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2章 述职?
赵家二郎现在当然是个好郎君啦,可是当年没出息的时候,还不是时常跟一帮狐朋狗友胡混?
如今混出头了,总不能就忘了当年的小伙伴吧?
于是就有不少人拐弯抹角地找上门来,想要与冯土鳖搭上关系要是从冯土鳖手里拿到羊毛布,吃个满嘴流油那还不是闭眼就能做到的事?
看看现在的黄家?
看看现在的李家六房?
更不用说提前塞了关家三娘子给土鳖的关家,两年前府门口的柱子掉了漆都没钱收拾。
现在呢?
一水油光闪亮的大红柱子,日头照下来就差点亮瞎了眼!
赵二郎是个讲义气的,只说了等兄长回锦城定会跟兄长提一声,但同时也说了不保证兄长会答应。
“二郎只要答应说一声就成,答不答应兄长自有计较。”
来人连冯土鳖的面都没见上,就已经亲热地叫上了一声兄长。
冯永听了李遗这么一说,这才知道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就有了这么多人愿意喊他兄长。
当下有些感慨,心想钱当真是个好东西,怪不得后世有个马爸爸。
同时又问向李遗,“文轩你看我应不应该见上一见?”
李遗显然对此事早有计较,“小弟觉得兄长还是见一见为好。义文答应下来的人,都是挑过的。”
“要么是家中只有个空名头,实际上家境已经没落了的,要么干脆就是家中长辈已经去了,只能由自己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打拼的。算起来,不用担心我们几个压不住。”
“单单这南乡之事,我们兄弟几个就已经有了力不从心之感。兄长回锦城前,拿了两三百条人命去祭炉,这人手越发的不足。要是得了那些人的助力,这补充起劳力来,那也会方便不少。毕竟他们家里就算是没落了,但门路总是还有一些的。”
“文轩能考虑到这些不出奇,没想到义文自个儿在锦城也能考虑这个。”冯永心里有些欣慰,既然李遗说出这些话,那自然是和赵广商量过的。
“既如此,那就找个时间见上一见。不过近日恐怕没空,待过些时日吧。”
“小弟明白,回去后就去给他们回个话。”
没空见别人,自然是因为要先去见大汉丞相。
送完了赵广,丞相府很快就派人过来传话,要冯永第二日进府述职。
很正式的传话,但会见时却一点也不正式。
地点是在丞相府的后院厢房里,不是在丞相处理政务的书房。
诸葛亮随意地坐在上头,旁边还有他的媳妇,黄月英。
旁边的案几甚至还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看到冯永到来,还对着他咧嘴一笑。
此人姓蒲,名元,字……不知道。
“见过丞相,见过夫人,见过这位蒲先生。”
没办法,礼不可废。
当晚辈就是这样麻烦了,见到谁都要行礼。
诸葛亮刚要说话,黄月英就满脸堆着笑抢先说道,“到这这府上,还这么拘礼做什么?随意点就是了,快坐下。”
大汉丞相抽抽嘴角,微张的嘴没闭上,只能先拿起碗喝了一口水。
本以为这次来,是要正正经经地述职,冯永还特意准备了好久,没曾想却是个拉家常的。
而且看这局面,黄月英果然不愧是站在大汉丞相背后的那个女人。
冯土鳖果断抛弃了诸葛老妖,直接抱黄月英大腿,“永遵夫人命。”
“这位蒲先生,你也是见过的。也不瞒你,我是要叫一声师兄的。所以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你也不用拘束。”
听了黄月英的话,冯永心里吃了一惊,心想这蒲元的来头这么大?
“这次叫你来,就是想听听你是怎么说那个南乡县的。他人嘴里说出来,总觉得隔了一层雾,看得不真切。”
黄月英看到冯永坐下后,这才继续开口道,“你是不知道,如今这个南乡县,什么样的传言都有。说是妖魔横行的,说是神仙降临的,说是不守规矩的……”
“真是让我越听越好奇,前几日在你庄子上没机会问你,今日正好你过来,好好与我们说一说。”
冯永瞄了一眼诸葛老妖,只见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却是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明白了,看来这是诸葛老妖拉不下脸面问出口的话,让黄月英出面问了。
“夫人想听什么?”
“什么都听。要不先说说那条用一整块石头铺成的路?”
“夫人,那不是用石头铺成的,那叫水泥路……”
……
虽然是说给诸葛亮听的,但黄月英同样是兴致勃勃,直问了不少的问题。
连每生一个孩子就送一条狗都问为什么,还问要是生了好几个,下人家里能不能养得活那么多狗。
丝毫没有觉得她问的话里有歧义。
“回夫人,南乡有牧场,看管牛羊是要用到不少犬的,工坊场占地也大,光靠护工队是不行的。用犬就方便很多,而且到了晚上犬比人灵醒。”
冯永说得有些嘴干,舔了舔嘴,拿起碗喝了一口水,这才继续说道,“那些下人的家里,若是能养出一条好犬来,可以拿来换一年的口粮呢。”
“就是养不出来,长得大一些,拿去换粮食也是可以的。有些家里粮食够吃的,冬日里拿来当口粮,那也正常。”
汉代养狗之风极盛,用途很多,但最主要的,还是拿来吃。
没错,汉代的吃狗肉就和后世吃猪肉一样平常。
但冯永让下边的人养这么多狗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手里有牧场,需要牧羊犬。
工坊也要看门狗,再加上山里的矿场也需要看场子的狗,实际上如今南乡养出来能派上用场的合格的狗,根本是远远不够的。
南乡县与其他地方不同之处,就是只要上了户籍,就不必担心挨饿。
只有解决温饱问题,才能考虑其他。
人要先吃饱了,才愿意养更多的狗。
而且那些下人的家里养出一条好狗来,上边都会回收,价格还不低。
若是被木兀哲看中了,一条好狗换一年的口粮不在话下。
所以这其实也算是投资了。
木兀哲就是最开始被半迫着投靠冯永的那个羌人首领,如今已经是牧场里的狗管事。
注意,这个狗管事是真狗管事,不是骂人的话。
胡人有好些人会相狗,还会训狗。
这应该是他们在长期的放牧中培养出来的本领。
听说木兀哲的部族就是靠着自己养的狗躲过不少灾祸。
于是冯永就重新把他这个前首领拉出来,直接委命了一个狗管事。
经那些胡人看中的,并训练出来的狗,极具灵性,还能听懂简单的命令,已经有了后世警犬的雏形。
“养个狗还有这么多门道?”
黄月英瞪大了眼,极有兴趣地问道,“当真能用犬牧牛羊?那不和人一样了?”
不怪她这般问,因为农耕和游牧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而且她又是南方人,没见过游牧民族,自然不知道放牧还有这么多门道。
就算在北方,这点手艺在贵人眼里,也上不得台面,只配拿来一笑了之的事。
而汉人的狗,除了看家,就是当储备口粮,哪会想到养狗还有这么多门道?而且也不需要这么多门道。
但这点手艺和这点门道在冯土鳖眼里,那就是价值不菲。
“也不是全部的犬都能用来干这个,只有少数的犬能胜任。而且体格要好,还要精心挑选,最后再加以训练,这才能有这等本事。”
“此事应该不假。”
诸葛亮在旁边听了半天,此时终于开口道,“以前大汉军中也有养犬,只是后来么,粮食都不够吃,犬自然就养不下去了。”
冯永听到这里,心头一动。
第0363章 活到菜犬身上了
看到黄月英还要问,旁边的蒲元连忙插了一句,“别忙,待我问一句。”
“先生请问。”
冯永恭敬地说了一声。
这是个国家级技师,放眼全大汉估计也没几个能比得过他。
按后世的规矩,他那双手是要交保险费的。
“我问你,那日我见你拿出的兵器护具,皆是用精铁打造,你哪里寻得这般多的精铁?”
“我叫汉中冶的人冶出来的。”
“不可能!汉中冶,那不是在汉中?”
蒲元不可置信地拔高了声线,“他们是用哪里的水冶出来的?”
“什么哪里的水?”
冯永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我是问你这样的精铁是用哪条江河之水冶出来的?”
蒲元有些抓狂地问道,看着冯永这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他心里不由地在怀疑,这精铁,当真是此子叫汉中冶的人冶出来的?
“冶铁的地方有一条汉水的支流,算是汉水吧。”
冯永在回答的同时,心里也在嘀咕,打铁的水……不还是水么?都是h2o,有什么区别?
蒲元不满道,“在座的都是与山门有渊源的人,若是我所问的犯了你的师门忌讳,直说就是,又何须如此藏私糊弄人?”
“前辈若要乱说,我何时藏私糊弄人了?”
看到诸葛亮黄月英看过来的目光里都带着怀疑,冯永喊了一声冤枉,同时心里也在怀疑,这个蒲元,莫不成是个徒有虚名的?
打个铁用水都讲究,和后世那些所谓的艺术家一定要扎根马尾辫装逼有什么区别?
“天分其野,地自成形。汉水钝弱,不任淬用。蜀江爽烈,是谓大金之元精,方是淬用之佳用,你觉得如何?”
蒲元卖弄了几句文绉绉的文字,然后再看向冯永,眼中带着很明显的询问,意思就是你觉得这句话对不对?
同时心里在想道,自己走遍了蜀地的山山水水,就是为了寻得能冶出精铁的矿山,同时也尝试哪个地方的水最适合冶铁。
这么多年来也就寻得一处金牛山,千辛万苦只炼出一点上好的精铁,最后给刘备铸了八把剑。
剩下的,只算是平常的铁,几年前就已经挖空给大汉铸了五万把刀。
现在眼前这小子能有这么多精铁打造的盔甲兵器,要么是早就贮备下了精铁,要么就是找到了能冶出精铁的矿山。
前面那一种可能性已经被师妹否了,那就只剩下后一种可能了。
蒲元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的东西,眼前这小子手里很有可能就有,只让他觉得肚子里有百爪在挠抓着心肠。
可惜的冯土鳖是个半文盲,就算他心有灵犀一点通,估计也全是放在关姬那里,怎么可能会对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表达出来的辩论之意感兴趣?
蒲元瞪了他半天,也没听到土鳖接下话题,反是见他迷茫地看了一眼黄月英,又瞟了一眼诸葛亮,最后才看了自己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月英“扑”地一声,直接把刚刚喝到嘴里的水喷了出来,赶快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半天放不下来,只听得袖子后面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然后肩膀又不住地抽动。
虽然蒲元的脸有一部分被胡子挡住了,可是露出来的部分还是很清晰地胀成了酱紫色。
你不愿意说,直言便是,都是山门中人,可以理解。
你又何须如此?欺我耶?!
冯永看到蒲元那吃人也似的眼光,心里有点发怵。
就在这时,黄月英终于在最后关头站出来救场,“发的什么愣?师兄认为,汉水与蜀江两者水质不同,单以冶铁论,汉水比不过蜀江。问你认同否?”
“哦,前辈是问我这个?”冯土鳖挠挠头,说道,“我不懂,我觉得都差不多吧。”
蒲元听了这话,差点当场暴走。
你不懂?还差不多?!
问题是你不懂,又是怎么冶出这等精铁的?
“那批盔甲兵器,当真是你令人打造出来的?”
如若不是师妹保证此子是山门子弟,身怀绝学,只怕蒲元当场就要“呸”一声骗子。
装都装不像,一问三不知,也敢在他面前说能冶出精铁?
冶出精铁,要当真是那么容易,那他这大半辈子不是活到菜犬身上去了?
“前辈说的哪里话?这精铁难寻,你又不是不知。不是我叫人冶出来的,难道大汉还有人会这般大方,送我上好的精铁?”
不是他吹,别看这样的铁在后世常见得很,但在古代,特别是在战乱时代,谁家能有这么多的精铁?
除非是根深蒂固的老牌世家,而且还得是做和铁有关生意的那种。
要是有人身上穿了这种精铁所打造的盔甲,手上拿了这种精铁打造的兵器,只论面对面拿刀互砍的话,在这个时代那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
因为就凭这个时代的冶铁水平,普通的兵器砍在这种盔甲上,卷了口子那是最正常不过,但最多也就能在盔甲上留下一道浅印。
就是箭羽射在上面,也一样会被弹开。
而这种精铁打造的兵器,寻常宝剑未必是它的对手。
看看赵云那把佩剑的下场就知道了。
所以要是谁手里有这等精铁,不到最后关头,谁会拿出来?
刘备当了皇帝,得到这种精铁,还得小心着用,最后只能铸八把剑,连马家和黄家都没分到。
李遗等人和赵广如今也算是兄弟了,看到自己给送了这么三十套盔甲和兵器给赵广都会眼红。
可想而知其珍贵。
这东西要是那么容易获得,自己又何至于用几百条人命去填出来?
“你是拿哪里的铁矿冶出来的?还有剩下的精铁么?”
蒲元按着案几,身子尽量往冯永这边探,有些哆嗦。
他感觉自己当真是活到菜犬身上了,汉中自己跑了不止一遍,怎么会没找到这等矿山?
“就普通的铁矿啊!”
冯永莫名地看着有明显癫痫症状的蒲元,“只不过冶铁的方法与常见的不大一样就是了。”
“师门秘法?”
蒲元自觉得自己终于听明白了。
“算是吧。”
不要说冶铁,就算是炼钢,后世教科书都记载有,反应原理图都不缺,反应公式还得背呢!
“怪不得……”
蒲元喃喃地说道,颓然地坐回原位,“杂家山门竟有这般秘法?连上天分野都能无视?这岂不是逆天而行?”
原来我活到菜犬身上不是错觉,原来是真的。
黄月英看到自家师兄这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再听到他说出这话,心有戚戚焉。
我忘记跟师兄说了,这小子的师门就是专干那种逆天而行的事。
第0364章 不好搞总比搞不出来的强
“那种精铁,你手里还有没有?还能不能再冶出来?”
黄月英又重复了一遍蒲元的问题。
“没了。劳力……人手损耗太大,只做出这么点,眼看着没时间了,我把窑子一封,带着东西就直接回锦城了。”
做这么点东西,就差点把南乡的老底都掀翻了,肉痛死了!
“冶这点东西,能要多少人手?你手里有好几千劳……咳咳,人手呢,快上万了吧?”
黄月英却是不信,鄙视地看了一眼冯永,“有就拿出来看看,又不是要抢你的。”
“真没了!”
冯土鳖又开始挠头,我是诚实可靠小郎君呢,怎么都不信我说的话呢?
“这铁不好炼,死了几百个胡人奴仆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连用手捋着胡子光顾听着不说话的大汉丞相都被吓得手一抖,直接就扯下了几根胡须,然后斜眼看过来。
“你你你……”蒲元吓得直指着冯永,失声道,“你用了祭炉之法?”
“祭炉?”冯永想起李遗等人所说的话,连忙摇头道,“没有啊。只是有些环节总是要有人去试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嘛!没想到太危险,死得有点多了……”
“还狡辩!此等血肉祭炉之法乃是邪异之术,太伤天和,你就不怕……”
蒲元说到这里,又看了一下黄月英,想起师妹的暗疾,脸上现出又惊又怒表情,“你小小年纪,心思怎的如此狠毒?”
冯永一听蒲元这般说,当下也恼了,心道死的又不是你的家人,关你屁事?
他穿越这么久,见过的事情也不算少了。
不说平常赵广李遗等人会不会把那些奴隶当人看,就是诸葛老妖搞的那个民团,还不是磨了奴隶的血肉肥了汉中土地,这才让汉中起死回生?
再说了,这两年他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当初见到卖身契都要装个病的矫情早就不知丢哪个爪哇岛去了。
“这冶铁之术,哪有不死人的?铁匠不小心锤到手上,还能砸断手呢!这师门秘法,我又没用过,如何知道能不能行得通?自然要用人先去试试,试过了,后面才知道如何去做嘛!”
“再说了,除了最开始尝试时要死人,等后面弄懂了,自然就不用人命去填了。”
从矿山里挖矿到冶出精铁,涉及土木工程,冶金工程等等一系列过程,别说是现在,就是后世,哪一年没死人?
冯永就不相信蒲元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节。
“你当真没用人命去祭炉?”
蒲元半信半疑地看着冯永,问道。
“自然没有。若是如今重新开炉,只要小心些,自然就不会……”
冯土鳖刚要打包票,但一看到诸葛亮也看着这边,只好改口道,“自然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这冶铁之术嘛,总归是要死人的。”
“先帝当年令人采金牛山之铁打造兵器,匠人也有不少死伤。”
黄月英在旁边解围般地说了一句,然后又看向冯永,“你方才说过可以重新开炉?不是说封了窑吗?”
“封了可以重新开嘛。”
冯永满不在乎地说道,“只是我觉得没必要,费时费力费料,又产不出多少精铁……”
有时间有劳力去搞这个,还不如多搞点牛羊,多纺点毛布。
既安全又稳定。
毕竟毛布可是硬通货。
要不是担心赵广和王训,他才不费那个劲。
这个玩意,看着珍贵,但又不能自由流通。
要不是他有一层汉中冶监丞的身份,哪敢去碰?
找死的说!
盐铁可是朝廷专营呢。
性比价这么低的东西,他为什么要生产?吃饱了撑的?
就算是上交给国……嗯,朝廷,诸葛老妖能不能找得到煤矿还是个问题。
没有煤矿,炼不出焦炭,怎么冶精铁?
难不成冯永要把自己手里好不容易才开发出来的矿场送出去?
他又不脑残。
再重点重复一遍,死了那么多劳力,心痛死了!
“有必要!”
哪知另外三人根本就不赞同冯土鳖的价值观,当下就异口同声地反驳说道。
看看,我就知道会有人这么说。
冯土鳖长叹一声,“丞相,这精铁,不好搞啊!”
“不好搞总比搞不出来的强。”
大汉丞相才不管什么性比价,直接顺着土鳖的话头“搞”下去。
“用上这精铁制成的盔甲兵器,百人能抵千人,甚至数千人,不管如何都不亏。”
大汉的百姓,还是太少了!和北边的曹贼是不能比的,所以只能从别的地方想法子。
有了这等好法子,怎么可能会放过?
“不过这是你的师门秘法,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们也不会勉强你。”黄月英又在旁边接过话头,和蔼地看着冯永,温声说道,“不过既然你愿意拿出来给二郎,看来也是不想隐瞒的,对吧?”
我可以说不对吗?
“这秘法倒是没什么,只是所需要的东西比较难找。”
反正大汉的盐铁又不让私人搞,除非准备想着造反,不然藏着这个也没什么用。
“需要什么,你先说说。”
黄月英仍是和蔼地问道,“对你来说难找,对大汉来说未必难找。”
“这铁矿山想必就不用我说了,”冯永掰着手指头,“这劳力也不用我说了。就单单这石炭,只怕就不好找,找到以后还要专门盖一种专门的窑子来烧,烧出来的东西才能拿来冶铁。”
“怎么又是石炭?”
诸葛亮眉头一皱。
这东西,盖坞堡要用,铺路要用,冶铁还要用?
你这师门,跟这石炭什么仇?要不然怎么老是跟这人家过不去?
想到这里,大汉丞相瞟了一眼冯永,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你再这样子,这是打算逼着我把你手里的石炭场子买过来?
“不用石炭也行,用木炭应该也勉强可以。”
冯土鳖浑然不知道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无意中保住了自己的煤矿。
木炭也可以烧焦炭,但成本太高了。
而且冯永也不能保证木炭烧出来的焦炭能不能与用煤烧出来的焦炭相比。
但根据原理,肯定要比直接用木炭冶铁好。
“木炭可以就行。”
黄月英看了一眼诸葛亮,作为枕边人,她比别人更能觉察到夫婿的心理。
为了这个大汉,他连皇帝都不怕,还怕什么?
“现在冶铁不都用木炭么?还怕不够用?”
“夫人这话,倒也有道理。这么说起来,倒是可以用木炭试试。”
冯永知道自己又陷入误区了。
现在冶铁的主力燃料就是木炭现在全大汉一年的冶铁量,只怕都比不过后世随意搭起一个小高炉炼出来的产量。
炼不出多少铁,还怕燃料不够?
想想也是,现在漫山遍野的树林,不怕你砍,就怕它疯长。
不管了,反正中华大地上的树林,再砍一千多年,后世的那些不孝子孙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而且还更加变本加厉地砍。
最后砍出了年年都遇到的百年一遇大洪水,这才有所收敛。
既然命那么硬,那我还为他们担心个毛?
第0365章 信仰
事实上工业革命以前,全球冶金业的发展,都受限于燃料燃烧时的温度。
在允许的范围内,可控温度越高,冶铁炼钢就越轻松。
冯永之所以敢保证能用木炭来炼出好铁,关键还在于他知道有一个让木炭在锻炉内燃烧时如何提高温度的办法。
那就是给冶铁的炉子加上鼓风机。
记得历史书上讲到中国冶金历史时,说宋代的手工业特别发达,最让冯永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一页上面有一幅插画,上面画的是一个人正在推拉鼓风机。
书上的解释是鼓风机可以提高炉子里头的温度。
搞焦炭的时候冯永就想着要搞个好一点的鼓风机出来,但可惜的是时间太紧,又要设计,又要试验,甚至还要改进炉子看如何配上鼓风机……
他又不是全能超人,怎么可能顾得过来?
到了最后,也就是搞了几个小型试验机出来。
所以这也是他只能打造出三十套盔甲的原因效率实在是太低了点。
反正自己也没打算靠冶铁赚钱,这方法,交出去就交出去了,没什么损失。
就目前以大汉丞相的要求来说,他只要能搞出好铁就行,至于产量效率,反倒是暂时没多少要求。
先解决有无的问题,才会想到多少的问题。
很具有中华民族特色的考虑方式。
冯土鳖心安理得地想偷懒。
至于到了哪一天,大汉丞相突然发现木炭对冶铁的制约太大,想要更好更快地生产出精铁,目光自然就会落到煤炭上那个时候我光卖煤卖焦炭就赚大发了!
冶精铁的方法都是我上交给国……嗯,朝廷的,你总不好意思再来抢我的煤矿吧?
你要是敢下手抢,了不起我再拉上皇后入伙!
要是还不行,就跟诸葛老妖透个底,说南乡地下全是煤,只要愿意花力气去找,肯定能找到。
南乡这么大,包括后世两个县呢。
就凭现在这技术水平,这点人手,挖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只怕都挖不完。
几十年后,要么是大汉已经没了,要么是我已经没了,谁管得了身后事?
要是大汉丞相还于旧都的理想真能实现那就更好啦真要还于旧都,谁还会在意汉中这点煤?关中满世界都是!
“寻常铁石,用木炭如何能炼出精铁?”
看到冯永愿意把师门秘术说出来,蒲元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哦,这个简单。炼出精铁,要么是找到上等铁石,要么是把铁炉里的温……嗯,嗯,想法子把炉子里的火烧得更热一些。”
经常说中国地大物博,矿产丰富,但后面有一句经常被忽略。
那就是贫矿多,富矿少,伴生矿多,给冶炼带来了不少困难。
所以想要找优质的铁矿石很难。
中国在春秋战国开始进入铁器时代,但要说铁器全面代替青铜器,那还是得要到汉代。
可惜的是因为受到锻炉温度的限制,冶炼技术的提高速度一直很缓慢。
所以就目前这冶铁的水平,只能算是初始甚至原始,改进一下冶铁的炉子,对冯永来说并不算太过于困难。
困难在于如何大量生产出高质量的铁。
加个鼓风机并不困难,困难在于如何加一个大型鼓风机,提高生产效率。
“如何烧?”
蒲元听到这话,心里终于相信冯永真的会冶铁。
就算是自己,想要炼出好铁,也只能是去找好的铁矿山,同时还要注意淬铁的水质,但这如何让炉子里的火烧得更热一些,却是不明所以。
“空口说不出来,我后面还是画个图给夫人吧。”
小里小气的冯土鳖还记着蒲元刚才指责他的话,却是故意不给他说。
最重要的是,冯永还想着黄月英既然学过《鲁班经》一书,那么这手工应该差不了。传说历史上诸葛老妖的那些发明,都和黄月英脱离不了干系,如今看来未必不是真的。
把这鼓风机送到她手上,万一她能把这东西改进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呢?
那不是要爽翻?
这个女人……说实在的,当真是个极品女子。
诸葛老妖的福气……没法说。
冯土鳖正在胡思乱想着,只见黄月英转过头去,对着诸葛亮轻轻点点头,然后再转过来慈爱地看着他,同时带着喜意。
“好,那我就等你画出来。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那我就不再打扰丞相问你话了。”
说着,便起身向外走去。
见此,蒲元也只得依依不舍地对着冯永说一声,“冯郎君,待会与孔明说完话,莫要忘了此事。”
这才与黄月英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看着坐在上头的诸葛老妖平淡面容下面藏不住一丝满意之色,冯永这才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好像是三个人一起把他给算计了?
就为了那点精铁打造的盔甲和兵器的秘密?
至于嘛?
“看出来了?”
诸葛亮作为大汉皇帝之下的第一人,冯永的这点心思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眼光。
只是大汉丞相终究是有气度的,看到两人出去后,这才光明磊落地承认道,“我也不瞒你,自从蒲异范那里听到你手上有精铁所打造的盔甲兵器后,我极是好奇。”
说着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他是受我所托,去寻能打造上好兵器的冶铁之所。只可惜,这找遍了蜀地,却是无一处再能与先帝在时的金牛山相比。”
“本以为此事也就这般了了,没想到天佑大汉,竟然在你手上又看到了这等精铁,故不得不找你试探一番。”
“曹贼势大,占据中原心腹之地,非偏寄于一方的大汉所能比。故要兴复汉室,则不得不行些非常手段。”
可以理解,我还知道后面你发明了不少东西呢。
“这两年,我在你手上拿走了什么东西,我心里都记着。你怨也好,恨也罢,皆是我一人之故,但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只望你能看在大汉势微至此的份上,能理解一二。”
看到坐在上头的诸葛亮脸色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再看看他的面容,好像又比前两年衰老了一些。
也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看不清的缘故,冯永总觉得他的两鬓有了点点的花白。
心头一软,冯永开口道,“永是大汉子民,自要为大汉尽一份力,所以丞相也不必因此而有什么顾虑。毕竟这两年,丞相虽拿走了不少东西,但也给了不少东西,足够了。”
虽然一直诸葛老妖诸葛老妖地叫着,但冯永还是知道,大汉丞相对自己已经够放纵和宽容了。
而且暗地里还给了自己不少帮助。
再说了,兴复汉室差不多就是他这后半辈子的全部信仰了。
为了信仰,他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可以不要,你还能把他怎么样?
连皇帝都得缩着,土鳖还能在他手下翻身?
所以冯永从来没有过太多的奢望。
诸葛亮点点头,“你说够,那我就当是够了。反正大汉如今也拿不出再多的东西给你。若是以后……”
第0366章 有枣没枣打两杆子
说到这里,诸葛亮却是顿了一顿,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反是转了一个话题,“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还是说说此次你来的目的吧。南乡县,你是怎么打算的?”
“南乡县,如今不是挺好吗?”
冯永装傻。
“当然是挺好。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诸葛亮却是扫了冯永一眼,明亮的桃花眼一下子就看穿了土鳖的心思。
“如今南乡已经算得是一个上县了,可是你看看那县衙,里头只有一个县令和县尉,成什么样子?”
嗯,明白了,原来是想要开始往里面掺沙子。
看来大汉丞相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一个县有县令,县丞,县尉,还有主簿、功曹、掾、史等。
南乡县这个奇葩,只有一个县令一个县尉,在外人看来确实很不成样子。
只是前头你还跟我讲温暖的情怀,现在突然又要跟我讲冰冷的政治,很违和啊!
唉,果然还是不能对大汉丞相有太多的奢望。
“嗯,这倒也是,回锦城前,信厚也曾提过一句,说县里的政务越发繁多了。只是我等几人手头一直没合适的人选推荐,所以此事就拖了下来。”
“既然如今丞相正好说到此事,永就向丞相讨个人情,要是丞相觉得有人合适,不如放到南乡县帮个忙?”
南乡不可能一直脱离在大汉丞相的掌控之外,更何况如今南征在即,尽可能地把所以不安定的因素都掌握在手心,这是政治人物的本能。
冯永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只要县令是自己人就行,其他的属官去了那里,翻不起什么风浪。
再说了,南乡这般重要,诸葛老妖放人进去也就是求个心安,不可能让人坏了南乡如今的发展势头。
“南乡是靠了你才起来的,就算是放人进去,那也要问一下你的意见。”
诸葛亮毫不避讳这一点,同时也很满意冯永的识相,缓缓一笑,道,“你手里还有益州典农校尉曹官的名额呢。也就是这些日子忙,等你闲下来,只怕要有不少人求上门来。”
“是啊,昨日送二郎南下,文轩还跟永提了一句,说有不少人想跟我见一面。”
“如今的你可不比以前,这种事情,以后肯定是免不了的。但凡想要成事者,总是要找些志同道合的人相助才能容易些。”
诸葛亮说了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冯永还想着这“成事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下一句,就让他没了疑惑。
“我允你的东西,你就不必担心,放心去用了就是。”
哦,看来没别的意思,就是让我放手去干。
只是他没注意到,诸葛亮说这到里时,眼神却别有一番意味。
他以前就怀疑冯永有相人之术,后来蒋琬去了一趟汉中以后,回来跟他提了一句:此子身边的那几个少年郎君,皆是出色之人。
这就更加加重了他的疑心。
就拿那个赵二郎来说,以前在锦城倒也没什么特别,哪知去了汉中,此子就敢让他独自领兵,而赵二郎第一次领兵就没让人失望,孤身深入阴平还能全身而退,当真令人惊讶无比。
此事当然有鲁莽的嫌疑,但战阵上胆气为先,赵二郎有了这份胆气,就已经是颇为难得。
更不用说如今在南中的那个王子均,李德昂已经几次来信称赞此人忠勇而严整,颇有大将之风,当初不也是受了他的推荐?
本着抓住只蛤蟆攥出泡尿,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的原则,诸葛亮就想着让土鳖多结识一些人,说不得还能另有收获呢?
早年跟随先帝百战老将,战后精兵,都已经老的老,死的死,残的残,再过几年,只怕没几个人能剩下了。
到了那个时候,大汉要是后继无人,那岂不是危矣?
浑然不知自己在大汉丞相眼里已经成了人才磁铁的土鳖正感动着呢,听了这话,连连点头道,“永明白,只是这才俊难找,要是有入了眼的,自会向丞相报备。”
看看,我就知道这小子有识人之术,这不就是暴露了?
诸葛亮满意一笑,说道,“说到这个,我手里还当真有个人。他叫罗蒙,本是荆州襄阳人士,也算是跟随先帝入蜀的老人了。”
“只可惜,七年前汉中之战时,吴兰被曹贼所败,他被先帝派去接应吴兰归汉中,没想到吴兰最后却被阴平氐王强端所杀。罗蒙也因此受到牵连,一直不为先帝所重。”
“新帝登基后,这才重新启用了他。我本准备派他去当成固县的县令,但如今既然南乡县衙缺人,不如就先让他去那里当个县丞。”
诸葛老妖的祖籍虽然是徐州琅琊,但他自小就在荆州长大,算是荆州外来集团的代表人物,天生与荆州人士亲近,这是人之常情。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这罗蒙本是要去当县令,如今却只能当个县丞,他心里会不会不高兴?”
冯永问道。
派一个满腹怨气的人去,还不如不派呢。
就算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但要是恶心人一下,也是够烦的。
“有什么不高兴?”
听到冯永这话,大汉丞相脸上才是真的不高兴,“皆是为大汉效力,还由得他挑?”
说完这个,看了看冯永,觉得要向他解释一番,这才又继续说道,“再说了,只怕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成固县的县令,未必比得过南乡县的县丞。”
“你让成固县给南乡供粮,我也应下了,所以这南乡天生就要压成固一头。再说了,这南乡可是上县,成固如今连中县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下县,二者能相比吗?”
如今谁不知道南乡县是汉中最重要的地方?要是这小子当真愿意把这县令位置让出来,就是给李球换一个郡丞他也愿意。
只是这一层意思说出来,未免就显得吃相太难看,诸葛亮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以也就没提这话。
“哦,丞相既然这般说,那自然不会影响到南乡的势头,我就没什么意见了。”
一老一小的两个人坐在那里,看似随意的闲谈中,就把一个人的官途给定了下来。
“放心,不会的。他去那里,只带了眼睛和耳朵。但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你让南乡的人也多教他一些。若是有用到他的地方,只管用就是。不想让他沾手的,他不敢碰。”
诸葛亮打了包票。
这么好?
冯永听到诸葛亮这么一说,心想这哪是去做官,根本就是去当学徒和苦力啊?
嗯?
学徒?
冯永终于明白过来,看了诸葛亮一眼。
这是……把南乡当成试点,准备也要在别的地方搞一个同样的?
那这南乡岂不是和后世的改革开放窗口有异曲同工的地方?
冯永又想起那个被护送去犍为郡西南边的扎哥特尔。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第0367章 国之大事,在戎在祭
“还有,你身为益州典农校尉,这南中也算是益州吧?当初这损南中以实汉中之策还是你最先提出来的,如今南征在即,你如何看待此事?”
看得出来诸葛亮真的很看重冯永,南征已经迫在眉睫,事情千头万绪,他还抽出时间跟冯永谈了这么久的话。
冯永“啧”了一声,心想什么叫“损南中以实汉中”?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你就是说一声移南中之民以实汉中也行啊!
心思狠毒的名声,当真有点不太好听。
腹谤归腹谤,但大汉丞相问话,还是得答。
“南中叛军各自有归属,本就不是一条心,如今更是各自自顾不暇,只怕朝廷大军一到,叛军就如冰雪遇烈日,即刻消融,丞相又何需担心?”
马大胡子说过: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之分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这贩卖劳力的利润,何止三百?
民团的疯狂程度,简直不可想象。
反正听说靠近北边的地方,叛军晚上只能缩在城里,就是白天,没有几百人以上的队伍,不敢轻易出来。
这等遭遇,简直就是凄凄惨惨,丢尽了“造反”这两个字的脸!
民团都打不过,你们叛个屁的乱?
早点投降拉倒吧!
“理是这么个理,但临阵前,却是得要万分小心,不然何来‘兵骄者灭’一说?”
诸葛亮摇摇头,说道,“算了,反正阵前也用不上你,与你说这个却是无用。你只管说说,若是平定之后,当如何抚民?”
说着又看向冯永,问道,“你当初曾说过,平南中当以攻心为先,用兵次之,可有具体些的法子?”
怎么就说跟我说这个没用呢?
赵广因为轻敌挺进,最后就是平安归来还被我揍了一顿呢。
不过想想自己不用像赵广那样上阵临敌,也是一个幸事。
“南中的蛮僚之所以会反,多是因为他们平日里受到的欺压太甚,南中那些大族再稍作鼓动,这才会反了大汉。”
“无恒产则无恒心,有恒产这才能有恒心嘛。南中蛮僚,多是朝不保夕之人,自然易生叛乱之事。”
作为封建社会的地主资本家,冯土鳖手里有几千个没有人身自由的奴仆奴隶,他自然对这个道理有所理解。
不然他为什么要制定那些繁琐的规矩,给他们那么些个希望,让他们有上升通道?
无产阶级是最具有革命精神的,这个一定要牢记。
此时的某只土鳖,已经完全背叛了前世的阶级,叛变到对立阶级的一方。
诸葛亮听了他的话,终是忍不住一笑,然后又把脸一板,斥责道,“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此出自《孟子》。”
“也不知你师长是如何教你的,连圣人之语都敢乱说。也就是在我这里,换了他人,说不得先要打你一顿。”
我知道哇!
可是我这不是没把握背出全文嘛?
知道个大概意思就行了,非要抠字眼,当真没意思!
“你继续说。”
“是。下官的意思,若是让他们安定下来,则必须让他们迁出山林,落户到平地上,先教以耕织,再择机施以教化。”
为什么中原政权都把对周边蛮夷进行教化当成是一个大功劳,无论天子姓什么,几千年来都要孜孜不断,矢志不移地推行教化?
你不教化,蛮夷就要拿拳头跟你说话,就算是你能打得过他,家里的瓶瓶罐罐不小心被砸烂了,你不不心疼?
这教化不是光用嘴,而是手里拿着刀子,身上披着盔甲,嘴里说着道理,恐吓他说你要跟着我的规矩走,不然的话我就打死你。
然后他跟了你的规矩,还要让他尝到甜头,觉得你的规矩当真是不错,最后还会心甘情愿地维护你的规矩,这才是真正的教化。
而大伙在你制定的规矩里玩游戏,特么的你是裁判还下场玩,谁能玩得过你?
汉民族站在文明的顶峰时搞这么一套,效果一向不错。
而到了后面被别人追上的时候,有人还想来这么一套,结果被人打出屎来。
国之大事,在戎在祭。
老祖宗早就给总结好了。
军事的强大和文明的先进,两者缺一不可。
军事不行,文明落后,还想自恃清高,固步自封,斥喝他人为蛮夷,看人家不打爆你才怪。
大汉就算是再衰微,对南中的军事那也是碾压级别的。
南中的生僚们大多还处于原始社会,连耕地要用到牛都不懂,哪来的文明?
教耕织,先帮他们解决衣食问题,有了恒产,自然就会安定下来,生僚自然就会变熟僚。
然后再实施教化,到了他们下一代,那就是熟僚变归化僚人。
到了第三代,转过身去骂别人是蛮夷,那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也觉得教他们耕织是应该的?”
诸葛亮点头,他本就是这个打算,“朝中还有些人觉得僚人生性野蛮,怕教了他们耕织,反是会更有力气叛乱。还有人说南中是不毛之地,僚人又非我族类,兴军南征只会徒耗钱粮。”
这话简直就是放屁!
“这谁啊?说这么不负历史责任的话?”
冯永忍不住地破口骂了一句。
“能参与朝廷议事的诸位,皆是重臣,你管是谁说的?你够格了么?”
诸葛亮听到这话,板着脸骂了一声。
虽然不明白冯永所说的历史责任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代表诸葛亮不知道他是在骂人。
冯永只得悻悻地说道,“说这话的人,有私心。”
怕是有人担心南中被安抚了,就少了一个劳力的来源之地。
诸葛亮当然知道有私心,但如今大汉用度虽说是宽裕了不少,但那是在休养生息的情况下。
若是南征,这两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底子又要见底了。
想要北伐,怎么也得再缓上两三年。
所以这用度,能省一点那就是一点,谁又能说人家是错的?
“南中多山陵少平地,这耕种之事,只怕没那么容易。你是益州典农校尉,如何抚民耕织,你也有一份职责所在。回去也帮着好好想想,看看有什么法子。”
教以耕织,施以教化。
这八个字,看起来简单,但实际内容却是沉甸甸的。
这其中要耗费多少钱粮,多少时间?
饶是诸葛亮是大汉丞相,心里也是没底。
之所以把这事跟冯永说一说,还是因为看中了他在汉中所做的事。
看看这小子手里有多少胡人僚人?
把他们都训得服服帖帖的那不算奇怪,但让胡人僚人自己努力地主动归化那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事。
更重要的,是那个扎哥特尔的胡人部落,竟然主动从阴平跑到汉中要投靠。
这就是稀奇的事。
在曹贼掌控之下的北边胡人主动投靠大汉,意义可不一般。
所以诸葛亮觉得有必要找冯永谈一谈。
“下官明白。”
冯永听出来了,这南中的战后重建工作,诸葛老妖是打算让他出一份力。
我就知道这官帽子不好拿。
益州典农校尉,就得要为益州农事操心啊!
说到底,这大汉,还是穷!
第0368章 票子的期限
出得丞相府,冯永抬头看看天,只见春日漾漾,日头照在身上,极是暖和。
锦城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的还挺热闹,只是这热闹中仿佛又带着一股忧虑和紧迫。
南征的消息如同一团黑压压的乌云一般,似乎压在了锦城每一个人的头上。
这才刚刚从前三年的夷陵大败中缓过一口气,朝廷又要重新用兵,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担心和害怕,那是假的。
冯永带着五六个部曲,漫步在这个古老的城市。
走到一家粮店门口,只见这门面没多少人进出,伸头往里看了看,里面摆着不少麻袋,看起来应该是粮食。
还有一些袋子已经打开了口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大米。
“掌柜的,这店里的粮价几何?”
“贵人,这一石麦子要一缗,若是谷子,还要贵些,再加半缗。”
粮店的掌柜看着冯永衣着不凡,身后还跟着几个部曲,知道此人身份肯定不一般,连忙哈腰笑迎出来。
“这价钱……”冯永挑了挑眉,“和前年相比,差了一些。”
“差远了,前年少说也要到三缗一石呢。”
掌柜脸上带着疑问的神色,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冯永,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冯永摸了摸身上,掏出一张毛布票子,脸上露出有些懊悔的神色,“这票子还没去换毛布,今日看来是买不成了,待过些时日再来。”
说完转身就要走。
“贵人且慢!”掌柜的眼尖,看到了冯永手上的票子,连忙叫住,凑上前来,“贵人手上拿的可是汉中的毛布票子?”
“正是,怎的?”
“可否让小人一观?”
“给。”
冯永把票子递了过去。
掌柜小心地接过来,先是放到鼻前闻了闻墨香,然后又仔细地看了看上面那“五十匹上等毛布,见面即换”的字样。
再翻过来看了看背面,只见背面写着:“五月三十日酉时到期,过期作废”。
最下角还有一行看不懂的古怪符号。
“确实是真的。这等纸质,这等字墨,他人仿不来,而且尚未过期,可以使用。”
掌柜点了点头,说道。
冯永略有不满,“你这人说话好生无理。去锦城专门换毛布的门面里,这票子可以换五十匹毛布呢,如何不是真的?”
废话,这可是自己亲自看着印出来的第三批票子,怎么可能是假的?
“是是,小人嘴贱,说错话了。”
掌柜赔笑着把票子重新递回来,“贵人若是当真想买粮食,也不用去换布匹,用这票子,就可以直接买。”
“哦?就这么一张纸,直接换粮食?”
冯永用手指弹了弹票子,问道。
掌柜看着冯土鳖弹着票子,声音清脆,咔咔作响,眼皮直跳,心里真是担心眼前这位郎君把票子弹坏了这可值五十匹毛布呢!
“可以换!”
掌柜连连点头,“若是拿这个票子买粮食,小人可以再便宜一些。”
“哦?这又是什么道理?”
冯永奇怪地问道。
“贵人若是当真想听,请到里头喝点水,容小的细细解释一番。”
看到冯永手里的票子,掌柜终于相信眼前这人当真是个豪客。
谁不知道汉中的毛布票子,如今在锦城那是一票难求,一张面值五十匹毛布的票子,少说也值一百匹其他布料。
手里有毛布票子的,那都不会是简单人物。
“也罢,我就听听你有什么说道。”
冯永走进店内,在掌柜的招呼下坐下后,问道,“为何用这票子买就可以便宜一些?”
掌柜亲自倒了一碗水送到冯永面前,然后这才退回去坐到冯永的对面,“贵人不经常到锦城来?”
“你如何知晓?”
“若是常到锦城,又怎会不知这汉中的毛布票子在锦城最是好使?”
掌柜笑着解释道,“一张票子,上面写着能换多少毛布就是实打实地换多少,一点不含糊。这毛布,可是稀罕货呢,没有门路,就是想买也没买不到。”
才几百张织机,原料还分季节性,又不是全年不间断供应,出货量本来就少。
可制出来的毛布却是要供应全大汉,而且去年相当大的一部分估计还被诸葛老妖流通到魏吴两地,当然是稀罕货。
稀罕货那就会有溢价,理所当然。
“原来如此。”
冯永点点头,“照你这般说来,若是拿着这票子,锦城的店铺岂不是全都去得?”
“莫说是全锦城,就是临近锦城的一些县城,那也去得。”
掌柜笑着说道,脸上又露出遗憾的神色,“但也就是临近锦城的地方,再远那就不行了。毕竟这票子是有期限的,过了期限,就作废了,也不知那汉中的人是如何想的。”
还能如何想的,当然是因为要不断地改进造纸技术和印刷技术。
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没人能仿制出来,但并不代表就可以高枕无忧。
只有等制墨,造纸,印刷这三项技术完全成熟,达到别人极难仿制的时候,才有可能放开这个作废期限。
“这个就不是我们局外人所能知晓的了。”冯永笑笑,接着说道,“既如此,那我就直接用这票子买吧。”
说着,把刚才那张票子递过去,继续说道,“我确实才从外地过来,对锦城不算太熟悉。听说丞相就要南征了,还以为锦城的粮价又要像前年那般疯涨了呢。没想到却是这般便宜。”
“不敢涨啊。”
掌柜伸手接过票子,心头极是高兴,听到冯永这么一说,便愿意多解释两句,“前年就是因为涨得太狠了,谁知却是谣言传的,到最后害得不少人都亏得关了门。”
“去年蜀地粮食又是大收,大伙都不缺粮。再说了,那南中……”
掌柜往南边呶了呶嘴,眼中露出鄙夷之色,“去年多少劳力被卖到汉中?那叛军连民团的人都打不过,大军一开过去,那胜负还用说吗?”
说着,摇了摇头,“所以这粮价,涨不了那么多。现今这价,还是因为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才有。若是贵人晚两三个月来,只怕还要再低些。”
冯永点点头,说道,“这两年,大汉的粮食确实收得多。那冯郎君……嘿!”
话也不说透,只是看了一眼掌柜。
哪知掌柜的神色却是变了变,干笑道,“这冯郎君……呵呵!”
冯土鳖看到掌柜的也学他说了这么一句,却是不肯再多说,不由地一怔,心道,我是不好说我自己,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却是不知道这掌柜的也是一样不知如何评说这个锦城人嘴里毁誉参半的冯郎君。
要说他好,身为卖粮的,这掌柜肯定是说不出口,打仗了粮食都不敢涨价,还不是拜他所赐?
哪里好了?
但要说他坏,那也不能在别人面前说。
去年多少人因为他才能吃饱饭,要是自己在这里骂了人,万一传出去,这粮店还要不要开了?
第0369章 喜欢未必就是爱情
从锦城刚进府门口,就看到赵管家在候着了。
看到冯永身后的部曲还扛着东西,管家不由地问了一声,“主君,这是带了何物回来?”
“哦,我在锦城那里看到有一家粮店卖的米不错,就买了点。”
冯永不好说他是在锦城里搞货币体系调研,只好随意地扯了一句。
没曾想赵管事听到这话,又奇怪地看了一眼部曲扛着的米袋,“论到这种地,难道还有人比主君更厉害的?”
如今大汉谁不知道主君是种地的行家?
多少人眼馋庄子上的粮种呢!
没想到主君竟然还要去买别家的粮食?
“我看着这粮挺不错的,估计好吃,所以就买了点。”
冯永又只得再扯了一嘴,“赵叔,你这是有事?”
因为自己从汉中带回了不少人,管家这几日一直在忙着安顿,还时不时地跑去挨个跟别人拉点家常。
在冯永看来这应该是管家的职业习惯,庄子上来了新人就要尽快地摸底。
今日站在府门口早早等着,看来定是有什么事。
“哦,”赵管家点点头,说道,“主君去锦城的时候,张家的小娘子差人送来了一张名帖,说不但要亲手交给主君,还有话要转说与主君听,如今人还在等着呢。”
“张家小娘子?那不是那个小……咳咳,张姬啊?”
冯永一听就有些心慌。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张星忆的心思?
虽然在别人眼里她已经不是小萝莉了,但在他的标准里,她还是个孩子啊!
再说了那天黄月英过来,直接把他和关张两女之间的窗户纸给捅破,着实让他有点尴尬。
所以这事还没过两天,马上就跟张星忆打交道的话,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每个少女都有情窦初开的时候,她们长大后心里都会有一份朦胧的感情回忆,这个不奇怪。
但那未必就是真的爱情。
冯永可不想养着养着,突然有一天有人对自己说,我只是把你当成了阿兄……
更何况,他已经有关姬了。
而张姬,少说也要等四五六年……
太久了,太久了……
“人呢,在哪?”
虽然说心里告诫自己不想见不想见,但身体却做出了诚实的反应张小娘子,其实,也是很可爱的啦。
我只是想知道她有什么事而已,一定是这样。
“老仆已经把人安排在前院的偏厅里。”
赵管家回答道,然后看着冯永越过自己,向着偏厅走去,眼神里有止不住的八卦。
关家的娘子看起来很厉害,是个能镇得住宅子的,做主母挺合适。
可是张家的小娘子却更有大家闺秀的礼数,好像,也挺不错的。
而主君,年纪也不小了……
进了偏厅,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下人就对着冯永行了一礼,声音有些尖尖的:“小人黄胡见过冯郎君。”
虽然冯永现在官职在身,可是估计那个“巧言令色冯郎君”名声太响,所以大多数时候,别人还是喜欢叫他冯郎君。
“无须多礼。”
冯永回了一声,仔细地看着站起身子的黄胡,只见对方白白净净,胖胖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仿佛这笑容天生就长在他这张脸上一般,很具有喜感。
冯永一见此人,心里便有了些古怪的感觉。
“你是张府的人?是张小娘子叫你来的?”
“小人确实是张小娘子派来的,这是娘子给冯郎君的帖子。”
来人说着,递上了一份名帖。
打开名帖,一股清雅的幽香扑鼻而来,上面的字迹看起来很是婉约清秀,但在勾转之间,却又隐隐带着几分力道。
上面的内容只有廖廖几句话,说的是锦城春光正当其时,小妹星忆知道锦城外有一处皇庄,景色极美,欲邀冯家阿兄明日一起前往赏春色美景。
语气娇憨,正如邻家小妹一般撒娇邀请。
合上名帖,那股幽香再一次扑鼻而来,配合上名帖里的内容,一个娇美的小女孩仿佛出现在眼前。
时间有点仓促,好像很着急见到自己的样子。
冯永再看了看对面低头侍立的下人,沉吟一声,“告诉张家小娘子,明日我一定到。”
“小人明白。娘子还托小人问冯郎君,明日要带几人前往?”
“除了随身的几个部曲,还要带一位医工。”
“不知能否让小人先过过眼,也好回头跟娘子回话?”
“成。”
冯永点点头,叫来府上的下人,让他去唤来了樊阿。
樊阿一进偏厅,那个白净的胖子便上上下下看了樊阿好一会,这才点点头,转过身来对着冯永施礼道,“小人记下了,冯郎君不识去那庄子的路,明日自会有人过来带路,介时冯郎君只管跟着去便是。”
“劳烦了。”
冯永笑着道谢,让一头雾水的樊阿退出去后,站起身来走到黄胡面前,同时手缩到袖子里,再伸出来时,便多出了几张毛布票子,轻轻地压到黄胡的手上,“辛苦黄管事跑这一趟。”
黄胡手一碰到票子,便如被开水烫到一般缩了回去,连连说道,“不敢不敢。”
“应该的应该的。”
冯永抓住对方的手,再一次把票子放到对方手中,还帮他合起来,“左右不过几张票子,就当给黄管事的跑腿费。”
几张票子,少说也有几百匹布呢!
这冯郎君,果真如传闻一般,是个极为大方的主。
黄胡又害怕又欢喜,算起来,这可是他第一次收到这么大数额的礼。
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更盛,连连道谢。
看到对方的笑容是真心实意,不似做假,冯永这才开口问了一句,“在汉中时,我也认识一位姓黄的,他叫黄皓,不知黄管事可认识?”
“认识认识,他算是奴……小人手下的一个孩儿,因为与小人同姓,故认了小人为大人。说起来,当初他去汉中,还是小人给主君提了一嘴呢。”
黄胡叹了一口气后,脸上现出懊恼之色,“唉,这也算是小人眼瞎了,没曾想他竟然是个不知好歹的牲畜。在汉中做错了事,还连累得小人被主君骂了一顿。”
冯永听了这话,脸上笑意盈盈,又再掏出两张票子,塞到黄胡手里,“原来如此。明日去庄子,若是有礼数不到的地方,有机会的话,还请黄管事多多提醒一声。”
“一定一定!”
拿了第一次,第二次就顺手多了,黄胡心花怒放,满口答应。
第0370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看到黄胡这么大胆地收下自己的礼物,冯永隐藏在心里的那一个疙瘩终于放了下来。
照他这个样子和说法看来,宫里的阿斗和张星彩对自己暗中干掉黄皓的事情,要么是不知情,要么就是假装不知情。
反正不管是什么情况,张星彩收下了自己的份额,宫里的家奴又收下了自己的票子,这个事情,看来应该是不会再有人提起了。
不过得知张星忆不是专门来找自己的,送走了黄胡,也不知怎么的,冯永心里有点微微的失望。
小萝莉多可爱啊……竟然只是个传话人?
转身看向正站在门边等着的樊阿,对着他解释道,“樊医工,前几日我曾跟你说过,有一位夫人流了产后,再无法结胎。方才那个下人,便是那位夫人派过来知会我的,明日你跟着我去一处地方,给那位夫人看病。”
“是。”
“那位夫人身份尊贵,你今晚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莫要出了岔子。”
“好的,小人明白。”
锦城外的那个皇庄,其实冯永是来过的。
就是前年他当诸冶监监令的时候,制出八牛犁,阿斗就是带着众臣在这个庄子看八牛犁的第一次表演。
不过那时是公事,自己还穿着朝服,所以进入没有那么麻烦。
这回不同,算是私事。
除了冯永和背着医箱的樊阿,所有部曲不但要解下兵器,还得在特定的地方等候,不许入内。
“没事的,你们就听人家的安排,安心等着就是。”
冯永对面露担心的部曲挥了挥手。
然后又转过头来对着早就等候的黄胡笑着解释道,“乡下来的,不懂这是什么地方,让黄管事见笑了。”
黄胡昨日收了冯永的票子,此时脸上堆满了笑容,“不懂的好,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这种事,永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张星彩要来城外的这个庄子看病,但贵为大汉皇后,她这么做,自有这么做的道理,冯永也懒得猜测。
不过领导的行程嘛,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冯永连樊阿都没告诉今天究竟要来什么地方。
看到自己的医箱都要被人拿走,樊阿急了,求救般地看向冯永,“冯郎君,这……”
“这位医工莫急,东西先让他们拿下去,待会要用的时候自会有人送上来。”
冯永给了樊阿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樊医工只管听黄管事的就是,这里的主人规矩多了一些,莫要冲撞了贵人。”
“来人,带这位医工下去换衣服。”
黄胡喊了一声,还特意吩咐道,“这可是冯郎君特意找来给夫人看病的医工,要小心着些,把规矩都讲仔细了,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冯永暗中对樊阿点点头,“樊医工只管跟着去就是。”
黄胡又对着冯永笑道,“夫人在里头等着,这位医工换好衣服后,自会有人带过去。冯郎君,请随奴婢来,主君还在那边等着。”
冯永有官职在身,不必换衣服,听了黄胡的话,心里吃了一惊:什么主君?难不成阿斗也在?
第一次见到阿斗时,是在这个庄子里。
第二次见到阿斗时,还是在这个庄子。
跟着黄胡走了一段路,再拐进一个园子。
园子挺大,只见花木葱茏,虽是繁茂,但却又自有雅致,看来是有人经常修剪。
花木中门有一条小径直通往园子中心的小湖。
小湖上有一个亭子,远远看去,因为花木挡住了,只能看到亭子里有隐隐约约的人影。
阿斗正提着一个鸟笼逗鸟,里头的雀儿上下跳跃,不时叽喳叫两声。
这时,有小黄门过来轻轻地说了一声,“启禀陛下,冯郎君已带到了。”
“哦?来了吗?”
阿斗一听,脸上一喜,转首看去,只见宫中黄供奉的身后,不是冯永是谁?
“哈哈,冯郎君,你可终于来了。”
阿斗把鸟笼递给边上的人,满脸笑容地迎了过去。
“微臣参见陛下。”
冯永看着小胖子阿斗走过来,连忙低头行礼。
只是还没等他把礼行完,就被一只胖乎乎的手给把住了手臂,只听到耳边阿斗的声音响起,“免了免了,这里又不是宫中,我叫你一声冯郎君,你叫我一声刘郎君即可。”
“臣如何敢失了礼数?”
冯永一听,哎呦,这画风怎么和自己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这阿斗,对自己也太热情了点吧?
“有什么不敢的,来来来,坐坐。”
阿斗拉着冯永到桌边,要让他坐下。
“陛下,臣真不敢啊!”
虽然主人很热情好客,但客人却有点放不开。
冯永心里想的是,这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万一这事传了出去,被人捉到把柄,就算是有诸葛老妖护着,只怕也要脱层皮。
君前失仪,那叫大罪。
当然你也可以说当个陛下礼贤下士但谁叫冯土鳖的仇人那么多?
他怎么可能授人以把柄?
“你等先下去吧。”
只听得黄胡尖尖的声音响起。
亭子里的人齐齐应诺了一声,不一会就走了个精光。
只留下一个和阿斗同等体型的黄胡。
黄胡走上来,轻手轻脚地倒了一碗水,对着冯永含笑示意道,“冯郎君,陛下让你坐,你就坐吧。”
“谢陛下。”
“哎呀,说了这里没有陛下,你若是不喜欢叫我刘郎君,叫我大郎亦可,或者公嗣也成!”
阿斗摆摆手说道。
冯永微微侧头,扫一眼黄胡,黄胡垂着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但没有表示的意思就已经很明显地表达了意思。
这阿斗是来真的?
我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冯永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阿斗这般和我拉近关系,到底想干嘛?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冯永干笑结巴好一会,这才喊了声,“刘郎君。”
“哎!这就对了!”
阿斗一拍大腿,笑眯眯地说道,“冯郎君看这园子如何?”
“美极。”
阿斗哈哈一笑,指了指冯永,说道,“冯郎君好不老实,此处可说不上美极,最多也就是堪堪入眼罢了。”
看到冯永要说话,阿斗摆摆手,止住了他,自己接着说下去。
“虽然此处只是勉强能入眼,但其实我心里也是喜欢。冯郎君可知道,这个园子啊,以前可不是这般模样。以前这里因为久未修葺,杂草丛生,人一进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也就是今年,宫里用度宽裕了些,这才拨了点钱粮修一修。所以说起来,这园子能得这模样,还是得谢谢冯郎君啊。”
“陛下……呃,”冯永话刚出口,就看到阿斗板起了脸,只得改口道,“刘郎君言重了。些许布匹,只是为了报汉中冶对牧场和工坊的援手之情罢了。”
“也对,你我都是各得其利,那就不说谢谢了。”
阿斗语气很是随和,如同和熟人拉家常一般,“汉中那里,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只管说就是,不要客气。以前我派错了人,给冯郎君添了堵,幸好最后没造成麻烦。”
“那个事之后,我那个细君,就专门派人去汉中叮嘱了,冯郎君若有所需,尽力配合,不得加以阻挠。”
“永谢过令夫人。”
“谢什么谢,我刚才都说了不用客气。”
阿斗说到这里,挪了挪身子,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汉中那里,可是关系到我等的进项呢!可不能出了问题。”
“不会的。”
冯永心里有点明白阿斗想要做什么了,看来张星彩来这里果然是有目的性的。
第0371章 宝地
“哦,冯郎君倒是有信心。”
阿斗笑了一笑。
“不是我有信心,是我对丞相有信心。”
冯永也是一笑,指了指北边,说道,“两年前大汉四面皆敌,人心惶惶,再加上贼寇气焰极盛,大汉亦能安然无恙。”
说着,又指了指东边,说道,“如今孙吴已成盟友,南边叛军亦只不过是跳梁小丑。至于北边,两年前他们都进不了汉中,两年后他们更加没有机会。”
“所以刘郎君不必担心汉中,只要汉中无事,汉中的进项就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是这个理。”阿斗听了,点了点头,“只是我听说,南中那边是一片不毛之地,遍地瘴气。曾有人说过,南中只需派一员大将前往就能平定,不用丞相亲自前往,冯郎君觉得如何?”
“此言有一定道理,但我还是觉得,丞相亲自前往好一些。”
“为何?”
阿斗身子侧了过来,认真地看着冯永,看得出来他很关心这个问题。
“大汉安危皆系于丞相身上,锦城乃是大汉心腹之地,南中却只是瘟瘴之地。既然派一大将即可平乱,丞相却要离开锦城而南下,这不是……”
阿斗踌躇了一下,也没想出用什么词表达,最后只得说了一句,“总觉得有些不大合适。”
虽然相父说了汉中和锦城他早做了安排,虽然眼前这个冯明文也说了不必担心汉中,但从一开始当皇帝到现在,不但是自己这个大汉皇帝,就是整个大汉,也都是一直在相父的庇护之下。
最开始登基那会,自己连晚上睡觉都会时时做噩梦,就怕一早醒来,外头突然传来敌寇冲破蜀中各地关口,直扑锦城而来的消息。
大汉最困难的时候还是靠着相父才撑了过去,眼下相父突然要离开锦城,自己心里就好像失去了依靠,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对相父已经有了依赖。
所以既然派一员大将就可以平定南中,相父又何必亲自前往?留在锦城不是很好吗?
只要相父不动自己汉中的进项,这朝政之事,相父想管就让他管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自己也管不上。
“平定南中派一员大将就行,但要让蛮僚心服大汉,让南中不再有这般大的叛乱,却非一员大将所能为之,只怕非丞相不可。”
没错,诸葛老妖平南中后,南中仍不时还有叛乱发生,但却是已经不再成什么气候,只能算是小乱,影响不了大局。
一千几百年后,南中之地仍有“诸葛阿公”的称呼,这等影响力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到的。
“冯郎君所说的,是何意?”
“刘郎君,平南中易,但定南中难啊!南中以前就叛乱频频,若是此次只派一员大将前往,平倒是平了,但或过一年,或三年,南中再起叛乱,又将如何?不还得再派大军去平?”
冯永从阿斗的神色和话语中,听出了他也是倾向于丞相留在锦城,只得细细跟他讲道,“如此反反复复,才是真正地徒耗钱粮。”
“而丞相此次亲自前往,则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所以平定后还要安蛮僚之心,让他们不再反叛。”
“所以这次虽是麻烦了些,但却是不留后患,以后朝廷也不用再担心南中蛮僚成什么大气候。你说,这不是划算得多么?”
“话是这个话。”阿斗点点头道,“丞相也曾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但……”
沉吟了一下,又疑惑地看向冯永,“但冯郎君也说了,那南中叛乱,自前汉开始就从未停过,连马援将军都未能彻底平定下来,丞相又如何有这么大的把握?”
咦?这个问题问得好哇!
冯土鳖眼睛一亮,想起了诸葛老妖对他说过的话,要他想法子尽快地重建战后的南中。
眼前这阿斗,权利虽然没有,但有名义啊!
不行,得忽悠一下。
“陛下……哦,不是,刘郎君,刚才我觉得我们说得不对。”
冯土鳖一高兴,就喊出了陛下二字,又连忙改口。
“哪里不对?”
看着胖乎乎的阿斗露出疑惑的神情,自有一股憨厚,让冯土鳖心里有那么一丝丝不忍,但很快又掐死,一切为了大汉!
“那南中,它不是不毛之地,它可是一块宝地。”
“宝地?”
阿斗很明显不明白冯永所说的话。
“是啊,它是宝地。”
冯永挪了挪身子,凑近了阿斗那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那里可以种宝贝。”
“宝贝?!”
阿斗眼睛一亮,呼吸略略急促起来,“什么宝贝?”
“刘郎君可记得那孙吴送过来的土产石蜜?”
“石蜜?当然记得。”
阿斗舔了舔嘴唇,只觉得嘴里隐隐生津。
这石蜜,当真是好吃,简直甜到心坎里去了。
不过,那东西太难得了。
只能在临近冬日里吃到,而且东西也不耐存。
更重要的是,那东西只有孙吴才有。
“刘郎君可知那石蜜是用何物制成?”
“自然知晓,是一种叫甘蔗的,前年孙吴还拿那等事物来唬弄,若不是丞相夫人知道此物,只怕就要给他们看了笑话去。”
“对,就是甘蔗,那等事物,听说只有交州才有。但刘郎君有所不知,这甘蔗,它喜热喜湿,南中也是可以种的。”
“还有,”冯永凑得更近了,脸上带着神秘的神情,“在下不才,恰好知道如何用甘蔗制出饴糖,比那石蜜还甜,还要好吃。”
“当真?!”
阿斗因为胖脸而显得狭小的小眼睛努力地睁大了,嘴角隐隐有水迹,只见他努力地吸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比石蜜还甜?”
冯永点点头,继续说道,“那等怡糖,我叫它红糖,乃是块状,就如那军中干粮一般,小心存放,一年也不会坏,不像石蜜那样不易保存。”
“那不是可以一年吃到尾?”
阿斗脱口而出。
“若是南中能种上甘蔗,吃到腻都无妨。”
冯永看到阿斗这模样,立刻鼓起三寸不烂之舌。
“刘郎君想想,丞相平完南中,我等要是出些钱粮,叫僚人帮我等种上此物。僚人有了安居之所,又不忧衣食,岂会再生叛乱之心?而我等则拿他们种出来的甘蔗专门制作红糖……”
“刘郎君,这红糖,可是世之珍品啊!”冯土鳖带着蛊惑的语气说道,“世间只有我们手里,这要是卖出去,说不得,比毛布还赚钱!南中不再叛乱,就是丞相,也会满意。这不是一举数得么?”
阿斗眼睛直直地瞪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什么,眼中没有焦距,似乎已经沉浸在冯土鳖描绘的美景当中,嘴角好像有点点的晶莹溢了出来……
第0372章 臭味相投
“冯郎君!”
过了好久,阿斗这才醒悟过来,身子越过案几,直接握住冯永的手,激动道,“种!种!一定要种!”
“刘郎君,种甘蔗,得有蔗种。”
冯永提醒道。
“这蔗种,何处寻得?”
阿斗如今满脑子的红糖钱帛堆满皇宫,自己躺在钱帛上,披着毛布,手里拿着红糖啃,哪里还能想到其他,只顾着问向冯永。
“天下只有交州有甘蔗,而交州又是孙吴之地。孙吴如今正是与大汉亲密之时,若是刘郎君开口问那孙吴的孙权要一批甘蔗,相信他不会拒绝。”
冯土鳖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还拼命地摇了摇。
“这蔗种,便是把甘蔗砍成小节,埋到地里,它自会长出来。而且只要种一季,到了收获季节,砍掉上面的茎,留下土里的根,第二年它还会继续长,不必再重新种。”
“制完红糖后,剩下的那些渣子,还可以拿来造纸……”
冯土鳖继续扔炸弹,把阿斗直炸得晕头晕脑晕乎乎。
“这纸可是大功德啊刘郎君。”
“好东西,好东西啊!”阿斗一脸地喜意,“这般好东西,一定要好好种!”
冯永看着阿斗激动得涨红了脸,心头一乐。
找孙吴要甘蔗,大汉谁的面子最大?
当然是大汉天子的面子最大。
阿斗只要开了口,就凭如今蜜里调油的汉吴两国关系,孙权肯定会大送特送。
反正这东西只是少见,又值不了多少钱,毕竟拿着甘蔗啃,太有失体统了。
又不是人人都像土鳖一般下得去嘴关姬这么喜欢甜食,都只敢偷偷摸摸地背着人啃两口。
再说了,了不起,拿毛布去换!
这些年,小冰河期的情况越发地明显,即使江东,也有了结冰的现象,这毛布,乃是过冬御寒必备佳品。
孙权肯定乐意。
阿斗有心,孙权乐意,大汉丞相为了南中,肯定不会阻拦,反会大力赞成,这怎一个爽字了得?
“这南中虽说多山陵少平地,但只要山陵不高,坡上也可以种那甘蔗。所以这可以种甘蔗的地方,委实不少。这所需的蔗种,多多益善。世间除了陛下能问孙吴要到这么多的蔗种,再无二人。”
甘蔗虽说喜湿热,但却又不能泡水,南中那些不适合种粮食的小山坡,正合适。
虽说后世锦城往南一些也可以,但那是经过改良以后的品种,再加上如今又正处于小冰河期,气候偏冷,鬼知道这种原始的品种扛不扛得住?
南中比蜀中更靠近交州,二者的气候更接近一些,所以种那里更保险一些。
再加上政治的正确性,种在南中诸葛老妖一定会支持,但种在锦城附近……万一自己开出梯田来,他直接挖了甘蔗种上粮食怎么办?
“没问题,没问题。”
阿斗满口答应,“此事就包在我身上。”
阿斗越是和土鳖聊,就越是觉得开心。
一时间,竟把皇后的事忘到了脑后。
站在一旁侍立的黄胡眼角直抽抽,这……
巧言令色冯郎君,果是名不虚传!
别说是陛下,就连旁听的自己,都听得怦然心动。
若是此事做成了,既能立下大功德,又能安抚南中蛮僚,还能顺手攒些钱帛……
换了谁谁不愿意?
一时间,连黄胡都有些忍不住地幻想起来。
聊得火热像是臭味相投的两个家伙,浑然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不远的花木里,有两个女子正在漫步其中。
“阿姊,为什么我们还不过去啊!”
张星忆嘟着嘴,看着大汉皇后张星彩闲庭信步地走在前面,明亮的大眼睛已经不知瞟了多少次亭子。
“着急什么?”
张星彩的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难得有人和陛下谈得这般开心,就让他们多谈一会。”
“我们过去,他们也一样可以谈得开心啊。”
张星忆不服气地说道。
“哎呀,你这女子,跟你说了多少次,女子一定要矜持。你看看你自己,一见到人家,就这般迫不及待,哪里有半点矜持的模样?”
张星彩转过身来,戳了一下张星忆的脑袋。
“矜持矜持,阿母这样说,阿姊你也这样说!”
张星忆仍然嘟着嘴,不服气地说道,“那关家阿姊,还跟着去汉中呢!也没人说不矜持,万一……万一冯郎君就喜欢不矜持的呢?”
“那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
“关家阿姊多大?你才多大?”
张星忆听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再想想关家阿姊的,扁了扁嘴,“万一冯郎君喜欢小的呢?”
走在前头的张星彩浑然不知自家小妹所说的大小和自己所说的大小有区别,闻言头也不回地说道,“哪来这么多万一?你没看他身边的女子,有哪个是小的?最小那个也有十六七岁了吧?”
张星忆听了,泄气道,“那我不还得等四五年?”
张星彩失声笑道,“那冯明文又非普通男子,如今未到弱冠之年,弱冠之后再成亲又有何妨?再说了,他的师门里有规矩,弱冠时成亲才是最合适的。你怕什么?”
张星忆咦了一声,“他的师门里还有这等古怪……不是,还有这么好的规矩?阿姊又是如何知道的?”
“还不是前几日丞相夫人进宫跟我提这医工的事,闲聊时顺便说了一嘴,说按冯明文师门里的规矩,我这是过早地结胎了,故易损伤身体。”
“还说他师门里有规矩,十八岁才能成亲。但若是说生子的最好时间,还是得等到二十。故我就想着,想个法子让他弱冠之时再成亲,应该不会太难,那时不是正好让你赶上?”
“阿姊你真好!”
张星忆一听,两眼顿时弯成了月牙,一个跳跃就蹦过去,抱住张星彩的腰肢,还狠狠地把脸埋在里面磨几下。
张星彩被自家妹子这么一个突然袭击,吓得“哎呦”一声。
这一声叫得不低,亭子里的阿斗和冯永听了,齐齐转头看了过来。
“皇后?”
阿斗看到亭子外边的女子,不由地起身。
冯永跟着站起来,看到张姬正搂抱着一个女子的腰作亲密状,正想着那是谁,一听到阿斗这般说,心里暗道,原来那就是张星彩?
第0373章 误会
张星彩和张星忆一起走过来,冯永这才发现,这两姐妹眉目间,竟有许多相似之处。
最大的区别就是,张星忆多了一份灵动,而张星彩则多了一份沉静。
下意识地朝阿斗看去,冯土鳖心里暗暗道,怪不得张星彩死后,这家伙非要把小姨子接到宫里继续当皇后。这张星忆长大后,和其姐少说有六七分相似。
阿斗却是没有注意到冯永的眼神,看到皇后过来,他似乎这才突然想起了来此地的目的,当下迎了上去关心地问道,“细君,你来了?医工怎么说?”
张星彩微微一笑,“阿郎不必着急,待回宫后,待妾再说与你听。”
阿斗这才反应过来,这种事别人面前提起,确实不太合适。
看来张星彩的目光扫过来,冯永连忙行了一礼,“外臣见过皇后,愿皇后千秋万岁,长生无极。”
“冯郎君请起。”
张星彩虚扶一把,“这里又不是宫里,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谢皇后。”
“刚才妾看到皇上和冯郎君说得高兴,皇上好久没有和人这般聊过了吧?”
几人重新落坐后,张星彩这才说道,“冯郎君乃是高人子弟,学识不凡,又难得与皇上这般谈得来,以后若是有机会,还望能进宫跟皇上多谈些治国之道。”
“对对!”阿斗在一边应着,高兴道,“方才与冯郎君一番相谈,我受益甚多。以后若是有机会了,我少不得叫冯郎君入宫,以询国事,还望冯郎君不要推辞。”
阿斗这话一出,不要说是皇后,就是张姬,都瞪大了眼看过来。
冯永身上本就是有谏议大夫的加官。
这个官职,本就是掌顾问应对之事,陪皇帝唠叨那是分内之事。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帝说出这话,当真是惊了两姐妹。
别人不知道皇上的德性,皇后岂能不知?
皇上虽然天资仁敏,爱德下士,但有一样毛病,那就是喜欢偷懒,乐于游玩。
就是读书和学习处理政事,都要相父派人监督他,若是不然,他都是能拖就拖。
他何时有过这般想要主动咨询国事的行为?
张姬想得就更直接了,小时候进宫,哪一次这个皇帝姊夫不是扔下书本,偷偷地和她一起去宫里的后花园?
要么抓雀雀儿,要么抓虫虫,反正就是没正经好好读书。
甚至玩高兴了,还会跟她抱怨过说处理政务太让人头疼。
两姐妹心里齐齐起了同一个念头:这冯郎君究竟跟皇帝说了什么?竟然让皇帝突然有了这般转变?
有了这般想法,皇后看向冯土鳖的目光更是清湛湛地闪出亮光,看得出她是大感兴趣。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冯郎君,本还想着要跟他多说几句话,可惜的是她的身体还比较虚弱,不能在外头太久,以免受了寒。
再加上春日虽暖,但亭子终究是水上,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凉意,所以很快就有宫里的人过来提醒皇后注意身体。
张星彩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得先按捺下心思。
不过她把看病的地点放在这里,主要还是方便让皇上和他见上一面,如今看起来两人聊得倒是投机,已经让她大是满意。
更何况皇帝还说了,以后若是有机会,还会让他入宫以咨询国事。
皇帝若是勤奋起来,那更是一桩好事。
心里这般想着,皇后当下便吩咐下去,让人准备车驾回宫。
“我这妹子生性不喜受拘束,可是却又整日被阿母束缚在府里识字做女红,不然就是送去丞相夫人那里习武,也是辛苦。”
“这次好不容易来这园子一趟,我本想让她在这里多玩一会,只是如今我与阿郎又被皇太后催着回宫里。不知能否劳烦冯郎君陪她在此呆一会,后面再送她回府?”
张星彩临走前,对着冯永说道。
张星忆本还一脸不舍,听到自家阿姊这般说,大眼睛咕噜一转。
还没等冯永看过来,脸上马上就变换了一副神情。
只见她看向那远处的花红柳绿,脸上露出渴望的神情,又看向冯永,眼中露出希冀。
看着张姬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再想想这可是皇后的要求,浑然不知自己被两姐妹算计了的冯土鳖只得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
张星彩转过头去,看着自己的妹子,用一副告诫的语气说道,“只能呆一会,不可贪玩,不然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
张星忆抱住自家阿姊的胳膊,撒娇道,“小妹知道了,一定听阿姊的话。”
送阿斗和张星彩上车时,侍卫中有人用审视的眼光上上下下地看了冯永好一会,又看了看紧挨在他身边的张星忆。
“一个时辰内所有人不得离开庄子。”
审视他的侍卫打量够了,这才突然开口说道,看起来是侍卫头领。
“明白明白。”
冯永连连说道,这是为了防止皇帝和皇后的行踪被人泄露出去。
话是这么说,可是冯永还是感觉此人眼中有些敌视。
“关家阿兄,我知晓规矩的。”
张姬笑嘻嘻地说道,“冯郎君待会还要陪我在这园子里玩一会呢,你就放心吧。”
侍卫头领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冯永,这才转身走了。
阿斗和张星彩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坐上了车驾走了。
车轮粼粼吱扭行走在官道上,阿斗和张星彩的车驾终于渐行渐远。
护着车驾的部曲低调而沉默,任谁也想不到那竟是大汉最精锐的内宫侍卫。
“关家阿兄?”
冯土鳖看着远去的车驾,心里突然感到有些不妙,问向张姬,“那究竟是谁,四娘你如何叫他关家阿兄?”
“关家阿兄就是关家的阿兄啊!”
张姬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带头向园子走去,随口回答道,“就是关阿姊的兄长,平日里我都是叫关家阿兄……”
卧槽!
那不就是我未来的大舅哥?!
刚才……张姬和自己靠得那么近,他不会误会什么吧?
刚才……张姬说自己要陪她在园子玩?他会误会吗?
“雅灭蝶!”
冯土鳖心里哀嚎一声,爆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冯家阿兄你在说什么?”
张姬回过头,用一副纯真的眼神看着他,用一副好奇地语气问他。
“没……没什么。”
冯土鳖心里长叹了一口气,终是忍不住地问道,“那大舅……咳咳,关家郎君如何会在这里?他是宫中侍卫?”
“关家阿兄本就在宫中担任侍中一职,去岁又升了中监军,本就是专职护卫锦城和皇宫安全一事,皇帝姊夫出行,他自是要陪同。”
张姬解释道。
不是说阿斗不喜欢关家么?不喜欢你还让他护卫你的安全?脑子有病吧?
不知道这样会坑死我?
第0374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
张姬兴致很高,一会去拨弄刚长出来的嫩芽,一会又闻一闻小径边的花儿。
时有微风吹过,花香便会暗暗袭来。
鸟鸣于花红柳绿间,风生于水面波尖上。
要不是冯土鳖此时心里发慌,在这个时节,陪着一个堪堪长出小模样的萝莉踏青,在他看来,也算是一件美事。
“冯家阿兄,你帮我做个柳哨好不好?”
张姬踮起脚尖,小心地折下一条柳枝,递到冯永面前,忽闪着大眼睛软声求道。
当年叫冯郎君,如今已成冯家阿兄。
这一声称呼叫得冯土鳖心里却是更加发慌,以至于做出来的柳哨有点失败,张姬放到嘴里用力吹了半天都没吹出声来。
只见她也不说话,只是手里攥紧了柳哨,嘟起嘴气鼓鼓地看着冯永,大眼睛里全是抗议。
冯土鳖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又重新做了一个递了过去。
哪知张姬压根不接,“冯家阿兄先吹一个看看。”
冯永没得法子,只好放嘴里吹了。
只听得“咻”地一声,惊起了不远处的鸟儿。
张姬的眼眸立刻变得弯弯,小跳了两下,伸出手就要过来抢,娇声道,“给我给我!”
“哎……”
冯土鳖还没来得及提醒上面有口水,只见张姬刚把柳哨拿到手里,就立刻放到嘴里吹了起来。
看着张姬那双纯得不能再纯的眼睛看过来,冯土鳖只好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算了,反正不吃亏。
想起两年前,好像也是这么个情况?
那时张姬才多大?
邪恶啊,太邪恶了……
张姬一路行一路吹,所到之处,惊起鸟儿纷纷飞到空中,盘旋不去。
“冯家阿兄,你看这桃花好不好看?”
园子的一角,有一株桃树,上面开满了粉色的桃花,地面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
两人走到桃树下面,张姬轻轻地晃了晃桃树,只见便纷纷落下桃花瓣,有两片还落到张姬的头发上。
“人面桃花相映红,怎么可能不好看?”
虽然心里一直在说这只是个孩子,但看到眼前的少女站在一层粉红的花瓣上,头发上的那两片桃花如同更是增添了几分美意,正如二次元中走出来的精灵美少女。
冯土鳖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开启装逼模式。
如今的张姬,可不是前两年连“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都听不懂的懵懂少女了,参加了那么多的闺中聚会,哪一次没有人在她面前谈起诗赋文章?
过于艰涩的听不懂,但这种听来平白如话的,她还是能领会的。
听到冯永念了这么一句,张姬心里顿时又羞又喜,同时还有一丝甜甜的感觉。
这可是专门写给自己的呢!
“冯家阿兄,还有么?”
张姬此时的脸,泛起淡淡的红晕,当真是如句中所说的那样,与桃花交相辉映。
“有什么?”
“还有句子么?就这一句?”
“一句就够了,太多了,反而不美。”
其实是因为下一句说不出口,若说出来了,只怕就要把张姬气哭了。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然笑春风。
这可不符合此时的情景。
张姬眼中带着水润,柔声道,“冯家阿兄,我能求你个事么?”
“什么?”
“冯家阿兄可记得你回来时经过的那一片桃林?”
“少有的美景呢,又是在那里与你重逢,如何不记得?”
张姬眼中的水润快要变成了水波,只见她低下头,羞答答地说道,“那……那阿兄能再带我去一趟吗?桃林的主人,答应让我去那桃林深处看看,但要再让我找一个让他入眼的人。小妹想来,阿兄这般厉害,定能入得桃林主人的眼。”
听了这话,冯土鳖立刻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发展的有点快了吧,不按剧本来啊!
这就马上要私下里约会了?
绝对不行!
想起关兴临走前带着警告的眼神,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这个,最近有点忙,只怕抽不出空来。”
冯永抹了抹冷汗,心想果然是不能对小丫头搞暧昧的。
“哦……”
听了这话,张姬果然露出失落至极的神色,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此次丞相叫阿兄回来,想来定是有事要交待阿兄。如今又正值南征前夕,阿兄忙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只听着她吸了吸鼻子,又低下头说道,“此事是小妹任性了,望阿兄勿怪。”
我见犹怜,真是我见犹怜啊……
如果不是关兴临走前的眼神,说不得冯土鳖当真就克制不住自己要答应下来。
“生产力是指社会成员共同改造自然、改造社会获取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的能力。生产关系是指劳动者在生产过程中所结成的相互关系,包括生产资料的所有关系、生产过程的组织与分工关系、产品的分配关系等三个方面……”
冯永连忙在心里念马大胡子清心咒。
“那……阿兄可以帮我想一篇文章吗?”
张姬又抬起头,轻声说道,“桃林的主人说,若是能找到一篇他从未见过的文章,也可以让我带人入内。”
“统一价值论认为……这个可以有。”
冯永想都没想,连忙答应下来,以减轻自己心中的内疚。
张姬的脸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指了指眼前的春色,说道,“那不如就以春为题吧!阿兄若是想好了就……”
唉,多么好看的笑容,如果不是有了关姬,我当真想要好好守护啊!
冯永这般想着,再看着眼前人,心头有些激荡,一时没忍住,嘴里便念出句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张姬原本的意思是让冯永回去想好了再告诉她,没曾想自己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郎君就已经念了出来。
而且……而且听起来,好像是在称赞自己呢!
张姬微张小着嘴,眼中露出惊骇而又不置信的眼神,上前两步,紧紧地拉住冯永的衣服,哀求说道,“冯郎……君,能慢一些吗?我没记下来。”
冯永点点头,又缓缓地念了一遍。
没错了,就是在说自己!
虽然没有完全听懂里面的意思,但仅仅是第一句,就已经让人沉浸其中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
好美!
也不知眼前的郎君,究竟是如何才会想出这般的句子。
只怕世间,再没人能比得过他了吧?
“阿兄,此文叫什么?”
张姬拉着冯永的衣袖不愿意放开,看她这模样,只要冯永的手稍微环一下,她就会偎依入怀一般。
“咳……没名字,嗯,一时没想到名字,这是乐府中的清平调,拿来唱的。”
“原来阿兄擅长写乐府……”
张姬脸如火烧,眼中却又像是快要滴出水来。
“呵呵,嗯,可能吧,我喜欢听乐府……”
冯永感觉有点招架不住,悄悄地退后一步,嘴里说道,“四娘,我去找笔墨,把它抄下来,免得等会忘了!”
说完,掰开张姬的手,撒腿就跑。
第0375章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冯家阿兄,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把张姬送到张府后门,张姬却是有点不舍,拉着冯永的衣角,问了一句。
“什么事?”
冯永本已准备离开,但听到这话,只得又转身回来。
“我认识一个人,他如今是益州牧别驾从事,但却是允文允武的人物,如今看朝廷南征在即,欲学班定远投笔从戎,可惜却没什么门路,不知阿兄可有法子?”
“门路?”冯永听了,失笑道,“你可是君侯之妹呢,这等事情不找张君侯,如何会想着来问我?”
张姬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我与我家阿兄说过了,还被他训斥了一顿,说我多管闲事,还让我以后不许再掺和这种事,我以后再不要理他!”
说着,又看向冯永,说道,“那人其实也很是敬佩冯家阿兄呢。当日在桃林里,阿兄带着人刚走,就有好多人不服气,还是他站出来,把那些人说得不敢出声。”
“这样啊。”冯永想了想,又问道,“他既是益州牧别驾从事,那就是丞相府的人,直接去找丞相不是更好吗?”
“丞相那么忙,岂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冯永听到这里,感觉有些不对劲。
益州牧别驾从事,其实官职不低。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益州牧别驾从事要见益州牧,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如今的益州牧,正是诸葛亮。
除非……
“他是蜀郡人士?”
“阿兄如何知道的?”
张姬惊讶地看着冯永,“我还没说他是谁呢。”
冯永笑笑,心想我不但知道他是蜀郡人士,甚至还知道他的出身应该不低。
蜀郡人士要想得到重用,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早年先帝入蜀时就已经投靠过来,并且在先帝平蜀时就带路表达忠心的人。
比如说李遗的大人李恢,就是早早投靠,然后又孤身去劝降了马超。
再比如说南中叛乱时被捉往吴国,如今又被送回来的原益州太守张裔,刘璋投降前他就作为信使,在刘璋和刘备之间负责沟通投降事宜。
还有一种就是出身贫寒,非世家中人,但本身又是才能出众的。
比如说刚刚被授任郡太守,准备协助南征的马忠,小时候连个家都没有,从小就寄养在外祖父家,连本姓都被改了,长大后才恢复马姓。
再比如张嶷,家境贫寒,生病了没钱医治,要不是同为出身贫寒的广汉太守何祗出了钱,说不定他就直接病死了。
除了这两种情况,剩下的就目前情况而言,蜀郡本地人想要出头,几无可能。
特别是世家中人,越是出色,就越要被摁得死死的。
不要说益州牧别驾从事,就是像冯永自己身上加封的谏议大夫这种朝中官职,那也是用来封给外人看的闲职。
冯永自己的主要权力,还是在典农校尉这个职位,谏议大夫这个名号,就是兼职。
如果身上只有这等官职,听着是好听,但根本没有丝毫的权力,跟后世的老年养老中心没什么区别。
这里面基本都是蜀地中人,而且大多都是有名声之人。
他们要想出头,除非是等大汉外来权力集团的人才全面凋零,大汉手中实在是无人可用,才会有机会。
如今大汉虽说有了人才凋零的苗头,但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自丞相一人就足以支撑起大汉的大部分政务,更不用说还有一大批辅佐理政之人。
武将就更不用说了。
镇守锦城的赵云虽老了,但威望仍在。
外头来说,汉中魏延,永安李平,南中李恢,皆是当打之年。
后辈中又有关兴张苞作为接替,不用担心断层。
所以说,如今正是蜀中世家最难熬的时候,也是被镇压得最厉害的时候。
张姬虽然古灵精怪,但这些错综复杂的政治关系离她还是有些远,她不明白很正常。
所以冒冒失失去跑去求张苞,不被拒绝才怪。
张苞让她不要掺和这种事情,是为了她好。
就算是冯永自己,如果不是在后世看到那么多人研究三国的经济政治,就凭他这模样,肯定也悟不出来这其中的微妙关系。
不过既然张姬开了口,他总得问一句表示意思意思,“既然张君侯让你不要再掺和这种事,你为何还要问我呢?”
“我现如今只对阿兄一个人说,连阿姊都没提过呢。我只是见他能在他人面前为阿兄打抱不平,所以这才想着替他问一问。若是阿兄觉得为难,那就算了,犯不着为了旁人而让阿兄难做。”
在张姬的心里,相比于别人,她自然是更在意冯永。
“他叫什么名字?”
既然张姬都说到这一份上,冯永也不好当场拒绝,只好又问了一句。
心想着也就是多问一句话的事情,问完名字就直接找个借口推脱掉,那也简单。
“他姓柳,名隐,字休然。听人说,还是益州有名的人士呢。”
“柳隐?”冯永点点头,重复了一下,怔了一怔,“这个人,难道我以前见过?不然听这名字,怎会如此熟悉?”
“说不得是阿兄听说过的。”张姬笑道,“毕竟是名士呢。不过听他说,在桃林时是第一次见到阿兄,想来阿兄应该也没见过他吧。”
“没错,我肯定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就是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冯永点点头,赞同道。
这个时代只要是有印象的名字,那就肯定是有故事的人。
先把人拉到身边,总是没错的。
这么久了,冯永已经有经验了。
所以这个人,看来是不能随意打发了。
只是一想到他的官职,冯永便觉得有些为难。就算这个益州牧别驾从事是个虚的,没实权,但名义上也不算是小官了。
当下便对着张姬说道,“他如今是益州别驾从事,我也就是个益州典农校尉,他和我也差不了多少,只怕我也帮不了什么忙啊。”
张姬笑道,“他已经三十有五,却仍是一事无成。阿兄年方十八,却已是名满大汉。他岂敢说与阿兄差不了多少?”
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只是我见此人空有才华,却是个不得志的,故这才想着帮忙一二。”
第0376章 当空皓月之下的闪亮星光
“空有才华?”
冯永看了看眼前的张姬,她的个子才刚刚长开,可是说出的话却是如此令人侧目。
于是冯永便笑问,“四娘如何知晓他有才华?”
“只是觉得如此。”张姬点了点下唇,样子有些可爱,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
“当日他看到阿兄从汉中带回来的部曲后,还曾问过我关于阿兄的事,赞扬阿兄是个善养士卒,精于训兵之人。”
“最后他还说了,那些个部曲,缺少的只是沙场经验,若是上了沙场打上几回,最后能活下来的,那肯定就是少见的精锐之士。”
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士卒,都算是精兵。
但若是有组织纪律意识的精兵,那就是精兵中的精兵。
冯永听到张姬这番话,心里便明白过来,这柳隐,看来还当真是知兵之人。
还没等冯永说话,张姬又笑道,“如今谁人不知赵家二兄和王家父子,都是得了阿兄的援手,这才变得不一样的?锦城里有不少人都在说阿兄有相人之术呢。”
“当年那个曹操,不也是被相士评为良臣和枭雄,名声才大了起来么?所以我就想着,让阿兄也看看这柳隐是否当真有军略之才。”
“若他果真是被埋没的,要是被阿兄发掘出来,对阿兄这慧眼识人的名声,也是有很大好处的。”
说到后面,张姬却是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还是想着为冯永的名声做打算,也算是用情到深处了。
“古有千金买马骨,今有四娘思良材。”
冯永看着小小的人儿竟然能说出这番道理来,不禁笑着说了一句,同时心里有些感叹。
按照原历史进程,四娘能当得皇后,果然不是盖的。小小年纪,就能有这份思量,算是极为罕见了。
张姬听了,小脸一红,跺脚不依道,“阿兄,我与你说正经事呢,你却这般开玩笑。”
“我可没开玩笑,这年头,良材可是比黄金还要……”
说到这里,冯永脑中闪过一道光,连话都突然顿住了,可是偏偏又没抓住,当下急得他真抓头发。
“比黄金还要什么?”
张姬看着他没说出下面的话,又接口问道。
“黄金……黄金……黄金城柳隐!”
张姬重复了一句,让冯永终于把那点闪着微弱之光的念头给牢牢抓住了。
“阿兄在说什么?”
“先别说话,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冯永伸出手,止住了张姬,嘴里喃喃自语。
魏灭蜀之战时,如果说姜维是蜀汉的当空皓月,那么还有好几个人,则是皓月之下那闪亮无比的星光。
赵广在沓中战死,傅佥在阳安关战死,李球和黄崇在绵竹战死,霍弋守南中不降,罗宪守永安打得东吴大将哭着叫爸爸……
除了这几个,还有就是钟会领几十万大军横扫汉中蜀中,偏偏就是攻不下汉中几个小据点的守将。
其中一个就是柳隐坚守的黄金城。
黄金……城啊,这么亮眼的名字,想不记住都难。
更重要的是,钟会最后灭了蜀汉都没能打得下黄金城来,还是刘禅开城投降后,这才让人拿了手令去命令柳隐投降。
剩下两个就是汉城和乐城的守将,是谁来着,让我好好想一想哈!
汉城这个简单,守将就是蒋琬的长子蒋斌。因为他的老爹实在是有名,那就是蜀中四相之一的蒋琬。
说起来,蒋琬还专门跑到南乡跟我道过歉呢!
至于乐城的守将,特么的是谁来着?
越是着急,冯永就越想不出来。
这可是最后一个了,想不出来的话,若是以后遇到都不知道,岂不是太亏了?
看着冯家阿兄满头大汗抓耳挠腮的模样,张姬满眼的担忧,可是又不敢轻易打扰。
“咦,四娘在府门口做甚?”
就在僵持时,只听得一个声音传过来,打断了冯永那点若隐若现的思路。
我靠!
这谁啊?信不信老子一刀砍死你!
那点念头被人一打扰,一下子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气得冯土鳖瞪红了眼,狠狠地朝声源看去。
张府所在的街坊本就是大汉权贵聚集之处。
刘良是都乡侯之子,他家又是皇亲宗室,身份自然不一般,所以刘府其实离张府不算太远。
不过刘良并非是有心在此等候,而是恰好回府经过,看到张姬正站在张府后门,似乎跟谁在说话。
而站她对面的人,却是一个男子。
刘良一看之下,心道这还得了?一着急便直接过来瞧个仔细。
哪知他刚一开口,就看到有人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看过来,看那模样好像是要生吃了自己一般,当下就他吓了一大跳。
“是你?”
冯永皱起眉头,前番见到他,印象本就不太好,如今在这紧要关头,又被他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当真是对他不爽到极点,所以语气就有些不好友。
“你有事?”
“你……你如何在此?”
刘良看到冯永,先是被吓了一跳,待看清人后又吃了一惊。
“你管我在哪?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冯永没好气地说道。
刘良只是一开始被冯永压了声势,待调整好心神,自然不会怕了他。
就算他立了功劳又如何,就算他会写佳文又如何?
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益州典农校尉。
而自己,可是皇亲宗室,自家大人又是最早跟了先帝的老人,封都乡侯,又兼任卫尉、中军师、后将军。
除却大汉丞相和镇守永安的李都督,谁能比得过自家大人?
听到冯永这般语气,刘良冷笑一声,“此处附近,皆是侯府之家,我家府就在这附近,我出现在此有什么奇怪?”
“再说了,四娘好歹也是喊我一声刘家阿兄的,我见她在此久不进府内,生怕她有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倒是你,我记得你在锦城里没府邸吧?更不要说在这侯府聚集之地,所以你出现在此处才是奇怪之事吧?”
“刘家阿兄请慎言,免得到时让刘叔父难做。”
冯永还没说话,张姬在一旁却是板起小脸,开口说道,“阿兄此番是受了阿姊的委托送我回府的。你这般说话,就不怕祸从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