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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扬镳     逍遥初唐txt下载     逍遥初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月下浅酌

    夜,月朗,星稀。

    李牧还在演武场酿酒,今夜他加了个班。白天发生的事情到现在他还没缓过神来,需要一些时间慢慢消化。他让家丁弄来了一盘猪头肉,在石桌旁坐下,打开一坛酒,对着月色,听着蒸馏出的酒液滴答声,对月独酌了起来。

    前世有事情想不明白的时候,他就喜欢喝两口。因为他是个孤儿,心里有苦的时候,无处诉说,只能憋在心里自己消化。喝酒是解决不了问题,但可以麻醉神经,醉了之后,心中烦恼便会少很多。

    忽然,演武场门口传来脚步声,李牧放下酒杯看过去,竟是白巧巧,她的胳膊上挎着个篮子,不用猜也知道,这丫头是送饭来了。李牧迎过去,把篮子接到手里,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我担心你会饿,就拿了些糕点来。”白巧巧笑颜如花,在火把的映衬下,更加动人。这时她看到了桌上的牛肉和打开的酒坛,皱眉道:“你在喝酒?”

    李牧苦笑道:“旁人都是娶妻或者嫁女,我呢,马上就要嫁老娘……心里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实在是混乱的很。”他叹了口气,道:“不提这个了,娘呢,睡了么?”

    白巧巧一边把糕点从篮子里拿出来,一边道:“娘得知陛下赐婚,而你又表态支持,心里欢喜的紧。跟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刚刚歇下。”

    “唉,倒真像个待嫁的新娘子了。”

    白巧巧听到李牧叹气,道:“你不是说只要娘高兴就好么,怎么还唉声叹气的。”

    李牧抿了口酒,道:“说是那么说,做我也得那么做……但毕竟我就这一个亲人,娘嫁给唐俭之后,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常常见面,作为儿子,我也不能侍奉左右,虽然娘心中欢喜,但是我心里,还是多少有些难受的。”李牧没说出口的是,他前世也没有娘,这一世,阴差阳错多了个娘,享受了几天母爱,眼见着又要失去了。他心里的酸楚,多半是这个缘由。

    前世的李牧是一个悲观的人。或许是因为孤儿的出身,导致了他心底的自卑感。他是那种看待一件事情,一定会往最坏的情况想,并且毫无理由地假设这种情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以此为前提做事的人。但他同时又是一个不肯服输的人,哪怕没有一点机会,也会努力到最后的那种人,所以前世二十八年,打记事儿开始,他活得就很累。

    穿越之后,他本想无牵无挂的开始,但因为身体里残留的记忆,他接起了原来李牧的责任。现在这个情况,他也拿不准是老天爷爱护,让他减少点负担,还是原来的李牧在天有灵,想让他娘找个好人家,享半世清福。李牧想不清楚,但他的感觉就是,他好像又要孑然一人了。

    忽然手心传来温暖的感觉,李牧抬头去看,见是白巧巧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白巧巧温柔笑道:“郎君,娘以后不能常常在你身边,但是我不会离开你呀,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在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永远不会孤单一人的。”

    “巧巧……”李牧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白巧巧的手,感动得无以复加,正在他要把白巧巧揽入怀中,好好怜爱一番之时,忽然演武场门口处传来了一声咳嗽。

    白巧巧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赶紧站起了身。李牧愤怒地看过去,见李绩从阴影中走出来,愤怒变成了无奈,起身施礼,道:“义父,您怎么这个时候还没休息。”

    “啊、这个,明日你不是要去工部赴任了么,忽然想起些事情,想跟你说说,没打扰到你们吧?”

    有也不能说有啊,李牧挤出一丝笑容,道:“当然没有,义父请坐。”

    “义父,我回去伺候婆婆,你们聊吧。”刚刚李绩咳嗽了一声,分明是看到了,白巧巧哪受得了,赶紧寻了个借口,逃也似的跑了。

    李牧又拿了个酒杯,给李绩倒了酒,道:“义父,不知您有什么要嘱咐的?”

    李绩看了看李牧,道:“孩子,你躲在这里喝酒,可是因为陛下赐婚之事?”

    李牧点点头,道:“义父,确实是因为此事。但我并非不支持,也说不清楚,就是心情有些复杂。”

    李绩笑道:“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是义父得提点你几句,这件事对你来说,实在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哦?”李牧问道:“义父为何这样说?好在哪里?”

    李绩喝了杯酒,道:“这也是我找你来,要对你说的事情。你从边城来,不懂朝中的凶险。我一直向陛下谏言,让他不要再封赏于你,你可知是为何?”

    “难道不是因为我年纪尚小,资历不足……”

    “不不不,那只是一个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如果陛下真的按照县侯的标准封赏你,你就会引起别人的嫉妒,就会树敌,引来攻歼,你出身低微,没有根基,怎么抵抗?虽然你是我的义子,但即便是我,在朝中也并非没有敌人,真要是引起了众怒,我也难保你。”

    “啊?”李牧诧异道:“义父,至于如此么?”

    李绩叹了口气,道:“何止于此啊,现在朝中形势,波诡云谲。派系林立,错综复杂。即便是陛下,也是头疼得紧啊。我来找你,是担心你走错了路,才特意来提醒你的。”

    “义父请讲,孩儿洗耳恭听。”

    “眼下朝中的派系,从大的方面说,有新贵与门阀之间的对立,也有寒门与士族之间的对立。先说这新贵和门阀,天下有五姓七望,都是传承千年的家族,势力非常大,在地方上盘根错节,影响力甚至要大过朝廷。陛下引为心腹之患,但又不得不靠他们维系对地方的统治,朝中很多重要职位,都是由这些家族的人担任的。不光是咱们大唐,历代君主皆有此患。而新贵,既是所谓的从龙功臣,这些人以前有的是寒门,有的是贵族,但都不如五宗七姓,他们因功劳而崛起,自然威胁到了五姓七望的利益,所以他们之间是对立的。”

    “再说这寒门与士族。千百年来,士族把持着权力,两晋之时,甚至有君主与士族共天下的说法。为了维系地位,士族垄断知识,尽其所能不让寒门有学习的机会,强迫君主从他们中间选拔官员。陛下开科举,就是为了选拔寒门与士族对抗。但考中之人,十有七八都是士族中人,这也是无奈之事,寒门与士族之间,底蕴相差太大,一时半会还改变不了现状。”

第七十七章 朝中深浅

    “再说这文武之争,大唐的疆土是武将们在马上得来的。但治理国家,必须要用文臣。所以很多武将心中会觉得我们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全便宜了这帮腐儒,心里非常不平衡。而文臣心中也有不平衡的地方,例如说封赏,武将立功之后,陛下必有封赏,财物,奴婢,田地,应有尽有。而文臣相对来说,得到赏赐的机会就很少。双方互相看不顺眼,经常吵作一团。”

    “陛下登基以来,朝中的局势就更复杂了。朝中的很多大臣,原本都是太上皇,或废太子的心腹。陛下登基之后,这些人中的大部分,能用,也不能用了。但又不能一次换干净,一来没有理由,再者也堵不上天下悠悠众口,所以你在与朝臣交往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切不可跟一些人走得太近。”

    李牧听得脑壳疼,他本以为在后世公司中锻炼出来的人际交往能力,应对唐朝的局面能绰绰有余呢。但听李绩这么一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刚大学毕业面试一样,完全就是个雏儿,啥也不懂。李牧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道:“义父,那不知我应该在哪个派系,与什么人交往,才最合适啊?”

    “哪个派系你也不要沾,保持中立最好。”李绩认真道:“这朝中的派系,复杂就复杂在,分得没有那么清楚。就拿咱们这邻居说吧,程咬金,开国功臣,功劳无数,是标准的新贵。但他的妻子,却出身清河崔氏,乃是五宗七姓之一。据此看来,他又是门阀。这怎么算?他身为国公,有功劳傍身,自可游刃有余,你却不行,明白这个道理么?”

    李牧点点头,李绩又道:“六部官员,都从这些派系中选人。官位有限,人很多。每一个位置,都有无数人盯着,但为何表面上风平浪静?那是因为无论门阀和新贵之间,还是寒门与士族之间,亦或是文臣与武将之间,势力都达到了一个平衡。任意一个位置上的人,都有势力保他,只要他不犯错,他就可以平安做官。而你若一下子踩在这些人头上,将会引起所有人的攻击,谁能保得了你?”

    “唐家几代公侯,唐俭其父唐鉴,与太上皇交好。太上皇起兵之事,也是听了唐俭的谏言。后来诸皇子争位,唐俭又站在了陛下这边。可谓是两代从龙的功臣,更难得唐俭从来都不与人结党,一直保持中立。若提到朝中大臣,谁人是陛下真正信任之人,唐俭必在前三之列。你的母亲嫁给他,你便是他的继子。武将之中,我来保你,文臣之中,他来保你。有我二人一起保你,你才算有了些许根基,能在长安立足啊。”

    李牧听得脊背发凉,他没想到这入朝为官,竟然如此凶险,心中的警惕不禁提高了三分。想到明日就要去工部报道,李牧赶紧问道:‘义父,不知这工部郎中,算是一个什么样的官职,我到了工部,该如何行事?”

    李绩叹了口气,道:“说起这官职,确实有些不尽人意。吏、民、礼、兵、刑、工六部,吏部掌品秩铨选之制,考课黜陟之方,封授策赏之典,定籍终制之法,为新贵所把持。礼部掌典礼事务与学校、科举之事,为士族所把持。兵部外人插不进手,乃是武将把持。民部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乃是中枢要职,所以陛下用中立的唐俭来把持,实际上就是把持在陛下自己手里。刑部掌管司法,涉及地方,故此为门阀所把持。唯工部掌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几乎都是工匠,没有几个官员,所以各方势力,都不愿插手。陛下把你放在工部,虽然也算是一个好安排,但对前程而言,确有不利。不过来日方长,寻得机会,我再把你调入军中,想来也不是难事。”

    李牧听明白了,敢情是六部中的其他五部,都有各有实权,人家都是金领白领,唯有工部是个干活的,蓝领。但不对呀,这可是工程部门啊,在后世别说是官员了,就算是个包工头,关系打通了,也能赚的盆满钵满,哪个朝代的人不爱钱啊,怎么会没人愿意去工部呢?

    李牧婉转地把疑惑问了出来,李绩也给了解释,工部的工匠,大部分都是来服徭役,不给钱,或者给很少的钱。而朝廷要是有大工程建造,需要民部拨款,且由民部统算,钱财不过工部之手,因此也没有利益可图。若论钱财方面,最肥的差事应该是民部。

    李牧彻底傻眼了,合着封侯之后,就给了个干苦力的活,早知如此,他谢恩的时候就不那么感激涕零的了,莫名感觉有点被耍了!

    李绩不知李牧心中所想,继续说起工部的主要人物:“现在工部尚书叫做段纶,段纶此人少有侠名,豪爽仗义,与废太子是幼年好友。废太子非常看重此人,就做主把琅琊公主嫁给了他。太上皇起兵之后,他聚集万人加入大军。攻长安之战,率亲信身先士卒,立下头功。大唐立国之后,太上皇任命其为益州总管,平定巴蜀,功劳累封纪国公。若论功勋,不在任何武将之下。但由于他和废太子过从甚密,陛下登基之后,他担心受到牵连,所以就闭门不出了。陛下胸怀广阔,不忍见英才落寞,去年下旨起任他为工部尚书。但他基本不管事,三月之前,以前往名山大川祈雨为由游历去了。现在工部的主事者,乃是工部侍郎李大亮。”

    李绩虽然说得委婉,但李牧听懂了。这个段纶,就是李建成身边的长孙无忌。同样是布衣之交,同样是妹夫。只不过这个段纶跟的老大,没做皇帝的命,被长孙无忌跟的老大干掉了。他是李建成的死党,李世民当了皇帝,自然容不下他。让他当工部尚书,不过是为了堵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段纶心里也明白,他很聪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长安,不然在李世民眼皮底下,他的性命随时都有危险。这个人,自然是李绩口中的‘不可走得太近’的人了。

    李牧记在心中,又问道:“那不知这工部侍郎李大亮,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七十八章 约法三章

    “李大亮此人,踏实肯干,敢于担当。”说起李大亮,李绩颇有赞许之色,李牧有些惊讶,因为这是李绩品评朝中局势到现在,头一次露出赞许的神情。能入李绩的眼内,足见此人必有过人之处。

    “李大亮是前隋朔州总管、武阳郡公李充节的儿子,当时有人诬告李充节谋反,文帝召他入朝自辩,在路上忧愤而死,家族就此中落。待李大亮长大成人,天下已经大乱。他先是投入庞玉的军中,后来庞玉被瓦岗寨李密击败,又加入了瓦岗军。太上皇立国之后,他率部来投,被任命为土门县令。当时天下大乱,很多百姓都成了流寇,李大亮到任之后,招亡散,抚贫瘠,为了给老百姓买粮充饥,把自己的马都卖了。在任期间,以勤政惠民闻名。太上皇得知后,升他为总管府司马,奉命出兵荆襄,连下十城。辅公反叛时,他用计生擒其大将张善安,立下功劳。太上皇甚为嘉许,封了他武阳县公。”

    李牧听到这儿,心里有数了。原来此人是太上皇李渊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李世民当皇帝,他自然要被打入冷宫,来工部端饭碗了。

    正要岔开话题,却听李绩又说道:“李大亮此人,文武兼备,但真正令我敬佩的是他的品德。李大亮没有府邸,和妻子一起在官署居住。他把陛下赐予的府邸变卖连同他的俸禄一起都拿来抚恤他战死部下的家人了,非常难能可贵。”

    听李绩说了这么多,李牧脑海里慢慢形成了这样一副面貌:这个李大亮是大唐国家建设的一块砖,哪里使用哪里搬,让他干什么他干什么,踏踏实实勤劳肯干还没有怨言,最难得的,他是一个无产主义者,不贪财也不好色,所有的财产都捐了出来……李牧多少有点不相信,这样的人他活了两辈子,都是听说过没见过,只在宣传片里看到过。

    不过这话他没往出说,一个人什么样,一百个人有一百个印象,到底李大亮是个怎样的人,只有亲眼见到了,才能有真正的感受。

    夜已深,聊天也要告一段落了。李绩忽然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李牧。李牧满脸狐疑地接过来,发现是一张宅契,赶紧推回去,道:“义父,我不能要,您快收回去吧。”

    李绩又推了回来,道:“本来,我是没想这么快给你的,而是想等你跟巧巧成亲的时候再送给你。但现在有了赐婚的事,就不得不提前了。你也莫要推辞,总不能让你娘从这里出嫁吧。不要跟我客气,你与思文结拜,与我的儿子就一样了。你父亲去世的早,你母亲也要出嫁了,我这个做义父的,多少也要为你着想一下。”

    李牧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把宅契收了起来。他本是打算坚辞不受的,但李绩的一句话打动了他。是啊,他总不能让孙氏从曹国公府出嫁吧。虽然想起来仍旧有些别扭,但事情还真就是这么个理儿。

    “多谢义父,孩儿不知该说什么,记在心中了。”

    李绩笑了笑,道:“逃营送信,此为勇。去而复返,帮助思文守城,此为义。挽救全城百姓性命,此为仁。夺取传国玉玺,此为谋,为了母亲甚至不惜顶撞皇帝,此乃孝。有勇有谋,仁义孝顺,这样的年轻人,即便不是我的义子,我也会照拂一二。好孩子,你很不错。只可惜你那义弟不及你一半,来日你可要多劝诫于他。”

    李牧忙道:“思文也有可取之处,义父不必太过担忧。”

    “希望如此吧。”李绩说了一句,起身道:“天寒露重,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日我让你二叔给你准备一匹马,工部离得远,骑马也方便些。”

    “多谢义父。”

    李绩笑了笑,转身走了。李牧也把冷却好的酒液拿坛子装了,收拾了一下,回到跨院休息了。

    次日报晓的雄鸡刚刚打鸣,唐家的彩礼就送到门口了。李绩开中门迎了进来,在大堂之上,李牧与唐俭见了面。这次见面,双方都非常尴尬。唐俭在李牧的眼神压制下,老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不敢跟他对视。

    良久,李牧叹了口气,道:“唐大人,你我二人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了。听闻你逃出升天的消息,我还高兴许久。我也非常信任你,才会在危急之际,想到把家人寄托于你的府上。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你让我说点什么好啊!”

    唐俭急忙道:“李牧,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与你的母亲,绝无任何苟且之事。我对她的感情,完全是发乎于心,止乎于礼。实在是情难自禁,才豁出面皮,去求陛下做媒。我这几日想来,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你可还记得,你我初识之时,我曾承诺‘汝之母,吾养之’,却不想竟一语成箴,世事变化如此,妙不可言啊!”

    李牧紧咬着牙根,道:“唐大人,你要是再让我听到这种恬不知耻的话语,我可能就要反悔了。”

    唐俭这时候可不敢得罪李牧,连忙说道:“都是我胡乱猜想,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李牧懒得跟这个老有少心的家伙磨叽,直截了当道:“唐大人,此事我能答应,与陛下做媒无关,与你位高权重也无关。今天我索性就把话说个清楚明白,我之所以答应这桩婚事,完全是因为我母亲孙氏心中也对你有意。母亲把我养大,吃了很多苦。我曾在心中发愿,定要让她舒心顺意,颐养天年。她做的决定,当儿子的不能违抗,只能遵从。不过有三件事,我要说在前面,你须应我,这件事才算是真正定下来。”

    “你说,莫说三件,十件我都答应!”

    “第一件事,你要待她好,此番你迎娶她,也算是朝野尽知的事情了。若有一日你移情别恋,我就算官职爵位低于你,也不能与你善罢甘休。”

    “这是当然,我与你母亲孙氏情投意合,只盼相守终生,怎会移情别恋。若有那一天,叫我不得好死。”

    “第二件事,我知你家族三代公侯,出身高贵,但不能因此给我母亲气受,要是给我知道你的哪个儿子,或者哪门亲戚不尊重我娘,我也与你不能善罢甘休。”

    “此事我已想到了,早就吩咐下去了,不仅限于我的儿子和亲戚,任何人不尊重我的夫人,用不着你,我都不能与他善罢甘休。”

    “第三件事、”李牧停顿了一下,正色说道:“我李牧虽然出身卑微,但却也有骨气,也要脸皮,断不能背负献母求荣的恶名。故此,我把话说在前面,我不会接受你任何形式的帮助,你也不必为我劳心费力,好好待我母亲就行了!”

    唐俭诧异道:“这是为何……?”

    李牧懒得解释,直接道:“这三件事答应了,我能叫你一声继父。你若不答应,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做个决定吧。”

    唐俭听到此话,也来不及想了,立刻道:“答应!我全都答应!”

第七十九章 工部报道

    答对完了唐俭,随后高公公就来了,李世民办事还是很利索的,昨日答应赏银千两置办嫁妆,今天就送了过来。还有一品诰命的服饰和制诰,李牧带着孙氏谢恩完毕,自然又是一块银子塞到了高公公的袖子里。

    高公公喜笑颜开,告诉李牧太上皇有点等不及了,让他快点送酒过去,李牧满口答应,一直送高公公到门口,才回到大堂。大堂里,孙氏伸手把红绸掀开一个小缝儿,正在往里面瞄,见李牧回来了,道:“儿啊,你快来数数,这有没有一千两啊,别让那个太监贪了去,我看他挺贪财的。”

    李牧笑道:“娘啊,这可是陛下的赏赐,谁敢贪呐。儿子给他些钱,不过是想结交一段善缘,他毕竟是在陛下身边服侍的人,以后宫中有什么消息,咱也能早点知道,放心吧,这银子肯定对数。”

    说着,李牧把红绸掀开,忽然有点发懵。只见檀木托盘之上,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一个个银元宝,而是各式各样的银质器皿,其中有几个他还认得,不就是定襄城宝库里的东西么,李世民怎么会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做赏赐?

    这时李弼刚好过来找李牧,为他解了疑惑。原来这封赏是有制式的,赏赐国公,须用金银,而现今国库空虚,皇帝的内帑也不充裕,这也是多亏了找到了颉利的宝库,否则李世民就赏不出这千两银,该用土地代替了。李牧担忧这些器皿不能当钱花,李弼却说无碍,只要是银子,什么形状都是硬通货,这些器皿很多都非常精美,拿到市场去,价值更高。

    李牧也不知道唐朝结婚都要什么嫁妆,就把这些银质器皿都交给了李弼,请他代为置办。李弼应了下来,又跟李牧说了一下酒坊的建造进度,带着东西离开了。

    李弼前脚刚走,孙氏就拍上了大腿,心疼道:“傻儿子,嫁妆随便应付一下也就是了,这些好东西,你倒是换了钱,留着以后用啊,娘到了唐府,吃穿用度什么都不缺,带那么多嫁妆干什么!”

    李牧笑了笑,道:“娘,这可是陛下的赏赐,专为置办嫁妆用的,怎敢私藏啊?”

    “偷着藏起来,谁能知道。”

    李牧摇了摇头,道:“娘,儿子说了,只盼您过得舒心自在。钱,儿子能赚,用不着这些。反倒是您到了唐府,虽说衣食无忧,但家仆奴婢之流,总要给点赏赐,手头没钱怎么成?而且儿子也不想让娘嫁的寒酸了,这些嫁妆儿子还嫌少呢,只是现在手头不宽裕,无奈只能将就了。今早唐府送了彩礼过来,待会我也让二叔拿去帮忙换成铜钱,装个箱子您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唉!娘本想把这些钱拿来给你和巧巧……”

    “娘啊!”李牧拉着孙氏的手,道:“儿子都说了好多次了,钱儿子能赚,您就放心吧。巧巧也不是那种贪财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的。”

    “你这孩子啊,就是太要强,脾气太倔了。”孙氏叹了口气,道:“那便依你,只是我要给我的儿媳妇买些首饰,你总不能还挡着吧?”

    李牧笑了笑,道:“这都随您,时候不早了,儿子还要去官署报道,您回跨院歇着,儿子这就出发了。”

    说完,李牧与孙氏告别,骑着李弼准备好的马,由王虎带着,俩人一起去往工部官署。李牧不认得路,而且王虎等李牧报道完了,还要带他去看李绩赠给他的宅邸。

    路上,听王虎一说,李牧才知道昨天李绩说工部离得远是什么意思。这六部的官署,除工部之外,都在皇城内。唯有工部的官署,在长安城西南,紧挨着延平门,曹国公府在朱雀大街,骑马到工部官署也得一个时辰,要是靠两腿走路,指不定要多久。

    朝廷把工部的官署安置得那么远,除了工部地位不如其他五部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工部司职长安城的各项建造,需要一个很大的备料场,还要安置四方来服徭役的工匠。城中寸土寸金,哪有那么大的地方,而延平门附近比较偏僻,又靠近城门和西市,地方大,运料也方便,自然就选在这里了。

    从朱雀大街一路走来,房子是越来越矮,越来越稀,到了工部所在的附近,竟然出现了一大片棚户。放眼看去,仿佛后世的贫民窟一般。李牧看得心里非常难受,满长安的好房子,都是这些工匠们建造的,但他们却只能住在这种棚户里,多少有些讽刺。

    穿过这一片棚户,终于看到了几幢像样的房子。加起来约莫有曹国公府的仓库大,靠西有一个马厩,里面养着两匹面黄肌瘦的马,李牧看了眼旁边的王虎,道:“你别告诉我这里就是工部官署,我不太敢信。”

    王虎点了点头,道:“这里确实是工部官署,看到那个马厩了么,那就是工部侍郎李大亮的家,府里修缮的时候需要工匠,我来过一次。东厢房是他住的地方,西厢房用来处理公务。”

    “哎呦……”李牧挠了挠头,对自己的职业前景瞬间悲观了。

    二人下马,来到门口敲门,一个妇人从东厢房出来,见他们俩面生,试探问道:“你们找谁?”

    李牧赶紧施礼,道:“在下李牧,被陛下封为工部郎中,今日是来报道的。不知侍郎大人现在何处?”

    “啊,知道这事儿。他在西厢房批阅公文呢,我这儿摘着菜,你们自便就好。”

    俩人转头奔西厢房,叩了下门,里面有人把门开了。李牧看到此人,便瞬间相信了昨日李绩说的话,眼前这个人,确实就像是宣传片的。只见他身不穿官服,一副寻常百姓打扮,看起来倒是挺干净,只不过袍子下摆还是有一个补丁。长着一副就差把‘我是老实人’写在脸上的样貌,皮肤黝黑,手上全是茧子,哪有什么当官的气度,倒更像是一个铁匠。

    “下官李牧,拜见侍郎大人。”

    “你就是李牧!”李大亮非常热情,让开了门口,道:“来,快进来!进来说话!”

第八十章 基本情况

    李大亮把二人让到屋内,有些不好意思道:“房屋简陋,见笑了,坐吧,不用太过拘束。”

    李牧打量一下屋里的陈设,实在十分简单,北墙有一个竹架子,上面堆放着书籍和公文,靠西侧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东侧两把胡椅,南墙上有一个木楔,上面挂着李大亮的官服,全屋上下,只有这件官服算是能撑一点场面,但看样子,这件官服也不经常穿,一点褶子都没有。

    李牧和王虎依言坐下,李牧道:“大人说得哪里话来,有道是‘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大人之品德有目共睹,那些笑话之人才更加可笑。”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李大亮细细咀嚼此句,拍手笑道:“好字句!何人所言?”

    李牧张了下嘴,差点把刘禹锡三个字脱口而出,忽然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觉得有点不对劲。刘禹锡好像是晚唐的人,现在提起来谁能认识,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边城谚语,下官也不知是何人所言。”

    “大有深意,大有深意啊!”李大亮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这句话,道:“一言道尽了我心中所想,吾道不孤也。”说着,李大亮把笔放下,道:“前日上朝时,我已听闻过你的事迹。年纪轻轻,能立下这么多功劳,实在是少年英才。陛下既安排你在工部任职,自当勤之勉之,工部的条件虽然不如其他五部,但也是国之枢要,责任重大,马虎不得,你可要多加注意才是啊。”

    李牧忙起身施礼,道:“不瞒侍郎大人,昨日我才得知任命,对这工部郎中一职,实在是不甚了解,还望侍郎大人解惑。”

    “这是当然、”李大亮示意李牧坐下,娓娓言道:“我与你从头讲来。工部乃六部之一,设有: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一人,正四品下。工部掌山泽、屯田、工匠、诸司公廨纸笔墨之事。其属有四:一曰工部司,二曰屯田司,三曰虞部司,四曰水部司。各司设郎中一人,从五品上;员外郎一人,从六品上。工部司为工部头司,掌营建之政令与工部庶务。屯田司掌天下屯田之政令。虞部司掌天下虞衡、山泽之事。水部司掌天下川渎、陂池之政令,以导达沟洫,堰决河渠等。工部司另设主事三人,其余各司设主事二人,皆从九品上。”

    听李大亮说完,李牧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这工部郎中,就是大唐的工程建设司司长!这要是搁在后世,得是多大的官,多肥的差啊。但看看现在这工部,差距咋这么大呢!

    李大亮又道:“你是工部郎中,自然是分管工部司事宜。工部尚书段纶段大人,并不直接管理工部事务。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跟我说就行。工部司本就是四部司之首,你又是县侯,现今工部诸官员,除我之外,皆在你之下。但四部司各管其职,除工部事务之外,其他的事情,还是少参与为好。”

    李牧点点头,道:“侍郎大人的嘱咐,下官记下了。那不知下官以后是要每天都来官署坐堂,还是……”

    “啊,不必每日都来。有事的时候过来就是,你若对工部的事务不了解,尽可交给员外郎宇文规。他对工部诸般事务皆娴熟,断不会出岔子。”说着,李大亮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份名单递给李牧,道:“这上面写着工部司的诸位官员的姓名和履历,等下你去工部司等一下,他们知道你来了,自会来请见的。”

    李牧把名单收好,正要问一下他最好奇的问题,那就是工部的官署,何以穷困潦倒成了这样,忽然门口传来叩门声,有人叫道:“侍郎大人,咱们就要启程了,特来拜别。”

    “来了!”李大亮应了声,转身从架子上拿下来一个盒子,也没避讳李牧,当着他的面打开,从里面取出了几串铜钱,李牧目测了一下,约莫有三五贯的样子,拿出来这些钱之后,盒子里还能有个两三贯。只见李大亮拿着这些钱,来到门口,把门打开,门外是十余个背着包裹的工匠,他把钱交到为首一人手中,道:“这些钱虽然不多,但是也能添补一点,你们一路多加小心,回到家乡之后,央求识字的人写封信给我,让我知道你们都安全到家了。”

    “谢谢侍郎大人,多谢侍郎大人,您真是好人啊!”十几个工匠跪下磕头,李大亮赶紧让开,一一把他们扶起来,道:“你们不远千里来长安服徭役,非常辛苦,很不容易,我这点微薄的心意,实在算不了什么,你们拿回去,买些粮米种子,好好过日子,跪拜我实在是当不起,天色不早了,快点出发吧,走吧!”

    工匠们又再三道谢,李大亮一直送出去上百米才回来。李牧有点明白工部是怎么没钱的了,敢情这工部的老大是个慈善家,国家征发的徭役,国家都不给钱,他自己拿钱贴补……唉!人肯定是个好人,但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啊!

    李牧把问题憋在了心里,与李大亮告辞,在他的指引下,来到了东侧的一栋房子,跟李大亮所居住的房子差不多,都没有曹国公府的仓库大,走到近前才看到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工部司’三个字,墨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快看不清了。

    李牧推门进屋,见屋里已经有人等着了。看到他进来,两人先是一愣,然后都起身施礼。李牧点了点头,在主位坐了下来,把李大亮给的名单拿出来看了一下,再看看屋里这两个人,皱眉道:“方才侍郎大人告诉我,工部有员外郎一人,主事三人,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剩下那俩在哪?不知本官今日上任么?”

    俩人对视一眼,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起身拱手,答道:“禀报郎中,下官工部司员外郎宇文规,旁边这位是公孙康公孙主事,另有王元王主事,张简张主事二人,事务缠身,未能前来面见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事务缠身?”李牧挑了挑眼皮,道:“什么事务?”

    “呃……”宇文规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赵国公府修园子……二位主事去帮忙了。”

    “修园子?”李牧拧起了眉头,道:“是陛下的旨意,让他们去的么?”

    宇文规清了下嗓子,小声提醒道:“大人,赵国公就是当今国舅爷,没有陛下的旨意,是管事来此……”

    李牧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看不出是怒还是笑,道:“赵国公府的管家来说了一声,就把我工部司的两位主事叫去修园子了……甚好,甚好啊!”说完,李牧没有再说什么,拿起笔在名单上把两个主事的名字涂黑,然后收入怀中,叫上王虎走了。

    宇文规与公孙康对视一眼,俩人都没说话,至于心里在想什么,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第八十一章 西市买婢

    从工部离开,王虎带着李牧去往李绩送与他的宅邸。这宅邸在安义坊,也在朱雀大街旁边,只是距离皇城较远,与曹国公府的地段自是不能相比,但在长安城内,也算是中上等位置了。这个宅邸,本来是为了李思文预备的,待他成家立业自立门户之时所用。但现在李思文在定襄做了县令,而李绩几次试探口风,李世民也没有把李思文调回来的意思,暂时也用不上,就把这个宅邸送给了李牧。

    路上,王虎一直在用余光偷瞄李牧的神色,与李牧相处时日不短,对李牧的脾气,王虎多少了解一点。方才看到李牧把两位主事的名字涂黑,王虎就知道这事儿不能善了了。但这次对面可是长孙无忌,是国舅爷,一个刚刚上任的工部郎中,就要去撩拨国舅爷的虎须,这任谁看来都是鸡蛋砸石头的事情,王虎跟随李绩多年,性格上多少也沾染了几分李绩身上的谨慎,有心劝说李牧事不可为,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眼看前面就是安义坊了,王虎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道:“李牧,你可莫要冲动啊!”

    “嗯?”李牧奇怪地看向王虎,道:“什么冲动?”

    “我知道你因为两个主事去赵国公府修园子没来拜见你的事情生气,但是你千万不要冲动啊。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他们。那可是国舅爷,当朝一品国公,修园子需要几个工匠,到工部知会一声借几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也不只是国舅爷,咱国公府修葺的时候,也来工部借过工匠,其他国公也多少都用过一些,这是很平常的事情,你千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得罪了国舅爷啊。”

    李牧笑了,道:“原来是这事儿,我没生气,也没冲动……我脸上的表情很像在生气么?”

    王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你要是没生气,干嘛划掉他们的名字?”

    “划掉名字,是因为人不可用,并不是为这件事而生气,也不是针对国舅爷。但我要是想在工部郎中这个位置上做出点事情,现在工部行事的作风是绝不可取的,必须得改变,只是我一时还没想好该如何做,等我想好了,在处置也不迟,不差几日。”

    王虎点点头,道:“我虽然没当过官,但是我见咱家国公处事,都是慎之又慎,如履薄冰。你是头一次当官,还是稳妥一些,能不惹事,尽量别惹事吧。”

    李牧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有些讶异。这王虎在战场上,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提及这官场之事,却如此战战兢兢,不禁令人发噱。

    又行了几步,到了一处府邸之前。王虎翻身下马,从腰上拿出钥匙,把门上的铜锁打开了,带着李牧进去。这是一座标准三进的宅邸,内外二宅,外加一个大堂,与国公府的气派相比自是不如,但若是居住,二三十人也住得下。李牧在宅邸里转了一圈,看得出平日是有人打理的,内外都很干净,只需要购买一些应用之物,随时都可以住进来。李牧很是满意,打算回去收拾一下,就带老娘和巧巧过来。赐婚之事时间紧迫,只有七日,现在就得准备起来了。

    从宅邸出来,王虎提醒道:“你现在是侯爷了,也有了自己的宅邸,须要安排几个丫鬟下人才得当。今日刚好逢三,西市有新奴拍卖,不妨去看看。”

    “奴隶?”李牧微微皱眉,道:“西市经常有奴隶卖么?”

    “今次平定突厥,几路大军都带回来很多俘虏,其中一些就会被放到西市拍卖,还有一些专做奴隶生意的商人,什么来路都有,辗转到此盼望卖个好价钱。每天都有奴隶卖,但只逢三的日子有拍卖,奴隶的质量要好得多。”

    李牧见王虎说起奴隶的时候,脸上表情不变,便知道西市的奴隶买卖,在唐朝人眼中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对于身具后世思想的他赖上,多少有些冲击,但想到唐朝的社会环境,还是能够理解的。这个年代,奴隶是财富的一部分。自己用不到,自然要拿出去卖掉,虽说有些不够人道,但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李牧想了想,道:“反正时候尚早,咱们就去看看。也不知那西市的奴隶,价值几何?”

    “寻常昆仑奴,几钱银子,不到一贯。有些武力的突厥人,差不多一贯钱。价格高的是年轻的女子,其中新罗婢女是价格最高的,差不多得两贯钱上下,但也不是绝对,若样貌出挑,价格还要上涨,几十贯的价钱也出现过。”

    李牧心想这府邸也没几个人,给巧巧配一个伺候的丫鬟,再找一个厨子做饭,一个马夫喂马赶车,再找两个干活的老妈子,其实也就够了。按照每人一贯钱来算,也超不过去十两银子,他现在身上带着十几两银子,前天熔炼铁锭,提炼矿渣,又攒了三十多两银子在系统里,随时能兑换出来,怎么算都够用了。

    俩人掉转马头,来到了西市。在王虎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叫做“口马行”的地方。下了马,自有人来支应。有人替俩人把马牵到了一边喂上草料,又给了两人一人一个木牌,上面刻有编号。李牧看了眼手里的木牌编号是“叁贰”,也不知道是32还是23。俩人走进口马行,只见这里面是一个一个‘地摊儿’,奴隶们被捆着手,一个连着一个坐在地上,面色木然。每个人头顶都插着一根草,这些草长短不一,代表了不同的价钱,草长一点的,价格就贵些。但这只是标明了档次,具体多少钱,还要和人贩再商量。从外至里,也有不同,靠外侧的都是一些年老的,精气神很差的奴隶,靠里一点则是一些青壮奴隶和一些妇女,再往里逐渐可以看到一些孩童,个个面黄肌瘦,而年轻女子则是一个也看不到。

    李牧打算给白巧巧找一个伺候丫鬟,一直也寻不到合适的。忽然一声锣响,李牧抬眼看去,只见口马行的中心处,一块幕布落了下来,露出一个圆形高台,一个山羊胡手里拿着一面铜锣,刚才那声锣响,就是出自他手。

    “列位上眼!今儿有好货!”

第八十二章 凶奴俏婢(1)

    山羊胡作了个罗圈揖,道:“小人胡三儿,列位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在下便简单做个介绍。我胡三儿祖籍渤海,家传三代贩奴,从不做倒手的买卖,求精而不求多。您要是想买些下田干活的奴隶,别找我,我这儿没有,但您若是想找个俏婢丫鬟,庭院护卫,逢三来这口马行寻我,保管叫您满意而归。得嘞,就说到这,闲言少叙,列位上上眼吧!”

    胡三儿说完,往台下递了个眼神,立刻有人牵上来一批奴隶,一共五个人,都是青壮年,看样貌要比门口摆摊儿的强不少,至少没有面黄肌瘦,看上去是没饿着的,几个人都被捆着手,一个连着一个,低眉顺眼的,李牧不知怎么就想起‘贪吃蛇’来了,他很好奇这些人为什么这么老实,手肘碰了一下王虎,问道:“王大哥,你看这些人,都像是有膀子力气的,他们要是一条心反了,不一定就逃不掉,怎么这么听话啊?”

    “看他们额头、”王虎伸手指了一下,李牧仔细看去,只见这些人的额头上,都烙上了印记,王虎解释道:“口牙行的人贩子,都在西市署有登记。每家都有自己的专属印记,奴隶打上了哪一家的烙印,就说明是哪家卖出的。奴隶卖出之后,若奴隶逃了,哪怕逃到天边去,只要不出大唐领土,任何一地的官府抓到,都会给送回来。要是个人抓到了,人贩子也会给不菲的赏金。抓回来就是砍头车裂,没有好下场,逃是肯定逃不掉的。所以基本上这些人只要是入了奴隶籍,打上了烙印,基本就认命了。不认命的也自杀了,不会出现在这里。”

    李牧点了点头,心里有数了。在唐朝的社会中,奴隶已经和牛马一样,被认知成了一种私人物品,就算这奴隶逃了,也逃不出官府和百姓组成的天罗地网。

    说话间,五个青壮奴隶经过两轮叫价,被一个买家以七贯钱购入。当面点钱,立契,买家接过捆人的绳子,买卖就算完成。这些人的命运,自此就掌握在了买家的手里,是杀是剐,都跟牲畜无异了。

    看到这样一幕,李牧油然而生一股庆幸之感。虽说大家同样是穿越,有的人能穿越成王爷皇上,富商状元,开局就是巅峰,人生逍遥自在,自己没那个命,穿越成了俘虏,但也还算好了,要是穿越成了奴隶,人生更加晦暗无光,而且脸上还要被烙个图案,基本上算是毁容了。

    忽然李牧想到了要买的丫鬟,问道:“那些奴隶女子,该不会也有烙印吧?”

    王虎摇了摇头,道:“女子伤人的事情极少,而且大部分人买奴婢,都是为了……”王虎含糊了一下,继续道:“打了烙印卖不出去,没人会那么干。”

    “还好,还好。”李牧点点头,虽说他买丫鬟不是为了王虎说的那种事情,但要是整天对着一个毁容的女子,任谁的心情也好不起来。李牧从来也不是一个圣母婊,看到弱者,他只能是不去欺辱,但也不会像李大亮那样,以做慈善为己任。

    胡三儿又卖了两轮青壮奴隶,出价基本都在一贯钱左右。台下已经有人等得不耐烦了,道:“胡三儿,你是不是没货在这儿硬挺啊,说的好货在哪里,赶紧的,再磨叽轰你下来了!”

    胡三儿顺着声音看过去,立刻换上了一个笑脸儿,道:“原来是崔公子,您莫急呀,好货这就来了!”说着,他拍了拍手,台下牵上来三个年轻女子,面貌倒是一般,难得在于她们竟是三胞胎,而且身段儿不错。胡三儿抖擞精神,介绍道:“这三个新罗婢,是我花了大价钱搞到手的。除了东边这个之外,另两个还都是处子之身。也是我胡三儿倒霉,买到手的时候,不曾验过。但懂得此中乐趣儿的行家,想必也不会介意,起价六贯,各位竞价吧!”

    “十贯!”

    “十五贯!”

    “二十贯!”

    叫价此起彼伏,李牧看得都傻了,在场众人大部分也都是一脸懵的状态,都看向那几个叫价的人,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疯狂。最终三胞胎被崔公子以二十五贯拍得。崔公子让下人交了钱,拿了三胞胎的卖身契,在高台上给众人‘科普’:“这三胞胎的妙处在于,她们彼此之间心有灵犀,与其中一人欢好之时,另一人感同身受。此等乐趣儿,说不明白,唯有试过,才能尽晓其中奥妙啊!”

    胡三儿立刻一记马屁送上:“崔公子风流倜傥,潇洒不羁,好叫人羡慕,待会还有一个好货色,崔公子可要备足了钱啊。”

    “放心,只好货好,钱不是问题。”

    胡三儿笑了笑,抱了个拳,对台下众人道:“今天我胡三的好货,一共三件,刚才的是一件,还剩下两件儿。这回是个健奴,各位上眼吧。”

    话音刚落,高台的边沿忽然多出个脑袋。众人吓了一跳,这高台七尺有余,这个人还能高出一个脑袋,莫不是有八尺高了?等他走到台上,众人便确定了,此人身高足有八尺往上,胡三儿站在他面前,只到腰间,伸手勉强搭肩膀,根本摸不着脑袋。他的手脚都有铁镣铐锁着,对于这样的家伙,绳子根本控制不了他。

    “第二件货,就是这个奴隶。大家也看到了,此人身高八尺,力大无穷。”说着话,两个人抬着一个石锁来到了台上,胡三儿对奴隶使了个眼色,这巨人走过去,镣铐哗啦啦乱响,只见他弯腰伸手,‘嗨呀’一声,两个人抬的石锁,他一只手就举了起来。王虎吓得脸色都变了,喃喃道:“这得多大的力气!”

    “两贯起拍,列位出价吧?”

    出乎意料的安静,没有人叫价,胡三儿也愣住了,四周看了眼,又重复了一遍,道:“两贯起拍,列位叫价吧?”

    还是没人叫价,胡三儿有些慌了,急声道:“列位是怎么了,因何不出价啊?这个奴隶,身高八尺,力大无穷,这还是没吃饱,吃饱了力气更大,看家护院,干活种地,什么都成啊,两贯钱还贵吗?”

第八十三章 凶奴俏婢(2)

    还是那个崔公子搭话,道:“胡三儿,任凭你说出花来,也不会有人买的,这么大一个人,得吃多少东西,这里是长安城,哪来的匪盗,看家护院随便买个奴隶都成,你这个……看到他的眼睛没,都是红的,那是人的眼睛么?倒像是野兽!这要是买到家里,哪天狂性大发,谁能制住他?若是伤了家人性命,就算是官府把他抓了,命谁来赔?我看呐,你这个卖不出去了。”

    “别啊!”胡三儿急得跺脚,道:“崔公子,您不捧场,也别拆塔啊,您相不中,也许有别家相中的,您这是干什么……列位财主大爷,有没有看中这个奴隶的,两贯,只要两贯,不多啊!”

    “我出两贯。”李牧学着刚刚参加拍卖的人的样子,举起了手里的木牌。胡三儿如获至宝,赶紧道:“这位三十二号大爷出价两贯,还有更高的么?”

    鸦雀无声。

    胡三儿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道:“恭喜这位大爷拍得了,您过来换契约吧。”

    李牧给了王虎两贯钱,王虎走过去把契约换了,拿了手脚镣铐的要是,把奴隶领了回来。这奴隶倒也老实,跟过来之后就站在李牧身后,一言不发,犹如一座铁塔一般。

    胡三儿的买卖做赔了,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最后的拍卖上。

    “各位,刚才的买卖,赔了!但是没关系,接下来这最后一件货,我有信心能拍个高价儿。”胡三儿拍了拍手,这回不是牵上来的,而是扛上来的。只见两个健妇扛着一卷布来到了台上,就在众人莫名其妙之际,两个妇人把布立起来,用手擎着。胡三儿走到近前,伸手把布扯开一个裂口,用力一拽,一个女子、或者叫女孩更合适一点,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女孩看上去约有十四五岁,一双眼睛满是泪水,模样虽然稚嫩,但绝对是一个美人胚子。胡三儿观察众人反应,心中更加有底,道:“列位大爷容我介绍,大家看到了,这是一个美人胚子,但要是止于此,也算不得压轴。我可以给大家透露一下,这个丫头很不一般。但到底哪儿不一般,容我卖个关子,先不说。咱们这最后一场的拍卖,也换个路数。我心中有个价格,我把它写下来。我先不说这个丫头的好处,咱们先拍,到了我心中的价格,买卖成交,不到我心中价格,我说她一个好处,每说一个,竞价就要翻倍。举个例子,开始的时候,每次加价半贯,我说了一个好处之后,每次加价就要一贯,我说了两个好处之后,每次加价就要两贯钱,以此类推。诸位,我说得可清楚?”

    见大部分人都点头了,胡三儿在纸上写了几笔,然后折叠起来,伸出了一只手,道:“起价五贯!”

    “十贯!”那边话音刚落,崔公子就出价十贯。眼珠子都冒了绿光,刚刚他还在三胞胎身上上下其手,这会儿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眼睛只盯着高台上的女孩,一眨都不眨,旁边的三胞胎,更是一眼也不看了。

    “崔公子出了十贯,行家就是行家,看出了门道。但十贯钱可少了,崔公子,您也知道,不止这个价。”

    崔公子瞪着眼珠子道:“废话少说,价高者得,要是没人竞价,她就是我的!”

    胡三儿摇了摇头:“话已说在前面,到不了我写下的价格,买卖不作数,崔公子可要遵从规矩。”

    “那你要是写个一千贯,谁能出得起?”

    胡三儿笑道:“没那么多,再怎么说也就是个奴婢,哪能敢要那么多钱。您放心,等买卖成交了,您就知道小人没多要。既然这轮出价没成交,那我便说一个好处,列位大爷听好了,春水玉壶露花雨,含苞春芽蚌含珠!”

    翁地一声,犹如滚油倒入了开水一般,瞬间点燃了在场的男人们。

    “十二贯!”

    “十六贯!”

    “二十贯!”

    “二十五贯!”

    “我出三十!”

    一番竞价之后,还是崔公子最后一个喊出来,只见他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仿佛从身上切下一片肉一样,气喘吁吁道:“胡三儿,我出三十贯,三十贯,不少了,给我个面子,我领你人情。”

    胡三儿自然听出语气中的威胁之意,但他既然能在口牙行做买卖,背后也有靠山,并不十分惧怕这位崔公子,闻言笑道:“公子,非是小人不给面子,实在是口牙行的规矩大家都懂,站在这高台之上,一切都要用钱来说话,这个面子我给不了,也给不起,抱歉了,三十贯还不够。我再说一个好处,列位再加价,请上眼细看!”

    只见胡三儿用力一扯,把女孩身上的布又扯下一条,露出了右臂及小腹。力道拿捏得极好,上下一丝不差,更加重要的地方一丁点也没露出来。只见此女肤若凝脂,吹弹可破,暴露在空气中,凉风一吹,微微泛红,却不是鲜红,而是桃花粉色,殊为可爱。

    “此女乃是高句丽人,懂行的都知道,高句丽人家有一种秘法,女子幼年若以秘法沐浴,及笄之后,容颜娇媚,冰肌玉骨,清净无汗,承欢之时,敏感多情,声音婉转,妙不可言,实乃男人之瑰宝也。此女仍是处子,年龄也在及笄前后,若是买回府中,稍加调教,便可享用了。两个好处相加,三十贯未免仍少了些,请各位再加价吧。”

    价格已经到了三十贯,已经是口牙行几年不曾有过的高价了。刚刚一时热血上涌出价的人,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未必敢喊。而能出三十贯买一个奴婢的人也不多见,毕竟就只是一个奴婢,买到家里,也只能当做一个玩物,大唐律有严令,良贱不得通婚,无法拿来传宗接代。女子年华易逝,再好的玩物,过了几年也会腻烦,而三十贯钱,若是拿来置地买房,可是能享用一生的。

    迟迟无人喊价,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喊了一个价:“我出三十五贯。”

    “四十五贯!”

    叫价的还是崔公子,崔公子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咬牙切齿道:“本公子拿出所有存项,就要这个女子,四十五贯,我马上让人送钱过来,胡三儿,你卖是不卖!”

    胡三儿的写下的价位是四十贯,四十五贯已经到达了他的心里价位,还超了不少。而且见崔公子这副样子,好像要吃人似的,再不卖,怕是真的要得罪死了他。胡三儿琢磨了一下也差不多了,便把桌上的纸拿起来,就要跟崔公子成交。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五十贯!”

第八十四章 确认过眼神

    时间倒回,胡三儿伸出了一只手,道:“起价五贯!”

    “十贯!”崔公子喊出了第一个报价。

    李牧侧目看过去,问旁边的王虎,道:“这家伙是什么来头,怎么碰上女的就叫价啊?”

    王虎压低了声音道:“这个人叫崔玉言,出身博陵崔氏,两年前来长安参加科举,但是一直没有考上。崔氏家大业大,他的伯父也在朝为官,他也就一直没有回乡,留在长安打算伺机举个孝廉。他才学一般,却非常好色,经常来口马行物色新婢,我来西市看马几乎每次都能碰见他。这个人心术不正,买了婢女回去玩弄,听说还尤其喜欢用婢女招待朋友,名声非常不好。但碍于博陵崔氏的威名,很少有人敢背后议论他。”

    李牧看了眼高台上的少女,又问道:“这个拍卖法儿倒是不一样哈,这婢女该不会没穿衣服吧?”

    李牧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王虎却真的点头,道:“以前我也见过一次这样拍卖,除了那卷布之外,确实不着寸屡,人贩子随手扯下布条,更能激发买家的热情,有时候买家就为了看戏,故意不出价,听说有一回,一个婢女身上的布都被扯掉了还没成交,羞愤撞柱了。”

    “啧……”李牧吧嗒吧嗒嘴,心有戚戚焉。但他却没想出价,因为实在是太贵了,说话的功夫已经叫到了三十贯了。他只是想要买个婢女伺候白巧巧,三十贯买个干活的婢女,除非是疯了。

    这时胡三儿已经在介绍少女的第二样好处了,李牧听着心中十分怀疑,什么春水玉壶,玉骨冰肌,都是什么跟什么?这山羊胡一边说她是处子,另一边又念叨这些,岂不是互相矛盾么?没人试过,怎么知道的?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李牧毕竟也是男人,听到了这等香艳之语,也不禁看向高台上的少女,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是否能印证胡三儿说的话。

    就在李牧看过去的时候,一直偏着头的少女,忽然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李牧楞了一下,心中不知怎地哆嗦了一下,莫名产生一种罪恶感,脑海中恍惚有一个声音在质问:李牧,你竟能如此淡定地看着一个人像牲口一样被卖来卖去,你的良知去哪了?你到底是一个后世之人啊,难道为了融入唐朝,连原本的良知也要抹去了么?

    李牧晃了下脑袋,想把这个念头驱赶出去,同时他也不敢再看少女的眼睛,把视线挪了一下,刚好看到了红着眼睛跟胡三儿叫喊的崔玉言:“胡三儿,我出三十贯,三十贯,不少了,给我个面子,我领你人情。”

    李牧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少女要是落入了这个色中饿鬼的手上,下场是可以预见的。价格都出到三十贯了,这家伙心中已经升起了火气,这火气必定要发泄在这少女身上的,看来少不了一番蹂躏了。李牧拿余光瞥了眼少女,发现她竟然还在看自己,眼睛一眨不眨,李牧心中疑惑,左右看了下,这少女确实在看自己。场中这么多人,她干嘛就盯着我一个?

    少女虽然没有说话,但通过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已经把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清楚地传递了过来。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仿佛就响在耳边。

    “救我……”

    李牧闭上眼睛,但好像还能看得见少女的眼神一样,那眼神在脑海中越发的清晰。

    “本公子拿出所有存项,就要这个女子,四十五贯,我马上让人送钱过来,胡三儿,你卖是不卖!”

    耳边传来崔玉言歇斯底里的声音,李牧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就在胡三儿拿起他写好价格的那张纸,准备宣布的时候,李牧终于是扛不住了,心想我就喊一次价,能救就救,救不了你也别怪我,图个心安!

    “五十贯!”

    李牧举起了木牌!

    胡三儿嘴都已经张开,马上就要宣布了,忽然听到一声五十贯的报价,立刻把刚刚担心得罪崔玉言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看向李牧道:“这位三十二号大爷出了五十贯的价钱,五十贯呐各位,多少日子没出过这么高的价格了?大爷实在阔气!”说着他又看向崔玉言,挑拨道:“崔公子,恕我爱莫能助,这位三十二号大爷出价五十贯,足足比您高了五贯钱,您要是想要,还得加价!”

    崔玉言已经失去了理智,闻言便喊道:“我出……”话还没出口,被他身后的下人捂住了嘴巴。崔玉言怒视过去,下人急忙道:“公子,您冷静一下,好好想想,要是您拿五十贯买一个婢女,这事儿要是传到了老爷耳朵里……”

    崔玉言听到下人提起‘老爷’二字,神色恢复了一丝清明,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是冷静了下来,挣脱家丁的手,看向李牧道:“今天算本公子认栽,在下博陵崔氏崔玉言,这位公子出手这般阔绰,却是面生的很,不知出身何处,府邸在哪,他日还要讨教。”

    李牧微微一笑,并没有搭腔。王虎开口道:“我家公子的名号,你还不配知道。”

    崔玉言闻听更是怒极,深吸了口气咬牙忍住,道:“公子太过狂傲了吧,多高的门庭,博陵崔氏也不放在眼中么?”

    王虎正要回话,李牧摆手制止了他,道:“博陵崔氏我自然是放在眼中,但是你,似乎代表不了博陵崔氏。英雄不问出处,萍水相逢,我又不想与你为友,为何要告知你姓名?这个婢女你还要不要,要就出价,不要就放弃,我还有事,没工夫在这儿闲扯。”

    两次三番遭到无视,崔玉言的牙齿都快咬碎了。他多想一掷千金好好羞辱李牧一番,但他知道自己若是真的这样做了,在长安他就待不下去了,马上就得被遣返回老家。他的位置则会被族中其他兄弟代替,再无入朝为官的机会。两相权衡,崔玉言还是忍了,道:“今天的事情,玉言记下了。他日再有见面之时,必有报还。”

    说完,他转身就走。跟他一起来的家丁带着他买的三胞胎跟在后面,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落荒而逃了。

    胡三儿见崔玉言走了,心中略微失望,他本想崔玉言再抬一道,卖出个天价去,但是现在看来是没有希望了。胡三儿把他写的价钱公之于众,然后宣布李牧最后得拍。

    李牧的钱袋里只有十几两银子,虽然他可以随时从系统中兑换出钱来,但这样太过惊世骇俗,毕竟五十贯太多了,不可能带在身上。就算是银子也有五十两,还是带不了。李牧便先给了十五两银子,剩下的钱,胡三儿派了一个伙计跟着李牧回府去拿。他一点儿也不担心李牧赖账,在长安地界上,买奴的账是赖不下的。

第八十五章 赔本买卖

    胡三儿这场拍卖结束,高台上的幕布又扯了起来。李牧这才知道,原来这口牙行的拍卖不是一人做的,而是谁有好货,谁就去登记排队,然后按顺序登台拍卖,跟后世的拍卖行大体没有什么区别。胡三儿很久没遇到李牧这般阔气的主顾了,而且见他面生,有心结交下来做个长期的买卖,所以在拍卖结束简单交代了一下之后,他便执意要亲自送李牧到口牙行门口,一路上倍加恭维,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李牧的根底。李牧没怎么搭理,都是王虎在答对,他正在为五十贯钱心疼,心里已经暗暗打定主意,再也不来口牙行买奴了。没那么强的心里承受力,实在是干不了这个事情。人家只不过是看过来,都没喊一声救命,自己就上头了,五十贯啊,足够把一种技能升到中级了。

    李牧看了眼身后低眉顺目跟着的小丫头,从高台上下来,胡三儿给了一件麻布衣服,没有让她裹着布。此时看起来,没了高台上扯布时候的香艳,就是一个后世初中生的模样,虽说脸蛋儿的确漂亮,但还是让李牧颇觉得上当受骗了。怎么小的孩子,就算真是什么春水玉壶,他也下不去手,搁家里干活儿,她什么时候能干出来五十贯钱的活?赔啊,赔死了!

    到了门口,口牙行的伙计早早牵了马在等着了。胡三儿没打听出什么,只好放弃,但是面上做得很足,拱手施礼道:“公子以后若有需要,尽可在逢三之日来口牙行寻我,有好货色我定先让公子知道。只要没上高台,私下里咱们商量个价格就卖给公子,省的与人攀价。”

    李牧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就要上马。跟在身后的大个子突然往前迈了一步,跪伏在地上,双手撑地,脊背平如一座铁桥。李牧看得莫名其妙,道:“干嘛这是?起来!”

    胡三儿笑着解释道:“此地没有上马石,公子踩着他的背好方便上马。”

    李牧看向王虎,王虎也点了点头,看来这种事情在唐朝应该是很常见的。但李牧还是习惯不了,摆了摆手,道:“本公子不兴这个,起来,以后也用不着。”

    胡三儿适时送上一句马屁,道:“公子不但出手豪气,心地也良善,这两个奴隶跟着公子您,日后要享福了。”

    李牧自己爬上马背,道:“就是没这个习惯而已,胡掌柜送到这儿可以了,以后有缘再见吧。”

    “好嘞。”胡三儿拱了拱手,对身后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跟在李牧马后随他一起,他是跟着去取钱的。

    刚走出不远,李牧忽然发现大个子和女婢都是光脚的,踩在坚硬的青石路上,大个子看不出什么,但这小丫头却是走几步就皱一下眉,白嫩的小脚也踩得红了,心里又生不忍。李牧暗骂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圣母了,但还是来到一个鞋铺前,给俩人一人买了一双鞋。小丫头的鞋好买,有现成的。但大个子的鞋却不好买,最大的鞋他穿着也小。好在鞋铺的老板有办法,当场剪了牛皮纳了鞋底,再缝两道横梁,一个牛皮大拖鞋就做得了。大个子穿上,还正合适。价钱当然低不了,要了一百文钱,够买普通人的五双鞋了。

    回到曹国公府,李牧让王虎带着口牙行的伙计在门口等着,他自己进去寻了个僻静的地方,从系统中换出钱拿出来结账。打发了伙计,王虎也告辞了,他还要去带国公府的侍卫们训练。李牧则带着刚买的两个奴隶回到了自己的跨院,一路上心里都在琢磨怎么跟孙氏和白巧巧解释这个小丫头才能不让她们娘俩误会,进了跨院却发现娘俩竟都不在,问了国公府的下人才知道,早上他出门不久,孙氏就带着白巧巧跟着李弼一起去东市采买了。正好空出时间来,可以让他好好跟这个小丫头交代几句。

    大厅中,李牧在胡椅上坐下,看着面前站着的俩人。李牧先指了指大个子,道:“你去门口等着,不叫你别进来。”

    大个儿转身出去,李牧看了看小丫头,道:“你是高句丽人?听得懂我说话么?”

    小丫头木然地看着他,仿佛听不懂似的。李牧觉得事有蹊跷,这个小丫头要是真听不懂,她在高台上的时候,为什么会一直盯过来呢?李牧眼珠一转,道:“听不懂正好,不然我还有点不忍心,实话告诉你吧,我买了你呀,是要送给一个八十岁的色老头,他这个人最喜欢年轻的少女,谁要是落到他手里,不折磨死都不算完,唉……想想都是很残忍啊。”

    小丫头到底还是年纪小,听到这话,吓得哭了出来,跪在地上,哀求道:“主人,你不要把我送人……求求你。”

    小丫头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听起来有一点别扭,和后世东亚人初学中文时候差不多,有点卷平舌不分,还有点大舌头,但也因此听上去有点萌,不招人烦。李牧得意笑道:“小丫头,还挺有心眼的……行了,开个玩笑。我问你,你家乡哪里,因何变成奴隶,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小丫头怯怯地看了李牧一眼,似乎非常犹豫,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主人,我是高句丽人。没有见过父亲,母亲病死之后,我就在姨娘家生活,姨夫心术不正,几次试图对我不轨,姨娘却只当看不见。我没有办法,就从姨娘家逃了出来,却不想遇到了人贩子……”

    听小丫头一板一眼地说自己的悲惨过去,李牧却只是想笑。这个小丫头心计颇多,说话没一句实诚的,她说的这个故事不用猜肯定是假的。但李牧并不在乎,卖身契在手,小丫头又是高句丽人,距此几千里远,她想逃回去是不可能了。李牧也懒得听了,挥了挥手打断小丫头的话,道:“故事就不要讲了,我也懒得听。你既然被我买了回来,有些事就要说在前面。我买你,并不是为了那人贩子说的什么好处,我家有贤妻,用不着你,你也不用担惊受怕。买你呢,只不过是一时心软。以后你就伺候我娘子,她才是你的主人,你的主要任务就是给她做丫鬟,伺候她。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吃穿用度,高兴了还能给你点零花钱,要是伺候不好,你的下场可就不一定了,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小丫头怯怯地应道。

    李牧想了想,又道:“我花了五十贯买你的事情,不许泄露出去,我娘子要是问起,你就说是我见你可怜,花了一贯钱买了你。怎么说你自己想,说漏了我可要罚你。”

    “知道了,不会说漏的。”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孙氏的声音:“呀,哪里来的大个子,可真高啊,巧巧你看,有没有八尺?”

    李牧看了小丫头一眼,小丫头赶紧把眼泪擦掉,站起身来束手侍立在一旁。

第八十六章 知恩重义

    李牧来到院中,见孙氏和白巧巧正在围着大个子看,像是见到什么新奇物似的,赶紧来到跟前,道:“娘,这是我今天在西市买的奴隶,以后他就是咱家的侍卫了。”

    “奴隶?”孙氏久居边城,对奴隶这个词倒是不陌生,只是她没想到,李家也有一天能蓄养奴隶了。又看了看大个子,道:“这孩子长得壮啊,挺好,花了不少钱吧?”

    “两贯钱罢了,不算多。”李牧说着,看到白巧巧和孙氏手里提着很多东西,对大个子使了个眼色,大个子楞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李牧又道:“大个子,这位是我母亲,这位是我娘子,认得了吧?”

    “嗯!”大个子瓮声应了一下,便没有了言语,从西市把他买回来到现在,他就没说过一句话,李牧很好奇这家伙是不是就不会说话,可别是个哑巴,等会得问一下才行。

    进到屋里,看到小丫头,孙氏和白巧巧都是一愣,白巧巧还没怎么,孙氏的目光中浮现出了警惕之色,再看李牧的时候,神色已经冷了下来。

    “你给我跪下!”

    李牧一愣:“娘,这是为何,儿子哪里惹您不开心了?”

    “跪下!”

    李牧只好跪下,但还是满心不解。白巧巧见李牧跪下了,只好跟着跪,但被孙氏把着手臂扶了起来。孙氏看了眼怯怯站在旁边的小丫头,又看向李牧,道:“这个丫头,也是你买回来的?”

    “嗯,早上儿子不是跟您提过义父赠了府邸的事情么,儿子琢磨着好歹也是侯爵府邸,怎么也得有几个下人,所以就买了两个奴隶。大个子能当侍卫,能当马夫,这个丫头可以伺候巧巧,还能帮着做饭……”

    孙氏盯着李牧,道:“就只是如此么?伺候人,做饭,找个妇人来做不是更好么?你找这么一个小丫头……长得倒是挺水灵的,你是什么意思?儿啊,别是封了侯,动了歪念头吧,我可告诉你,我只认巧巧这一个儿媳妇,有你娘活着一天,你就给我老实点,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娘!”

    李牧苦笑道:“娘啊,您真的是误会我了。这么着,我躲出去,您单独问她,我是怎么把她买下的,让她自己说,这总行了吧?”

    孙氏看了小丫头一眼,道:“也好,你去门外等着。”

    “!”李牧低眉顺眼地应了声,起身拉着大个子一起到庭院蹲着去了。起身的时候,他偷偷给了小丫头一个眼色,让她好好的说,这要是说不明白,后院可就要起火了。

    来到庭院石桌旁坐下,李牧心中忐忑,闲着也是无事,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大个子,道:“大个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乡何处,还有什么亲人啊?”

    大个子听到这话,木然的脸上多了一丝戚容,道:“我叫倪可钦力,家在渤海,亲人都死光了,就剩我一个。”

    原来会说话,李牧想了想,又问道:“你的家人是怎么死的,又怎么被抓成了奴隶?”

    大个子迟疑了一下,道:“我的家人是被我的叔父杀死的,我逃了出来,饿晕了,胡掌柜救了我。”

    “你的叔父杀了你全家……”李牧有点脑壳疼,这故事怎么一个比一个离奇呢?但相比屋子里那个小丫头,他更愿意相信这个大个子,也说不清是为什么,直觉告诉他大个子没撒谎。

    “你想报仇么?”

    大个子徒然瞪圆了眼睛,道:“我可以去吗?”说完,他又垂下了头,道:“他已经是首领了,我一个人报不了仇。”

    “活着总要有个目标,你既然身负血海深仇,那就一定要更加努力的活着。这样吧,咱俩约定一下,你若能救我或者我的家人一次性命,我便还你自由之身。在此之前,你就好好在我府里干活,不要惹事,好吧?”

    “多谢主人!”大个子跪了下来,李牧把他扶起来,跟他拍了下掌,道:“君子之约,击掌为誓。主人这个称呼我不是很喜欢,以后你要叫我老大,记住了么?”

    “记住了,老大!”

    “嗯,不错。”一声老大,叫得李牧心花怒放,早在定襄之时,他就打算要在长安找几个小弟跟着自己摆摆威风,这不就有一个了?

    屋里还没聊完,李牧也是好奇,随口问道:“大个子,你多大了啊?”

    “十四了。”

    李牧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十几?”

    “回禀老大,我今年十四了。”

    “……”

    十四……十四!李牧看着大个子八尺有余的身高,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憋了半天,竖起了一根大拇指,道:“可以,太可以了……”

    冲击实在太大,李牧都有点语无伦次了。这时屋里传出孙氏的声音,让他进去。李牧回到大厅,见三个女人都红着眼睛,好像刚刚哭过一场,懵道:“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孙氏叹了口气,道:“我本想啊,娘这命就够苦了,你刚出生不久,你爹就没了,娘拉扯你长大,吃了多少苦娘心里知道。但是没想到,这孩子跟她娘吃得苦,比咱娘俩吃得都多,实在太不容易了。可怜她娘年纪轻轻就病死了,这孩子为了埋葬她娘,甘愿卖身为奴……真是太可怜了,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人。儿啊,娘误会你了,你做得对啊,这孩子命太苦了,买到咱家是好事,以后可得好好照顾着点。”

    卖、卖身葬母?李牧呆呆地看向小丫头,小丫头兀自还在垂泪,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似的。李牧强忍着没揭穿她,心里暗道,买回来这么个戏精,以后也不知是不是个祸患。

    孙氏拉过来小丫头的手,道:“孩子啊,以后你就在咱家住下,等过个一两年,寻到了良人,让我儿子给你置办一份嫁妆,风风光光地出嫁。对了,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

    小丫头抽泣道:“回老夫人的话,我今年十四了,再过几天就十五了。我没有名字,以前娘就叫我丫头。”

    很明显的一句谎话,孙氏和白巧巧愣是没察觉出来。孙氏心疼道:“多可怜的孩子,连个名字都没有。你既然到了我李家,这么着,让我儿子给你起个名字,儿啊,你给这丫头起个名字。”

    小丫头对着李牧盈盈一拜,怯怯道:“还请主人赐名。”

    李牧深深地看了小丫头一眼,道:“做人最重要的是知恩重义,今日有缘,我买下了你们两个,也算救了你们一命。我希望你们心里能记下这个恩情,不指望你们报答什么,但愿你们能心存仁义,他日不要害我李家,也不要给李家惹麻烦。既然我娘让我起名字,那就以李为姓,知恩重义为名,你以后就叫李知恩,大个子叫李重义。”

    小丫头立刻下拜:“李知恩谢主人赐名。”

    大个子也拜,道:“李重义谢主人赐名。”

第八十七章 二进宫

    翌日一大清早,李牧就找了李弼要了一辆牛车,装了满满的一车三杯倒,带上大个子李重义,去给太上皇李渊送酒。孙氏看着李牧带人走了,把小丫头李知恩支开,来到了白巧巧和李牧的卧房里。

    白巧巧正在收拾屋子,见孙氏进来,赶紧起身。孙氏拉着她坐下,小声问道:“巧巧啊,我问你点事儿,你可不能瞒我。”

    白巧巧见孙氏说得如此正色,也不知要问些什么,心中有些忐忑,呐呐点头道:“娘,您问,我肯定不瞒着您。”

    “那娘就问了……巧巧啊,你跟我那傻小子,你俩有没有……圆房没呢?”

    白巧巧听到这话,登时臊了个大红脸,低头捏着衣脚,结结巴巴道:“还、还没呢……郎君说等成亲之后……”

    “怪不得!”孙氏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道:“巧巧啊,是娘欠考虑了。梳洗一下跟娘出门,娘带你办点事。”

    白巧巧一愣,道:“娘,要办什么事啊?”

    “别问了,快点梳洗,娘去找李家二爷借马车,等会就走。”说完,孙氏风风火火地出去了,白巧巧惶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得依言去梳洗打扮,准备出门。

    话分两边,在孙氏借好了车,带着白巧巧和小丫头李知恩出门的时候,李牧骑着马,李重义赶着牛车,刚刚抵达皇城门口。

    这唐朝的皇宫,分为皇城和宫城两个部分。皇城并不是皇帝住的地方,而是宰相们办公的地方,太庙,太常寺,鸿胪寺,将作监等,都设置在皇城。真正皇帝住的地方是宫城,宫城正中太极宫,东侧东宫,西侧掖庭宫,也就是传说中的冷宫。南墙设有永安门,承天门,长乐门三个城门,承天门在正中,并不常用,只有在国有大事,或者大将凯旋的时候才会开启,具有仪式作用。而北门就是著名的玄武门,唐代三次宫廷政变,都发生在玄武门。因为此处距离太极宫更近,成功的几率更大,而不像南墙的城门,进门之后还有数百米的广场,政变本来就是风险极大的事情,数百米的距离,变数太大了。

    李牧是从永安门进宫的,到了宫门口,他就不能骑马了,李重义是奴隶,自然也不能进宫,牛车交给了执事的太监,李牧则由一个小太监引着,来太极宫见太上皇李渊。太监领着李牧到了宫门口,让他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太监又出来,道:“太上皇宿醉未醒,你且等一会儿,待太上皇醒转,咱家再来叫你。”

    说完,太监便又进去了,只把李牧一个晾在了这儿。

    咋整,等吧!李牧左右瞅瞅,见没人注意自己,便在台阶下蹲了下来,望着远山,做沉思状,其实他啥也没想,就是在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侧传来了脚步声,听起来人还不少。李牧赶紧站了起来,只见确实有人过了,前前后后十多个。为首一人雍容华贵,身着绣着凤纹的衣裳,李牧忙打起精神。在这宫墙之内,可以穿凤纹的人只有一人,那就是当朝长孙皇后。这个人他可是如雷贯耳,后世只要是关于贞观年间的电视剧,她都是绝对的重要人物,必须重视起来。

    很快,长孙皇后一行来到了宫门口。李牧这么个大活人,自然能看得见。长孙皇后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你可是前几日御封的逐鹿侯李牧?”

    李牧赶紧施礼,道:“微臣李牧,拜见皇后娘娘。”

    “不必拘礼,你的事情,我听陛下说起过,年少英才,有勇有谋,更难得寻回了传国玉玺,了却了太上皇与陛下的一桩心愿,功劳不小。以后可要勤勉为官,为陛下多分忧才是。”

    “谨尊皇后娘娘教导。”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带着人进了大殿。李牧偷眼瞄过去,见跟随长孙皇后这些宫人手里拿着的都是一些洗漱之物以及早餐等,心里不禁纳闷,这长孙皇后该不是来伺候她公公起床的吧?

    时间须臾而过,一个时辰后,带李牧过来的那个太监终于又出来了,道:“太上皇已经起了,叫你进去说话。”

    李牧赶紧应了声,与这太监擦肩的时候,一块银子不留痕迹地递了过去。这太监年纪尚轻,似乎没想到李牧会拿钱给他,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衣袍一挡,银子便进了他的袖子,再抬起头,已然换上了一副笑脸,道:“多谢大人,今天太上皇的心情有些不好,您可要加点小心。”

    “谢谢公公提醒。”

    俩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进得殿中,只见李渊坐在胡床上,半仰半卧,毫无仪态。一个长孙皇后带来的宫女正在为他喝粥,看到李渊喝粥的样子,李牧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饭来张口’,这老头喝粥,动都不带动一下的,宫女把勺子递到嘴边,他才张一下嘴,宫女小心翼翼地放进去,不敢多了,也不敢少了,更不敢洒出来,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长孙皇后坐在一个锦凳上,仪态端庄。面对李渊如此样子,她的目光中却无一丝不耐烦或是生气的神情。不说别的,就这份涵养,后世几个儿媳妇能做得到。

    李渊见李牧来了,抬手把宫女递过来的勺子挡开,招了招手,道:“李牧,你这小子,让朕好等,你可知罪啊!”

    李牧察言观色,见李渊不似真的生气,心思急转,往前抢了两步,扑通一下跪到地上,道:“臣知罪了,不该让太上皇久等,只因出了一个小岔子,才耽误了时候。”

    “哦?出了岔子,快来说说,是什么岔子。”说着,李渊吩咐旁边宫人,道:“给逐鹿侯搬个胡椅过来。”

    李牧心里叫苦,这叫什么事儿,长孙皇后坐凳子,给他坐椅子,这老头可够坏的!李牧抱歉地看向长孙皇后,正孙皇后微微一笑,起身道:“父皇,儿媳后宫还有事情,晚膳时候再来请安。刚刚提的事情,还望父皇考虑。”

    “走吧!”李渊摆了摆手,长孙皇后行了个礼,便带着人离开了。跟着她来的宫人门,收拾东西十分熟稔迅速,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看就不是一回两回了。李牧多看了两眼,李渊已经等得不耐烦,道:“快点坐下,赶紧说,出什么岔子了?”

第八十八章 心头种草

    李渊此时的样子,活脱就是一个等着听故事的孩童,李牧心中一动,当即便把那日程咬金是如何带着六个儿子翻墙越瓦,抢了他酿好的酒,说想跟他一起做买卖,他又是因为什么拒绝,以及第二日关于马蹄铁的种种,包括李世民赐婚前后事,全都讲了一遍。说到关节处,模仿后世的相声,又比划又学人说话,虽然也没那么十分的像,但对李渊来说,却也是十分新奇。听得是津津有味,时不时哈哈大笑。

    等李牧说完了,李渊抚掌笑道:“原来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程咬金那厮竟敢抢朕的酒……不过倒也似那厮的脾气,混不吝的东西。唐俭这么多年也没张罗续弦,竟会为你的母亲倾倒,看来缘分这东西,果然是妙不可言。倒是你,真叫朕刮目相看,小小年纪,竟敢违抗皇命,当真是一个愣头青,还有那个马蹄铁,也不知是个什么样子,能让李绩和程咬金都如此推崇。”

    李牧眼珠转了一下,看到旁边有一个书案,施礼道:“臣可以画一个给太上皇看看,这东西一点都不复杂,太上皇戎马一生,看了便能明白。”

    “哦?”李渊立刻道:“赶紧画来。”

    李牧走到书案旁,拿起笔沾了点墨,在纸上画了一个马蹄铁,然后把纸撕开,撕下图样交给李渊。李渊把图样拿在手里,稍作端详,便明白是怎么用了,啧啧称奇,道:“果然奇思妙想,这么简单的东西,以前竟没人想到,让你捡了个功劳。”

    李牧嘿嘿笑道:“凑巧而已,臣不敢居功。”

    李渊把图样放在桌上,道:“李牧,你很好,朕喜欢你,今天就别走了,一会儿陪朕宴饮。”

    “这……”

    见李牧面色犹豫,李渊不悦道:“怎么,不愿留下陪朕么?”

    李牧赶紧施礼道:“臣非是不愿陪太上皇,只是臣觉得,太上皇已经到了这般年岁,饮食还是以清淡为好,日日饮酒宿醉太过伤身,臣可以陪太上皇做点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不提这茬还好,提了这茬,顿时点燃了李渊心中的怨念:“朕倒是想做点别的事情,可惜朕生了个好儿子,什么事情都替朕做了,朕不宴饮,还能做什么?伤身体?哈!某些人怕是巴不得朕多伤伤身体,早点死了,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话有点诛心了,李牧不敢接茬,闭口不言。李渊等了会儿,没听到李牧回应,恼道:“怎么,提到李世民,你就不敢说话了么?”

    李牧抿嘴想了一下,道:“太上皇可是真的要听微臣的意见?”

    “废话,自然是要听你的意见,难道此地还有第三个人么?”

    李牧清了清嗓子,道:“那臣便冒死说一说个人的见解,若说错了,还望太上皇恕罪。臣虽出身边城僻壤之地,但来到长安之后,也曾听闻一些天家的事情,多少也了解到了一点。事虽不幸,但事出有因,若把罪责归于陛下一人身上,确实也有失公允。时至今日,谁对谁错,说来已无必要。臣能理解太上皇借酒浇愁之感,但在臣看来,酒入愁肠愁更愁,宴饮宿醉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反而会让心中不满叠加,以至于嫌隙越来越深,父子离心,造成遗憾。”

    “酒入愁肠愁更愁……”李渊叹了口气,道:“此言正对朕心,每每想起那日玄武门之事,朕便心中抑郁……但朕又能如何?李世民好狠的心,朕一共只有三个出挑的儿子,他一下子就杀了两个,把朕逼到了绝境。朕不想选他,也得选他。朝中文武,一半都站到了他的身边,朕还做什么皇帝,不退位还能怎样,难道朕要挥刀杀了他,让大唐再无接续,还是等他杀了朕,背上弑父夺位的千古骂名?”

    说着话,李渊眼眶中已经饱含泪水,李牧看着也不禁有些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贵为皇族又如何,在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面前,任何事情都会被放大,后世都说李世民弑兄杀弟,但纵观古今,为了夺取皇位,这种事情还少么?

    李牧劝道:“太上皇不妨换个角度,若当初死的人是陛下呢?”

    李渊楞了一下,道:“什么意思?”

    “臣是说,若当初的事情反过来,玄武门死的是陛下,现在太上皇的处境,又有什么改变呢?您还是会禅位,还是会借酒浇愁,只不过您缅怀的对象变成了当今陛下而已。陛下允文允武,大唐开国陛下立下多少功劳,您心中有数,您真的不会想他么?臣觉得,若当年死的人是陛下,太上皇今日之愁,只会更多,而不会减少。”

    李渊呆立当场,试着想象了一下,发觉果如李牧所言,若当年玄武门死的是李世民,他只会更加痛苦。

    “这件事的根本原因是兄弟不和,双方都已经把对方逼到了绝境,只不过先下手之人是陛下而已。结果早已注定,太上皇纵然悲伤,又有何用?而在臣看来,陛下登基以来,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他能担当大任,他有能力做一个好皇帝。这也说明了,冥冥之中,天意如此,是上天选择了陛下作为您的继承者,您还有什么烦恼的呢?没有人能做千秋万载的帝王,大部分的帝王,生前无论多么英明神武,打下多大一片江山,也免不了在他死后,江山一夕之间毁于子嗣之手。秦朝二世而亡,不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么?”

    “太上皇您戎马一生,逐鹿天下,多少豪杰尽败于您手,已然一生无敌。在有生之年,又能把江山交给一个可担大任的继承者,看到江山鼎盛,百姓富足……此生可谓完美矣。能让您心烦的人,只有您自己,既然如此,何不放下烦恼,趁着身体硬朗,多做些想做但是未做的事情,岂不美哉?”

    李渊呆楞地听着,一直没有说话,李牧说完了,见李渊没什么反应,不知道自己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也没敢吱声。半响,李渊才吐出口气,开口道:“你这个小子,莫不是李世民派来的说客?”

    李牧赶紧道:“太上皇明鉴,这件事可不是臣提起的。若不是太上皇垂问,臣怎敢议论天家事务。”

    “倒也是……”李渊点点头,又问道:“你说的想做但是未做之事,指的是什么?例如呢?”

    “呃、”李牧想了想,道:“就比如臣,臣昨日去工部报道,见好多工匠都住在棚户之中,条件恶劣,十分可怜。臣心中不忍,所以在想办法,打算筹措钱财,给他们盖一些好点的房子……这就是臣想做还未做之事。”

    “哦。”李渊回想了一下,道:“朕这辈子,想做的事情,基本也都做到了,这想做还未做之事么……怕是只有孩童时那些不着调的念头了。”

    “也行啊,想做就做嘛!”

    李渊笑道:“说得好!好个想做就去做!你先回去吧,朕再好好想想。”

    “诺!”

第八十九章 意外立功

    东宫。

    李世民正在犯愁,李靖大军传回信来,再有七日,最多十日,大军即将还朝。也就是说,颉利要被押送到长安了。突厥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几朝君主都没能真正将其灭国。而颉利可汗,可谓是大唐两代君主的死敌之一,此番灭突厥,擒颉利,此等丰功伟绩,按礼制,要向太庙祭告俘获。

    事情就出在这儿了,李世民现在虽已登基,是皇帝了,但他头上还有个太上皇李渊。太庙祭告先祖,于礼制来说,必须得有李渊参加。可是李世民哪敢跟李渊提起此事,一来这功劳是在他在位时候下得来的,而颉利是他和他老爹俩代的仇人,若要李渊参加,岂不是告诉天下人,老子没办成的事情儿子办成了,儿子比老子强,这让老子心里怎么想?再者说,当日必然是盛况空前,百姓云集山呼万岁,可百姓喊的是李世民,叫的万岁也是李世民,李渊就在旁边,又该如何想?

    李世民怕就怕提了一嘴,勾起陈年往事,到时候别说事情办不了,还得挨一顿臭骂,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他好歹是大唐现任君主,有点丢不起人了。

    可是事情还是要办啊,无奈之下,他只好央求长孙皇后替他去。这些年来,虽然父子关系闹得非常僵,但长孙皇后在李渊那里还是多少有点面子的,盖因长孙皇后为人处世实在是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即便李渊有一肚子邪火,他也没法冲长孙皇后发,但是这次不同以往,李渊虽然没有发火,但长孙皇后早晚请安已经去了两天,见了四面,依然是冷脸相对。李世民又不是傻子,自然知晓父亲的态度了,心里郁闷,奏折都懒得看,不住地唉声叹气。

    “陛下,我那义子来了。”高公公突然凑过来,小声说了一句。李世民看了他一眼,揉了揉发胀的眉间,道:“让他进来!”

    高公公转身出去,不多时带着一个小太监进来。若是李牧在此,定能认出这个小太监就是带他入宫的那个。小太监走过来,行了个礼,李世民摆摆手免了,道:“又有什么事了?”

    “回禀陛下,刚刚皇后娘娘请安之后,太上皇见了逐鹿侯李牧。那李牧还给了奴婢一锭银子,足有五两。”说着小太监把李牧给的那块银子掏了出来,李世民看了眼,道:“既然给你了,你就拿着。捡重要的说,朕今天没心情听废话。”

    “诺。”小太监见李世民脸色不好,赶紧把银子收回了袖子,把李牧进门开始,与李渊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若李牧在此,更要惊讶了。这小太监记忆惊人,而且还会模仿人声,不但把俩人的对话复述得一字不差,而且声音,语气,甚至表情态度,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相比之下,他模仿程咬金的那段根本上不了台面。

    李世民起初皱着眉,后来听到李牧说起关于玄武门之事的见解,神色变得舒缓了些,听到后面李牧给李渊出的法子,又有些哭笑不得。高公公察言观色,道:“陛下,这逐鹿侯毕竟年纪尚小,出身低微,没有什么见识,陛下可别往心里去……”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用不着你替他说好话,朕没生气。反而觉得他说的挺好,当年的事,可不就是这样么……兄弟不和,总要有个了断,我若不动手,他们也会动手。父皇爱我丝毫不比他们少,今时今日,父皇定也会为我借酒浇愁……”

    李世民含着泪光,道:“天家父子亲情,难就难在这儿了。但朕不后悔,朕相信,由朕来做皇帝,一定比他们做得好!”顿了一下,李世民问道:“昨日李绩来见,是不是提过他送李牧一个宅邸,过几日就要搬过去了?”

    高公公应声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这是喜事,朕既然知道了,就送他一块匾吧,拿笔墨来。”

    高公公和小太监赶紧笔墨伺候,李世民拿起狼毫笔,饱蘸了墨汁,在纸上写下“逐鹿侯府”四个飞白大字。写完,端详了一番,拿起随手印玺,刚要加盖,忽然又放在了一旁,道:“取传国玉玺来,李牧既然以此封侯,那朕便给他盖上此印。”

    高公公赶紧取了过来,递给李世民,道:“这可是逐鹿侯莫大的荣耀了,足以传世。若传到民间去,当是一段佳话。”

    李世民闻言一笑,在纸上加盖了传国玉玺印。亲手以纸吸去了余墨,卷起来交给高公公,道:“着宫中大匠连夜制一块匾,连同这副字,明日一并送去。”

    高公公把李世民收书接好了,道了声‘诺’,刚要转身出去,门口又进来一个小太监。

    “报陛下,奴婢替太上皇给陛下送个条子。”

    “拿来!”

    李世民把条子打开,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高公公与两个小太监看不到内容,也不敢问,都在心里乱猜。过了好一会儿,李世民把条子收好,道:“去回太上皇,此事容朕想想,晚膳时候朕过去请安,定给太上皇一个答复。”

    “诺。”

    小太监应声而去,李世民对头一个来报信的小太监道:“去把逐鹿侯给朕追回来,朕要找他算账!”

    高公公一听,赶紧问道:“陛下,那这匾还做么?”

    “做,一事一论,不相干。”

    “诺。”高公公应声,跟小太监一起出去了,心里却满腹狐疑,这个逐鹿侯可真是能惹事,刚刚因为一件事让陛下高兴,马上就接上一件事让陛下不高兴,但陛下不高兴了,为什么还没取消赏赐呢?高公公有些糊涂了,陛下到底是喜不喜欢这个小侯爷啊!

    李牧出得永安门,跟李重义汇合,赶着空车往回走,刚刚出了皇城,没走几步,后面一匹快马追来让他回去。李牧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让李重义先赶着牛车回家,自己则跟着小太监又返回了宫城。

第九十章 堵不如疏

    李牧本以为是李渊想到了什么,着小太监找他回去,没想到小太监却把他带到了东宫。李牧心里一突,心想该不是哪句话说错了,李世民要找他算账。他一点也不奇怪李世民会知道他说过什么,要是李世民不知道,他才会觉得奇怪。

    提着心吊着胆,李牧随着小太监进了大殿,李世民果然沉着个脸。李牧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可是记得不久之前还顶撞过李世民的事情,要是今天再惹得他不快,保不齐李世民会拿他开刀。

    李世民摆手打发了小太监,殿内只剩下了他和李牧二人,气氛非常尴尬。李牧行了个礼,然后束手站在一旁,小心地瞄着李世民的脸色,他不说话,李牧也不说话,俩人就这么尬着,仿佛是在玩木头人游戏一般,谁先动谁就输了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李世民没忍住,开口道:“李牧啊,你做得好事!”

    李牧心知李世民说的是反话,但他没有忘记自己耿直的人设,心思一动,接话道:“陛下,臣只不过是尽臣子本分,仗义直言了几句而已,算不得什么好事,当不得陛下夸奖。”

    李世民差点被气乐了,道:“你看朕像是在夸你么?”

    李牧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呆道:“陛下……不、不是在夸臣么?”说完,做恍然大悟状,赶紧跪在地上,高呼:“陛下,臣非议天家事务,罪该万死。实在是因为太上皇逼着臣说,臣不得不说,要是那句话说错了,还请陛下责罚。”

    “不是为了这事儿!”李世民本已经想好的开场白,被李牧左一个岔子又一个岔子打了过去,急不得也恼不得,无奈只好明言道:“你当朕是心胸狭隘之辈么?被你议论几句就会降罪于你?朕是在说,你对太上皇胡说了些什么!你来看看,这是太上皇送来的条子,让朕如何是好?!”

    “条子?”李牧走到近前,拿起桌上的纸条看了眼,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看罢之后,李牧也有点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渊所说的孩童时的不着调念头竟然是要去做个富商。大唐的太上皇要去做商人了,这不是要变天了么?怪不得李世民会生气,士农工商,商人乃是最末等,仅高于奴婢之人,太上皇去做商人,这要是传了出去,皇室蒙羞不说,旁人该怎么说李世民,弑兄杀弟,逼父禅位,然后还不奉养,让耄耋老人去做买卖……这还是人么?!

    按说这么荒唐的事情,李世民拒绝也就是了。但是李渊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具诱惑力了,让李世民实在没法下定决心拒绝。李渊在条子上是这么写的,如果李世民答应这件事,他就既往不咎,以前的事情再也不提,该他出现的场合他一定出现,而且还答应搬出太极殿,让李世民住过去。但若李世民不答应,那就一切都休提,什么事情他都不会答应,而且要在太极殿住到死,让李世民继续做东宫皇帝,让天下人耻笑。

    说来说去,还是有赌气的意思。但对李世民来说,实在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若是换个条件,李世民怎么想办法都会答应,但唯独这件事,李世民是真的答应不了,丢不起人。越想心里越郁闷,所以他才把李牧叫回来,一是申斥一番顺顺气,再来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也想看看李牧能不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李牧也是很挠头,来到长安之后,李牧对唐朝的一些基本的事情,比以前要了解得深了很多。除了李绩跟他聊的那些之外,李弼见到他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提点几句,让他获益良多。在讨论酒坊的事情的时候,李弼就曾特殊强调一件事,那就是这酒坊的生意,决不能说是他和李思文合作的买卖。要找个代言人,说是他们的买卖,哪怕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也要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维系好官声,省得遭到御史弹劾。否则一个与民争利的帽子扣上,这辈子也别想升官了。

    李牧这边自然是用他老丈人白闹儿做代言人,而国公府那边,则是找了一个姓黄的掌柜充当李思文的代言人。这个黄掌柜与那日李牧在定襄见过的赵国公府张管事一样,都是替达官贵人打理买卖的人,其实谁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大家都这么做,互相不点破而已。

    李牧想了半天,开口试探道:“不知陛下对于此事……”

    “当然是不行!太上皇去做商人,史书上都没有这种事情,你想让朕令天下人耻笑,让后世人唾弃么?”

    “那就拒绝……”

    李世民没说话,只是瞪着李牧。李牧感受到了目光中的恶意,赶紧把话收了回来,清了下嗓子,道:“陛下,臣是这么想。太上皇也不一定是真想做商人,臣大胆猜测啊,您看会不会是这样,太上皇这一辈子,出身高贵,又逐鹿天下,最后做了皇帝,可谓是英雄一世,豪杰一生,什么都经历过了。但他没做过买卖,想做商人无非是想体验一下生活。同时又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寻个借口缓和与陛下之间的关系。臣以为,陛下不妨就应了,不然太上皇一直惦记在心里,总想去尝试,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有道是堵不如疏,试过之后,这股新鲜劲儿也就过去了。”

    “道理是没错,但朕已经说了,太上皇去做商人这件事,决不可行。”

    “可以隐藏身份嘛!”李牧想到了后世清宫剧里面的必备桥段微服私访,他的孩提时代是《还珠格格》和《康熙微服私访记》正火的时候,微服私访那一套他熟得很:“臣以为,太上皇看重的是体验,并非刻意想要羞辱于陛下。对外只说是陇西客商,在长安城里开个铺子,满足一下太上皇的好奇心,这件事情并不难办。陛下若是答应,臣可包揽下来,无需陛下操心。”

    李世民颇为意动,道:“你能保证太上皇会答应隐藏身份?”

    李牧可不敢把话说得那么满,道:“臣虽不敢保证,但臣可以尽力去劝。若臣能劝说太上皇答应,陛下的担忧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李世民思忖半响,终于还是没忍住诱惑,道:“既如此,你便留下,等晚膳时候陪朕一起去给太上皇请安。李牧,这事办好了,朕有赏,办不好,朕必罚你!来人啊,带逐鹿侯去偏殿歇息!”

    “臣还没吃午饭……”

    李世民没好气道:“再给他端几样糕点!别饿死了朕的好爱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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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初唐介绍:
游戏设计师李牧,阴错阳差,误入初唐,还把他参与设计的副职系统一起带来了!李牧:我是要成为技师之王的男人!读者:你确定?逍遥初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初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初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