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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甲青     蜀汉之庄稼汉txt下载     蜀汉之庄稼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287章 民团

    “这蚊虫多了,疟疾就容易起来。再难闻,能有命重要?”

    疟疾二字一出口,当场就让关姬和阿梅两人的脸色有些骇然。

    这时候的疟疾可不像后世的疟疾,有有效治疗的方案。

    这时候得了疟疾,那就等着要走鬼门关。

    活下来和死去的概率,一半对一半。

    命硬地活下来,挺不下去的就会死。

    “兄长之意,是这蚊虫能产生疟疾?”

    关姬瞪大了眼,关心地问道。

    “蚊虫不会产生疟疾,但会让人染上疟疾。比如说,这周围有一个人得了疟疾,若是有蚊虫叮了他,然后再去叮别人,那第二个人就会染上疟疾。”

    “然后就这样,越染越多。要想不染上疟疾,那就得多灭蚊虫。”

    冯永一边帮两女采艾草,一边向她们进行科普。

    “主君好厉害,连这个也懂。”

    阿梅一脸的崇拜。

    关姬却是看了一眼阿梅,若有所思地问道,“兄长如何得知这等学问?莫不成是阿梅的那两本医书所著?”

    元旦过后,冯永曾叫关姬帮忙抄写伤寒杂病论,目前已经抄好了,竹简被冯永珍藏在自己的屋子里。

    可是医书这种专业的东西,关姬看不懂,冯土鳖又怎么可能看得懂?所以此时的他还在苦苦等候着李遗的消息。

    此时听到关姬这么一问,只得含糊道,“师门里曾有人这么说过……”

    关姬看到冯永这般不愿多说的模样,心里头想了想,又吃了一惊,暗想难不成兄长的师门拿犯了疟疾的人做过此类研究?

    不然兄长何以这般肯定地说出来?

    想到这里,看向冯永的眼神就有些复杂。

    也不知道兄长的师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竟然有这般冷酷无情的人。

    兄长从那个地方出来,竟然还能保持心怀天下世人之心,当真是难得。

    也或许正是如此,所以兄长才被赶了出来,不让再回师门吧?

    冯土鳖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好心科普,反而让关姬想多了。

    南中平夷县,是南中都督的治所所在。

    王平站在城墙上,看着下边城门的人进进出出,眉头微微有些皱起。

    前些时候,皇后先是从这里招走了不少流民,然后朝廷又紧跟着一反常态地出面,不拘是汉民僚人,皆一应安抚,统一安排向北而去。

    自家的儿子是汉中典农左司马,王平自然能猜得出这里边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虽然平夷县的流民所剩无几,可是城里进出的人却没有减少的迹象。

    流民往北边走了,可是北边却又开始来人了。

    而且都是成群结队,少则二三十人,多则上百人都有。

    最关键的是他们身上都携带兵器。

    虽然没有携带朝廷禁止的强弓利弩,但人人不是佩剑就是带刀,那也是不得了的事情。

    从军多年的王平甚至看得出来,他们当中有不少是行伍出身,杀过人见过血的,这种人一般只在将门里才会有。

    那应该是属于锦城某位将军的部曲。

    南中之乱最危险的时候,站在平夷县的城门上,就可以看到叛军在不远处。

    可是如今,如果不是城里都督府的军伍整日在城里巡视,还有那满城的肃杀气氛,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战乱的迹象。

    就算是从北而来的那些人,也从来不在平夷县多呆,他们一般在城里歇息两三天,休整完毕,就会直接南下。

    这时,只见城外远远过来一群人,黑压压的足有三百多人。

    “探马呢?前去看看那是什么人?”王平站得高,看向远,当下连忙下令。

    “城门的卫兵做好准备,听我号令,随时关闭城门。”

    这个时候,李都督已经带兵不断地南下扫荡,威逼叛军不断向南边退去。

    如果叛军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李都督已经全军覆没,而且没有一个人逃出来报信,但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王平虽然看到情况有些异常,他仍然没有太多的担心,只是让人先做好了准备。

    三骑探马很快出城,然后各自分开,向着前方驰去。

    过了好一会,只见探马安然无恙地回来,身后的那群人离城外数箭之地就远远地停下了。然后几人从人群里出来,向着城门走来。

    “回将军,来人自称是糜将军的门下,说是前些日子跟将军打过交道的,如今正要返回锦城。领头的正在城门下,等将军召见。”

    大汉中姓糜的将军,只有一位。

    那就是已故安汉将军糜竺之后,糜威。

    王平惊讶地“嗯”了一声,“原来是他们,叫他上来。”

    “糜十一郎见过将军,前些时日前来拜见将军,如今再见,将军仍是风采依旧。”

    来人三十多岁模样,面容儒雅,没有带任何武器,上来就行了一礼,说话彬彬有礼。

    “不必多礼。我记得前些时候你们没这般多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糜十一郎微微一笑,“不敢瞒将军,此次南下,有了些许收获,所以人就多了一些。”

    “收获?”

    王平猛然瞪大了眼,“你们……抓到叛军了?”

    “抓了一些,也就两百来人。正要送去汉中。”

    糜十一郎虽然带着矜持的笑,但脸上的满意之色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北边来的人带着刀剑南下,自然不是过来游玩的。

    他们都有着同一个身份,那就是带着“民团”的身诰。

    王平在平夷县,如今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检查过往的这些人,有没有身诰。

    有的话,那就是朝廷承认的,是正规的,是可靠的自己人。

    如果没有的话,不好意思,那就是图谋不轨的,和叛军是同伙的。

    只是目前王平还没有抓到私自组团南下的。

    至于南下的民团,抓到的是叛军,还是叛军的某个亲戚,那就和王平无关,反正如今只要是南边的叛乱之地,就没有良民。

    良民不是跑光了就是被杀光了。

    剩下的,抓住十个,九个都不会是冤枉,剩下的一个,可能是死有余辜要死两遍都不能赎罪……

    “按规矩,这些人不能进城,只能在城外停留。你们若要补充粮食,可以派人进城采买。”

    王平舔了舔嘴唇,笑道,“当然,若是想要方便行走,也可以买军用干粮,只有都督府里有。”

    “成,成,我等都知道规矩。自不会让王将军为难。”

    糜十一郎拱手道,“粮草太重了,还是买些都督府的军用干粮吧。只是王将军,这干粮也恁贵了些。”

    王平呵呵一笑,指了指城外,“糜十一郎,这两百多的叛军,就不知值多少钱粮了,些许买干粮的钱,算得了什么?”

    糜十一郎带着人背着从都督府里换来的军用干粮,走出了城门。

    “十一郎君,这干粮,也太贵了,一块就要三十铢钱,我们死了十来个兄弟,才抓了这么些蛮人,人家倒好,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收钱。”

    有人咕哝了一句。

    “不买干粮,难道你要买那城里的粮草?你来搬运?”糜十一郎无奈道,“好歹是南中都督府呢,咱们要在人家地盘上吃肉喝汤,让人家看着?”

    “再说了这玩意也方便,两块就能顶一天呢。咱们这次能南下走这么远,也是多亏了它。这是好东西啊!也不知是谁有这玲珑心思,把它弄出来的。”

    糜十一郎拍了拍背上的包裹,感慨道。

第0289章 压缩干粮引起的改变

    从古到今,后勤从来都是制约作战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你就是再能打,天神下凡,天下无敌,没有了吃穿,能打得多远?

    糜十一郎作为糜家的家生子,前些年跟着老家主走南闯北,早就知道了这个道理。

    看看先帝,手下虽有关张之猛,可是在徐州之失后,若不是因为有老家主资助钱粮,怎么能那么快就再次振作起来?

    为什么那么多的将军深入敌境时都喜欢杀俘?还不是因为粮草给闹的?

    自己人都吃不饱,难道还要白养着一群随时要闹乱子的敌人?

    不过现在好像有些不大一样了。

    以前从锦城出发到南中,就算是上百来人的商队,沿途可以打尖买粮,但自己就不知要带多少钱粮,而且又不方便。

    更何况如今这世道,沿途到哪去买粮?

    再看看现在,靠着老家主留下来的人情,从朝廷里弄到一个“民团”的诰身,再用“民团”的身份,才能从朝廷那里买到最新出来的军用干粮。

    有了这个从未见过的吃食,一路上还需要什么粮草?每人身上背上一大包,直接狂奔南下。

    而且这东西还分两种,黄色那种闻起来香喷喷的,里面还放了盐,甚至还带着一股子油味,好吃的不得了!

    再没有比这更合适路上吃的吃食了。

    如果不是因为吃这个会撑死人,自己都愿意多吃几块。更何况那些原本就吃过多少好东西的士卒?

    至于那种白色的干粮,死硬死硬能咯掉牙,自然是给战俘吃。

    就这,还算是便宜他们了。

    若不是因为没办法携带更多的粮食,让他们吃点糜子拌糠麸,不被饿死就不错了。

    “汉中那边不知多少人在等着劳力呢,听说南中这边会耕作的劳力,到了那边,一个能值上百缗钱。这白干粮,才十铢一块,他们一人能吃多少?”

    “这般贵?”

    跟在后面的人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我们南下时,不是说才七十缗?”

    “那是两个月前的价钱,我们去了南边两个月不知消息,方才我打听了一下,早涨了。一个月涨十五缗,嘿!”

    糜十一郎嘴角含笑着说道,“这一趟,走得值。”

    后边的不少人听到这话,都不禁咽了咽口水,再看向前边那黑压压的战俘,眼中露出极亮的光芒来。

    “一个劳力就一百缗,”最开始咕哝的人转头看了一下南边,“那边得有多少僚蛮?”

    “是会耕作的劳力,”糜十一郎纠正道,“像南边的生僚,也就六十缗,至于靠着北边那些只会放牧的胡人,只能五十缗。”

    “那也值啊!”

    “只是一个劳力就得花这般多的钱,这年头粮食又涨不起来,得多久才能回本?”

    “你懂个囊球!”

    糜十一郎骂了一句,“汉中的地,那叫传下去的基业,花多少钱都值。”

    “再说了,如今有了八牛犁,哗啦啦地翻过去,和以前相比,打出来的粮食那就和白得的一般,哪来的亏?”

    “十一兄,我听说,北边的胡人也有会种地的。”

    “那又如何?我们这边的,多是氐人。虽是夹杂着些许羌人,但终多是放牧为主。至于再往北,那就是凉州了,那里的羌人倒是多有种地的,但我们又不能过去。”

    糜十一郎能作为此次糜家南下的民团带头人,自然是有些见识的。

    得了劳力涨价的消息,让糜家民团里的人都极是高兴。

    当下唤着伙头夫赶快烧水晾好后,再把水放到水囊里。自己先不喝,倒是先驱着那些僚人去河边洗了手,再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块白干粮。

    战俘们哪个渴了只能喝专给他们准备好的水囊里的水。

    “你还别说,虽然不明白这么做的道理,但这一路上,倒是没多少人生病,当真是奇事。”

    等安排好那些战俘后,民团的人一部分警戒,一部分这才开始进食。

    “我也不懂。”

    糜十一郎摇摇头,感慨了一声,“朝廷里这是有能人啊。”

    “记得小时候,我跟着老家主从北走到南,又从东走到西。饿死的先不说,光是得病死去的,十人里少说也有三四人,就是全部死光的也不是没有见过。”

    “所以这一回,我也只是想着十人能剩个五六人到汉中,那就是谢天谢地。没想到这一路回来,按着朝廷所说的去做,虽是麻烦了些,但竟是没有几人生病,当真是罕见。”

    听到这话,当下就有人幸灾乐祸地说道,“方才进城时,听说马家因为嫌麻烦,没有那般做,俘来的人得病不少,回到平夷县后,没剩下几个下来。”

    “不止如此,他们连自己人都病了几个,最后要不是遇到了都督之子李郎君,身边所带的随从懂得医术救了他们,只怕他们连这个城都没法进来。”

    “战乱之地多瘟疫,从南边回来的人要是得了病,谁知道是不是瘟疫?朝廷说了这般做能防瘟疫,那定是有道理的。谁家嫌麻烦,那就是嫌自己命长。”

    糜十一郎哼了一声,“瘟疫一起来,谁能逃得掉?不让他们进城里是对的。这马家的领头人,这回回到锦城,只怕得不了好果子吃。”

    就在他们正闲谈说笑时,满怀着兴奋,想着自己这次回去,到底能得到多少赏赐时,只见前边路上又走过来了几个人。

    糜十一郎他们的营地就扎在路边的平地上,那几人走到营地边,其中一个走了过来,行礼问道,“敢问哪位是管事?”

    “我就是,不知这位兄弟有什么事?”

    糜十一郎站起来,回了一礼,问道。

    来人面目黝黑,看着像是南边的人,不过汉话说得很流利,看起来应该是南边的汉人。

    “是这样,我们兄弟几人是从永昌县过来,从未到过这里。请问这里是不是李都督所治,平夷县?”

    糜十一郎一听这些人竟然是从永昌县过来,当即肃然起敬,“正是。前方正是平夷县城。”

    南**有四郡,三郡皆反,唯有永昌郡在孤悬在外,不畏四周叛军,坚守汉节,当真是可敬可佩。

    所以糜十一郎一看这些人是从南边过来,又是汉人打扮,再一听是从南昌郡过来的,心下就信了五六分。

第0290章 丞相的打算

    至于剩下的不相信,则是因为从永昌过来的道路实在是太艰险了,从那边过来,九死一生算不上,但要丧命一半,那肯定是不夸张。

    不过如今他们处于平夷县城外,对方又是只有几人,他自是不担心。

    “多谢多谢!敢问此时李都督可在城中?”

    “这个我却是不知,你若是有事,可去城门表明身份,想来自会有人带你去见城中主事之人。”

    来人道谢后,这才转身,眼睛在不让人看到的地方,扫了一眼那些正默默啃着吃食的僚蛮,露出一丝的黯然。

    “十一兄,李都督带兵去了南边,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为何你不对他明说?”

    待那几人继续向前城门走去后,这才有人问了一句。

    “你懂个甚?李都督去了哪里,那是我们所能置喙的?他们人人身上都带着兵器,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辈,在身份未曾确定之前,谁敢对他们乱说这个?”

    王平这边刚把四周城门巡视完毕,刚刚回都督府,突又见下边士卒来报,说是南边的永昌县郡丞王伉派人渡过了叛军之地,前来求见李都督。

    “什么?”

    王平霍然而起,“永昌竟然能有人过得来?来了几人?”

    “回将军,来了五人。”

    王平来回走了几步,激动道,“这可太好了。这一年来,永昌郡一直无法探得消息,没想到今日竟然能派得出使者带消息前来。速叫他们进来。”

    “诺。”

    士卒应了一声,刚转身走到门口,王平突然又喊道,“慢着!”

    只见他沉吟了一下,问道,“他们可曾带了信物?”

    “回将军,他们领头的说了只有见了李都督才能给信物。”

    王平点点头,他了解这些人的谨慎。

    不过他自己也有自己的谨慎,当下便吩咐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见他们了。带他们下去,好生安排。记着,在李都督回来之前,不得让任何外人见到他们。”

    “遵命。”

    王平想了想,又派人带了自己的口信,南下去送给李恢。

    五月是收麦的季节。

    都江堰边上,诸葛亮带着丞相府参军蒋琬正站在地头上,看着满地的黄金麦浪和收麦的农人,平日里严肃的脸上此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甲士们在周围警戒着,不让任何一个人不经通报靠近。

    “去岁冬日里,丞相令都江堰所新垦之地,全部种成麦子,朝中大臣还有人私下里议论,言不种黍米,当是不妥之举。此时看来,丞相此举,正是一举数得之妙啊。”

    蒋琬看着那丰收的景象,心里也极是高兴,不由得出声说道。

    “哦,公琰何来的数得之说?”

    诸葛亮一反常态,眼睛贪婪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舍不得挪开,嘴里开口说道。

    “这些田地,所产夏粮,已算得上是大丰收,若是再收上秋粮,只怕明年丞相所图大事,就不虞有粮食之忧。此者,算不算是一得?”

    “大丰收好,大丰收好哇!”

    诸葛亮只觉得心胸大快,不禁哈哈一笑。

    麦子原本就比黍米产得多,再加上深耕,又可以再多打一些。

    去年人人都说蜀中大熟,没想到今年的粮食还要比去年收得多,这可不是大丰收么?

    “这第二么,麦子磨了粉,做成那干粮再卖出去,不知比只卖粮食多收了多少钱帛,这可算是攒了粮,又攒了钱,可算是二得?”

    “算,自然算!”

    诸葛亮拈须而笑,此时的他,再也顾不上保持自己的丞相威严。

    “还有这第三么……”

    蒋琬指了指南边,又指了指北边,“这移南中之民而实汉中之策,还没等朝廷出手,这民团,只怕就要帮朝廷办成了一半。麦子磨粉做干粮,可是功不可没啊!”

    诸葛亮点点头,说道,“不错。”

    说着,又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去岁时,汉中军粮不足,我可是愁得夜不成寐啊!可是这才过了一年,就突然得了这么多粮食,我还是一样夜不成寐……”

    “为何?”

    蒋琬好奇地问道。

    诸葛亮指了指眼前的景象,“就怕是跟做梦一样,一闭眼再一睁眼就没了,所以我这不是要站在这里时时看着吗?”

    “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

    “冯永此子,当真是不简单啊!”

    蒋琬笑毕,感叹了一声,“连琬都有些佩服他了。汉室有他,幸甚!”

    诸葛亮点头,“待他以后磨练一番后,再稳重些,当个大司农,那是谁也挑不出刺来。”

    大司农,九卿之一,中二千石,掌诸钱谷金帛诸货币,管全国屯田事务。

    蒋琬惊叹一声,以丞相谨慎行事,公正严明的性子,能说出这番掺和了个人感情的话来,当真是对那冯永的极大看重了。

    甚至可以说,如果丞相如果能等到冯永真正“稳重”的那一天,那这个位置就必然是属于他的。

    “琬恭喜丞相又为汉室揽得一贤才!”

    蒋琬拱手祝贺道。

    “只是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啊!”

    诸葛亮一提到这话题,再一想到某个滑头小子,脸上就是微微一黑,心里稍稍有些郁闷。

    有人爱财,有人喜名,有人好色,但凡是人,总有其所好之处。

    但这小子,年纪不大,性子却总是让人捉摸不定。

    不爱财,只喜欢散财。

    就算是百万钱财,说送人就送人,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出来的。

    那新出的干粮,如今也算是上是朝廷一笔不小的进项。

    而干粮所做之法,不正是他所献么?

    再说了,那干粮所要用到的大量鸡子,也正是他的祝鸡翁之术才能得到。

    关张等几家,因为这个,也算是赚了不少。

    至于名声,就更不用说了。

    我都送了一个少年英雄之名给他了,他竟然拒绝入我丞相府做事,简直了!

    目前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美色。

    可是那李家六房的美娇娘都送到门去了,他竟然不吃?

    他这般年纪,正是血气方刚,把持不住自己的时候,在李慕这等美色面前控制得住自己,也算是难得了。

    就算是好色,但不受美色所诱之人,好色也算不得弱点。

    不过还好自家细君让关姬跟他去了汉中。

    看来娶对细君还是很重要的。

    嗯,还有张家小娘子……

    诸葛亮暗暗骂道,若是这小子以后再给老夫这般滑手,说不得看老夫如何让你来个二女争夫,抓不住你,难道还折腾不了你?最后老夫再出泡制一番,难道还不能把你攥在手中?

第0291章 吴使张温

    就在此时,只见远处走过来几个人。

    诸葛亮常时趴案上看文书,眼睛看远方有些模糊,倒是没有注意。但蒋琬眼尖,看到来人好像是向着这边过来的,远远便看清了。

    “丞相,那人好像是吴使张温。”

    “哦,刘威硕和秦子敕不是正宴请他么?他如何会到这里来?”

    诸葛亮心里有些疑惑。

    “那刘威硕和秦子敕也在陪同之列。”

    听到来人是张温,诸葛亮便迎了上去。

    “外臣张温见过丞相。”

    “刘琰(秦宓)见过丞相。”

    几个走近了,齐齐行礼道。

    “不必多礼,”诸葛亮笑道,“今日不是刘将军在府中宴请张吴使么?刘将军府中的歌舞在锦城可是一绝,为何不多加欣赏?反而外出到此?”

    “刘将军府的歌舞美轮美奂,温已沉迷其中矣!”

    张温感慨一声。

    站在后面的刘琰面露自得之色。

    “刘将军府中的歌女,可是锦城一绝。谁人不知?”

    诸葛亮微微一笑,虽然这刘琰喜奢华,但善清谈,让他招待张温,倒也合适。

    “席间又秦校尉这般口才了得的长者,与温相谈甚欢,让温多得其教诲。”

    诸葛亮赞赏地看了一下张温身后的两人,开口说道,“秦校尉早年就已经是蜀中名士,即便是我,亦是深感佩服的。”

    “宓当不得丞相如此夸奖。”

    秦宓连忙谦逊地说道。

    当年刘备要伐吴,秦宓极力劝阻,言天时未至,伐吴必不利,触怒了刘备,若不是诸葛亮求情,只怕就要被当场斩首。

    即便是如此,他还是被先帝下狱。

    后来刘备伐吴失败,他这才被放出来。

    今年诸葛亮开始领益州牧,这才又重新征秦宓为别驾,待廖立被流放后,又连升他为左中郎将、长水校尉,顶了廖立以前的职位。

    对此,秦宓可是对丞相多有感激之情。

    “蜀中才俊多矣!”

    张温又是一声感叹,“去岁邓伯苗使吴王,温本以为,邓伯苗已经算得上是当世辩才。”

    “没想到温初入蜀,就得秦长者教诲。就是方才在刘将军府中观歌舞,竟然都让温不能自已,蜀地何得上天之青垂也?”

    听了张温的话,诸葛亮几人虽然脸上没有露出异样,但却是各自互相递过几个会意的眼神。

    张温此人,也算得上是一时才俊。

    作为一个外臣,他入蜀之后递给陛下的表章中,言语得当,竟然深得蜀中朝廷上下之心,由此可见此人是颇有外交之才的。

    只是赏识他归赏识他,却是不能让他把大汉小瞧了去。

    “张使者过誉了。江东多才俊,此可是为世人所知的事。”

    诸葛亮微笑道,“当年我过江见吴王时,可是见过不少的江东才俊。”

    “温谢过丞相美誉。”

    “对了,张使者还没说来此何意?”

    “此事说来倒是让丞相见笑了。在刘将军府中,温听得一曲乐府《蜀道难》,只觉得当真是世间罕见雄文,当下不能自已,便提出要出来看看这蜀地之雄。”

    想想自己入蜀之前,还以为这蜀地去岁刚经大败,还以为其臣民士气必然是低下。

    没曾想这一路行来,竟是看到蜀地政令严明,百姓努力耕种于野。

    那邓伯苗出使吴王时,气度口才折服了不少吴地才俊。

    自己本想着也效仿一番,不能让蜀人看轻了吴地,没想到刚到此处,就被秦子敕驳得哑口无言。

    然后再被宴请到刘府时,初次听到那篇《蜀道难》,一时竟然被震得当场失神。

    再听时,竟是情不由己地跟着唱和。

    三听时,已经是满怀激荡不能自已。

    而此文,听说竟然是一个十六岁少年郎所著,当真是让他不敢相信。

    张温看着眼前这无垠的黄金波浪,再想想在刘府中听到的雄文,当下不禁慷然道,“蜀地有丞相之治,又有邓伯苗秦校尉这般世间辨才,再辅以那不逊北方的文气,美哉蜀地!”

    虽然知道刘琰和秦宓必不会骗自己,可是张温仍是忍不住地开口询问道,“敢问丞相,听说那《蜀道难》,乃是十六岁少年郎所著,不知可是真的?”

    这样问是很不礼貌的,因为表明着不相信刘琰和秦宓所说的话,所以问出此话后,张温对着两人拱手表示歉意。

    刘琰和秦宓似是早料到了这种情况,当下都是脸上露出矜持的微笑,表示不在意。

    很显然,一系列的事情下来,这位东吴使者的心神已经有些乱了。

    而这个样子,正是大汉所需要的。

    先帝伐吴失败,吴人多有得志。

    此时能扳回一局,能让吴人不再小瞧大汉,才能让汉吴两家联盟不再轻易破裂。

    “正是。”

    诸葛亮点点头,“此子叫冯永,字明文,乃是高人子弟。”

    说着他指了指前方,“就如张使者看到的眼前这般美景,亦多是由他所赐。”

    张温惊讶地问道,“丞相此话何意?据外臣所知,这都江堰乃是丞相使人修整,这才重新垦出这片宝地。”

    “我所说的,不是这地,而是这麦子。”

    诸葛亮笑笑,“张使者看不出来,这麦子与别地有何不同吗?”

    “江东多是种粟和稻,麦子虽在江边也有种植,但听说那麦饭难以下咽,故温倒从未关心过此物,还请丞相给温解惑。”

    张温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麦饭难以下咽,可是我观张使者吃那蒸馍时,可是连称好吃呢。”

    “蒸馍?”张温愕然,有些不敢相信地指了指眼前的麦子,“难不成……”

    诸葛亮颔首,“不错,那蒸馍正是由麦子脱了壳子,再磨成粉而做。”

    “粟平年一亩能收二石,稻一亩收一石多,张使者可知这麦子一亩能收多少?”

    诸葛亮卖了个关子。

    “不知。”

    “北方所种之麦,一亩得二石多一些,比种粟还要多收一些。而此处之麦,”诸葛亮呵呵一笑,脸上却再也掩不住笑容,“一亩少说也能得两石半,泰半能得三石。”

    两石半就是大熟之年,三石……那就是大丰收,而且是年年大丰收!

    想到蒋琬所说的话,诸葛亮脸上的笑意就再也下不去。

    张温惊呆了。

    虽然江东麦子种得少,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一亩得粮三石是什么概念。

    而且最关键的是,麦饭难吃,可是蜀人拿麦子做出来的蒸馍却是松软可口。

    这种产量高,又好吃的粮食,不多种那不是傻子?

    这么说来,蜀地一亩产粮,当得江东两亩?

    张温有些呆滞地看了一眼诸葛亮,有些哆嗦地指着麦子,不可置信地问道,“丞相……亩产三石?”

    诸葛亮点头,对着他肯定地说道,“三石。”

    张温顾不得仪态,冲下了地头,扶起麦穗,有些痴痴地看着。

    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江东就没有?

第0292章 角黍

    想到这里,张温又猛地回过头,看向诸葛亮,问道,“丞相方才说,这麦子,与那少年郎有关?”

    诸葛亮拈须而笑,“北方多是地力肥壮之处,可是即便是在丰年,却是连两石半都难到。可是这里,”

    他又指了指眼前的麦子,意气风发地说道,“就算是平年,少于两石半那就算是收成不好。全是拜了那少年郎所献耕种之法。”

    八牛犁藏不住,曲辕犁也藏不住。

    因为两样东西是要拿出来用的,只要有心,总能知道这两样是什么模样。

    但知道了这两样东西是一回事,能不能推广开来,最后还是要靠官府。

    作为总揽大汉朝政的丞相,诸葛亮自然有着自己洞察天下的政治眼光。

    北方如今已经正式确立了九品官人法,初得权势的士族世家们是不可能会容忍有威胁他们特权的事情出现。

    就算是北方曹贼的当权者想要推广这个东西,那也会遭到士族世家的极力反对。

    因为这个东西算起来,你可以勉强说它是属于农,但更像是属于工,但肯定是不属于士。

    作为一直标榜为士农工商最顶层的士族世家们,怎么可能会去承认农和工的东西?

    如果承认了,那不就得把刚到手的权势让出去一部分?让农和工的人爬上来和他们平起平坐?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耕读世家,耕的意思是让别人给自己耕,不是让自己亲自下地种地。读才是要自己亲自读书,好掌握智力资源去奴役别人。

    让农和工爬上来……这不是胡闹吗?到时候他们奴役谁去?

    至于东吴,虽然没有北方曹贼那么光明正大地拉拢世家,但实际上,谁不知道孙家就是因为想办法消除了江东世家的芥蒂,这才得以在江东站稳脚跟?

    再说了,那冯永的耕种之法,又不单单是用了八牛犁和曲辕犁就能产出这般多的粮食。

    所谓精耕细作,精耕过后,不还得细作?

    这种农田粗鄙的活计,若不是自己也曾亲身躬耕过,换了他人,谁会当了真?

    所以诸葛亮再顾不上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那也是理所当然。

    粮食,才是一国之根本啊!

    “外臣有一求,请丞相允许。”

    张温转过身来,深深地弯下腰施礼道。

    “不知张使者所求何事?”

    “请丞相允外臣与那少年郎君见上一面,若能见到蜀中少年才俊,温此行无憾矣!”

    张温已经被蜀中的人与事折服了,心道,世人皆说孔明为卧龙,当真是名得其实。有他在,蜀中安如泰山。此次回吴地,当面陈吴王,全力与蜀交好。

    “此事,”诸葛亮有些歉然道,“只怕张使者不能如愿。此子去岁时,就已经去汉中采风,如今不在锦城。”

    “甚憾,甚憾!”

    张温连连叹息。

    端午节到了,说明天气就会越来越热了。

    天气一变热,蚊虫就多了起来。

    这个时候已经有了蚊帐,叫帐幔。

    只是再好的蚊帐,每天晚上也总有那么一两只会从某个看不到的缝隙里钻进来。

    每天早上起来,总是会发现明明睡着空无一蚊的帐子,多了一两只肚子鼓红的蚊子挂在上面。

    “叭”地一声,那蚊子吸饱了血,飞不快,一下子就被咬牙切齿的冯永拍死了,然后手掌中多了一小滩血迹和一个尸体。

    不过自从看到关姬和阿梅在采艾草准备过端午节的时候,冯永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如何驱蚊虫了。

    记得小时候家里穷,没有蚊香,都是拿晒干的稻杆,里面再裹上晒干的艾草,把它们严严实实地扎成一个拳头大小,手臂长短的把子再点上,让它一点一点地燃烧,产生的烟能驱蚊虫。

    特别是睡觉前,一定要在房间门口点上一把,这样晚上的蚊虫就会少很多。

    反正我是土鳖嘛,又不是学化工的,不会搞蚊香,只好用土方法驱蚊,不算丢人。

    连续几个晚上如此驱蚊虫后,每天早上起来,冯永习惯性地在蚊帐里四处找找,发现蚊帐里没有蚊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嗯,这应该是一个美好的一天。

    阿梅把门口的残灰打扫干净,然后端着脸盆进来,服侍完冯永洗漱完毕后,问道,“主君,今天是重五节,主君要吃几个角黍,婢子好去安排。”

    “角黍?”冯永一怔,“是什么东西?”

    端午节,不是应该吃棕子吗?

    话说,这屈原是楚国人,而楚国不正是在南方?难道传说是骗人的?现在还没有棕子?

    “角黍是这边人的叫法,也有些地方叫棕。主君……”

    阿梅犹豫了一下,问道,“难道不吃吗?”

    重五节吃角黍,这可是习俗呢!

    “有棕子?”

    冯永心道果然端午节是我们中国的嘛!

    “重五节吃角黍,自然是有棕。”

    虽然角黍的叫法有点怪,但冯永没在意,当下就有些流口水。

    小时候老妈做棕子那叫一个好吃,黏而不粘,又香又软,后来离开家去了北方,好多年都没吃过了。

    而且后来连过年的气氛都淡了,更何况是端午节?

    所以后来越到后面,越是觉得过年过节没什么意思。

    每年的端午节也就是在大街上随便买两个棕子意思一下。

    当天早上的晨练冯永都没有多少心思,匆匆忙忙地锻炼完身体后,就回到吃饭的厅堂。

    赵广王训等人早已坐好,就等冯永了。

    每人面前的案几上都摆着熬好的小米粥和棕子。

    冯永拿起一个棕子看了看,包得挺不错的,和后世大街上卖的三角棕有些相似。

    “好了,开食吧。”

    冯永迫不及待地解开一个棕子,只见里面是黍米,这才有些恍然,怪不得叫角黍,倒也物如其名。

    一股隐隐约约地草药味飘进冯永的鼻孔。

    “这是……艾草的味道?”

    冯永迟疑地问了一下。

    “回主君,正是。这叫艾香角黍,是用艾叶浸米后再裹上,故有艾香。”

    阿梅回答道。

    赵广那边已经一口吞了一个,赞道,“阿梅娘子的厨艺就是好。我以前吃这角黍,都是带着苦味,哪像阿梅娘子做出来的角黍,不但没苦味,竟然还带着香味,好吃!”

    “角黍带苦味,是因为用灰汁浸过黍米再裹菰叶,婢子这角黍用的是艾叶泡水后再浸黍米,所以不会有苦味。”

    阿梅解释道。

    冯永咬了一口,嗯,可能是阿梅用了某种方法,让黍米变得发黏,而且那隐隐约约的艾香味也让棕子多了一份味道。

    只是为什么没有馅?

    没有馅的棕子,不就是白棕?

    作为一只既是咸党又是甜党的土鳖,连咸和甜都不让我选了,搞毛啊!

    没有了咸党和甜党之争的棕子,毫无意义!

第0293章 端午节放假

    没有咸棕子,更没有甜棕子,只有白棕子。

    不好吃。

    冯永吃了两口,本想不吃了,可是看了看站在旁边等着伺候的阿梅,再看了看正在举袖掩面吃着的关姬。

    “这棕子……角黍,是你和三娘一起做出来的吗?”

    冯永问向阿梅。

    “是的主君。关娘子亲自摘的菰叶呢。”

    关姬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冯永。

    冯永立刻把手里剩下的棕子一口塞进嘴里,点点头道,“不错,挺好吃的。”

    吃完了一个,再看看众人都在吃第二第三个棕子,特别是赵广,案几上已经没有了。

    冯永喝了一口小米粥,本想着再吃了一个的,可是却吃不下了。

    第一次吃到这个时代的棕子,冯永有些失望。

    当他回到自己的书房坐下,正要翻开竹简时,只听到房门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只见阿梅推开了门,端着一壶水和碗走了进来。

    冯永在书房的时候,都要在书房里放些水,以备口渴里喝,这是他的习惯。

    “怎么啦?怎么不过来坐下?”

    冯永过了好一会,这才发现这丫头好像有些异常。

    在有空闲的时候,他有时会在书房里修订自创的三国版《新华字典》。

    这个时候,他就需要阿梅来帮他的忙。

    没办法,这项工作实在太过于烦琐了。

    他已经搞了快一年了,到现在最多也只是搞了一半。

    这还是在照搬《说文解字》释义的基础上。

    阿梅是学过拼音的,正好让她在帮忙的同时学习。

    冯永抬起头,只见阿梅有些仓促地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主君……是不是今日的早食不好吃?”

    阿梅鼓起勇气,低声问了一句。

    “还行吧。”冯永想了想,虽然心里对这个时代的棕子有些失望,但别人连饭都吃不饱,他又怎么可能做那种“何不食糜”的人?

    再说了,阿梅还能做出和别人不一样的艾香角黍,已经算是很用心了。

    “主君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阿梅咬了咬嘴唇,“婢子服侍主君这么久了,知道主君的性子。要是今日的早食好吃,就不会吃得那么少了。”

    这丫头,你把这份细心放在学习上不行吗?

    冯永啧了一声,说道,“主君我今天胃口不好行不行?再说了我不是还吃了一碗粥吗?少琢磨这些没用的,你把这些心思放在读书上,比什么都强。”

    “可是婢子要读书,只是为了能看懂大人留下的书上面写的是什么,现在婢子已经知道那是医书了。”

    阿梅又是低声说了一句,“赵管家也说过了,一定要婢子服侍好主君的。”

    “千万别!”

    冯土鳖听到阿梅的话,差点就蹦了起来,妈的一个幺妹就已经让我失望透顶了,你要是也一样没了读书的动力,那我当真是哭也来不及。

    “对我来说,只有最会读书的婢女,才是一个好婢女。要想服侍好我,不读书是不行的,懂了么?”

    这么一个天才,还是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天才,要是就这么浪费了,我穿越者的脸还要不要了?

    “快坐下!这么多的活要干呢。”

    冯永实在是看不得这丫头这个模样,当下喝骂道,“一天到晚看不到主君我忙得要死吗?知道自己是一个婢女还不想着法子分担一点,说你呢,发什么瓷愣?”

    阿梅被骂得畏缩了一下,正要走上来,只见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冯永没好气地问了一声。

    “兄长,是小妹。”

    关姬清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哎哟,”冯土鳖一听到关姬的声音,不等阿梅反应过来,就连忙起身去开门。

    “三娘来了,快快坐下,趁着这些时日有空,正好把这《新华字典》赶一赶。”

    阿梅会认字,但学写字的时间还不长。

    至于冯土鳖就更不用说了,连钢笔字都写得不好,更不用说毛笔字。

    虽然说这一年来努力练习,但也就是能写出让人勉强看出来是什么字,字体字形什么的,一概没有。

    所以这个时候,既会刻竹简,又会一手铁画银勾毛笔字的关姬,就显得很重要了。

    关姬没有坐下,反是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阿梅,抿嘴一笑,“兄长这是又在教训阿梅了?”

    “谁叫她那么笨?”

    冯永没给阿梅好脸色。

    他是故意的。

    只要是在学习上,冯永很少夸她。

    反正很笨就是了。

    既然笨了,那就应该多努力学习,不是吗?

    “今日可是重五节呢,”关姬说道,“那艾草和菖蒲还没挂上去呢,兄长何不休息一日?”

    咦?对啊。

    端午节呢,为什么不放假?

    前世遇到节假日,除了加班还是加班,各种加班。

    要么在公司,要么在床上,哪里有放假一说?

    穿越到这里,为毛我还要加班?

    习惯了习惯了,已经被压迫习惯了,这个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后世万恶的加班制度。

    “好,放假!”

    冯永大手一挥,“所有人放假三天。学堂里的学生这三日不用来了,让他们玩三天。”

    “啊?兄长这又是说的什么胡话?”

    关姬没想到冯永想到一出是一出,当下连忙说道,“所有人?那纺织工坊……”

    哎呦!

    冯土鳖一时的口快,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一个老板,给员工放了假,那一天得多少损失?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心疼起来。

    “那就一天,给那些纺织工坊的所有人都放一天,那些胡人战俘不算在内……”

    冯永想了想,又摇摇头,说道,“问一下那些女工们,谁会做角黍的,挑出来,让她们多做些角黍。今天胡人战俘每人多发一个角黍。”

    培养文化的认同感嘛,就要从点点滴滴做起。

    “今天来做角黍的人,每人算两天的工钱。”

    嗯,节假日加班两倍工资,已经很不错了。

    哪像后世我加班,从来不见有人给我加过工资,所以说我可是有良心的地主资产阶级。

    “那可得费不少黍米呢。”

    关姬有些犹豫道。

    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好的纺织工坊职业经理人,所以关姬如今还一直兼任着厂长。

    此时的她,很有一副精打细算的管家婆模样,可比以前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真实多了。

第0294章 为君系彩丝

    “不差这点米,”冯永笑了笑,“好歹是过节呢。叫那些胡人也看看我们汉人的习俗,毕竟这些人里面啊,以后还不知多少人要上户籍呢。”

    虽然战俘可能累死的人比能熬出头的人要多出不知多少,但只要有人当真能达到冯永定下的标准,那他自然也不会吝啬这么一个户籍。

    毕竟这是一个比较封闭的圈子,汉胡杂居,融合速度肯定是非常快的。

    所以冯永相信,只要适当地再给他们一些上升渠道,总会有人努力地想要爬上来,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归化的胡人会越来越多。

    别的不说,看看现在这些人,除了有不甘心的头人和族里的长老以外,谁还会想着逃跑?

    “兄长说的倒也有道理,那小妹就下去安排。”

    关姬点头,再看了看阿梅,“兄长,那挂艾草和菖蒲之事……”

    “叫阿梅和你一起去吧。”

    冯永明白关姬的意思,点了点头,又对着阿梅说道,“去吧。”

    虽然不是很了解这个时代的端午节,但冯永也能猜得出来,这种活一般都是由家里的妇人去做。

    在后世,他小时候过端午节时,也是见过家里的奶奶和妈妈在门头插过艾叶的。

    如今这里只有关姬和阿梅,自然是由她们动手。

    “是,主君。”

    阿梅感激地看了一眼关姬,又对着冯永行礼道。

    “怎么又惹兄长生气了?”

    阿梅跟着关姬出得门来,走到偏僻之处,关姬这才问了一句。

    “关娘子,婢子只是今日看到主君好像不太喜欢吃角黍,所以才多嘴问了一下。”

    阿梅知道眼前这位关娘子是很有可能成为自己主母的人,所以平日里倒也小心地奉承。

    “兄长嘴刁,你又不是不知。这角黍不合他口味,午食那就再做些他喜欢吃的就行。”

    关姬听到阿梅这话,倒是有些意外,早食时,兄长不是说那角黍挺好吃吗?

    然后突然想起他曾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这角黍是不是自己和阿梅一起做的,这才明白过来,原本,兄长这是怕我会芥蒂才那样说呢!

    这般想着,关姬心里同时又泛起一丝甜意。

    “先把这艾叶和菖蒲插上,待会你去洗黍米,我去召集会做角黍的妇人来。”

    待两人插完艾叶和菖蒲,阿梅被关姬派去洗黍米,关姬自己则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冯永的书房门前。

    “咦,三娘,怎的是你?外头忙完了?”

    冯永打开了房门,看到关姬正俏立在门口,有些疑惑地问道。

    关姬走进房来,顺手把门关上,看着冯永,眨着眼说道,“小妹突然想起来,有些东西要给兄长。“

    ”什么东西?“

    冯永看着佳人美目盈盈地看着自己,眼中自有一股柔情,心头不禁一阵怦怦乱跳。

    难道,关姬这是想开了?

    冯土鳖咽了咽口水,我早就想通了啊!

    这么想着,他伸手就要去拉关姬。

    关姬却是主动地握住冯永的手。

    冯永心头一喜,正要有所动作。

    只听得关姬轻声说道,“兄长莫要乱动。”

    只见关姬把冯永手臂上的衣服起,手里不知何是多了两条彩带,把其中的一根轻轻地绑到他的手臂上。

    “这是……”

    冯土鳖一愣。

    ”这是长命缕。兄长可知,重五节可是讲究避邪呢。“

    “避邪?三娘和阿梅去门口插了艾叶和菖蒲,不正是辟邪么?”

    ”能多避一些,总是好的。“

    关姬解释道,绑好后又拉过冯永的另一只胳膊,再把剩下的另一根彩带依旧绑好。

    “这是辟兵绍。重五节用彩丝系两臂,可避鬼和兵祸,还能令人不生病瘟呢。”

    关姬握住冯永的手,柔声说道,“小妹只愿兄长平安长寿。”

    冯土鳖脸上顿时有些尴尬起来,心道原来我会错意了?

    “三娘当真是有心了。”

    厚脸皮的冯土鳖尴尬过后,心里又是有些感动。

    “重五节食角黍,那也算是避邪呢。”关姬说道,“兄长既不喜食角黍,那小妹只好帮兄长系彩丝避邪了。”

    说到这里,又是笑了一下,有些遗憾道,“说起来,若是有酒,倒是可以拿菖蒲浸后饮食,还可以避瘟气呢。”

    “那三娘呢?要不要我也帮你系上?”

    冯土鳖一听,哎呦还有这等习俗?我怎的不知?

    这不是占便宜的好机会么?

    关姬哪还不知道冯永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当下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妹可不像兄长不喜吃角黍,小妹早食时,可是吃了好几个呢。”

    冯永“啧”了一声,心道,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谁说我不喜吃角黍的?阿梅那笨丫头,连个角黍都做不好,叫我怎么吃?”

    冯永辩解道。

    甩锅,必须要甩锅。

    不是我不喜欢吃,而是没做好。

    “角黍还能怎么做?不都是那般做出来的?阿梅也算是手巧了,为了不让角黍发苦,她还专门去问了不少妇人,这才做出来的艾香角黍。没想到竟然得了兄长这么一个评价。”

    要过重五节,关姬有时得了空闲,也会和阿梅一起做准备的。自然知道阿梅平日里为了兄长的吃穿,费了多少心思。

    “没做好就是没做好,”冯永自然不肯承认自己看不上这个时代的棕子,当下摆摆手,“待我给你们做个角黍,就知道真正的角黍是什么味道。”

    “兄长不提,小妹都忘了兄长可是专学过易牙之术的。”

    关姬又是抿嘴一笑,“只是这角黍不管怎么做,不还是那个模样吗,难不成兄长还能做出花来?”

    “三娘你可不信,说不定我还真能做出花来。”

    冯永满怀信心道。

    没有甜党和咸党之争的棕子不是好棕子。

    “反正今天休息,我就让三娘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角黍。”

    关姬知道这位兄长生性豁达,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以前也经常自己下厨,听到他说这话,当下倒也不意外。

    “好了兄长,小妹也只是随便说说,兄长怎么还当真了呢。”关姬劝阻道,“兄长不喜吃那角黍,那不吃便是。小妹已经叫阿梅午食时多做些兄长喜欢吃的吃食。”

第0295章 糯米

    做粽子,自然是糯米最佳。

    “三娘,你可知南乡这里何处有糯米?”

    “兄长要糯米做甚?”

    “自然是拿来做角黍。”

    关姬听了,摇头笑道,“兄长怎么还铁了心要做这角黍?这糯米本就是少见的东西,小妹亦是很少见这东西。”

    “为什么?”

    冯永奇道,南方不是稻谷的天下么?

    关姬盯着冯永好一会,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

    “三娘如此看我作甚?”

    “小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兄长既然擅长耕种之术,又怎么会不知这糯米亩产极低,一亩也就是得半石多一些。平日里只有大户人家才有种植,平常人家怎么会种这种东西?”

    啊!

    我就是个忘本的低能儿!

    还一直自诩是农村出来的娃儿,小时候家里种地,哪一年不是只在地头开了三五分水田种糯米?

    产量低,又是只要过年过节的时候才用得到,谁家闲得蛋疼去满世界种糯米?

    “那些大户人家种来做什么?”

    “听说那糯米可滋补身子,养胃气,故家里有地的人家,都会种上一点。”

    看着关姬还是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冯永干咳一声,解释道,“我对那糯米亦不算太了解,只是在师门里吃过用糯米做的粽子。还以为这糯米和平日的稻米差不多呢。”

    关姬点点头,“兄长这般年纪,能有这等学识,已经是世间少见。这糯米本就是少见之物,兄长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也是正常。”

    不用糯米做成的粽子怎么能算是正宗的粽子呢?

    “三娘,我们平日吃的糜子,也没看到有那么黏,这用黍米做出来的角黍,怎么会这般黏?”

    虽然用黍米代替糯米,理论上应该是可行的,但总得要知道它变黏的原理。

    关姬再次瞪大了双眼,她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担忧。

    只见她伸出手,放到冯永的额头上探了探,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但仍是面带焦虑地把冯永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关切地问道,“兄长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能有什么不舒服?”

    冯永奇怪地问道。

    关姬却是有些责备道,“兄长早食时就应该多吃些角黍,这样才能多避邪气。若不是撞了邪,如何会问出这种问题?”

    我问这问题咋啦?不懂我就应该问啊!

    冯永有些茫然地看着关姬。

    看到冯永这种神情,关姬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兄长当真不知这两者的区别?”

    我知道个屁啊!

    后世我又没种过小米,吃倒是吃过一些。

    两人对视了一会,关姬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然后越笑越是控制不住自己,最后竟是趴在案几上,肩膀抖动个不停。

    够了啊!

    好歹我也是种过地的,不就是问了一下北方的农作物吗?有什么值得笑的?我是南方人,不了解那不是很正常吗?

    冯永不满地说道,“三娘何以至此?”

    关姬听了,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又是过了好一会,这才重新抬起头,看得出她是强忍着笑意。

    “兄长,实是对不住,小妹一时没忍住。”

    冯土鳖知道自己肯定是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关姬接下来的解释确定了他的想法。

    “兄长,那做角黍的黄米,和我们平常所吃的糜子,都是黍米。但一种是黏的,一种是不黏的。兄长……可是典农官呢,怎么会连这个都不懂?”

    那不就是糯米和粳米的区别?

    丢人丢大了。

    冯土鳖只觉得脸上发烧,悻悻道,“我又没做过角黍,如何知道这个?”

    “可是兄长方才还说阿梅做的角黍不好,要自己做呢。”

    关姬实是没有想到一向智珠在握的兄长竟然也有这么一面,看到冯永羞恼的模样,当下主动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只听她柔声道,“兄长不必介怀这个,世间本就没有全知全能的人。小妹以前总觉得,兄长什么都懂,那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实。”

    “没想到今日看来,兄长有时候糊涂一些,倒是让小妹觉得更加亲近。”

    “嘿嘿!”冯永得了关姬的安慰,心下大乐,解释道,“我本就没说过我什么都懂。不过这粽子我是当真会做,三娘,这里有没有绿豆?”

    关姬没想到兄长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还念念不忘要做粽子,当下又好气又好笑,“都说了小妹不介意兄长不懂这些,怎么兄长还是要逞强?”

    冯土鳖当即就急了,“三娘,我可真不是逞强……”

    “没有绿豆,红枣也成。”

    妈的,做不成咸党,难道连甜党也做不成?

    关姬狐疑地看了看冯永,心道兄长莫不成当真连这个也会做?

    古人只要是豆,都叫做菽。

    菽是五谷之一。

    到了汉代,豆子的叫法才流传开来,这时候的豆子也有了分类。

    种得最多的是大豆,绿豆也有,但比较少。

    好在黄舞蝶这个汉中首富田地够多,种了一些绿豆。

    而且还派人传了话过来,说是眼看着就要入夏了,送些绿豆给自己的阿弟解暑。

    自己跟赵广没什么好客气的,所以这些绿豆在冯永心里已经毫不客气地被征收了。

    “兄长若是想找糯米,可以去问一下那李家娘子。”

    关姬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李家六房好歹算是大户人家,糯米一般是用来给补气养胃的。”

    “只是三娘不是说过,那糯米本就种得少吗?锦城离这里那么远,怎么可能会送过来?”

    冯永却是没做什么指望。

    “不然。”关姬摇头笑道,“兄长别忘了小妹方才所说的,这糯米是用来养胃的。”

    “而那李家娘子和李家公子若是受族中所重,那他们族里肯定是要让人带着糯米,以防到了汉中水土不服,介时就可以拿糯米来养胃气。”

    咦?这话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

    就是不知道他们把糯米吃完了没?

    去找李家人,当然是李球最合适,毕竟他们几百年前是一家。

    虽然不知道冯永为什么突然要用糯米,但糯米养胃气,李球作为世家子,还是知道的。

    他还以为是谁要用到了这个东西,所以倒也没多问,直接就借去了。

    借粮本来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但对冯土鳖来说是个例外。

    一个借得理直气壮,一个被借得高高兴兴。

    李慕甚至还一个劲地向李球表示歉意,说是糯米太少,如果不着急,她可以让家里再从锦城多送一批过来。

    “不少了,够了。”

    冯永看了一下半袋子的糯米,做点粽子而已,应该用不了这么多。

    黄阿姊送给自己的绿豆没了,赵广当下就连忙赶过来。

第0296章 包粽子

    冯永的手艺,赵广自然是知道的。

    想当初,他之所以赖在冯庄,有一半原因就是因为冯庄的吃食。

    有了赵广这个免费送上来的劳动力,冯永自然不会客气,当场就让赵广帮他磨绿豆。

    “话说,好久也没见到黄娘子了,不知她如何了?”

    冯永一边把磨好的豆子收拢起来,一边问正在努力推磨的赵广。

    当时冯永等人还在南郑时,黄舞蝶入冬前还来过营寨两次。但天冷之后,竟然是再也没有见过她。

    后来赵广去了阳安关之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

    “阿姊每年入冬都会回锦城住,毕竟那里比汉中暖和一些。”

    嗯,富婆的生活,果然要比土鳖的生活快活得多,冬天还可以找暖和的地方猫冬。

    推石磨这样的活,对赵广这种常年练武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只见他一边单手推着磨盘,一边对着冯永说话。

    “开春阿姊回到汉中后,不但要忙着春耕,现在朝廷不是说可以租劳力么?阿姊也就想着把以前抛荒的地重新开垦出来,所以一直没空过来。”

    嗯,租劳力……

    听到赵广说起这话头,冯永心里就不禁感叹一声。

    听说朝廷一个劳力租一个月一缗钱,用死了还得赔一百缗。

    如今汉中的战俘,少说也有几千人了吧?

    一个月下来,几千缗就有了,一年下来,几万缗那就是不在话下,说不定十万缗都有了。

    诸葛老妖这钱赚得真轻松。

    还有这纺织工坊,左手拿点粮食去糊弄胡人,右手把倒腾过来的羊毛往自己这里一扔,就拿走一半的布匹。

    老子想去沮县跟胡人换点东西还要申请……

    对此冯土鳖只想说一声,裁判下场参与游戏,当真是犯规啊!

    只是他想起自己如今在锦城大肆收粮,正是利用信息的不对称性再次坑害蜀中世家,到了明年春天,等那些卖粮给自己的世家明白过来以后,只怕就要扎小人诅咒自己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除了继续抱紧诸葛老妖这根大腿,也没什么其他好路子走了。

    所以冯永土鳖还是得继续说一声:rbq,rbq!

    既然rbq,那还是继续自己的小日子吧。

    李球知道了冯永竟然是要亲自下厨后,本是想着劝说一下的。

    可是当他看到赵广心甘情愿地拉磨,再看看关姬在一旁见惯了的模样,最后想想兄长以前在锦城的传闻,当下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自己这位兄长,和常人是大不一样啊,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绿豆磨好后,泡水洗净,沥干。

    然后就是把提前用温水泡好的黍米捞出沥干后,拌上膏油和盐。

    “就凭兄长放的这些膏油和盐,只怕天底下也没有比这更好吃的角黍了。”

    关姬和阿梅插不上手,只能呆在旁边看着。

    当看到冯永把黍米里的膏油和盐抖均匀了,关姬开口说道。

    老子有钱,吃口好吃的,谁能管得了我?

    反正就算是这年头的皇帝,在冯永眼里都是土鳖。

    连铁锅都没有的土鳖,能做出什么好吃来?

    “粽叶呢,煮好了么?”

    冯永问向一旁准备努力学习包粽子的阿梅。

    “洗好了洗好了。”

    阿梅连忙回答,小步跑过去把煮好后洗干净的粽叶拿过来。

    把所有准备工作提前做好后,就可以做粽子了。

    双腿并拢,放上几块粽叶铺在腿上,舀起一把米铺在粽叶上,用手指划一条小槽,然后铺上一层磨好的绿豆,再放上一块腌制好的鹿肉。

    五花猪肉做出来的粽子才是正宗的,但是好猪肉到用时方恨少。

    这年头的猪圈,往往是跟茅房连在一起的。

    人拉出来的米田共,直接就掉到猪圈里让猪吃……

    太恶心了。

    猪肉绦虫是怎么来的?

    不就是这样才会在人和猪身上不断循环寄宿的吗?

    还有就是,虽然古人早就知道了猪阉过以后再养,肉质好吃,也容易长膘的道理。

    但是由于阉猪的技术不过关,准确地来说是伤口消毒技术不过关,导致阉过的小猪很容易伤口感染而死亡。

    所以这年头绝大部分的猪还是没有阉过的,身上的肉带着一股骚味。

    对于这个经常饿肚皮的年代的人来说,只要是肉,那就是珍贵的,自然没那么高的要求。

    但对于冯永来说,这种肉,能吃吗?所以当然是选鹿肉比较好。

    也就是有了这么一个大纺织工坊之后,他才想着建起一个养猪场,用食堂里的潲水喂猪。

    能养出来是好事,就算自己不吃,但作为那些工人的奖励,那也是挺好的。

    毕竟劳动强度越大,就越需要大热量的食物支撑。

    肉食,是目前最好的补充能量来源。

    就算得了猪瘟全部死了,那也只是浪费了一些不花钱的人力和潲水,没多大损失。

    冯永又在鹿肉上面放一层绿豆和黍米,把粽叶交叉往下弯然后捏好竖起来,顺手把里面的黍米整理了一下,另一头的粽叶也是如此包好,最后拿细线把它包成一个拱形。

    把包好的粽子放在手里抛了两下,嗯,虽然手艺有点生疏了,但总算是没有荒废。

    就是因为粽叶有些小的原因,包成的粽子没有记忆中的那么大。

    关姬看着冯永手里的粽子,伸手拿过来看了看,有些稀奇道,“兄长还当真做出来了?只是看着怎么和平常的不一样?”

    傻丫头!

    没有吃过咸粽子的三娘不是好关姬。

    “粽子嘛,又没说是一定是那个样,我这种粽子,是师门里面的包法。”

    冯永解释道。

    “如果是往常的那种角黍,可以往里面加点枣,会更好吃一点。光吃黍米,有啥吃头?”

    冯永说着,又看向阿梅,“看清楚了吗?”

    阿梅点了点头,“回主君,婢子可以试一试。”

    “好,你来。”

    阿梅坐下后,学着冯永的模样,并腿,铺粽叶,放米,放绿豆,放鹿肉……

    嗯,流程很简单,这个没什么好说的。

    困难就在于,如何让粽叶把米包严密了不漏出来。

    阿梅捏好一个角后,估计是第一次做没有经验,里头的黍米没有整理好,漏出来了一些,但这丫头学得很快,第二个角就没有出现问题。

    一个粽子很快就在她的手中成型。

    “主君……”阿梅抬头看了一眼冯永,“这个样子,可以吗?”

    没意思!

    冯土鳖还想着看阿梅包了后里面漏米的模样,没想到却是失望了。

    他忘了阿梅是个天才。

    天才怎么可能会让土鳖取笑?

    当下只好撇撇嘴,装着不在意的模样说道,“还行吧,下一个争取包得好看点。”

    “是,主君。”

    当年自己学包粽子的时候,可是被取笑了好久才学会的,没想到这个阿梅竟然看了一遍就学会了。

    没意思,当真没意思,学渣和学霸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0297章 再见黄女

    粽子做好后,还要煮上两三个时辰。

    小时候能吃粽子的时间,一个是端午节,一个是春节。

    那个时候,老妈经常是白天包上几十个大粽子,吃过了晚饭就开始用大锅烧火熬粽子。

    真的是熬,至少要熬一个晚上才能把粽子煮熟,期间不能断火。

    冯永的粽子没有老妈包得那么大,但按大小,熬个两三个时辰还是要的。

    待到太阳下山的时候,满院子飘满了煮粽子的香味。

    冯永吸了吸鼻子,嗯,依稀有些熟悉的味道。

    冒着滚烫的水气,把翻过一遍的粽子捞起来一个,拿起一根筷子捅进去,嗯,不错,里面已经软了,应该差不多了。

    解开粽叶,直接从中间夹断,糯米裹着肉香,还有绿豆,夹杂着粽叶的味道,一齐迎面扑来。

    冯永混着糯米和肉轻轻夹一块放时嘴里,黏,咸,还有油香,好吃!

    虽然不是小时候记忆中的味道,但也足够了。

    “好啦!开晚食!”

    冯永迫不及待地说道。

    这个端午节就先当个咸党,以后有机会再搞个甜的出来。

    冯永吃粽子不喜欢吃前后两头,他只喜欢吃中间有绿豆和肉的那部分。

    小时候和弟弟妹妹们开了一个大粽子,两头没肉没绿豆的部分,每次都没人吃。

    后来大人规定了,吃完头尾才能吃中间那部分。

    不过这个时候就没人管冯永了,他把两头夹断,然后拨拉到碗里,这才满意一笑,开始美美地下筷子。

    一个人独享粽子中间部分,这可是小时候的梦想。

    至于像赵广这种的,粽子一端上来就直接把系着的草绳扯开,打开粽叶后用筷子夹起粽子往嘴里塞,这才一眨眼,就没了大半。

    根本不懂得吃粽子的乐趣。

    “兄长……唔,是如何想出来做这般粽子的?”

    赵广的嘴巴被烫得不断地吸气吐气,一边极快地咀嚼着,一边还能问出话来。

    嘴里说完,眼看着已经吃完了一个,然后又把案几上的另一个粽子提溜到自己面前。

    “吃就好好吃,没人跟你抢,不够的话疱房里还有。”

    话是这么说,可是就连李球和黄崇,虽然吃相文雅,但下箸的速度绝对不慢。

    就在这时,只见有下人来报,说外头有一个黄娘子到访。

    “黄娘子?”

    冯永不由地看了一眼赵广。

    只见赵广一下子就蹦起来,匆匆地把嘴里的吃食咽下去,“定是阿姊到了,待小弟前去迎接。”

    说完没等冯永开口,自己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冯永再看了一眼关姬,只见关姬脸色平静,却是连抬头看一眼都欠奉,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不一会,只见赵广果然就带着黄舞蝶回来了。

    “咦,什么味道,怎么这般香?”

    黄舞蝶人刚进来,还没打招呼,就吸了吸鼻子,说了一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黄娘子看来可真是个有口福的。”

    冯永一笑,“黄娘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黄舞蝶大大咧咧地拱手还礼,“有劳冯郎君关心。确是好久不见,不知近来可好?”

    两人说着话,冯永还特意起身走到关姬的案几边,稍微挡了一下,免得两人一见面又大打出手。

    黄蝶舞看了一眼冯永身后的关姬,撇撇嘴着,“冯郎君放心,此次我不是来找那关家石……”

    “嗯?”

    冯永打断了黄蝶舞的话,又咳了一声。

    “嗯……找那关家的&*#打架的。”

    黄舞蝶含糊地说了一声。

    冯永只听得身后的关姬哼了一声。

    虽然没有回头看到关姬的表情,但站在两女之间的冯土鳖已经感觉到了她们那股浓烈的杀气。

    冯土鳖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众人,只见他们都是目光低垂,面无表情。

    王训知道两女的情况也就罢了,这黄崇和李球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靠,你们平日里叫兄长叫得那么亲热,难道都是虚情假意的吗?

    “来来,黄娘子,让我与你引见一下,这位是南乡县的县令,李家公子李信厚。”

    冯永连忙转移火力。

    李球连忙站起来行礼,“球见过黄家女公子。”

    “这位是南乡县的县尉,黄家公子黄意致。”

    “崇见过黄娘子。”

    黄崇也连忙起身行礼。

    “幸会幸会。”

    黄舞蝶大大方方地还礼。

    “阿梅,给黄娘子再摆上一分吃食。”

    还好黄舞蝶是一个吃货,当阿梅手脚麻利地加了一份吃食后,她眼中就大亮,毫不客气地坐下,直接拿起粽子看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很明显地看到黄舞蝶咽了一口口水。

    “阿姊,这是角黍的一种,是兄长师门那里的做法,可好吃啦,你尝尝。”

    赵广化身成狗腿子,很是殷勤地帮黄舞蝶剥开一个粽子。

    黄舞蝶一听,拿起筷子,两三口就吃下去一半。

    “嗯,好吃!”

    黄舞蝶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举止,完全是没有把自己当成女子,更不用说像关姬那样举袖掩面而食。

    反倒是和赵广开始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很是神似。

    只见她又呼噜噜地喝了一碗小米粥,这才开口道,“我就知道冯郎君所在的地方,定是有好吃食,不枉我一番赶路赶到这里。”

    粽子是按每人三个的数目做的,来了一个黄舞蝶,一下子就干掉了四个,吃完了还打着饱嗝说做得太少。

    “多做点嘛,明早妾还想吃呢。”

    黄舞蝶性子豪爽,自己的阿弟是冯永的死党,自己本人又是纺织工坊的粮食主要供应者之一,才不会跟冯永客气,当下就开口跟冯永提要求。

    “是啊是啊,”赵广在旁边附和,“小弟明早也想吃。”

    冯永先是瞪了一眼赵广,这才拒绝道,“端午节才吃这个,谁家还天天吃呢?再说了,糯米也用完了。”

    开什么玩笑?

    包粽子哪有那么容易?

    这几个人里,也就自己和阿梅会做这个,自己肯定不会动手,那阿梅一个人哪能忙得过来?

    说着,冯永把自己案几上放着的碗递给阿梅,里面是一开始夹下来的没绿豆没肉的粽子头尾,然后又把自己案几上剩下的最后一个递过去,“给,赏你的。”

    还好自己吃不了那么多,不然阿梅辛辛苦苦大半天,连一口粽子都吃不上,那才叫真是冤。

第0298章 决定修路

    “糯米?糯米我有啊!虽说种得不多,但吃上几顿还是可以的。”

    在黄舞蝶眼里,吃食那可是大事,哪能这么轻易松口。

    我知道你是富婆,不用这般炫耀的。

    “可南乡这里没有,等下次运粮过来的时候再说此事如何?”

    看来得再挑几个下人仆妇了,阿梅一个人给自己这么一大帮人准备吃食,总是有些吃力。

    冯永心里暗暗想道。

    “说起运粮,妾此次来南乡,正是为了此事。”得了冯永的保证,黄舞蝶倒也没有继续纠缠。

    “今年的夏粮已经快要收完了,所以冯郎君可以准备再次从南郑运粮了,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妾此次前来,就是为了与冯郎君商量此事。”

    黄舞蝶算是自己的合伙人,冯永自然不可能让她像别人一样自己运粮过来。

    “人手倒是小事,只是这运粮的车子……”

    冯永一听到运粮就有些头大,这年头用牛车马车,运输量实在是太小了。

    不仅如此,这年头又全是土路,路况也不算好。

    用汉水运的话,那就更麻烦了。

    得先从南郑运去汉江边,再从汉江一路顺水而下,最后还得逆水而行一段水路回来才能到南乡。

    这得绕多大个圈?

    关键是自己也没有船。

    要是有火车就好了,汽车也行啊。

    没办法,纺织工坊和牧场都是不生产粮食的地方,粮食是绝对不能断的。

    所以就是付出再高的成本,也要保持粮食的充足。

    每当这个时候,冯永才深深地感受到诸葛老妖北伐半路无粮的无奈。

    从南郑到南乡,一路都算得上是平原,可以用牛车马车运粮,冯永都觉得实在是浪费了太多的人力和畜力。

    从汉中出关中或者凉州,山路和栈道的很多路段,连车子都难以通行,也不知道诸葛老妖是怎么维持数万甚至十万人的口粮的。

    “这样吧,我给南郑那边的汉中冶霍监令送个消息,让他叫汉中冶的人再打造一些车子,而且前些日子我从沮县那边得了一些牛马,也放在南郑的牧场了。”

    “等车子打造好了,我这里再派些人手过去。夏粮下来了,尽快运过来才是正事。”

    手里愿意翻身把歌唱的农奴多的是,所以单单是运粮的话,冯土鳖不用担心人手不足的问题。

    虽然黄舞蝶提出的问题暂时解决了,可是这个事情也给冯永提了一个醒,让他终于意识到,随着南乡人口的爆发性增长,粮食问题将来会越来越凸显。

    如果解决这个问题,粮食必然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制约南乡人口增长的瓶颈之一。

    农业是第一产业,这个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靠外界输送也不是不可以,但南乡必须要有足够的吸引力,所以得加快粮食换布匹的步伐了。

    这个事情在冯永心里挂了号,心里就放不下来了,第二天大清早莫名地站在路口发呆。

    “兄长这是在做甚?”

    李球是个悠闲的,到处转悠看到冯永,当下便走过来问道。

    “铁路啊!”

    冯永无意识地说了一句,指了指眼前的路,“这路不好,想修一下。”

    李球赞同地点点头,“汉中久经战火,道路荒废也是在情理之中,只不过这条官道如今还能行车,已算是不错了。”

    好个屁!一到下雨天就泥泞得不成样子,别说是车,就连人都走不成,哪里好了?

    “南乡到南郑有多远?”

    冯永突然又问了一句。

    “不足二百里,骑马两个时辰可达,若是常人行走,两日可到。”

    也就是说不到一百公里?

    好像也不算很远。

    冯永当下一拍大腿,说道,“修了!”

    “兄长要修什么?”

    “修路。”

    “这里?”

    李球惊讶地看着冯永,指了指眼前的路。

    “对,修到南郑。”

    冯永点点头。

    “那得费多少钱粮?”

    李球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费不了多少。”冯永摇摇头,“又不是开路,只是把这路修整一下,上面铺些渣子,让路更平整一些。”

    冯永弄出来的水泥,就是专门用来搞豆腐渣工程的,那种水泥根本就是个笑话。

    除了在建筑速度上占点优势外,一无是处,最多也就是临时应急用的。

    用这种水泥拌出来的混凝土搞建筑,不出几年自己就会塌了。

    但是再渣的混凝土工程也要比泥土路强吧?

    而且自己还守着一个煤矿。

    虽然这个煤矿比起后世那些动不动就多少多少亿吨储藏量的大煤矿肯定是小得可怜。

    但冯永又不用煤来发电,又没有什么工业应用,如果只供应几千人取暖烧火的话,足够用到天荒地老了。

    更重要的是,南乡有着亚洲第一大石膏矿,还有几亿吨储量的石灰石,不拿来用,留着干嘛?

    “若是在南乡县修官道,那自是无不可,可是出了南乡县,那不合适吧?”

    李球迟疑道。

    “有什么不合适?”冯永看了一眼李球,“大不了我向丞相说一声。”

    有事找诸葛老妖,我看谁敢逼逼?

    理由都不用想,只要照实说就是了。

    如今南乡已经算是汉中的第二大县了,诸葛老妖怎么可能不答应?

    只有交通越方便,才能越好地控制住地方。

    “要致富,先修路。”

    冯永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关键是工地材料虽然应该是够的,但人手永远是不够的,所以冯土鳖肯定不会脑残地跟诸葛老妖大包大揽。

    修路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自己,但客观是有利于朝廷的。

    所以冯土鳖决定向大汉帝国的丞相进一个表章,名为《南乡至南郑修路考》。

    里头会着重提及最新材料(豆腐渣工程水泥)的应用,同时也是为大汉帝国的新科技材料大规模应用做一个试点。

    汉中典农校尉丞冯永,则是主动申请客串一下包工头,承接国家修建公路的工程。

    冯土鳖相信,看在水泥应用的份上,诸葛老妖妥妥地会答应他的要求。

    “对了,此事我还是得去找关姬。”

    冯永的字拿不出手,当然只好求救关姬了。

    听到冯永这话,李球脸上就是有些古怪,当下干咳一声,“兄长不必急于一时,小弟今早看到关娘子和黄娘子一起出门,应该是找地方切磋武艺去了。”

    果然,还是避免不了吗?

    冯永脸色有些呆滞,问身李球,“你知道?”

    李球非笑非哭,也不知当作何神色,“关家女公子和黄家女公子之事,锦城消息稍有灵通者,谁人不知?毕竟当年可是挑灯夜战的人物呢。”

    “在我等这一辈中,就算是自恃勇力者,亦无人敢在二女面前轻言勇武二字。”

    所以说,你和黄崇两人昨天就当作没看到我夹在两人之间?

    有没有点义气?啊!

第0299章 李慕的背叛

    “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冯永忽然指了指远处,问了一句。

    “哦,那是李家六房的人,应该是正在开荒。他们今年可是开出了不少的荒地。”

    李球虽然一天到晚当个悠闲不管事的县令,但对于全县的情况,却还是了然于胸的。

    “这李家六房,一直就这么开荒地,没有停过?”

    冯永有些意外。

    为了给以后的进一步改造扩大留下足够的余地,纺织工坊占地面积极大,即使目前没有用到的地方,冯永也把它们圈入纺织工坊的范围。

    再加上这里已经算是南乡县最大的人口集中地,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半封闭的小型社会,冯永平日就算是没事,活动半径也很少有出纺织工坊的范围。

    所以他对纺织工坊旁边李家新开荒出来的田地,一直都没有多大的直观印象。

    没想到今天为了观察道路,这才突然发现原来李家好像一直没有停止过开荒行为。

    “没有呢。”

    李球摇摇头,也有些疑惑道,“按理,汉中如今垦荒的地方,皆是以前抛荒的熟地,只要重新稍加耕作,就能得到一块好地。”

    “可是这李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这几个月来,竟然是下了大力气在这周围开荒。那里大多都算是新开出来的生地呢,一年只怕收不了多少的粮食。没有三五年的耕作,成不了熟地。”

    这年头,人少地多,只要你愿意,就不愁没地方开荒。

    但开荒也是要讲成本的。

    黔首手里没有牛,没有劳动工具,想要在荒地里开出一片能长出粮食的田地,难度不亚于登天。

    因为新开出来的荒地那叫生地,一年长出来的粮食只怕也就是能收回粮种,甚至是颗粒无收那也没什么不正常。

    生地要不断地种上好几年,用汗水辛苦浇灌,成为熟地后,最后才能真正地收获粮食。

    也就是说,新开出来的荒地,有好几年可能不但没有收成,而且还要搭进去全年的劳力。

    家里没有足够的劳力,没有点余粮,哪有资本开荒?

    黔首种地收不回足够多的粮食,等着全家饿死吗?

    要是生地开荒这么容易,他们还至于去依附大户人家?

    汉中如今是大汉权贵们的狂欢之地,前些年被抛荒的熟地几乎都被瓜分完了。

    这些旧年的熟地只要开出来,按理说可能第一年收成少一些,但架不住有八牛犁啊!

    深耕产出的粮食,和往年不用八牛犁产出的熟地就没区别,所以那就是几乎平白得了田地,谁还有心情费上几年的力气去开荒生地?

    再说了他们大多都是穷鬼,就是有心,那也无力。

    黔首倒是想开荒呢,可是他们更是一无所有,哪来的钱粮?

    有能力开荒的世家又被诸葛老妖死死地摁在蜀中,没有办法进入汉中来。

    这就是为什么冯永那么肯定李慕是诸葛老妖派出来的原因?

    他们的联姻对象廖立都被流放了,李家六房要是没有诸葛老妖的允许,敢进汉中垦地?

    想到这里,冯永突然明白了诸葛老妖给李家六房许了什么好处,不但让他们背叛了蜀中李家,竟然还送出了一个嫡女嫡子做棋子。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冯永笑了一下,“李家六房好歹也有些底蕴,熬上这三五年算得了什么?如今有南中李都督珠玉在前,他们若是能在汉中站稳了脚跟,再出个汉中李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原来竟是如此!”

    李球一听冯永的话,当下立马明白过来。

    耕读传家,耕和读,都是传世的基业。

    “这李家六房的主事人,好大的魄力!”

    冯永听了李球这话,点点头,赞同道,“确实有魄力。”

    这李家六房如果当真如自己所想的,那就是一场豪赌了。

    投靠诸葛老妖,甘心当一条被人利用的狗,然后再借势而起。

    赢了,那就是汉中的第一世家,输了,那就是直接没落。

    怪不得李慕就算是近乎屈辱般地自降身份,也要想办法接近冯永。

    因为他们输不起。

    汉中地头有点邪,正想到李慕,只见前头就来了一个袅袅的佳人,虽然衣着朴素,但仍是掩不住身段的婀娜风流。

    “好巧啊,竟没想到在此碰到了冯郎君。”

    李慕带着仆妇,看样子是要去前方开荒的地方,但一看到路头站着冯永,当下就转了个方向走过来,先是跟冯永打了招呼后,又对着李球微微一福,“小妹见过阿兄。”

    南中李家和蜀中李家本是同根,李慕这一声阿兄倒也没错。

    李球还了一礼。

    “是好巧。”

    冯永看着李慕,说道,“李娘子出门,这是要去何处?”

    李慕果然指了指远处,说道,“小妹正要去前头看看,那里还有多少荒地可供开垦。”

    “你们李家六房这是打算在汉中扎根了?”冯永意有所指地问道。

    李慕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冯永,她岂能听不出这话中另有所指?

    只见她摇了摇头,说道,“此时说扎根汉中,未免太早了。小妹所想的,便是如若在纺织工坊周边开荒种些粮食,倒也不算是坏事。”

    在纺织工坊周围种粮?

    虽然这女子所说的话是半真半假,但冯永听到这处话后,很是惊讶地看了一眼李慕,“这是你想出来的?”

    “李家六房在汉中,倒也不止在这一处开荒,但此处是小妹一力陈之于大父,这才得了族中支持。”

    李慕脸上微微有些神采,“所以此处的李家事务,皆是由小妹掌之。”

    在近现代交通尚未发展起来的时期,人口聚集之地,城市也好,城堡也好,周边都要有粮食供应基地。

    这在后世是一个常识。

    但在这个时代却未必。

    能敏锐地发现这个商机,并且有魄力付诸于行动的人,肯定是一个聪明人。

    如果这个人是一个女子,那这个女子就更不简单了。

    冯永于是很有兴趣地看着她,突然问了一句,“李娘子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

    旁边的李球听到这话,当场就是一愣。

    李慕反而是眼中亮出异彩来,当下就有些急切地问道,“冯郎君,这是答应前几日妾提出的想法了?”

    粮食换毛布嘛,这事原本就是冯永想要做的。

    关键只在于,这份蛋糕怎么分而已。

    除了要给黄家一份外,剩下的怎么安排,那还要看看市场的反应。

    不过再加上李家六房一份,那也是冯永一句话的事情。

    “此事我原则上答应你们了。不过你也知道,如今南乡县的县尉是黄家的公子。黄家也是愿意资助我粮食的。”

    “李家只愿能分得一份,就已经是天大之喜,何敢有更大的奢望?”

    李慕没想到今天偶遇冯永,就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算她有些心机,脸上却也是掩不住地喜意。

    “我方才所说的合作,不是指这个。”

    “冯郎君还有什么事?”

    李慕有些意外地问道。

    冯永指了指远处正在开荒的地方,“我想说的是,那些新开出来的荒地,想要产出粮食,少说也得三年,太久了。”

    “种点菜吧,”冯永笑了笑,“你们李家人手要是够,就拿出些地种菜,我收了。”

    “种菜?”

    李慕有些摸不着头脑,“冯郎君那里缺菜?”

    “很缺。”冯永点头。

    以后随着达到归化标准的胡人越来越多,对蔬菜肉类蛋类的需求也会越加旺盛。

    其实让李家帮自己弄个养鸡场,养猪场那是最好不过。

    可惜的是养鸡事关军用干粮,冯永就是愿意公布出来,其他那几家说不得也要把敢接手的人掐死。

    至于养猪,李家没有冯永这种供应几千人食堂剩下来的潲水,要想大规模养殖成本只怕不会太低,规模小了又没意义,所以还是算了。

    而且一场猪瘟下来,李家说不得要亏死,想必他们也是不敢养的。

    哪像是冯永,平时让人割些猪草,再混着潲水,那基本就是没多少成本,得了猪瘟,就当是把潲水倒了。

    “那不知冯郎君要多少绿菜?”

    “少说也得两三百亩吧。”

    冯永其实要是抽出人手,开垦五百亩地种菜,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但还是那句话,人手紧张,哪能把劳动力浪费在这种地方?

    反正李家开了那么多地,我让你们拿点地出来种点蔬菜怎么啦?

    而且我也是为你们好,经济作物,那不比粮食作物赚钱?

    李慕听了,登时瞪大了美目。

    这冯郎君,好大的胃口!

    自己花了半年时间,还是在族里的支持下,这才开了多少亩地?

    可是一想到不但是自己,甚至族里都还有事求着眼前这个,她就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冯郎君既是如此说,那妾照办便是。”

    “李娘子莫要这般神情,放心吧。南乡县的事,我还是能说得上两分话的,拿地种菜之事,不会有人找你家的麻烦。而且种菜,收成可比种粮食好多了。”

    反正这南乡就是诸葛老妖给自己折腾的,怕什么?

    有本事看哪个不长眼的再来给老子罚款试试?

    去年想拿点地来插扦花苗都被官府罚款的事让冯土鳖很是郁闷了一段时间。

    如今老子翻身当了个典农官,种地的事我说了算!

    一旁的南乡县正牌县令听了冯永这话,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反正这南乡县县令一职,原本就是兄长让自己当的,县中的事,只要兄长还在南乡一日,那就是兄长说了算。

    “还有那茶苗,”冯永说出最后一件事,“我还是那句话,从能采茶的那一年算起,三年之内,你们只能卖给我。”

    李慕看了一眼李球,欲言又止。

    “兄长,小弟想起县里还有些俗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李球看到李慕这种神色,哪里还不明白她这是有事情单独与冯永说,当下便识趣地告辞。

    “你们不要跟来。”

    看着李球远去,李慕让手下的那几个仆妇远远地散开。

    虽然是两人单独地站在一起,但此处是空旷之地,仆妇虽然听不到两人说什么,但却是可以看到两个动作,倒也不怕有什么意外。

    李慕看了一眼冯永,咬了咬下唇,问道,“冯郎君,若是我答应了此事,那也请冯郎君应我一事,如何?”

    “什么事?”

    “这粮食换毛布之事,李家分到的份额,只能让妾来主事。”

    “什么意思?”

    冯永隐约想到了什么,可是却又不太确定。

    “就是说,这李家拿粮食来换毛布,冯郎君只能认妾,若是换了李家他人来,冯郎君不得换与他。”

    李慕抬起着,虽然知道远处的仆妇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可是她还是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她们。

    冯永听了,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问道,“为什么?能告诉我原因吗?”

    李慕摇摇头,脸上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神色,说道,“冯郎君只管说,能不能答应妾身此事?”

    “可是就算是我不答应你,那这个事也未必不能成。”

    既然李家六房的太公有来汉中自成一家的魄力,想来定不是短视之徒,所以那三年的茶叶贩卖权,他未必不能接受。

    “可是冯郎君,我可以把粮食价格压低,甚至这些新开出来的田地,”李慕咬了咬牙,“也可以送给冯郎君。”

    “方才冯郎君不是说缺地种菜么?这些田地,刚好拿来种菜,免了冯郎君的开荒之累。”

    我靠!

    这女人疯了?

    为了能得到毛布的代理权,竟然连自家的利益也能出卖?

    李家六房对她做了什么?

    冯土鳖看着眼前这女人有些狠绝的模样,很是吃惊。

    “这地我可不敢收,不然不就成了强取豪夺之辈?”

    “无妨的冯郎君。”

    李慕说道,“此处开荒,皆是由妾作主。只要冯郎君愿意,妾自会上门认错,说是先前选错了地方,在纺织工坊之内开荒,所以这开出来的荒地,自是算不得数。会全部还与纺织工坊。”

    “而且冯郎君有所不知,李家六房前些日子被那廖立和李家大房折腾一番,幸得丞相相助,如今正是人人小心之时,决不敢找冯郎君麻烦。”

    嗯,你好厉害,竟然连办法都给我想好了。

第0300章 新任CEO

    免费的东西,一向是最贵的。

    就比如后世的推销,推销员上门就跟你说公司现在开展什么什么活动,免费赠送礼品啥的,你千万不要相信。

    因为等你觉得自己有便宜可占的时候,他就会让你在一个本子上签字,然后他就会告诉你,这个礼品需要一点点手续费。

    这个一点点,其实就是商品的价格。

    既然你签了字,他自然就有理由缠着你,想尽办法让你出了这个钱。

    甚至连街头化缘的和尚都会使用这一招。

    说是免费送你一个开过光的东西,等你接到手上后,他就会拿出一本叫化缘薄的东东,让你签上大名,然后你就会发现,那一溜名字后面,都写着多少多少钱……

    想要还给和尚,他会跟你说佛祖送出去的东西,就已经是你的了,怎么会收回去?

    想要丢掉,他会恐吓你说,丢掉这个东西是要遭报应的。

    不想给钱,他就会说,你已经收了佛祖的东西,为什么不能表表心意?

    冯土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像极了后世的那些推销员甚至比推销员还要令人讨厌。

    因为不管是推销员还是街头的假和尚真推销,他们都会把握住一个度,那就是价钱都会在大部分人愿意掏出来的范围之内。

    既不会让你觉得受到多大的损失,又会让你可以自我安慰一下,好歹也拿到了点东西。

    可是这个女人,鬼知道她免费送上门的东西里有多大的风险?

    高风险的事情,总会伴随着高利润。

    但很明显,眼前的这点利益打动不了一只土鳖。

    至于压低粮食价格?

    老子手里一堆毛布,还怕换不到粮食?

    粮食价格再高,那也得参照锦城的粮价来不是?

    至于毛布……谁能知道我用了多少成本?

    所以冯永继续摇头,“我岂是见利忘义之辈?当初在锦城时,冯家太公可是帮了我不少忙,我要是答应了你,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李慕看着冯永没有丝毫动心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失望,叹息道,“冯郎君既如此说,那是妾太过孟浪了。”

    说着微微一福,“今日妾所说之事,只要妾还在这里一日,那便一日有效。冯郎君若是想通了,可直接来找妾就是。”

    说完,正要转身而走,不料冯永却是嘴贱多问了一句,“你就不怕我把这个事情说给你们李家听?”

    李慕脸上露出有些惨淡的笑容,“冯郎君不是这种人。再说了,就算是冯郎君说出去,妾又有何惧?左右不过是回锦城呆着,等家里人再选好一个人家,把妾当成货物卖出去就是。”

    “货物?”冯永听了这话,当下就有些吃惊,继而再一笑,“李娘子未免过于轻贱自己。”

    李慕淡然一笑,“冯郎君可知,当初妾差点嫁入廖家一事?”

    “略知一二。”

    冯永点头。

    “只因若是与廖立联姻,李家不但可以得到八牛犁,还能借此进入汉中垦荒。故大房的人便想尽办法相逼妾嫁与那廖立。”

    “妾所在的六房,除却阿弟反对,其余人的态度竟也是与那大房一般,觉得此事很是划算。这不是买卖是什么?”

    李慕冷笑一声,“妾为世家女,听着好听,但心里自知,自己亦不过一件货物罢了。那廖立三十又三,妾不过二八之年,妾便是喊他一声伯父,他也是当得起的。”

    “家里人让妾嫁与一个伯父当填房,冯郎君觉得,合适么?”

    冯永咳了一声,他实是没有想到眼前这女子,竟然已经初步具备了女权主义的思维,这当真是很少见啊!

    只不过这种话题他说,合适么?

    冯土鳖虽然很是欣赏这种反抗的精神,但他还是得为男同胞们说些好话,“那廖立……嗯,其实男子么,年纪大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会疼人。”

    李慕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冯永,“冯郎君此话,当真是言不由衷呢!”

    只见她用手了一下额边的鬓发,神色有些傲然,“若是那廖立当真是个英雄人物,妾不管他是三十三也好,四十三也罢,嫁了便嫁了,非但不觉得委屈,反而觉得荣幸。”

    “但此人,空有名气,实则是徒有虚名之徒。不识时务,狂妄自大,寸功未立偏偏又自觉劳苦功高,以老臣自居。乃老匹夫耳!”

    “就算是他非英雄之辈,就是如冯郎君所言,是个会疼女子的,那妾亦甘心。可笑的是,他府中前脚才收了十来个年轻貌美的婢女,后脚就想要让妾做他的填房,妾如何会愿意?”

    这李慕,骂得可真是狠,也不知那廖立听了她的话,会不会被当场直接气死。看得出来,她对自己被逼嫁廖立之事,心里有极大的怨气。

    “李娘子……当真是有不让须眉之风。”

    汉朝女子正逐渐消失的自信,没想到李慕身上却还如此的明显,冯土鳖不禁赞叹了一句。

    李慕听了冯永的话,脸上却是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妾也就是敢在冯郎君面前说说,世间的大多男儿,只怕未必会像冯郎君这般想法。”

    “哦?”冯永有些意外,“永如何当得起李娘子这般另眼相看?”

    “纺织工坊如此重要所在,换了他人,谁敢让女子主事?谁敢让女子作主?”李慕眼中倒是露出羡慕的神色,“世间也就冯郎君一人耳。”

    说着,只见李慕脸上有些神往,“听说冯郎君分出去的份额,只认人,不认家族。那关家女公子何幸?那几位郎君何幸?”

    纺织工坊和牧场的份额,只认个人,不认家族,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

    当初没人知道冯土鳖搞出来的牧场和工坊,究竟能赚多少钱,所以对于冯土鳖搞出的这一个规矩,自然也没人说三道四。

    如今虽然牧场还没见到多大的效益,但纺织工坊却是名声不小。

    无他,羊毛织的布好啊!

    而且数量好像还不小。

    因为黄家卖粮给那冯癫子,得了不少的毛布,这总是事实吧。

    甚至那黄家的胃口看起来还不小,甚至还联系了锦城那边的大户人家要再次大批买粮。

    世上总是不缺明眼人的,黄家这两年,落魄了不少,行事总是有些小心,就怕被人捉到把柄。这突然间就大胆了起来,若不是因为得了便宜,谁信?

    于是连带着纺织工坊的传闻也渐渐地在锦城流传开来。

    不但是赵广以前那些狐朋狗友极是羡慕,就是连关姬都有人眼红不已。

    那可是只认人的份额啊!

    看这纺织工坊出产的毛布,这以后谁敢说不赚钱?

    谁要是能分得其中一份,在家里还怕没有底气说话?

    这个时代的人肯定不懂什么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谁的腰包鼓,谁说话的嗓门就大,这个道理,他们还是知道的。

    冯永明白了,他看着李慕,心头一动,脱口而出地问道,“李娘子欲把持李家的毛布交易,可是为了终身之事不再受制于人?”

    后世的销售市场,有那么一些年,渠道为王。

    谁拥有的销售渠道多,谁认识的人脉广,谁就能影响产品的市场销售。

    如果李慕掌握了李家与冯永之间的毛布交易,将来冯永只认李慕,那就相当于李慕占用了李家的毛布交易渠道,李家里谁敢再轻易动她?

    这是一个有野心,有心机,有着很敏锐的眼光,同时也有着反抗精神的小妞。

    在这个时代算是一个稀罕品种。

    李慕有些惊讶地看着冯永,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好像没料到冯永竟然一下子就识破了她的想法。

    冯永笑了,他感到很有些意思。

    “冯郎君可是觉得妾有些可笑?”

    李慕终于低下了她那高熬的头,同时还有些被人识破内心的羞恼。

    “有什么可笑的?难道李娘刚才没听到我所说的吗?此乃有不让须眉之风呢!”

    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立下认人不认家族的规矩?

    其实有一部分原因还是在关姬和张星忆身上。

    对关姬,冯土鳖一直就有着某种龌龊心理。所以他在一开始就想着,万一关家不愿意关姬嫁给自己,那么这个份额可以当作一个筹码。

    彩礼到位了,再加上他的努力,关姬的意愿,还有黄月英的帮忙,就算关兴再看自己不爽,难道他还能拦得住?

    至于张星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万一他与关姬成了亲,辜负某些人的美意,那这个份额,至少可以让张星忆自己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用再被人拿来当作政治拉拢的筹码。

    这也算是他对小萝莉的一个小小补偿。

    只是冯土鳖没有想到的是,他所布下的暗局还没生效,反倒是另外一个女子竟然和他有了类似的做法,当真是让他大生知己之感。

    “李娘子若是想让自己终身之事不受制于人,我倒是有个想法。”

    冯土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突然冒出一个决定,他觉得自己可以帮一帮她。

    虽然不能确实她所说的是不是全部是真的,但冯永不介意,他只要她做个榜样即可。

    “冯郎君何以教我?”

    李慕抬头,脸上带着又惊又喜的表情,同时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冯永。

    “你掌握了李家的毛布交易,虽然可以让你在李家能说得上话,但同时只怕也要得罪家里的主事人,只怕到时要遭人忌恨。你难道没想过这个?”

    冯永笑道。

    “这个倒是不妨事。”李慕胸有成竹地一笑,“妾来此,本就是为了接近冯郎君,只要妾与家里人说,妾已经达到了目的,冯郎君这才把这毛布交易之事交与妾,自是不会有人怀疑。”

    “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

    冯永突然问道。

    李慕听了,略有妩媚地看了一眼冯永,“冯郎君当真想知道?”

    “当然。”

    话既然已经说开了,冯永自然要问个明白。

    “看冯郎君的模样,倒是早料到了妾别有目的?”

    看到冯永一脸毫不意外的表情,李慕问了一句。

    “嗯,略有猜想吧。”

    冯永承认道,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女子说得越多,越详细,就越能让自己收集更多的信息,从而判断出她所说的是真是假。

    “冯郎君汉中有关家虎女相随,风华无人能比,身边又有貌美婢女服侍,锦城张家小娘心心念念,不忘冯郎君。”

    “故锦城有言,巧言令色冯郎君之语,可能不对,但这四字之中的色,却是未必没有道理的。”

    说着,李慕又看了一眼冯永,眼中妩媚色更浓,“妾能被那廖立看上,自忖也是有几分姿色的,所以这才过来看看,能否入了得冯郎君之眼……”

    我去年买了个表!

    诸葛老妖!

    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吗?

    冯土鳖惊呆了!打死他也没想到,李慕的目的,竟然就当真是一个单纯的美人计。

    巧言令色?

    巧言好色!

    虽然李慕说了是她自己过来看看,但冯土鳖敢打赌,这其中,要是没有诸葛老妖的推动,他能把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可是老子当初在锦城时,也没见诸葛老妖有这么龌龊啊。

    是谁,究竟是让他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冯土鳖想到这里,眼前突然就想起了一个极度讨人厌的家伙。

    没错,此人姓马,名谡,字幼常,外号马大嘴。

    马大嘴啊马大嘴,原来那时你听了《长干行》的前面几句,说要帮我,就是这么帮我的?

    冯土鳖浑身哆嗦起来,看向眼前的李慕,脸色有些狰狞:“李娘子愿不愿意到纺织工坊里来当个管事呢?只要你来,我可以保证,李家的人再不敢管你。”

    反正这是一个送上门的,老子怕什么?

    好色就好色,老子在纺织工坊里还有几百号妇人呢,天天都被我放在大房子里,多一个李慕,算得了什么?

    关姬性子比较淡,阿梅性子软,都算不得一个好的管理人员。

    但这李慕就不一样了,野心勃勃而有心机,又极有眼光,正是一个ceo的好人选。

第301章 遂愿

    从刚才与李慕的交谈中,冯永知道她心里肯定是有怨气的。

    而且这个怨气肯定不是像她所说的那样被逼嫁与廖立那么简单。

    她对李家有怨气,对廖立有怨气,对自己,那肯定也未必没有怨气。

    先被逼着嫁廖立,再被逼着来勾引自己。

    看看她对廖立的评价之狠毒,所以自己在她心里未必有什么好形象。

    普通女人的怨气,冯永一般不会放在眼里,世上的痴男怨女多了去了,能看得过来吗?

    但如果一个极富野心又有心机的女人对自己有怨气,那就得好好重视。

    马夫人的怨气,就是很好的例子。

    为了报复,她不惜掀翻了大半个武林。

    乔峰牛逼吧?

    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一手降龙十八掌打遍天下无敌手,出场自带bgm的男人,就因为拒绝了马夫人的勾引,让她心生怨气,最后被她算计,落了个身败名裂。

    至于像李慕这种的,心里因为有了怨气,为了让自己不再受人摆布,竟不惜牺牲自家的利益,也要拿到毛布的交易渠道。

    谁敢保证她不是马夫人翻版呢?

    “管事?”

    李慕没有想到冯永竟然突然说出这话来,当下瞪大了眼,“纺织工坊的管事?”

    “对。”冯永点点头,说道,“我那工坊里还缺一个工坊总管事。若是李娘子愿意过来,别的不说,但能保你一个自由任意,想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李家六房虽然得到了诸葛老妖的允许,能够进入汉中垦荒,但想要在汉中站稳脚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把李慕放到自己的身边来,未必不是存了攀附之心谁不知道冯郎君是出了名的爱撒钱?

    丢出一个嫡女怕什么,只要能让冯郎君咬钩,那就什么都赚回来了。

    有了枕头风,在汉中立足少说能加个五六层机会!

    再加上自家的努力,那和十足把握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丞相看重的少年郎君,大汉第一少年郎君,就算是一只土鳖,那也是一只不同寻常的土鳖。

    虽然恶心了点,但只要是让自家能翻身,别说是扔出一个嫡女去给土鳖糟蹋,就是这只土鳖口味比较独特,喜欢长枪对长枪,扔一个嫡子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要不然李同怎么会在这里?

    抛开对诸葛老妖的心理阴影不说,冯土鳖对李家六房在这个事情上的微妙心理,相信还是把握得比较到位的。

    先是受制于大房,后又受被廖立折腾,即使现在投靠了诸葛老妖,他们心里也清楚,就算成了蜀中李家宗房,也未必算得上是出头之日。

    先前的刘备,如今的诸葛老妖,伤透了蜀中世家的心。

    说白了,在能看到的未来日子里,蜀中世家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所以李家六房干脆远离那个世家的伤心之地,直接跑来汉中另起炉灶。

    汉中这么多权贵在屯地,多一个李家六房算什么?

    也正是因为看透了诸葛老妖和蜀中世家的明争暗斗,所以冯永才敢壮起胆子说出这话来。

    他可不相信自己在诸葛老妖心中的份量会比李家六房低。

    要不然为什么诸葛老妖会随手就让李家把李慕丢过来试探自己?

    说句老实不客气的话,冯永自己就算是对李家六房在汉中立足的事情帮不上忙,但要让他们在汉中的日子不好过,那是没什么难度。

    成人之美虽然困难,但坏他人的好事,那还不简单?

    所以冯永有底气说出保李慕自由任意的话来。

    再说了,李慕本就是李家自己送上门给冯永的,冯永笑纳了,不正是合了所有人的意?

    虽然冯永把李慕用到纺织工坊,和李家想让她用到榻上之类的用法有些差别,但不要在意细节。

    “可是关娘子……”

    李慕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她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能接近冯永?

    可是她赖在这里这么久了,跟冯永说话的次数,加上这次,也就三次。

    在此之前,她都已经快要放弃了,没想到事情突然就有了突破,甚至直接就是一步到位,这让她有些摸不着冯永的想法。

    “关姬本就不喜管这些事情,只是纺织工坊里多是妇人,我手头上一直没有好的人选,所以这才让她暂管。”

    冯永笑笑,解释道,“要是有人愿意顶了这个位置,关姬只怕高兴都来不及呢。”

    “就只当管事?”

    李慕问道。

    “没错,就只当管事。只要你能把纺织工坊管好,每年的年底,我都可以给你算一部分工坊的红利。”

    说着,冯永脸上又露出诱惑的微笑,“如果你干得好,李家粮食换毛布的事情,我也可以让你来决定。”

    李慕眼中一亮!

    “只要妾把纺织工坊管好就行?再无其他?”

    李慕又强调地问了一遍。

    冯永上下打量着李慕一眼,别有意味地说道,“李娘子还想做什么?说来听听?”

    李慕听了,脸上一红,白了冯永一眼,咬了咬红润的下唇,低下头轻声道,“妾在冯郎君面前,哪来的挑选的余地?一切还不是冯郎君说了算?”

    “冯郎君……想要妾做什么呢?”

    李慕妩媚地再看了一眼冯永,连话语都娇媚起来。

    冯永却是眼神清澈,“纺织工坊你要是管不好,我想做的可就多了,至少被遣返回李家,那是必须的。”

    “冯郎君就这么轻易相信妾?”

    “不是轻易相信,而是如你所说的,你没有挑选的余地,甚至连李家都没有退路。你做好了,任你自在;要是坏了事,”

    说到这里,冯永淡然一笑,“我最多就是重新收拾,但你可就再没机会从头再来了。”

    “冯郎君此话说得好霸道。”李慕捋了一下鬓发,点点头说道,“妾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我就当你答应了。不知何日能过来?”

    作为一只土鳖,冯土鳖从来没想着鳖躯一震,就能让吸引无数小弟迷妹纳头便拜,所以他只能尽量用各种利益把自己身边的人绑到一起。

    别的不说,就是芳心已许自己的关姬,在最初的时候,冯土鳖不还是在其面前一番巧言令色,这才让她熄了嫁给李遗的心思,然后再趁机而入?

    这其中,重振关家的利益,就是关键。

    李慕也一样,你想要反抗命运,想要自在,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人愿意帮你,那就非本土鳖莫属啦!

    来不来跟我干呢?

    来嘛,来嘛!

    于是李慕从了,“等小妹回去后,把诸事交代后,就可过来。”

    说着,只见她叹了一口气,又像是舒了一口气,神情认真而决绝,“只愿冯郎君莫要欺骗小妹才好。”

    自己本就是被家族里抛出来的棋子,不是跟了冯郎君,那也还会有周郎君,马郎君之类的。

    既然躲不过这一遭,还不如博了这一回。

    跟了他人,从此就要深藏在闺中,反而不如那些山村野妇能日日出门,余生与那行尸走肉有何两样?

    倒是眼前这人,却是给了自己一线希望,为何不答应呢?

    冯土鳖自不知道此事对眼前这女子有多重要,他只当了是一个平常的承诺。

    只见他拍着胸口,“李娘子且放心,就凭你自称这一声小妹,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骗你。”

    “小妹若日后遂了愿,来世就是衔草结环而报也愿意。”

    李慕盈盈一拜,这才转身离去。

    冯永看着李慕远去的背影,嘿嘿一笑。

    “所以你就这样让那李家女子进来做管事了?”

    黄舞蝶一手拿着肉夹馍,一手拿着碗,呼噜噜地喝下去大半碗,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这才好奇问道。

    “是啊。”

    冯永点点头,看着另一边的关姬,解释道,“三娘不喜管这种事,所以我一直有心找一个能管事的。我看那李慕颇是合适,所以想让她来试试。”

    “嘁!”

    黄舞蝶瞟了对面的关姬一眼,眼珠转了转,问道,“冯郎君,这纺织工坊的管事,能不能管到那甚么食堂?”

    “纺织工坊的大管事,总管工坊里的一切。所以自然要管到那食堂。”

    听到冯永这话,黄舞蝶眼睛一亮,说道,“她不愿意,冯郎君可以让我来啊!这么好的事情,竟然有人不愿意。”

    原本举袖掩面而食的关姬听了这话,当下就是一声冷笑,竟是连仪态也不要了,把碗放到案几上,淡淡道,“然后你就天天呆在食堂等着吃?你除了吃,还会什么?”

    “谁说我会在食堂等着吃?”

    黄舞蝶最是看不得关姬说她,当下就如炸了毛的野猫,“我会叫食堂的人天天给我做我喜欢吃的!今天我可想吃棕子啦,哪知阿梅娘子怎么也不愿意给我做。”

    “啊?”

    侍立在一旁的阿梅没想到自己这样也能躺枪,当下只得呐呐道,“黄娘子,咸肉棕子……主君没叫婢子做。”

    冯永拍拍额头,这两个女子,今天已经打了一架,没想到连吃个饭都不愿意安静下来。

    “阿梅别管她。”关姬平时性子淡然,可是一遇到黄舞蝶,就当真是如浇了油的干柴,一点就着。

    只见她鄙夷地看了一眼黄舞蝶,“她自小就与野兽为伍,你就是拿块生肉扔给她,她也一样会吃。”

    过了过了,关姬这话不就是指着黄舞蝶的鼻子骂人家是野人?

    “关石女你清高什么?吃个饭举着袖子,你以为你学别人大家闺秀我就不知道你出身犯人之后?”

    黄舞蝶骂得更是恶毒。

    关羽当年曾犯事逃离家乡,所以黄舞蝶这才有这么一说。

    眼看着两女又要拍案而起再打上一架,冯永插了一句,“行了行了!别说了,快吃饭……”

    “吃完了。”

    两女竟是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冯土鳖一下子就被噎住了。

    只见黄舞蝶当先向门口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关姬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我怕你?”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门,外面很快就响起了叮铃铛啷的声音。

    唉!

    冯土鳖叹了一口气,端起饭碗,走到门外,大喊了一声,“别把院子里那棵刚种下去的茶树给砸到了,那可是我让人找了好久才在山上找到的呢。”

    南中都督府门口。

    只见王平正领着都督府的官吏们站在那里,正翘首看着前方。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带着亲卫迎头走来。

    “都督,你回来了。”

    李恢骑马走到众人跟前,翻身下马。

    王平连忙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

    李恢点点头,“这些日子王将军镇守都督府,辛苦了。”

    此时南中战乱,王平作为李恢的副将,被留下来镇守都督府,一切以安稳为要,所以就算是李恢回城,亦不得轻易带人出城迎接。

    “都督带兵出征平乱,那才是辛苦。”

    王平连忙说道。

    “我得了王将军的消息,就连忙赶着回来了,”李恢带头向着都督府里走去,一边说道,“那永昌的来使,怎么样了?”

    “回都督,末将已让人安顿好,还让精卒守卫,不得让任何人接近他们。”

    “不错,此事非同小可,王将军的谨慎小心,处理得极是恰当。”

    李恢赞赏道。

    顺手把手上的头盔递给下人,连身上的盔甲都没来得及脱掉,李恢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来人,把那几个带上来。”

    自称是永昌来使的人一共五个,这些日子一直被好吃好喝地供着,但人身自由却是被王平限制得死死的,除了送吃食的兵卒,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其他人。

    虽然他们身上已经被搜过至少两次了,但这一次被带上来见李恢时,仍是再被搜了一次,确实他们身上没有带任何的利器。

    事实证明,小心谨慎是没错的。

    李恢一看到来人,当下神色就大变。

    还没等来人说话,只见李恢就拍案而起,面露警惕之色,大喝一声,“来人,把这几人给我绑起来!”

    王平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当下想也没想,立刻就翻身挡在李恢面前,“锵”地一声,拔出随身的佩剑。

    李都督可是南中的柱石呢,当真因此出了什么事,他王平只怕也逃脱不了干系!

第0302章 孟家之虎

    李恢身为南中都督,必要的护卫还是有的。

    再加上对方身份尚未确定,所以李恢身边的人都提了一份小心,一听到李恢这般喊人,周围的属官和门外的卫兵皆一拥而上,当场就把那五人按了个结结实实。

    相对于他们的紧张,那五人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一点反抗也没有,反而是很配合地被让卫兵把他们擒拿住。

    “李都督就是这般待客乎?”

    领头的人虽然动弹不得,脸上却是淡然,努力地昂起头,问了一句。

    李恢有些惊讶来人的配合,然后又是呵呵一笑,拈须道,“叛逆之人,何时成了我都督府的客人?”

    来人面露苦笑,“不这般进来,只怕还没见到李都督,就要被剁成肉酱,故不得不出此下策。小人来此,非有恶意,还请李都督明察。”

    说着,发现自己被压得死死的,丝毫也动弹不得,“李都督,能否让孟某喘口气?”

    “擒拿孟家之虎,自是要小心一些。”

    李恢笑着说了一句。

    “孟家之虎?”

    王平一懔,失声道,“竟是孟家人?”

    南中豪族孟家,正是此次叛乱的领头家族之一。

    而孟家的主事人孟获,则是叛军首领之一。

    “没错,此人正是孟获族人,人称南中孟家之虎的孟琰。”

    李恢点头,然后又笑着对孟琰说道,“多年不见,昂雄兄如何会来此处?”

    孟琰看着李恢戏虐的笑容,叹了一口气,“只为我族人以后能留有一条生路而来。”

    李恢重新坐下,指了指孟琰,说道,“把此人留下,剩下的人皆全部拿出去绑了。”

    “谢过李都督不杀之恩。”

    孟琰一听,连忙说道。

    “先不忙道谢,你若不说出个让我不杀你们的理由,现在不杀,待会还是要杀的。”

    李恢淡然道。

    看着亲卫仍是死死地压着孟琰,眼中有担心之意,李恢挥挥手道,“王将军留下,其余人,全部下去。”

    “可是都督,万一此人心有不轨之心,都督岂不是有危险?”

    亲卫首领有些迟疑地说道。

    “放心吧。老夫怎么说也是领兵之人,还有王将军,武艺不凡,再加上你们守于门外,此人手无寸铁,绝无可能伤得了我。”

    亲卫听到李恢这般说了,这才放开了孟琰,退了出去。

    “李都督大气!”

    孟琰起身后,远远地站着拱手,没有走近,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说吧,你孟昂雄身为孟逆最看重之人,不好好跟着孟逆造反,来此做甚?莫不成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李恢脸上杀气凛然。

    “琰此次前来,已是存了必死之心,李都督杀不杀琰,皆不放琰心上。只是在临死前,琰欲进一言,若能让李都督听得进耳,就是死,亦无憾矣!”

    孟琰脸上毫无惧色。

    “笑话!我乃是南中都督,你们乃是南中逆贼,本就势不两立,何来听你进言一说?”

    李恢厉声喝道,“速速道出你的来意,本都督对你们,一向可是没有什么耐心可言。”

    孟琰叹息道,“莫说是都督,就是汉人官吏,又何尝对南中夷人有过耐心?南中之所以有今日之局势,都督可曾想过为何?”

    “自是因为有人包藏祸心,意图自立。”

    “都督何以只说其一,不说其二耶?”

    孟琰昂首而立,侃侃而谈,“南中本是夷人之地,我族人世代生长于斯。汉人到来,占领平旷之地,开林烧荒以耕种,这也就罢了。”

    “但平日里又何以看不起我族人,欺我族人愚昧,施以奸计,巧取豪夺,此类之事,难道还少吗?受尽汉人欺压,难不成还不让我等反抗?”

    李恢嗤然一笑,“施以奸计之言,怕说的是你们吗?”

    李恢指了指孟琰,继续说道,“叛乱之初,有夷人不服那逆贼雍,若不是你们孟家散布谣言,说大汉要强征夷人重税,南中夷人岂会如此这般愤恨大汉,人人皆反?”

    孟琰听了,面有愧色,“此事乃是我族兄一时糊涂。但李都督,若没有汉人往日对我夷人巧取豪夺之事,夷人又如何会轻易相信此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李恢哼了一声,“这天下,乃是大汉天子的天下。你们夷人,就可以置身于外吗?大汉天子仁德,大汉丞相严明,只要你们能服从管教,自不会让你们受了委屈。”

    “可是你们不服管教,叫大汉如何庇护你们?受到欺压,乃是豪族世家所为,却又反了大汉,这是何道理?”

    “可是李都督,我们夷人,世代皆是居住南中,你们汉人,豪族世家也罢,普通汉人也好,要不是有汉人皇帝让人带着军伍进来,他们又怎么敢轻易进入南中?”

    孟琰不服气地说道。

    “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你有何不服?”

    李恢淡淡地说道。

    孟琰登时脸色一僵。

    沙包大的拳头见过没?

    过了好久,孟琰这才又叹了一口气,“天下以汉为尊,小人又岂敢不服?”

    “只是李都督,汉人皆是父母而生,各有子女,我们夷人,亦无任何区别。人皆有怜悯之心,大汉就不能让我们夷人好好过日子吗?”

    孟琰知道自己的拳头没人家大,所以只好讲道理。

    “你要讲道理,我就跟你好好讲道理。”

    李恢慢条斯理地说道,“夷人要好好过日子,汉人也想好好过日子,但造反是让谁都过不上好日子。”

    “你回去告诉孟获,雍等人造反,是为了自己的富贵权势,而不是为了你们夷人。想要夷人过上好日子,只有大汉才能给你们。”

    李恢敲了敲案几,加重了语气,“以前汉人欺压夷人,难道夷人自己就没有欺负夷人吗?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南中豪族所为?只是豪族大多为汉人,所以才会说汉人欺负夷人。”

    “你孟琰虽非汉人,但也算是南中豪族中人,其中原委就不用我多说了。若你当真想让夷人好好过日子,可以以蜀中为例。”

    “以前先帝未入蜀时,亦是豪族世家肆意枉为,占山侵泽,蜀中百姓同样多受其欺压。”

    “但如今你再看看蜀中,还有哪个豪族世家安敢如此?丞相执法严明,如果你们夷人愿意重归大汉,想必丞相必不会再让你们受到委屈。”

    作为政治人物,李恢自然明白孟琰嘴里所说的夷人,究竟是什么人。

    说白了,都是当地的头人之类。

    此时的南中,除了靠近汉人县城的地方,还有很多地方的部落寨子,仍是处于原始社会。

    头人拥有一切权利,许多人口甚至都算是被划分到头人名下的财产。

    所以南中被称为蛮夷之地,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惜的是头人在自己部落寨子称王称霸,遇到了更高级形态的汉人豪族,就只能缩头当个王八。

    还是那句话,沙包大的拳头,就问你怕不怕?

    搞不过人家,不当缩头乌龟,那就只能当死人了。

    “小人那族兄……”孟琰为难道,“小人实是没把握能说服。但是小人在族人那里亦算是有些声望,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听从小人节制的。”

    “所以小人此次前来,就是想要李都督一句话,只要能让我等不再受汉人欺压,小人愿意带族人投靠大汉。”

    “呵呵,”李恢强自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故作平静道,“南中汉夷之治,乃是大汉丞相所定国策。我如何能答应你此事?”

    “李都督节制南中,小人不敢为南中所有夷人求情,只愿都督能看在小人带族人归化大汉的份个,庇护小人部族一二。”

    南中夷人部族村寨论万计,孟琰自己的部族,也就是其中较大的一个。

    他前面说了那么多,最后也只是想要给自己的部族找个后路。

    至于其他人,他哪能管得了那么多?

    “孟昂雄,既然你话都说到这里了,那我也想问一句。南边的那些叛军,如今正是闹得厉害的时候,你又是那孟贼所重之人,为何会突然醒悟了呢?”

    李恢缓缓地问道。

    此事事关重大,李恢不得不问一个清楚。

    孟琰苦笑摇头道,“南中之反,先是趁大汉之危,后又骗夷人作乱,本就非正途所为,安得长久?再说了,那雍等人,又寄希望于东吴出兵,成事者,岂有寄希望于他人乎?”

    “如今东吴与大汉交好,反观那雍,连孤悬大汉境外的永昌之地都打不下来,南中各军……”

    “呃,是各路叛军,更是各自为战,各不服气,各有私心,由此观之,必不成事。”

    “小人跟随他们,原以为他们是真心为夷人着想,没想到如今看来,却是如都督所说的,人人是为了自己权势富贵,小人耻之,故不愿与之为伍。”

    说到这里,孟琰脸上又露出有些骇然的神色,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

    “这些时日,虽说是大汉王师未至,可是单单那数不清的民团,就已经让夷人慌乱不已。本以为夷人已经算是悍不畏死,没想到那些民团中人,更是胜了一筹不止。”

    “他们让人防不胜防,不分白日黑夜地袭击各个村落寨子,如今叛军如果没有上百人的军伍,根本不敢独自行走,他们在南中的传言,已经到了能让小孩止哭的地步。”

    “大汉之威,竟然至此!如果有朝一日等大汉整顿兵伍完毕,只怕如今这纷纷乱乱的南中各叛军,就会如齑粉一般被一下子击破。小人又怎么能让族人白白浪费性命?”

    此话一出,不但是李恢,就连沉默不语的王平神色都有些古怪起来。

    民团这种奇怪的东西,什么时候也成了大汉之威了?

    特别是李恢,更是脸皮抽搐。

    南中的第一家民团,是谁家来着?

    好像正是自己家的吧?

    没办法,李家在汉中也要垦荒啊!

    自己家一个儿子,一个侄子,去了汉中那么久,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某只土鳖胡混,自家在汉中的田地竟然还要自己隔着这么远来操心。

    不孝啊,大不孝哇!

    说实在话,民团这种事情,虽然说是让民间私人组建,但实际上,每一家或者好几家一起组建的民团,那都是要在朝廷那里备案的。

    民团有多少人,就会卖与你多少军用干粮,半块也不会多卖,所以想要隐瞒人数,那除非你能当真像朝廷出兵一样,有人专门押送粮草跟在后面南下。

    真要这样做,那你隐瞒人数还有个屁的意义?

    再说了,就算是有人想这么做,但是他敢吗?还真当自己是朝廷正规军了?半路上被人剿了匪那还好说,要是一个叛逆的罪名下来,全家死光光那就好玩了。

    于是这就牵扯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各家里的部曲人数都会被朝廷记在小本本上。

    心里坦荡的,那自然是不怕的,直接报上去后马上就按人头数买干粮,然后急吼吼地南下去找劳力,嗯,找劳力。

    但那些心里有鬼的,或者部曲超过了人数的,就得好好考虑要报多少人上去了。

    报多了肯定不行,那是要被丞相算后帐的,报少了,人手不够的话,你让部曲南下给夷人送人头?

    只报一部分也行,但以后要是你突然多出一些没有在朝廷备案的部曲,又怎么解释呢?

    所以说,民团这一招,看起来是为了各家权贵好,让他们能自己找到劳力,嗯,劳力。

    但作为大汉三大都督之一,李恢怎么可能看不到这其中隐藏的东西?

    丞相这一招,高啊!

    不过李恢也就是偶尔感叹一下,反正他作为死心投靠丞相的铁杆,自家养的部曲,都是在朝廷允许范围之内。

    至于其他人有没有不守规矩的,那也轮不到自己来操心。

    民团在南中所干的事情,李恢心里也是明白。

    汉中缺人手,在汉中有田地的各家都快要发疯了。

    疯狂的人干出的事,自然不能以常人心理去揣摩。

    一个劳力一百缗呢!

    所以悍不畏死日夜袭击,那都是民团的人心中那一团如火似荼般的热情啊!

    这年头,死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不是战死就是饿死,吃了拎刀子这口饭,有哪个能躺床上老死?

    南下几趟,先不说得到的赏赐,就算是给主家找够足够的劳力,把汉中的地一开垦出来,主家起来了,自己这些依附主家的部曲,下半辈子还用愁吗?

    所以南下的民团大多都是疯子。

    而这种疯狂的情况,归根到底,还是要算到那只献策“移南中之民以实汉中”的土鳖身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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