不行,太闲也不行。人不能少了,少了朕不习惯,也会无聊。要求就是这些,李爱卿,你给朕想一个吧。”
“呃……”李牧一下子懵住了,这老头也忒难伺候了。必须赚钱,还不能与民争利,还得堂堂正正,不能太累不能太闲,要清净又要热闹,这种生意要是有的话,我早就去做了。虽然心中吐槽无数,但说话的人是大唐的太上皇李渊,皇帝的老爹,他自然不需要讲理,李牧只好开动脑筋,回想前世看过的所有电视剧以及各种各样的游戏背景设定,好半天,终于给他想到了一个。
“有了!”李牧突然出声,吓了李渊一跳,但他也来不及责备,赶紧问道:“是什么生意?”
“臣方才绞尽脑汁,才终于想到了这样一门生意。太上皇既然不愿意赚穷人的钱,那么只能赚富人的钱了。可是想赚富人的钱,又不是那么清净,臣想来想去,那就只能赚士族的钱了!”
听到‘士族’两个字,李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坐在下首的李世民也看了过来,没办法,士族这俩字,就像颉利可汗一样,是父子俩共同的心病。若能做个买卖赚他们的钱,那可真是两全其美了。
李牧察觉到了俩人的神色,心中更加有底,道:“每年都有科举,其中常科年年要考,春闱之前,这些等着考试的学子们,都急于扩大自己的名声,我们就给他们提供这样一个场所。找一个繁华之地,修建一座五层高楼。一楼斗诗,每日择选诗首一人,每月最后一日,再从三十名诗首之中,择选诗魁一人。赠名:诗中魁首,以资助学业为名,赠予财物。如此,学子既得名,又得利。而我们也赚了那些没有真才实学的士族酒囊饭袋的钱了。”
李渊皱眉问道:“那要是寒门学子渴望名声,也来这里,咱们是收钱还是不收钱?”
“太上皇问到点子上了,咱们可以这样设置。进楼的时候收钱,固定数目,名曰入场费。但若得到当日诗首,则返还入场费。这样真正有才学之人可以免单,而那些才学不够,自视不清,又想争名逐利的寒门学子,为什么不让他们花钱呢?”
李渊点点头,道:“所言有理,继续往下说,这第二层楼,用来做什么?”
“第二层楼乃是雅间,不拘束于学子,也不拘束于男女,有钱就可以包下雅间,欣赏才子们竟逐的场面。也可诗文奏对,互相品评。雅间定价要高,要形成差距感,让人觉得在雅间里面花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而每月的诗魁可以免费使用雅间三次,以刺激这些学子们的积极性。”
李世民道:“你这是把朕的学子们当摇钱树了啊!”
李牧不慌不忙,道:“能做太上皇的摇钱树,该是他们荣幸才是。”
一句话把李世民的嘴堵了个严实,当着李渊的面,他敢说什么,只得道:“说得有理,继续,三层楼做什么?”
“三层楼,臣打算来一个拍卖场。”
李世民和李渊都讶然,道:“拍卖场?”
“是的,拍卖场。”李牧道:“臣昨日曾去西市买了两个奴隶,见识了西市拍卖奴隶的过程。臣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竞价方式。三楼设置一个拍卖场。有人拿宝物来卖,咱们先找人辨别真伪,然后定下一个起拍价格。聚集了几样宝物之后,整理出一个图册来,提供给想要购买宝物的人,定下时间来竞拍。从中抽取一些分润,若经营得当,臣以为必可大赚特赚。而且这个拍卖场还可以解决陛下一个难题。”
李世民皱眉道:“解决朕的一个难题?什么难题?”
“臣听闻陛下内帑常常捉襟见肘,但宫中宝物众多,历代器物,名家字画等等,多如牛毛。这些宝物,陛下不一定样样都喜欢,摆在那里毫无用处,拿去卖也有失体统。要是有了这拍卖行,就可以匿名拍卖换取银钱,另作他用。而且若有人拿来陛下喜欢的宝物,也可提前知道,先一步商议价格,收入宫中,此为两全其美。”
皇帝内帑捉襟见肘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闻。李世民也不觉丢脸,因为他的内帑不够,是因为赏赐给了大臣,孝敬了他的老爹,反倒是一项荣耀之事。只是这个情况确实尴尬,如果能够得以解决,自然是一件好事。李牧所言,其实正中李世民的心思,就比如这次从颉利宝库中得到的许多器物,都是颉利从中原劫掠走的前朝珍品等,其价值远超其质地本身,可是他又不能拿出去贩卖,用来赏赐大臣也非常亏,要是有了这个途径,当真是两全其美。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第四层楼又做什么?”
“第四层楼,臣已想好了,用来展示珍品。”李牧道:“很多人家中藏宝,想要与人炫耀,但邀人参观又能请几人?咱们可以三五不时地组织一次聚会,每个人拿出意见珍品,摆放在四层,邀请长安名流到场,互相品评,各抒己见,还能借此机会沟通感情。此处臣起名为会所,与会场所也。”
“至于这第五层楼么。”李牧向李渊拱手行礼,道:“自然是太上皇的居所了,才子佳人,名流豪富,都在太上皇脚下,这才合乎礼数。”
此言一出,李渊当即哈哈大笑。李世民无奈地看着李牧,他本以为李牧想了四个好点子,这第五个点子能更好,却不想来了一个峰回路转,变成了拍马屁。这个马屁精啊……李世民哭笑不得,但见他把李渊哄得这么开心,李世民也就安心了。以后有李牧这么个人替他伺候老爹,似乎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太上皇也没有意见,那便就这么定了吧。明日朕着长安县安排几个地方,供太上皇挑选。你是工部郎中,建造的事情你来安排,需要的财物等……”李世民刚要说由内帑支出,李渊打断了他的话,道:“朕自己来出,朕的买卖,让你拿什么钱,到时候赚了,还得分润于你。”
李世民无奈道:“父皇,儿子不要分润。”
“一边去,这是朕与李牧的买卖,跟你没有关系!”李渊又对李牧说道:“小子,朕不要你出钱,你给朕出主意,帮朕做买卖,朕分你一半。”
这钱借李牧几个胆子也不敢要啊,赶紧道:“太上皇,为您分忧,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子的本分。太上皇要是执意给钱,臣就不参与了。”
“别不参与呀!”李渊哪会做买卖,还指望李牧出力呢,见他不要分润,对李世民道:“他不要钱,那你给赏赐!”
李世民心头无语,刚刚不是说跟我没关系么,转眼又要赏赐了?李世民想了想,道:“听说你有了新府邸,想必缺少下人使用,朕赐你一些奴婢,明日去教坊司领吧。”
“多谢陛下!”
李渊嫌赏的少了,还要说话,李牧赶紧道:“臣还有一个请求。”
李渊神色一喜,道:“要什么,你尽管说,朕就答应你了。”
李牧揉了揉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道:“臣饿了,这菜也要凉了,能不能先吃点……”
李渊一愣,旋即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吃,放开了吃,来人啊,给逐鹿侯加个大肘子!”
第九十三章 选奴归家
天色已晚,宫门关闭。李渊命人送信回去,告知李牧今日歇在宫中,拉着他一起聊了半宿的话。李渊平日整夜宴饮,算是一个老夜猫子,比李牧还能熬,聊到最后李牧已经魂游天外,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李渊还精神奕奕的,对自己未来的商人生涯期待满满。
看到李渊这副样子,李牧实在是不忍把实情告诉他。其实李牧给李渊想的这个买卖,全天下也就他一个人能做。试想这是什么买卖?选才的买卖,倒卖宫中宝物的买卖,这可是犯禁的,换了旁人做这个买卖,第二天人头就挂在高杆上了。再者说,长安城的买卖是那么好做的么?背后没有根基,买卖今天开张明天就得歇业。而且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渊隐藏得一时,藏不了一世,早晚都会有人知道,只不过先打好底,知道的人也不敢说,大家一起捧着哄着,让老头子开心也就是了。
李世民心中明了的很,但他没说出来,说明他也是认可的。李牧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这天下什么生意都不好做,但唯独这‘红顶’的生意好做的很,不用担心不赚钱。这也是李牧不敢要分润的原因。他只不过是出了一个主意,依仗的都是李世民的势,这钱要是拿了,李世民心里怎么想他?得罪了自己的老板,以后还想混好么?
当夜在太极宫的偏殿歇下,次日一大早,李渊又他一起吃早膳,长孙皇后又来请安,聊了几句闲谈便走了。李牧想要告辞回家,李渊却不许,把他太极宫的宫人都叫了过来,让李牧从中选人做他买卖的伙计。这不是胡闹么,谁做买卖用太监做伙计的?李牧好说歹说,才让李渊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选了十几名俊秀的宫女,打算日后培训之后,用来做雅间和会所的服务员。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选址都还没选,培训自然也提不上日程。
吃完了午饭,李牧给李渊留了个‘作业’,不是要建楼么?先起个名字吧。这可是一个大事儿,太上皇的买卖,名字不能起小气了,也不能俗气了,还真把李渊给难住了。拿着笔在纸上写了十几个名字,都觉得不好。李牧见他忙着,借机告辞回家,李渊正在深思之中,也忘了留他,闻言只是摆了摆手,就放他离开了。
李牧刚出殿门,就被昨日打交道的那个小太监拦下了。李牧还当李世民又要叫他训话,询问之后才知道,小太监是要带他去教坊司选奴婢的。李牧不懂,就跟小太监打听。小太监昨日还不拿李牧当回事,但从昨日到今天,他可是亲眼看到李牧身受两位皇帝的宠信。李世民赠匾送奴,李渊要跟他一起做买卖。可谓是大红人一个,对待李牧的态度自然大不相同,隐隐已有谦卑之态,仿佛面对国公一般了。见李牧问起奴婢的事情,赶紧捡着知道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听了这小太监的解答,李牧才算对唐朝的奴隶制度真正有了一些了解。唐朝的奴隶大致分为这么几种,官奴,私奴,宫奴。私奴就是民间买卖的奴隶,就像李知恩和李重义,这些奴隶来源繁杂,但只要不是大唐子民,都不受官府庇护,买卖也是合法的,质量么,大部分都比较低。像李知恩和李重义这样的,是其中最好的了。
而宫奴和官奴,宫奴特指宫中的奴婢,例如太监,宫女等,外人自然不得染指。而官奴,则不同。看过古装剧的人都听过类似这样的话,犯官斩首,家人没入官府为奴。官奴的主要构成之一,就是犯官的家人,尤其是女眷。这些人的教养都很好,琴棋书画都有涉猎甚至精通,或歌或舞,具有才艺。而官奴的另一个主要部分,就是战争奴隶。例如这次灭突厥,就有很多突厥百姓沦为大唐官奴。官奴由贵族购买领取,也有皇帝赏赐。像李牧这样,就是皇帝赏赐的。官奴也是贱籍,没有身份,也无需缴税,被看做是主人的附庸。
李世民出手还算大方,赏赐了李牧二十个奴隶,男女随意挑选。李牧心中后悔,早知有这好事,他说什么也不会去西市买奴了,花了那么多的钱,买回家一个小狐狸,一个大傻熊。在教坊司转了一圈,李牧选好了二十个人,选了十个青壮,打算让王虎帮忙训练一下,看家护院之用。又选了四个丫鬟,帮忙打理后宅。还有六个,都是功能型人才。两个厨子,两个马夫,一个花匠,一个账房。李牧心里盘算,有了这二十个人,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以后缺人再说,也不一定都用奴隶。
小太监一直送李牧到宫门口,才惜惜作别。李牧也问了小太监的称呼,小太监姓陈,乃是李世民身边高公公的义子之一。李牧又给了他一块银子,准备结交一下。陈公公假意推辞了一番,把银子收了下来,对李牧的态度也愈发的热情了。
出得宫门,李牧骑上马,带着二十个官奴回到曹国公府。回到自己的跨院,却发现家里没人。问过才知道,孙氏昨日已经带着白巧巧收拾东西去了新府邸。而且今日上午皇帝赐匾,李绩与李弼都去贺喜了。李牧这么一看,家都已经搬了,自己也不能留下了,想了想指挥奴隶们把演武场的蒸馏设备和打铁的家伙事儿都拆了,找了一辆牛车装上,浩浩荡荡地往安义坊新府邸赶去。
如此一折腾,等李牧带着人进入安义坊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了。李牧按照记忆找到自家门口,发现门口已经挂上了红绸,一块匾挂在正中,苍劲有力的“逐鹿侯府”四个金色大字在夕阳的映衬下熠熠生辉,旁边还有一方印玺,李牧认得,正是寻讯回来的传国玉玺印。李牧没想到李世民除了赠奴隶,还赠了匾,如此有心,心中颇为感动。还是这辈子的老板好啊,前世的那个老板算个什么东西,熬夜加班还不给钱,要不是因为他,上辈子也不至于过劳猝死啊!
叩了一下门环,大傻个把门打开了,看到李牧和他身后的人,李重义回头吼了一嗓子:“侯爷回来了!”
“喊个屁啊……”李牧被震得耳朵嗡嗡响,骂了声,还没等下一句话出口,整个人就‘飞’了起来,大傻个把他扛起来,不由分说就往后宅跑。
第九十四章 婚礼(1)
“你个憨货,放老子下来!”李牧气急败坏地拍打李重义的脊背,但他这点力气无异于隔靴搔痒,根本就是无济于事。李重义也不知是得了谁的命令,对李牧的话充耳不闻,脚下健步如飞,扛着他来到了一处同样门口挂着红绸的屋子里。
这时李牧察觉有些不对劲了,门口挂着红绸他可以理解,陛下赐匾,于礼也应庆贺一番,可这屋门口挂红绸……难道老娘已经开始准备赐婚之事了?这也太着急了吧!
没等李牧张口问,李重义忽然盯着李牧的眼睛,瓮声道:“老大,脱衣服吧!”
“啥?!!”
门口,二十个奴婢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不敢乱动,只好呆呆地站在门口,等着主人出来。过了一会儿,没等到主人出来,倒是等来一个娇俏的小妞,小丫头年岁不大,衣着华丽,微微扬着下巴,倒像是此间女主人一般。奴婢们拿不准她是什么人,心中颇有惧意。
“你们进来吧!”李知恩看了奴婢们一样,指了下四个丫鬟,道:“你、你、你、你、你们四个跟我来,剩下的人,先把东西卸到西边库房去,旁边有下人房,你们先歇一会,等会府内开宴,有你们的吃食。”
说完,便带着四个丫鬟进了内宅,派头十足。
再说李牧这边,听到李重义要他脱衣服,李牧还当这小子要做那“兄贵”之事,差点尖叫出声。等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才知道误会了他。李重义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套绯红衣袍。李牧楞了一下,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道:“结、结婚啊?谁的主意?”
“老大娘吩咐的。”
“老大娘?”
“嗯,老大你的娘,老大娘。”
“……”要不是李重义是纯纯的唐代人,李牧真心想问他一句,这冷笑话有意思么?但这家伙本就憨傻,年纪又小,李牧实在是懒得跟他分辨,把衣袍拿着穿上,问道:“结婚怎么定这个时候,都谁来了?”
“老大娘说婚礼都是这个时候,来了好多人,我只认识借给咱们牛车的那个。”
得,问了也是白问。李牧把衣服穿好了,瞪了傻大个一眼,道:“以后记住了,要叫老夫人!什么老大娘!”忽然李牧发现李重义换了身衣裳,与王虎平日里穿得一样,青色劲装,脚下也不是大拖鞋了,而是一双新马靴,笑道:“我娘给你买的?”
李重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道:“老夫人说大喜的日子,都要穿新衣裳,给买了两套。”
“挺好……”李牧把帽子戴上,道:“接下来干什么?”
大傻个子摇了摇头,他的任务就是到此为止。
“主人,请跟我来。”这时门外传来李知恩的声音,李牧推开门出去,看到小丫头也是一身新衣裳,不由眼前一亮。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小丫头穿了一套翠色的襦裙,仿佛开春的那一抹新绿,说不出的娇俏可人。李牧脑海里忽然生出一个想法,这个小丫头要是放到后世去,还不得让那些二次元宅男们疯狂啊,什么这47那48的,完全不是一个level啊。
小丫头也感受到了李牧的目光,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了一点,但没有让李牧发现。李知恩在前面引路,李牧在后面跟着,很快来到了后宅正堂,李牧迈步进了堂内,小丫头就转身离去了。李牧见这正堂里的人,都是长辈们,赶紧施礼。
左侧正位坐着他的老丈人白闹儿,右侧正位坐着他的母亲孙氏,左边下首是白闹儿的续弦王氏和白根生,右侧下首坐着李绩和李弼两兄弟,王虎站在俩人身后。
孙氏见李牧进来了,起身道:“儿啊,娘没跟你商量,就擅自做了主。你莫要怪娘,娘知你心里有自己的考虑,但赐婚之事来得及,娘不能只顾着自己,忘了亲生儿子。这些年来,娘一直盼望着你和巧巧能够成亲。以前……”孙氏正要提以前的事情,白闹儿赶紧咳嗽了一声,孙氏瞥了他一眼,打住了话头,道:“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现在你封了侯,做了官。还仰仗着你义父的帮衬,有了这么个宅子。有道是立业成家,现在立业也算是立下了,就差成家了,今日就是个好日子,娘做主,你和巧巧就在今日把事情办了吧。”
听到孙氏说起这些话,李牧的心里也颇多感慨。这些日子以来,原来李牧的记忆不断融合,让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大唐立国之后,对婚丧嫁娶是有规定的。男二十加冠,女十五及笄,寻常良家子女,到了这个年龄必须谈婚论嫁,否则官府干预,强行婚配。若不是有婚约在先,白巧巧早就得嫁人了。即便如此,李牧到了长安,也不敢对外说他还没结婚,只是亲近之人知道,旁人都以为他早已经完婚了。
按照唐时习俗,二十岁的白巧巧已经是‘老姑娘’了。虽然在李牧心中,就算再过个三五年,也不算很晚,但是对于白巧巧来说,每过一日,她的压力便要大一分,这些李牧都是知道的。
他本来想,等酒坊的生意有了眉目,赚了钱,转过年来初春之时,再操办一下婚礼。但对于孙氏这个突然决定,他也并不抗拒,婚早晚都是要结的,其实在他心里,他和白巧巧早已是夫妻了。李牧本以为自己早就准备好了,可是真到了这个当口,李牧发现自己还是很紧张,两世为人,他还是头一次结婚,前世他虽然参加过不少婚礼,但都是去随份子,没有过当新郎的经验啊!
“儿啊,你倒是应声,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李牧缓过神来,道:“儿子听娘安排。”
“好!”孙氏唤道:“巧巧啊,进来!”
随着孙氏话音刚落,李牧就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李知恩扶着白巧巧迈步进了大堂。只见白巧巧戴着红纱盖头,身穿一套青绿色的钗钿礼衣,说不出的清秀动人,娇媚可爱,李牧看得痴了,心跳也似空了半拍,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第九十五章 婚礼(2)
白巧巧头上簪有五枚金翠花钿,这可不是随便戴的,与身份地位相关。《开元礼》有言:钿钗礼衣者,内命妇常参、外命妇朝参、辞见、礼会之服也。制同翟衣,加双佩、一品九钿,二品八钿,三品七钿,四品六钿,五品五钿。五枚金翠花钿,代表了白巧巧五品命妇的身份。
李牧轻轻挽住白巧巧的手,手心里全是汗。白巧巧向他这边转了下头,因盖头看不到李牧的脸,心中着急,也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李弼从座位上起来,道:“今日也没有旁人,我受老夫人之托,当一把赞礼官,今日天色不早,咱们一切从简。做的不好处,还请列位亲朋海涵。”
孙氏忙道:“有二叔帮衬,不知是哪辈子积德福,怎么都好,都好!”
李弼笑了笑,来到二位新人面前,朗声道:“金秋之际,金玉之时。良辰美景,佳偶天成。侍女备好礼器,准备行礼。”
说罢,李知恩带着四个丫鬟进来,侍立在一旁。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托盘,李知恩手里的托盘中放着一个装满清水的瓷盆,一块干布手巾。她旁边的丫鬟手里的托盘中则放着两只碗,两双筷子,还有一盘干肉。依次还有一个穿了红线的葫芦、一个酒坛;两只同心锁;一把精致小巧金剪刀、一把精致小巧的银剪刀、和一个五彩锦囊。
正在李牧不知该如何做时,李弼又道:“新人新貌话新颜,互为心上正衣冠,清水清风涤清面,朝夕相对情相连。新人请行沃盥礼。”
李知恩端着托盘来到新人面前,小声提醒了一句。李牧赶紧拿着白巧巧的手一起放在瓷盆里,洗了一下,然后拿起干布手巾,互相帮忙擦干。
李弼见俩人完成了,又道:“举案齐眉心相敬,举手同牢心相倾。夫妻共食盘中物,相濡以沫永扶搀。新人请行同牢礼。”
李知恩转身回到一旁,另一个丫鬟端着托盘过来。这回不用提醒了,李牧把一双筷子交到白巧巧手里,自己也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块干肉、轻轻撩起盖头一角,喂给白巧巧。白巧巧也借着李牧撩起盖头的空档,夹了一块干肉喂给了他。
“结发之情动天地,从此相爱永不离。夫妻共饮合卺酒,同甘共苦总相依。新人请行合卺礼。”
第二个丫鬟走上前,打开了穿了红线的葫芦,李牧和白巧巧各拿了一半,李知恩走过来拿起酒坛斟酒入瓢,小声提醒。李牧和白巧巧半蹲下来,各喝了瓢中一半的酒,然后互换葫芦瓢,把酒饮尽。喝完了酒,丫鬟把葫芦瓢收走了,红线却没有,而是缠绕在了俩人的手腕上。
“新人起身。”李弼说了一句,侧身让到一旁,两边坐着的人也都站了起来。
“千里姻缘一线牵,良辰美景喜相连。今朝佳侣成三拜,自此同心更百年。”
在李弼的示意下,李牧和白巧巧先是向外拜了天地,然后转回身来拜了高堂父母,再互相对拜了一次。白闹儿的表情有些复杂,身体微微侧开,连称贤婿快请起。而孙氏则是在李牧和白巧巧拜下之前,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此生既有佳缘定,携手同心莫相轻。红线牵来鸿运早,来年再把新丁添。新人请行执手礼,交换同心锁。”
丫鬟端着同心锁过来,李牧和白巧巧各拿一个,互相放在了对方的手心。
“执手偕老今日事,结发恩爱到白头。比翼才能飞腾远,连理方觉长相思。新人请行结发礼。”
最后一个丫鬟端着托盘过来,李牧拿起金剪刀,白巧巧拿起银剪刀,俩人各自剪了一束头发,合在一处放入了锦囊之中,由白巧巧收入了袖子里。这束头发要由白巧巧亲手编成一结,所谓“结发夫妻”,正是源于此礼。
“礼毕!”一套繁琐的流程下来,李弼终于宣布礼毕。李牧长出了一口气,折腾了六七番,这还是一切从简呐?真不敢想象不从简会是什么样子。还没等他轻松一会儿,就听李弼又说道:“父母亲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么?”
孙氏走过来,握住了白巧巧的手,交在了李牧的手心里,脸上泪痕未干,道:“儿啊,几个月前你被俘之时,娘以为你……跟巧巧整日的哭啊,娘是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你和巧巧能完婚,你也有了出息,当了官,封了侯,想都不敢想……今日你们俩大婚,娘只有一言嘱托。儿啊,无论他日如何飞黄腾达,切莫忘了巧巧对你的情谊。这是从你微时一直跟随你的结发之妻,来日不管你有几房妻妾,一定不能冷落了巧巧。记住了么?”
李牧赶紧道:“儿子爱她还来不及,哪里会冷落她。娘,您多虑了。”
“希望如此。”
孙氏说完了,白闹儿也走了过来,期期艾艾道:“贤婿啊,那个……我以前做得不对之处,还望贤婿莫要计较。巧巧已然嫁给了你,她、她就是你的人了。那个……要是哪里惹你生气了,你随意处置……”
李牧听这话有点不舒服,眉头刚刚皱起,白闹儿立刻闭嘴了,尴尬地赔笑了起来。
李弼见状,帮忙打圆场,道:“父母亲已然嘱托了,那就开席宴饮吧。来来来,移步庭院,开怀畅饮!”
众亲友移步庭院,此时华灯初上,月上梢头,庭院中点着红灯笼,照的一片通明。拢共亲友也没几个人,大家坐了一桌。下人们那边也送去了两桌吃食,由于李牧带回的二十人来得匆忙,没有准备那么多,菜色稍逊,但也有酒有肉,比他们平时的吃食好好得多了。
新娘子早早由小丫头李知恩陪着回去屋中等待了,只有李牧在庭院中应付亲友。这会儿李牧有点后悔酿造三杯倒了,这高度酒的劲儿实在是太大了,虽然用的是小杯,但架不住轮番的敬酒,在场除了白根生和王虎之外,全都是他的长辈,一人一杯都喝进去半壶了。等到众位亲友放他离开时,李牧至少一斤半的白酒下肚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要不是脑海里有‘圆房’这个念头支撑着,他早都趴桌上睡着了。
圆房圆房!
想到这事儿,李牧就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似的,虽然脸色通红,却比往日还要精神。走路虽然里倒歪斜,但却步履飞快,惹得一众亲友哈哈大笑。李牧听着了,此时却也管不了那么许多。新婚大喜之日,怎可让娇妻空等?
他却不知道,此时在房中,白巧巧有多发愁。昨日采买之时,孙氏也不知在哪里买了一个彩色图册,白巧巧只看了一眼,脸颊就发烧了起来。那画中的人物,怎么都在做那种羞耻之事啊。诸般动作举止,真真叫人没眼看。但孙氏却让她全部看完,说什么这是夫妻和谐之道。白巧巧忍着羞看了一遍,却再不敢看第二遍了。可是知道夫君马上就要过来,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图册上的画面,脸颊发烧,身子也跟着发热了起来。
“姐姐,主人马上就到了。”
李知恩一直在门口望风,看到李牧从廊前过来,赶紧通风报信。白巧巧紧张地抓着被子,颤声道:“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李知恩却没她这么紧张,嘻嘻笑道:“姐姐不要紧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难不成主人还能吃了你不成么?”
“臭丫头,还敢戏谑我了,你等着,今夜我要是受不住,就抓你来顶缸,也不知谁昨天夜里央求我,要做什么通房丫头,好不知羞!”
听到这话,李知恩立马败下了阵来,道:“好姐姐,我这不是怕日后主人的妻妾多了,姐姐会吃亏么?我是想要帮衬于你,要是主人不纳妻妾,我才不做什么通房丫头呢。”也不等白巧巧说话,道:“呀,主人到跟前了,姐姐,我去迎一下,你好好准备啊!”
说完,李知恩从屋里出去,迎上了扶着墙一步一步挪蹭的李牧。
李牧此时酒劲上涌,头晕眼花,‘圆房’的意志支撑着他才勉强没有倒下,但也是举步维艰,一步一挪。忽然见眼前多了一团绿影,还当是白巧巧迎了出来。通红地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傻笑,整个人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李知恩:“娘子!嘿嘿嘿……你好香啊、?娘子,你怎么好像矮了点?嘿嘿嘿……来,给夫君亲一个。”
话音刚落,李牧不由分说噘起嘴就往李知恩的脸上撞。李知恩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刚偏过一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偏了回来,含羞轻轻嘟起嘴,对准李牧凑过来的嘴巴,任凭他亲上了。
李牧霸道地叩开贝齿,舌头裹挟着浓浓的酒气,直入李知恩的小嘴儿。小丫头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被男人亲到,即便她颇有心计,但是遇上这种事情也是懵,傻愣愣地呆在李牧怀里,完全不知如何迎合。李牧亲了个够,酒劲翻涌,眼皮往上一番,咣当倒在了地上,鼾声大作。
白巧巧在屋内听到了声音,从屋里出来。看到李牧倒在地上,赶紧和李知恩一起把他扶到了床上,忽然一抬头,看到李知恩嘴巴上的凌乱的唇脂,道:“你的嘴……”
“啊?”李知恩还没完全缓过神,听到‘嘴’这个字更是心虚,不知该如何解释,赶紧捂住了嘴巴,逃也似地跑了。
白巧巧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床上酣睡如猪的李牧一眼,抬手拍了他一下。
“沾花惹草的冤家!”
第九十六章 简单安排
“娘子?巧巧?小宝贝儿?”
“不要!”
巧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脸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李牧见了更是食指大动,一把搂住巧巧的腰肢,哄道:“昨夜夫君我睡着了,耽误了半夜。这鸡叫时分才醒,耽误了多少好时光。眼下也不过刚天亮,今天咱们起得晚些,娘也不会责备的。”
巧巧推了他一把,但李牧搂得愈发的紧了,根本就推不动。巧巧无奈地横了他一眼,刚刚成为新妇的她,兼具少女的憨态与妇人的柔媚,一举一动落在李牧的眼中,都能撩拨得他心头炙热。
“夫君,你就怜惜巧巧一下吧。前半夜为了照顾你一直没合眼,醒了你就开始折腾人家,这都一个多时辰了……现在浑身像是散了架似的,让我睡一会儿,等会还得起来给娘献茶呢。”
“娘肯定也希望咱俩晚点起来。”李牧恬不知耻地说道:“娘不想抱孙子啊,咱俩要是早早起来了,她的孙子哪儿抱去?”说着李牧把手伸到枕头下面,取出白巧巧藏的那本画册,翻开到第三页:“咱们刚刚试过这第二个姿势,要不试试第三个?”
白巧巧心里懊恼,怎么就那么不小心,让李牧发现了画册,扛不住他的哄,半推半就地跟他一起学着那画册上的模样,胡闹了两回,真是羞也羞死了。见李牧翻到第三页,白巧巧更是脸颊发烫,那图中的小妇人,像是发情的牝犬一样伏趴着,那样的姿势……怎么做得来嘛!
巧巧推开李牧递过来的画册,不敢去看,羞道:“不要……好恶心呀。”
“哎呀,这闺中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也没旁人看着,怕个什么来……”就在李牧要再加一把劲儿,哄得巧巧答应之时,忽听得门口传来敲门之声。巧巧幸灾乐祸地瞥了他一眼,李牧登时恼羞成怒,吼道:“哪个不懂事的,赶紧滚开!”
门外传来李知恩的声音:“主人,老夫人早早起了,让奴婢传个话,说等会过来。”
“娘要过来?”李牧呆呆看向巧巧,道:“娘说要过来,这么早过来干嘛?”
巧巧羞得脸颊泛红,指了指身下的白布,没有说话。李牧看到白布上面的点点梅花,心中了然,嘿嘿傻笑了起来。抬手拍了一下巧巧的屁股,道:“既如此,那今日夫君我就放过了你。等晚上的,最少也要从第三页试到第七页,不能让这画册的钱白花了。”
巧巧没接茬,想要起身拿过衣服来服侍他穿。但刚刚一动,疼痛牵引,眉头皱了起来。李牧见状,赶紧起身去拿衣服,先伺候着巧巧穿好,然后再自己穿戴上。这时李知恩在门外又催第二遍,李牧下床不耐烦地推开门,虎着脸道:“小丫头片子,跟谁学的搅人好事,学得这身毛病,以后谁敢娶你?”
李知恩看到李牧,不知怎地,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昨夜荒唐的一幕,嘴唇也有些麻酥酥的,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巴,两颊泛起红晕,看了他一眼,转身跑掉了。
“嘿呀,小丫头毫无礼数!”李牧指着跑远的李知恩,回头对白巧巧说道:“这丫头无理的很啊,娘子,你可得好好管教一下!”
白巧巧正在叠被,闻言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把昨日之事说出来。李牧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愣愣地挠了挠头,道:“我先去给娘请个安,你慢慢收拾。”
李牧到了大堂见了孙氏,献了茶。孙氏急于去见白巧巧,女人之间的事情,李牧也不好在场,忽然他想起昨天带回来的官奴,就从大堂出来,晃荡到了前院下人房。
官奴们早早就已经起来了,正在打水洗漱,见到李牧过来了,都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聚拢到了他面前。官奴在教坊司都经受过训练,如何坐、如何立,人少的时候怎么站,人多的时候怎么站,都有规矩。等李牧来到跟前时,二十个官奴已经站成了四排,每排五个人,整整齐齐的方块队形。
大傻个见状,也要挤进队列中,李牧把这个憨货拽出来,让他跟在自己身后。
“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逐鹿侯府的下人了。我看到你们的脸上并没有烙印,谁能跟我说一下,这是什么原因啊?”
账房出列拱手答道:“回禀侯爷,因我等是官奴,教坊司都有登记,所以就无须烙印了。”
李牧点点头,道:“也好,省得难看。既如此,你们以后待人接物,不必以奴隶自居。给本侯打起气势来,咱不去惹事,也不去欺负人,但也绝不能受人欺负。不卑不亢,听明白了吧?”
“明白了!”
“很好!”李牧满意地说道:“给你们安排一下活计。厨子,马夫,花匠,今日开始,就干你们各自的活。需要的开支,找账房领。账房,侯爵府的用度,以旬为单位,做出预算来,一月三次,到夫人那里去领,账目要记得详细,交给夫人过目。丫鬟么……”李牧看了眼四个丫鬟,年纪相仿,模样都还挺俊俏,便叫她们出列,道:“你们从左至右,按年龄站好。”
四个丫鬟依言站好了,李牧道:“从左到右,以后你们就以梅兰竹菊为名了,好记,也好称呼。没有意见吧?”
这句话等同于一句废话,已然贬身为奴,性命都系于主人一念之间,一个名字而已,谁敢有意见。四个丫鬟盈盈下拜,分别认领了新的名字。
“剩下的十个,也是以年龄为序。赐你们姓李,一二三四五六七**十,依次为名。以后你们的首领就是我身后这个人,他是我的小弟,叫做李重义。和你们一样,也曾是奴隶。但他现在是我的小弟了,你们要是谁不服,可以挑战他,要是能赢过他,就可以取代他的位置。做我的小弟,顿顿都有肉吃!”
青壮们听到“肉”这个字,都下意识滚动喉结,咽了口口水。但仰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李重义,又都打消了心里的念头。这怎么挑战,不是找死么?
李牧还要说几句,忽然见到李弼从客房那边走过来。
第九十七章 开工在即
昨夜酒宴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坊门都关了,客人们都在府中留宿。李牧见到李弼,赶紧见礼,道:“昨日多谢二叔帮忙维持,小子不胜酒力,教二叔见笑了。”
李弼哈哈笑道:“大侄子太过谦虚了,三杯倒这么烈的酒,你喝了一坛还多,这还叫不胜酒力么?”
李牧呵呵地笑了起来,在后世他的酒量确实不算什么,但在这大唐,没有高度酒的时代,他的酒量算得上是拔尖的了。
寒暄完毕,李弼说起了正事,道:“大侄子,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今天你有没有安排,要是得空,咱们去灞上一趟,酒坊已经按照你画的图建造好了,那些木零件也早都备齐,要是你看完没什么问题,咱们就择日开工了。”
李牧闻言大喜,国公府果然是底蕴深厚,几日之间就建了这么大的酒坊。他哪里知道,为了这座酒坊,国公府几乎停下了全部的事情,把所有家奴都派了上去。李牧的酒就如同一座金山,谁看着心里不着急。国公府家大业大开销大,也很缺钱的。不光是他,这长安城的勋贵,就算是长孙无忌,也都缺钱,否则他干嘛要贪图江南郑家的每年两万贯孝敬。
“既然二叔那边都准备好了,等会吃完了早饭,咱们就过去。铁制部件我也准备好了,酒曲都是现成的,过去的时候拉几车粮食过去,安装完了设备,要是不出问题,今日下午就试酿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好!那就说定了,我这就让人传话过去,把粮食装车,也叫那边准备一下。”
李弼说完走了,李牧回头看了眼账房,皱了下眉头,道:“你!先不要管府里的事情了,等会跟我去酒坊。账目么……”李牧四周看了看,一眼瞄到了躲在假山后面的李知恩,道:“小丫头,过来!”
李知恩被发现了,吓了一跳,但又不敢不过来,依言来到了李牧跟前。李牧指了指旁边的李知恩,道:“账目就由她先管着,其他不变,都明白了么?”
“诺!”
下人们轰然应声,李牧问了白闹儿住在哪里,带着账房一起来找白闹儿。
白闹儿早早就醒了,这些日子他都没睡好觉。那日来到长安,他只在曹国公府住了一晚,就拿着李牧给的二十顷地的地契到了灞上安家。这些日子,一直都没进过长安城。倒不是有人看着他,而是他不敢。别看白闹儿平日里呜呜渣渣好像多厉害似的,但那是在马邑那个小地方,出了马邑城,他的胆子就小了七分。
在定襄之时,李牧当了一个没挂牌的县丞,就让白闹儿闹不起来了。现在李牧封了侯,白闹儿看到他腿肚子都转筋。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马邑城的县令了。侯爵是多大的官,白闹儿根本就不明白,因为已经超过了他想象的范围。
这些日子,白闹儿一直在李牧给他的二十顷地上待着。李弼派给他三个工匠帮他建房子,他也一直跟着忙活着,不敢来找李牧,要不是白根生回家探望过几次,他连李牧这边的消息都不知道。上次白根生回家,说起了李牧酿酒的事情。白闹儿就记在了心里,他知道李牧和国公府的合作,也记得李牧答应过他的掌柜之位,可他现在不敢提,怕李牧已经变了主意,提了再惹恼了他。可是心里又放不下,惴惴不安,连日都睡不好觉。
“岳丈大人,小婿前来拜见。”
到了门口,李牧朗声说道。白闹儿在屋里听到李牧的声音,扑棱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在旁边收拾的王氏,道:“老伴儿,我是不是听错了,是李牧来了么?”
王氏斜楞他一眼,道:“是,给你请安来了。”
“哎呀呀呀!折寿折寿,怎么能让贤婿给我这个老不死的请安,哎呀!”白闹儿从床上跳下来,趿拉着鞋子,三步并作两步,差点没摔个大马趴,连滚带爬地到了门口开了门,看到真是李牧,赶紧让开门口,道:“贤婿怎么起的这么早啊,哎呀,快点进来,进屋!”
李牧早已习惯白闹儿这副嘴脸了,也不觉惊讶,进到屋里,找了把椅子坐了,开门见山道:“丈人,酒坊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等会我就要过去,要是不出问题,今天下午就要开始试酿。早前说好了,我请你做酒坊的掌柜,不知丈人现在还愿做么?”
“做做做做做做!”白闹儿一连说了不知多少个‘做’,李牧还以为他结巴了。白闹儿咽下一口口水,道:“贤婿啊,我一直就想着这件事呢,也不敢跟你说,哎呀,还得是我的好贤婿,没忘了我,言出必践啊!”
李牧自动过滤掉了白闹儿的吹捧,道:“既然丈人还愿意做,那咱们就把话说在前面。买卖是我和李思文两个人的,按照约定,我出技术,他出物力,我占五成五,他占四成五。他那头也有个掌柜,姓黄。你是我这头的掌柜,待会给你们引荐。以后事情你们商量着来,他那边给黄掌柜怎么发薪酬我不知道,但是你这边,我打算给你纯利的半成。你意下如何?”
“半成?”白闹儿心想是不是少了点,但这话他也不敢说出来。李牧见他的神色,就猜到了他心里所想,道:“丈人,你要是觉得少,我可以给你每年五十贯。”
“五十贯?!”白闹儿被这个数字镇住了,五十贯钱,他在马邑开酒铺的时候,一年的利润都没有五贯钱,一下子膨胀了十倍,他简直想都不敢想。白闹儿正要答应,话都到了嘴边,忽然觉得不太对。直觉告诉他,选五十贯肯定会后悔。
白闹儿眼珠转了三转,笑了起来,道:“贤婿啊,还是半成吧。”
李牧把他的表情收在眼内,也没说什么,道:“那就如此说定了,旁边这个是钱大海,以后就跟着你做账房了。”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丈人,丑话咱说在前面。酒坊的账目一定要核算清楚,不止你这边有账,黄掌柜那边也有账,要是对不上数,哪边出问题,都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可别怪女婿我不讲情面。”
白闹儿闻言表情一僵,努力挤出一个笑来:“怎、怎么可能,我你还不放心么。”
李牧没有说话,示意钱大海留下跟白闹儿熟悉一下,自己起身出去了,他还要去见一下李绩,商量一下关于李渊做买卖的事情。
第九十八章 酒坊试酿
李牧与李绩聊了整个早上,连早饭是和其他人分开吃的。有李绩的亲卫在门口守着,旁人也靠近不得,谁也不知道爷俩聊了些什么。直到李弼把应用之物都准备好了,让亲卫进来询问,李牧才从李绩的房中出来。
其实李牧也没聊什么机密的事情,只是他有一个计划想要实行,说给李绩听一下,想征求一些意见。李绩性格一贯谨慎,才让亲卫在门口守着不让人靠近。
李牧与李弼一起骑着马,带着白闹儿和钱大海一起,出门赶往灞上酒坊。白闹儿的妻子王氏也一起,顺便回家。李重义要跟着,被李牧喝止了,求了王虎训练他和那十个青壮。看家护院,光有力气是不行的,还得令行禁止,如军队一般才能得力。
春秋时期,秦穆公称霸西戎,将滋水改为灞水,修了一座桥,叫做灞桥。此地离长安城很近,出了启夏门走出一两里地就到。大唐立国之后,在灞桥设有驿站。长安城中百姓凡送别亲人与好友东去,多在这里分手,故有“年年伤别,灞桥风雪”之称。灞水南岸,具是好地。李牧的七十顷地,都在此处。
李牧还是第一次来自己的地,前世的他没去过几次农村,对‘顷’的概念很模糊。今日一见之下,才知道是多大一片。站在丘陵之上,放眼看过去,目之所及都是自己的,着实有一种暴发户的感觉。李牧不禁心生感慨,要是前世的自己在京城边上能有这么大一块地,一辈子啥也不用干,胡吃海塞都花不完。
路上李弼也跟李牧普及了一下关于田地的事情,像这种封爵的赐田,是可以绵延子孙后代的,也就是所谓的‘永业田’,可由家中嫡长子继承。李牧这一大片地,原本是皇家的产业,上面已经种了作物,现在赐给了李牧,秋收的粮食却不归他,得等明年他自己种地所得才是他的。
李牧对此倒是不甚介意,因为他本来也没打算把这一片地用来种田。这一路上,他倒是对唐朝人种地的方法产生了兴趣。他的木工技能列表里,有各种犁的图样,而锻造技能列表中,也有各种铁质农具的图纸,他打算研究一下,看看与唐朝人实际使用得有何区别,要是比唐朝人现在用得好,他就把东西做出来,对整个唐朝的农业发展都将是一项巨大的利好。
翻过一个小丘陵,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片比李牧那块田更大的平原,平原中间,突兀地秃了一块,作物被提早收割,建起了一片房子。四周起了高墙,还没有完工,尚能看到瓦匠在忙活。这高墙在李牧画的图纸中可是没有的,李弼解释,这是为了防止泄密,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要是真的有人铤而走险想要抢夺,有这高墙挡着,至少也能争取到时间把酿酒设备毁掉,不至于被抢走。
虽然李牧觉得不止于此,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一行人来到了酒坊,早有一人在门口等候。众人下马,李弼为李牧和白闹儿介绍,道:“这位是黄岐黄掌柜,在我李家效力多年了,于经商一道非常有经验。”说着他又为黄掌柜介绍李牧和白闹儿,道:“这位是逐鹿侯,酿酒之法就是他的发明。旁边这位是逐鹿侯的岳丈,白春白掌柜,经营酒铺生意多年,在酒这方面可比你懂得多,以后可要多多讨教。”
黄岐行礼道:“小人拜见逐鹿侯,见过白掌柜。白掌柜,以后咱们就算搭档了,还要互相多帮衬才是。”
白闹儿还有些拘谨,但也没失了礼数,见了礼,寒暄了两句。黄掌柜带着众人进门,先叫人把李弼带的粮食卸车,然后又引着李牧等人,查看酒坊的完工情况。
李牧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出乎他的意料,酒坊比他想象中建造得更好。这个酒坊,是按照十比一的比率,放大他现在使用的蒸馏设备建造的。同时,李牧还引入了流水线的概念,把整个酿酒过程逐一分开,让每一个环节的工人,只会自己环节的事情,这样一来,就算有一两个家奴逃走了,也不会把蒸馏设备的全部秘密泄露出去。
这个想法他早已跟李弼提过,所以这酒坊在修建的时候,每一个环节都是一个独栋的房子,两个房子之间设有高墙,只有一个铁门互相连通。铁门的钥匙只有李弼一个人有,如非得到他的允许,一个环节工人是绝对看不到另一个环节是什么样子的。而在下工之后,这些工人也互相接触不到,甚至接触到了,也互相认不出。对此李牧是非常放心的,李弼的谨慎,与李绩一般无二,任何事情都是稳妥为先,出纰漏的可能性不大。
检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李牧便指挥着李弼带来的工匠,把冷凝管等铁质部件,以及各种木工部件都拿过来,开始组建酿造流水线。部件都是现成的,组装起来也很简单。前后忙活了三个时辰,午时刚过,流水线就搭建完成了。
那日李牧已经用白根生试过,酿酒并非非他不可,旁人也可在他的指导下完成。但是今日这流水线作业,李牧还是有点没底。所以从最开始投放酒曲开始,他都亲自示范给工人们看。有任何不懂之处,他都耐心作答。李弼挑选出的这些酿酒工人,都是从家奴之中挑选的青壮,年纪轻,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也相对强一点。没有特别笨的,李牧讲解个一两遍,也都明白得差不多了。
终于在日落黄昏之时,蒸锅点火,开始了第一次试酿。
这套蒸馏设备,是按照一比十的比率制造的。李牧原来一次能酿造出十坛酒,这酒坊理论上可以酿造出一百坛酒的量。系统中对一坛酒的定义是1000ml,换成重量约等于两斤。一天可以酿造两回,也就是说,这个酒坊目前每日产量只有二百坛,四百斤酒。
这个产量,不算是很高。但这只是刚刚开始,生产线有第一条就可以有第二条。而且高度酒现在独一无二,定价也不可能低了。从酿酒这个念头萌生开始,李牧就没打算要赚穷人的钱。他要想办法让他的酒变成一种奢侈品,只有士族和贵族才能消费得起的奢侈品!
第九十九章 如此暴利
人的野心都是随着身份与环境的变化不断增长的。在定襄的时候,李牧打算把酒的价钱定在一坛五钱银子,这是考虑到定襄左近几县的消费水平,这个价位已经是极限了。
但到了长安之后,这么定价肯定是不行了,别的不算,光是成本就受不了。那日李牧在国公府的演武场酿酒的时候,随口问了一下长安的粮价,令他大吃一惊。在定襄时,斗米二十文。但在长安,一斗米要两钱,也就是二百文。这还是粗米的价格,精选米还要更贵,最贵有五钱一斗的。
十倍的差价啊!
李牧不太理解,就像李弼讨教。经过李弼的讲解,他才明白其中的因由。这十倍的差价,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交通不便,二是边城与都城之间的贫富差过大。
唐朝的物资调动是很费劲的一件事,就拿粮食为例。马邑的粮食再便宜,但要运来长安,人吃马嚼,加上路途难走,至少得有一半的折损。而且还要防备路上的匪徒,风险也十分大,很少有商人会选择做这种买卖。西域路上,商人们贩卖的都是高差值的奢侈品,没听说过谁是卖粮食的,因为只有这样,带来的利润才能与付出和风险抵消,有所回报。而且马邑本地种出的粮食,本地人还要消耗,真正富余的粮食也并不多。
再者,长安富庶,马邑贫瘠。财富差也非常巨大,这就如同后世的‘城市最低工资标准’,三线城市一千多,直辖市四五千甚至上万。消费水平也不一样,三线城市牛肉面五元一碗,直辖市的牛肉面,二十一碗都看不到肉沫儿,是一样的道理。
在等待出酒的时候,李牧和李弼还有白闹儿及黄岐一起,趁着空档,商量酒的定价。
黄岐各地经商多年,擅于核算成本,率先发言,道:“现在粮食的市场价,粗粮二钱一斗,精米五钱一斗,我们用来酿造酒的粮食,品质介于两者之间,算作三钱一斗。刚刚投料的时候,我记了数,共投入六十七斗粮,也就是说一次酿造要二十贯钱的成本。”
李牧点点头,看向李弼,问道:“二叔,不知这长安城中的酒,都是怎么定价的?”
李弼道:“酒分清浊,浊酒贱,清酒贵。一般的浊酒,在长安的地面上,一斗差不多五钱。清酒则要翻倍,普通的清酒,稍有些杂质,八钱、一贯。像江南春这样有名号的酒,则要两贯、三贯。”
李牧不好意思道:“二叔,我不太知晓度量,不知这一斗能匀几坛?”
“像咱们这么大的酒坛,一斗约莫三坛上下。”
李牧在心中计算,长安城中最好的酒,差不多可以卖到一坛一贯钱。但那些酒很明显没有自己的酒好,如果按照酒精度数算,自己酿造的三杯倒,至少也有六十五度,就算酒坊出来的,也至少有五十度。而江南春之流,最多也就二十度。若以酒精度数来算,至少要贵一倍以上。
李牧没有着急定价,又问李弼,道:“二叔以为该定多少合适?”
李弼道:“咱们的酒无疑是现在长安市面上最好的,定最高价三贯一斗绝无问题。同样的价格,更好的质量,一定可以抢夺不少的市场,不愁销路。”
李牧看向黄岐和白闹儿,二人纷纷点头,显然都同意这个定价。
黄岐道:“这样算来,一坛就是一贯钱,一天可产出二百坛,也就是二百贯。去掉成本粮食四十贯,再去掉一些经营耗费,净赚至少一百三十贯,一年下来就是四万六千贯的收入,利润可观啊!”
李牧皱眉道:“可我听思文说,江南春的郑家,每年孝敬国舅府的钱就有两万贯啊!”
李弼笑道:“思文是道听途说,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郑家的江南春,长安周边的所有销量加起来,一年也不过三四万贯左右,拿出两万贯给国舅,除了生意之外,也是为了傍上国舅府的门路,真正所赚并不多。贤侄子,你不要看长安城中都是勋贵门阀,但真正能一年纯利上万贯的生意并不多,四万六千贯的纯利,足以令无数人眼红了。而且这还只是这一条‘生产线’的利润,等生意起来了,咱们扩大规模,赚得更多!”
李牧摆了摆手,道:“二叔,我所想与你们不同。这酒坊的生意,我不想以量取胜,而是想以质取胜。”
“哦?”李弼见李牧提出不同想法,道:“愿闻其详。”
“二叔,如果我们把价格定为和江南春一样。那么就体现不出我们的酒比江南春好来,旁人只会认为,我们的酒是比较烈一点的江南春而已,从而忽视了,我们的酒更清,口感更好的事实。这是其一,还有其二。”
“如果我们把产量扩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市场上其他的酒将会没有生存空间。同行活不下去,我们就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有道是物以稀为贵,产量要是多了,我们想加价就加不上去了。现在高度酒只有我们有,得好好利用这个优势啊!”
李牧所言,是李弼等人没有想到的,一时还难以消化,但却觉得一个好想法。李弼想了一会儿,道:“那依你所想,定价多少合适?
“一坛三贯,一斗十千!”
“三倍?!”李弼失声道:“会有人买么?”
李牧自信道:“二叔试想,如果我们的酒,成为了一种身份的象征。长安的权贵们,会因为区区三倍的价钱,就不买么?信我一次,这些日子全力生产,我有办法让咱们的酒供不应求!”
黄岐默默计算,若真像李牧所言,一坛酒三贯,一斗酒十千钱。那一年就是十三万贯以上的纯利润!这是多少钱!要知道定襄城中掘出的颉利的宝库经过清算,也才不过二十五万贯而已,那可是颉利十数年的劫掠所得啊!黄岐心中是不甚相信的,但这买卖毕竟不是他说了算,只好把话憋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
至于白闹儿,已经听得傻了。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幸亏要了半成,没选择五十贯啊。不然,悔都能悔死!
李弼思忖了半天,道:“好,贤侄子,就依你所言定价。先试验一番,若销路不畅时,再斟酌就是了!”
李牧笑着点头,他心中其实已经有计划了。
第一百章 酒动长安
赐婚的七日之期转瞬即过,终于到了孙氏出嫁的日子。本来按照孙氏的打算,赶着黄昏时让唐家来一辆马车接她过去,一家人吃一顿饭互相认识一下也就是了,没有必要太过隆重。唐朝时,程朱理学还没兴盛起来。婚嫁的观念还是非常开放的,结婚、离婚,改嫁、再嫁,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孙氏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毕竟是二婚,儿子都这么大了,不想大操大办。
可这毕竟是皇帝的赐婚,想要低调也不可能。而且唐俭对于这次结婚非常之看重,可没想着低调。唐俭心知不少人对他娶了一个平民妇人非议颇多,但他就是要让那些人看看,他对这位续弦夫人有多么重视。唐俭这么多年,一直温吞吞不与人争吵交恶,以至于令人产生了他是一个老好人,可随便议论的假象。唐俭也正要借此事,给那些敢于非议的人一点提醒,教让天下人看一看他唐俭的权势,在这朝堂之上,到底是一个什么程度。
李牧在心中挣扎了好几日,终于还是没有去参加婚礼。虽然这在唐朝时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他过不了心里的坎儿,对于一个身怀后世思想的人来说,母亲嫁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尴尬了。李牧虽然没去,但他让李重义赶着牛车送去了一百坛酒坊酿造的酒,还特意嘱咐李重义告诉唐俭,绝不要对任何人说酒的来处。他知道李世民会驾临宴会,早就打上了他的主意。唐俭虽然也可以替酒打响名头,但总是没有从李世民口中说出来效果好。
唐俭席开百桌,流水宴都摆到了街上。长安城的勋贵门阀,无一不到场祝贺。三杯倒一炮而红,就算不喜欢喝烈酒的人,也惊讶于它的清澈。纷纷打听酒的源头,唐家的奴婢都得了封口令,没人泄露出去。但遗憾的是消息却不是从李世民口中说出来的,李牧千算万算,忘了程咬金这个煞星,据李弼转述,当时尉迟敬德询问酒的来源,李世民刚要开口,程咬金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底儿掉,让李牧的打算全盘落空了。
不过效果却是不差,参加婚礼的勋贵门阀,都知道这酒的生意是逐鹿侯李牧与李绩次子李思文合伙的买卖,再一打听,便知道了灞上酒坊。当夜就有人闻风而动,登门求购了。等第二日李牧和李弼赶到的时候,酒坊门口的长龙已经排出了三里地,上百的牛马车辆堵在门口,废了好一番功夫才进去。
三贯一坛的高价完全阻挡不了求购的热情,几日的存货,不到午时便一扫而光,这还是限定每个客人最多购买十坛的结果。即便这样,还是有很多没有买到酒的人堵在门口不愿离去。李牧被逼得没辙,忽然想起了前世购买手机时候的情景,提出了一个‘全款预售’法子,解决掉了难题。等把所有求购者打发走,预售已经排到了两月之后。这还基本上都是长安城内的订单,长安城外的商人,消息没有这么灵通,一时半会还都没赶过来呢。
由于是全款预售,有曹国公府的招牌作保,也不用担心会被骗,给的都是现钱。有铜钱有银子,着急忙慌的堆在地上,足有好几车,远看犹如一座小山相似。黄岐算了三个时辰,才把所有账目点算清楚,惊得合不拢嘴,道:“今日卖出的现货加上预售的订单,一共是三万一千七百贯!”
“天呐!”李弼惊叫出声,白闹儿整个人懵掉,只有李牧还算正常,因为他心里早有预料,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头一次赚到这么多钱,这种暴富的感觉让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李牧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激动,对李弼道:“二叔,我有件事想说,但又有点不好意思。”
“说!”李弼现在对李牧是一百个服气了,他说什么,听起来都舒服。
李牧道:“二叔,你也知道,我没有什么钱,眼下府里开销不小,而且我还打算做点别的生意,所以我想先支取一万贯,权当是提前分红了,也不知……”
“哎呀!我当是什么事呢!”李弼道:“这钱是你赚的,要用就拿去!再者说,你缺钱为何不早跟二叔说啊?见外是不是?”
李牧嘿嘿笑,他不是喜欢借钱的人。
李弼当即让人点钱,按照李牧的要求,捡着银子点算给他。白闹儿在旁边看得眼热,悄声道:“贤婿,我那半成……”
李牧看他一眼,道:“丈人手头没钱了么?”
“有倒是还有点……”
“那就按照规矩,年根再结算吧。”
白闹儿张开的嘴立刻闭上了,他本来就不敢惹李牧,此时见一日之内赚了这么多钱,更是不敢惹了,生怕李牧换个人顶替他的位置,到时候他的半成可就没了。
不一会儿,点算完毕,李牧让李重义把钱都搬到马车上,临走之时,对李弼道:“二叔,我今日要忙一些事情,这酒坊肯定会来的少,就多劳烦二叔了。有两件事要嘱咐,第一,绝不可放松质量,出货之前,一定要再三检查,不能砸了招牌。再者,无论求购之人多少,身份如何,一定要按次序来,不可加价,生意再好,规矩不能变。”
“你且放心,一切有我,这几日我便住在这里了。”
李牧点点头,想了一下没有什么再需要嘱咐的了,便带着随从回家了。他要赶着坊门关闭之前去一趟工部,因为明日有事要做。
经过了几日缜密的研究,李渊已经选好了做买卖的位置,就定在了皇城以东,紧挨着太庙的崇仁坊。从皇城东门景风门出来,百米不到,就是李渊选定的地方。原本是李世民赏赐给河间郡王李孝恭的一座别苑,被李渊看中之后,整个全拆。李牧身为工部郎中,自然责无旁贷,明日他就要召集工匠,去拆迁了。
李牧除了报道那天去了工部一次之后,这些日子一趟也没去过。李大亮本来也没指望李牧这个空降的侯爷干活,所以也没差人召唤他。有事都交给了他的副手工部员外郎宇文规做。
宇文规与公孙康二人见那日李牧负气而走,本以为会出点什么事情,但一连数日李牧都没动静,都以为他是惧于长孙无忌的威严,不了了之了。俩人都没想到,这都日落时分了,李牧会突然出现,还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明日辰时之前,聚集所有工部司的官员和工匠,他有大事将要宣布。
第一百零一章 清理门户
次日辰时,工部司门口的空地上站满了人。李牧搬了把椅子坐在高坡上,看着底下的人,对宇文规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点名了。
宇文规拿着花名册,从他自己开始,先点了官员的名字,然后再按照来徭役的先后顺序,依次点名。宇文规点到一个没来的,公孙康就在旁边记下一个名字。用时一个时辰,点名结束。公孙康把未到的名册递给李牧,道:“禀报大人,未到官员:主事钱真,主事王元。未到工匠共有七十三名,都是跟着二位主事……”
“去给赵国公修园子去了,是吧?”
公孙康尴尬地点点头。
李牧摆手让他站到一边,起身面对空地上的数百工匠,道:“近些日子,本官杂务缠身,今日才得了空。今日把大家都叫过来,一来,是互相认识一下,本官,逐鹿侯李牧,被陛下任命为工部司郎中,负责工部司事宜!另外还有一件小事,也要叫各位知道。今日未到之人,从此以后:官员,不再是工部司的官员,工匠,也不再是工部司的工匠,他们将会被发往边城定襄,帮助当地流民重建城池。”
顿时议论声起,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工部郎中,竟然一上任就搞了这么大一件事。废免两位工部主事,发配七十三名工匠,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啊!
宇文规和公孙康也吓了一跳,俩人对视一眼,宇文规凑近小声道:“大人,钱、王二位主事,可是去赵国公府帮忙,这……”
李牧看了他一眼,道:“他们是大唐工部司的官员还是赵国公府的家奴?本官身为工部司长官,两次召之不来。如此妄自尊大,藐视本官,藐视朝廷,不把我大唐吏治放在眼内,要之何用?还敢提赵国公?本官敢断言,此事必定是赵国公府中下人狗仗人势所为,赵国公乃国之肱骨,大唐顶梁,岂会做出假公济私之事?休得胡言,辱没赵国公清名!”
宇文规被噎了个结实,张了下嘴,没有说话,拱手回到原位。与公孙康对视了一眼,俩人都露出了无奈之色。他们本以为李牧已经服软了,没有想到他是憋了个大招,只是二人都想不通,李牧到底是依仗什么,竟敢撩拨长孙无忌的虎须,他是活腻了不成?
李牧面对众位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的工匠们,继续道:“今日本官所要宣布之大事,与众位息息相关。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官喜欢干脆利落,就不一把一把的烧了,索性一起来,大家都听好了!”
李牧朗声道:“第一件事,本官要改革工部。我知大家来此都是服徭役的,没有工钱拿,吃住还不好,不但要负担朝廷的修建任务,还要被拉出去白干活。从今日起,情况即将大不一样,我欣喜的告诉大家,除了朝廷徭役之外,大家可以不用被强迫干任何非朝廷徭役的事情,此为本官之承诺,本官在任一天,此言即有效!”
“第二件事,本官要考核工匠。这几日本官已经拟定好了章程,把工匠分为三种。一为力工,二为技工,三为技师。力工,顾名思义,即是只能出力,不懂门道之人。技工,则是有一技之长之人,木匠,铁匠等,都可以算是技工。而技师,则可看做工头,不但是技工,而且还能带领工人,完成任务。”
“大家可能要问,为何要做如此的区分。现在我就告诉大家,因为工部马上就要进行修建,大家现在所住的棚户,马上就要推倒重建,本官将在此地,仿照城中各坊的制式,建工匠坊,专给工匠居住。按照不同等级,所居住的房屋不同。力工,四户一院,技工,两户一院,技师独门独院,听明白了么?”
提到这修房子的事情,宇文规不得不开口了,道:“大人,此言不宜轻易开口啊,这修建房屋是需要钱的,如今工部司穷的叮当响,哪来的钱修……”
宇文规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李牧身后的李重义,从身后拎过来一个袋子,打开倒在地上,一串串的铜钱不知道有多少。宇文规的嘴巴立刻闭上了,人家有钱,你还说什么?
“第三件事,本官要带领大家赚钱!”说着,李牧从怀里掏出一副图,展开、让众人可以看清楚:“这里,崇仁坊。我画了圈的地方,现在已被陇西一位豪富购入,今日就要拆掉重建新楼。本官做主接了这个买卖,也当做工匠考核之用。从今日起所有工匠分为三批。一批负责徭役,一批负责建造工部坊,还有一批,则到崇仁坊上工。每日轮换,接受考核。除第一次上工做考核用必须到场外,其他日子则为自愿,干活有工钱拿,不干活没有工钱拿,就是这么简单!”
工匠之中有人胆大,问道:“大人,不知这工钱怎么给,干一天活给多少?”
“问得好!”李牧接话道:“暂定为:供三餐,力工每日百文,技工每日一百五十文,技师每日三百文!此为底数,看情况再加!”
“每日百文!”工匠们又爆发了一阵议论,他们来长安服徭役,本来就没打算能挣钱,官府若能在回返的时候给个盘缠,那都是烧高香的事情了,现在竟然有每日一百文的工钱。要知道这些人大多都是从小地方来的,他们家乡的消费可没有长安高,一百文有的地方能买两三斗米了,这要是在长安赚了钱,攒着回到家乡,岂不是摇身一变成了富人么?
李牧把众人的神色收在眼中,道:“在此我要提醒诸位,只有承包外面工程的时候,是有钱赚的。你们是来服徭役的,该干的活,还是得干。像朝廷委派的任务,修建工匠坊等,都是不给钱的。但你们放心,只要本官在任,出工就一定保证三餐,就算是本官自己贴钱,也会满足这条最低标准!”
这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大家本就是来服徭役的,李牧没来之时,一分钱没有也都干了。再说修建工匠坊也是给工匠们住,谁还能有意见。
“好!事情都说完了,下面让公孙主事点名,点到名字的人,今日考核,等会就出发!”
说完,李牧对宇文规和公孙康道:“挑选三分之一,带好工具,等会公孙主事带着去崇仁坊。剩下的人,按照我的要求,员外郎来安排。”
第一百零二章 各方反应
李牧带着三分之一的工匠浩浩荡荡地走了,临走之时,交给宇文规一千贯钱,让他负责采买,准备建造工部坊的事宜。宇文规正要与李牧细说一下,但李牧没给他机会,宇文规无奈,只好找到工部侍郎李大亮。
“大人,您看这不是胡闹么?想一出是一出,工匠分级的事情暂且不说。那两个主事,是赵国公府上的人叫去的,情况您也都知道,赵国公府上用人,咱们敢不去么?还有这建坊之事,他拿了钱就要建……这合规矩么?最荒唐的是,他要带着工匠们去赚钱,堂堂工部郎中,去做了一个包工头,这成何体统啊!”
李大亮初听之时,也是微微皱眉,但听完之后,尤其是看了宇文规拿出的地图,上面崇仁坊坊画了圈的地方,眉头便又舒展开了。
李大亮虽然是个老实人,但他能做到工部侍郎的位置上,必有过人之处。与李牧虽然只见过一次,他也能看出李牧是一个机敏之人,这样的人,断然不会做傻事。当他看到崇仁坊上的那个圈之后,心中便有数了。他身为工部侍郎,对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崇仁坊上的那个圈,他知道是皇帝赐给河间郡王李孝恭的别苑。
试想一下,什么人能从李孝恭手中买下御赐的别苑?这个人会是什么身份,竟能让堂堂工部郎中,冒着被弹劾的风险,包下了这样一个工程?
仅仅是陇西豪富?李大亮不信。就算是陇西李氏,李孝恭也不会轻易给这个面子。而且就算李孝恭给面子了,李牧也不会傻到为了钱财,搭上自己的官运。
这样一来,事情便清楚了。李牧之所以不给赵国公的面子,之所以会冒险当了‘包工头’,必定是有他不能拒绝的缘由。这个缘由,只可能出于宫中,不是皇帝,就是太上皇!李牧所说的这些事情,也不可能是他自己的态度,必然是有人授意他这样做。太上皇就不问事,可能性不大,多半是皇帝的意思。
可皇帝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呢?难道是对勋贵假公济私的警告?
李大亮有点吃不准,但他可以明确的是,不能轻易踏入这趟浑水。否则不是得罪长孙无忌这样的勋贵,就是得罪皇帝,两边他都开罪不起。
心中有了定计,李大亮缓缓道:“宇文规,你与本官说这些事情,所为何意?”
宇文规有点懵,道:“大人……”
李大亮厉色道:“李牧现为工部郎中,统管工部大小事务,你身为工部员外郎,理应辅佐与他,而不是越级来向本官告状!我来问你,李牧所言三事,可有一件是越权之事啊?评定工匠等级也好,建造工部坊也好,发配工匠也好,不都是他职权内的事情么?”
“可是这包工……”
“还说!”李大亮斥责道:“虽然之前没有这么做的,但是也没有哪条规章说不能这样做。李牧这样做了,是他自己的想法,要是有问题,那也是吏部来问责,干你何事?你一个小小六品工部员外郎,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别的事不该你操心。操心多了,小心像那王、钱二人一样,被李牧扔到边境修城去!”
得!宇文规一听这话,心中什么都明白了。不怪李牧年纪轻轻做事如此干脆,谁的面子都不给,敢情人家背后是有势力的,堂堂工部侍郎都不敢招惹,自己一个工部司员外郎还操哪门子心啊,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当下宇文规也没有废话了,施礼告辞,着人抬着李牧给的钱,去西市采买去了。
李大亮见宇文规走远,心中仍在盘算。虽然对待宇文规时,他所说都站在李牧这边,但他心里却并非完全这样想。作为现在工部的实际一把手,他必须把事情搞清楚。而如今之计,想要搞清楚,就只能入宫去见李世民了。
斟酌了半晌,李大亮摘下墙上挂着的官服穿上,牵过马厩的瘦马,对妻子说了一声,赶往宫城了。
另一边,赵国公府内,负责修院子的张管事也接到了消息,气得暴跳如雷。
要说这位张管事,还是李牧的一位旧相识。那日在定襄与李牧见面,想要购买酿酒秘方的,就是这位张管事。月前长孙无忌念及他为国公府效力多年,年纪也大了,便把他调回长安养老。正巧遇上了府中修院子的事情,就交给了他。张管事为了加快工期进度,在长孙无忌面前留下一个‘宝刀未老’的印象,这才找到工部,正巧遇上了王、钱这两位两位想要抱大腿的主事,双方一拍即合,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正在指挥干活的王元和钱真两位,听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发配到了边境筑城,当即就不干了。王元嚷嚷道:“他算个什么东西,我等是为赵国公府帮忙。赵国公可是国舅爷,就算陛下知道了,怕是也不会说什么。他倒指手画脚起来了,不行,我要找他理论!”
钱真比他冷静一点,道:“你去理论,理论个什么?他是工部郎中,你我是工部主事,他是正管啊!而且要细究起来,也是你我的不对,而且他两次召唤,咱们都没去,怎么说都是咱们缺理,为今之计,还是得请国舅爷出面,否则你我怕是得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启程了!”
王元一听,赶紧抓住张管事的胳膊,道:“张管事,如今出了事,你可不能不管啊!我等受你所托,一分钱不要白帮忙,干了一个来月了,可别到了最后,功劳一分没有,连饭碗都砸了,可不能这样啊!”
张管事冷着脸,甩开王元的手,道:“休要大惊小怪,你们二人既然是为我赵国公府效力,自然不会让你们吃亏,在此等着,我去见国舅爷。”
说完,张管事匆匆走了。约莫一炷香后,长孙无忌和张管事一同从书房出来,王元和钱真二人,看着长孙无忌上了马车,驶向皇城方向,赶紧迎上张管事,道:“国舅爷可是入宫去了?”
张管事冷哼一声,道:“国舅爷听说此事大怒!那个什么逐鹿侯,竟敢触犯我家国舅爷的威严,今日有他倒霉的!”
王、钱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在他们想来,有长孙无忌出面,必然万事无忧。小小县侯而已,怎能与当朝国舅相比?想要处置他,还不是国舅爷一句话的事情么?
第一百零三章 连环误会
长孙无忌真的生气了么?
没有。
作为国之肱骨,大唐宰相,长孙无忌的度量还没有这么小。但同样也是这个原因,他必须得‘大怒’。因为他的威严不容侵犯,如果一个小小侯爵都能够不把他放在眼内,日后这朝堂之上,谁还会把他放在中?
在长孙无忌的印象里,李牧已经是第二次不给他面子了。第一次,他叫张管事去买李牧的酿酒秘法。张管事的回复是,李牧傍上了曹国公府,对赵国公府‘嗤之以鼻’,态度傲慢。但长孙无忌并未因此有想报复的意思,因为彼时李牧只不过是小小一个县丞,身份悬殊太大,若是传出当朝国舅威逼县丞的事情来,他丢不起那个脸。再者,他想要买秘法,不过是为了讨好太上皇,顺便给国公府增加一个进项而已。这件事即便没能办成,对他的影响也不是很大。
但这一次,李牧已经被封为逐鹿侯,近些日子,酿酒也好,马蹄铁也好,甚至唐俭迎娶了他的母亲等事,朝上或者坊间,都在谈论李牧,风头一时无两。在这个当口,李牧发配了来他府上帮忙的主事和工匠,却带着人去给什么豪富起高楼,摆明了是不给他长孙无忌面子。这件事,就不能像上次一样轻轻放下了。他必须给李牧一个教训,让这个黄口小儿知道知道,一时的风光不算什么,这朝堂之上,有些人是他一个小小侯爵得罪不起的!
长孙无忌赶到东宫殿外,匆匆要往里进,忽然高公公从殿门出来,把他挡了下来。长孙无忌一愣,凭他与李世民的关系,这东宫他想来便来,何时需要过通报,他都忘记上一次被挡在门口是什么时候了。
高公公明了长孙无忌的疑惑,他也是刚刚得了李世民的嘱咐才在门口等着的。
“国舅爷,陛下正在接见工部侍郎李大亮,您先等等。”
“李大亮?”
长孙无忌拧起了眉头,心中暗暗思忖,这李大亮来干什么?难道是为李牧说项?不、不可能,李大亮的脾气秉性,不像是会为人出头的,尤其是李牧才刚刚上任几天,熟悉都谈不到,李大亮怎么可能冒着得罪我的风险为他出头?
那么就是陛下召他来的了?
这……
长孙无忌犯了心思,他想起一件事。李世民刚刚登基不久,提拔他做了吏部尚书,有人上奏告长孙无忌结党营私,李世民当着长孙无忌的面,把奏折拿出来递给他看,然后下令将诬告之人腰斩。如果李世民是站在他这边的,断然不会避讳于他。而此时他却被挡在了殿门外,说明什么?说明在这件事上,李世民是不站在他这边的。
怎么会这样!长孙无忌想不通了。
他哪知道细情,李世民也是有苦说不出。李牧是他委任的工部郎中,此番李牧当了包工头,不是他自己的意愿,而是他的老爹李渊逼迫的。至于发配了两名主事和七十三名工匠,你能说人家做错了么?身为主管长官,手底下的官吏,召了两次都召不来,发配了有什么问题?
若真的因为这两个主事是给长孙无忌修院子而免了责罚,那打的可不是李牧的脸,而是朝廷的脸,他李世民自己的脸。旁人会如何看待这件事?长孙无忌权倾朝野还是李世民纵容贵戚?都不用传到坊间,就传到后宫,他的皇后都不会放过此事。李世民登基以来,长孙皇后一直在要求降低长孙无忌的官职,以免日后出现贵戚专权的隐患。是李世民一直坚持,才让长孙无忌做了吏部尚书,若这件事传到了后宫,长孙无忌吏部尚书的位子定要不保了。
李世民不让长孙无忌进殿,实在是为了维护他。但其中细情长孙无忌并不知道,揣摩之中,方向就歪了。
长孙无忌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子,悄悄递给高公公,道:“公公,不知陛下与工部侍郎在聊了些什么?连我都不让进去……啊,若事涉机密,就当我没问。”
高公公把银子收进袖子,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嗓子,神神秘秘道:“若非国舅爷问起,这事儿老奴是绝对不会说的。国舅爷,这几日你少来宫里,有件事儿您可能不知道。太上皇突发奇想,要去做生意了。这不么,选中了河间郡王的一处别苑,正要拆了起高楼。陛下着工部郎中李牧负责此事,太上皇要做生意的事情自然不好对外说。李牧没法子,就说是自己为工匠谋福利,包了一位豪富的工程,当了包工头。工部侍郎李大亮不知细情,以为李牧是假公济私,谋取私利,来向陛下检举。陛下正跟李大亮说此事呢……依老奴看呀,这事儿这么下去,恐怕也瞒不住多久了!”
长孙无忌一听,心里暗道万幸!幸亏没直接闯入殿中,幸亏是问了高公公一句!
现在长孙无忌全明白了!为什么李牧会发配工匠,为什么他会当包工头,这都是李世民的意思。他不得不做,他没有选择!而且照此看来,张管事所说的话,也不能尽信。什么李牧傲慢不把赵国公府放在眼中了,专为与赵国公府作对发配工匠了,恐怕都是他的片面之词。该死的贱奴,话只说一半,敢误导于我!该死!
就在长孙无忌心中发狠之时,李大亮从殿门出来了。看到长孙无忌,李大亮拱手行了个礼。长孙无忌也回了个礼,此处不是寒暄之所,俩人也没多言,高公公前面引着,长孙无忌跟着进殿了。
李世民见到长孙无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长孙无忌家要修院子,借用几个工匠,按说根本不是个事儿。就像王、钱俩人想得一样,李世民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可是事出在这个当口了,一边是自己老爹,一面是自己大舅子,他肯定得站着老爹这边,实在也是无奈。
李世民刚要开口说话,长孙无忌忽然扑通跪在了地上,李世民赶紧过来搀扶,道:“辅机何至于此?!赶紧起来!”
长孙无忌伏地不起,道:“陛下请治臣的罪,府中管事谄上骄下,逼迫工部官员为臣修院子,此等因私损公之举,臣竟然刚刚知道,实在是难逃失察之责,请陛下责罚臣,以儆效尤!”
第一百零四章 登门请罪(1)
李世民无奈道:“辅机啊,你这是做什么,你与朕之间的关系,难道为了这么点事,朕就要责罚你么?快点起来,要是让皇后看到了,你才是真惹了麻烦!”
长孙无忌闻言打了个激灵,赶紧起身了。
对于自己的这个胞妹,长孙无忌是又爱又怕。兄妹俩幼年丧父,在舅父高士廉家中长大,可谓是相依为命。感情深厚自不必说,唯独有一件事,让长孙无忌非常苦恼。因为他这妹妹,不似普通贵胄之女一样,她的智谋和决断,远超一般男儿,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李世民能顺利登基成为皇帝,长孙皇后的功劳,绝对不比任何一个人少。早在武德年间,由于李世民功高震主,又对后宫诸位嫔妃不假以辞色,得罪了李渊的妃嫔,时不时就有人吹枕边风,说他的坏话,长孙皇后听说了,就经常入宫帮助李世民弥合矛盾。同时留心各处风声,为李世民收集消息。
后来玄武门之变,也是长孙皇后劝李世民下定了决心。当日举事之时,她与李世民并肩而立,勉励将士,因此深得军心。李世民登基后,遭到不少旧臣反对讽刺,气得他几次想要举起屠刀,都是长孙皇后劝谏才冷静下来。魏征就是一个例子,要是没有长孙皇后,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李世民每到犹豫不决时,常常问计于长孙皇后,每每都能豁然开朗,因为长孙皇后永远都是非常冷静地看待事情,多年以来,给李世民提供了不少的助力。
长孙无忌畏惧他这个妹妹,原因要追溯到李世民刚刚登基的时候。彼时李世民刚刚登基,赏赐从龙功臣。长孙无忌一直都追随李世民,在李世民最艰难的时候也不曾离开,李世民甚为感动,加上长孙皇后这层关系,李世民打算封长孙无忌为尚书右仆射。
李世民曾担任过尚书令一职,他登基为帝,尚书令这个职务便不好再设置,故此尚书右仆射,实质上就行的是尚书令之权,是实权宰相。
此事传到长孙皇后耳朵里,遭到了极力反对,她认为自己身为皇后,家族的贵宠以极,不应在授予外戚高位。短时间内或许不会出事,但是若外戚遍布朝野,日后将会是巨大的隐患。李世民认为长孙无忌德才兼备,没有听从她的建议,长孙皇后就直接命令长孙无忌辞官,僵持了足有半个多月。最后还是李世民妥协,没有任命长孙无忌为尚书右仆射,转赐了从一品,开府仪同三司,当了一年多的闲官,才又辗转任命了吏部尚书。
有此前车之鉴,眼下这件事要是让她知道了,后果可以预想。长孙无忌请罪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可没真想接受责罚,李世民让他起来,他就借坡下驴起来了。
李世民赐了座,跟长孙无忌讲了前因后果。这件事中夹杂着公事和私事,放眼满朝文武,还真就和长孙无忌说是最合适了。李世民话里话外,多少有些抱怨李渊,但同时又有一种解脱之感,他已经当了三年多的皇帝,终于可以搬进太极殿住了,回想被老爹讥讽的那些话语,李世民差点掉下眼泪。
在这件事上,长孙无忌也深有同感。由于他一直是李世民这一系的死党,在李世民还未登基之前,他一直都不受李渊待见。后来玄武门之变,李渊死了两个二子,对长孙无忌的恨意就更深了。李渊认定是长孙无忌怂恿的李世民,恨不能杀了他以告慰自己的两个儿子。所以这几年来,长孙无忌一直不怎么敢出现在李渊面前。
到了长孙无忌这个位置,能让他觉得惧怕的人已经不多了。放眼天下,也就李世民,李渊,长孙皇后这三人而已。今日发生的事情,关系到了李世民和李渊两个人,而且要是让长孙皇后知道他府中下人命令工部徇私,更是一个大麻烦。长孙无忌一共就畏惧这三人,这件事把三个人都牵动了,他心中怎么可能不慌,如今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像现在这样,果断承认错误,做出道歉的样子,以退为进,方能化解于无形。
听完了李世民的抱怨和吐槽,长孙无忌从东宫离开了,至于处罚的事情,自然是消弭于无形,李世民干脆就没提一句。但长孙无忌心里的火却没消,回到家中,他连见都没见张管事,让管家把张管事赶回了洛阳守墓,至于王、钱两个主事,直接就轰走了。他们的命运如何,根本不在长孙无忌的考虑之中。
把这些人都处理完了,长孙无忌还是憋气。他憋气在于,此事从头至尾,他都处于被动之中。先是家中管事瞒报,消息不全,失了先机。再者李牧这个小子,也忒奸滑了一些。你要给太上皇修高楼,差我这七十几个工匠么?没这七十几个工匠你不是也干活了么?分明是想借势立威,这点小心思,还瞒不过长孙无忌的眼睛。但偏偏此时他拿李牧还真就没办法,因为李牧没有做错的地方!
这让长孙无忌有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他并非度量狭小之人。从大唐立国到现在,朝野浮沉,他遭受过多少算计,早都已经习惯了。这里吃亏,那里找补回来也就是了,他并不会记挂于心,但此次不同,李牧不是李绩,要是被李绩摆一道,长孙无忌能接受,但是被李牧摆了一道,他无法接受。一个毛头小子,他……
“公爷……”
就在长孙无忌心中发狠的时候,下人来到近前,长孙无忌一眼瞪过去,吓得这位来报讯的下人一哆嗦。
“什么事!”
“逐鹿侯备了礼品登门,说要拜见公爷。”
“哦?”
长孙无忌颇为意外,深吸了口气,冷静了下来,道:“收下礼品,请逐鹿侯书房稍等。”
“诺。”
下人领命出去,长孙无忌凝眉深思,李牧做下这些事情,他生气之余,也并不意外。谁都有年轻气盛之时,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李牧借着给太上皇办事的由头借势立威,亦在情理之中。可是做了这些事情,还敢登门求见,这就不是年轻气盛的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了,长孙无忌脑海中浮现出李绩的影子,这样的行事风格,真真是像极了他。
难道背后谋划之人是他?
第一百零五章 登门请罪(2)
古时见客是有规矩的,地点不同,表明了亲疏远近。寻常客人,大堂相见。而书房之地,乃是内宅,非亲密之人不可。长孙无忌让李牧书房等候,说明他把李牧当成子侄看待。这与生气不生气无关,与礼数有关,他看的是李绩的面子,不管怎么说,李牧是李绩的义子,仅此一条,就值得他书房一见。
李牧并没有等太久,约莫只有一炷香的工夫,长孙无忌就来了。李牧起身行礼,长孙无忌赶紧搀扶,客套一番之后,分宾主落座。
若看此时长孙无忌的神态,丝毫看不出任何尴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要不是李牧安排了人在宫门附近守着,看到长孙无忌的马车到了东宫,他都要以为长孙无忌毫不知情了。心中不禁暗赞一声,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这长孙无忌的养气功夫着实了得。
受到后世电视剧的影响,在未见到李绩,未来长安之前,他想象中的李绩和长孙无忌等人,都是那种心思深沉,智谋百出,平时如木头一般不说话,一说话就朝野动荡的那种枭雄形象,但是见到李绩,来到长安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这错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出现了时间差。后世电视剧中,常出现的李绩等人的形象,大多是贞观末期,高宗即位前后,那时长孙无忌等人都已经是花甲之龄了。
而现在才贞观三年末,李世民三十二岁,长孙无忌三十三岁,李绩三十六岁,这些人白头发都没有一根,看上去都是一个个帅大叔。前世李牧也活到了二十八岁,面对一个三十二三岁的人,实在是难以用后世电视剧中的形象套入,这也是他敢打长孙无忌主意的原因。
做出这样的决定,李牧也是经过一番考虑的。如果按照前世电视剧中长孙无忌等人的形象考虑事情,那他干脆什么都别做了,后世的电视剧中,长孙无忌、李绩,智谋近乎妖孽,跟他们斗的人最后都死的很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抱大腿,当小弟,低头做人,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李牧身怀系统,有所指望,不想当谁的小弟。认李绩做义父,那是因为李思文的关系,否则他也不会这样做。面对‘帅大叔’时期的长孙无忌,相比于惧怕,李牧心中其实更多的是跃跃欲试。因为他清楚地明白一件事,贞观年间,无论是李绩也好,长孙无忌也好,房玄龄,杜如晦都好,他们其实都没有做到‘权倾朝野’四个字,真正的boss是李世民,有这尊大神压着,任何人都搅动不起风浪来。
作为一个‘打工仔’,只要做的事情是得到‘大老板’认可的,方向上就没有错。否则你先讨好了‘主管’,再讨好了‘经理’,最后惹‘大老板’不高兴了,还不是一样白搭?
李牧现在的战略就是,讨好‘前董事长’李渊,做‘现董事长’李世民高兴的事情,不招灾惹祸,这样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至于其他人的面子,其实并不需要太考虑。现在才是贞观三年,李世民二十年后才死,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不发生意外,长孙无忌权倾朝野,李绩雄霸军方,逐鹿侯李牧就一定小虾米吗?
不一定!有二十年来经营,最后谁是大佬还未可知呢!
但是眼下,必须得低头。因为双方差距太大,而且毕竟是一件小事,为了这么点事得罪“ceo”着实也有点犯不上。
因此李牧来了,带着满满地诚意和礼物来了。他还记得自己现在的人设:毛头小子,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所以他做事,直来直去就行,最符合他现在的情况。
寒暄已毕,自然要聊起正事。长孙无忌当然不会往这件事上聊,绕来绕去只问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李牧陪着他闲扯了一会儿,瞅准一个空当,霍地站了起来。长孙无忌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小子蛮劲儿上来了要动手,差点喊人。话到了嗓子眼,就见李牧一躬到底,道:“国舅爷,实不相瞒,小子这次来,是为请罪而来!”
“哦?”听到‘请罪’二字,长孙无忌的表情变得玩味了起来,也没伸手去扶李牧,道:“不知是为何事啊?”
“一共两件事!”李牧也不起来,躬身说道:“第一件事,是在定襄之时。有一位声称是赵国公府张管事的人来找,说要出钱买酿酒的秘法。我虽不知此人身份真假,但凭‘赵国公府’的名头,还是接待了他。彼时我已与李思文说好,这酿酒的生意,我们两个人做。所以就婉言谢绝了张管事的要求,但张管事却说,我是仗着李绩大将军的威势,不把国舅爷放在眼中,气哼哼地走了。关于此事,小子要解释两句,我拒绝张管事的要求,是因为我与李思文有言在先。君子无信而不立,我不能做出违反诺言的事情。此事并非针对谁,后来到了长安之后,宿国公也曾提过这酒的买卖,同样被我拒绝了,可以为证。至于张管事所言,我因傍上李绩大将军而不把国舅爷放在眼中,此为失智之言,试问,大将军与国舅爷并无仇怨,我为何要捧一家而贬一家?这对我有何好处,我若不是傻子,为何要刻意得罪国舅爷。”
长孙无忌没有说话,心中却已经信了八分。张管事为人如何,长孙无忌心中清楚。办事,是一把好手,但是倨傲的事情,却常有发生。而且李牧所言也确实不差,他没理由得罪自己。
李牧又道:“第二件事,是今天的事。我借国舅爷立威,触犯了您的威严。此事本该提前与国舅爷商量,但是事出无奈,其中缘由,恕我不能告知。”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挑起了眉头,他猜到了李牧要说这件事,但是没有想到他会以这么直接的方式来说。这算什么,我触犯了你的威严,我来道歉,但是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你……长孙无忌忽然发现自己没什么气了,取而代之的是哭笑不得。此时李牧的样子,活脱就是一副被逼得没招了的模样,令人发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