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天子崩 七
这一夜,是中平六年,四月十七日的夜晚。
很普通的一个夜晚。
却是彻底拉开大汉末年的一场诸侯逐鹿混战大戏序幕的夜晚。
东汉皇朝第十一代皇帝,刘宏,驾崩。
大汉的天崩了。
乱世已经到来了!
战争,也从这一夜开始,从这个雒阳城而开始,自此之后,无休止的降临在神州大地之上。
这一夜很长很长,天上一直下着雨,这些雨水的滴落,仿佛为当今天子而送行,天子陨落,天下悲鸣,雨自然越下愈大……
北宫之乱已经开始覆盖全城。
“儿郎们,杀出去!”
何进身先士卒,挟太子在手,率北军数万将士,向着城西方向而杀出。
“杀出去!”
“杀出去!”
北军乃是京城战斗力第一的兵马,队列整齐,气势如虎,即使面对包围,也无惧厮杀,强行撕裂了包围圈,随着何进的身影杀了出去。
“去把太子夺回来!”
丁原率军在后。
“必须把太子从乱臣贼子手中夺回来!”
袁逢指着西面而也怒啸起来了。
“向北,无论如何保住皇子协!”
张让赵忠等人从显阳宛脱身之后,率手下的残余兵将死士,挟持了宫中的董太后和皇子协,在一片混乱的局势之下,迅速向着北面而逃亡。
宫城之中,已有四方兵马的混乱的交战,局势顿时变得混乱无比。
“大将军,我来接应你!”袁绍这时候从西园而入,率主力杀入宫闱,所有宦官斩杀一空,很快就接应上了何进主力。
“立刻保护太子!”
曹操率军在后,在掩护何进主力撤兵西面之间,开始接近太子的位置。
宫城之中的兵马越多,局势越乱。
很快各方兵马冲出北宫,向着雒阳城蔓延而去,整个雒阳都牵涉进了这一场的乱战年之中。
“夺取前面的街口,接应大军能冲出去!”
“……”
“不惜代价,挡住他们!”
“……”
“这条街道守住,谁也不允许过!”
“……”
“立刻派人去关闭城门!”
“……”
一条条街道,一阵阵喊杀声。
夜色之中,雨水笼罩,到处都是乱局,城中,北宫,南宫,城南,城东,城西,城北……
谁和谁的兵马在交锋?
谁和谁的骑兵在对碰?
冷夜,寒雨,马蹄潇潇,喊杀声震耳欲聋,鲜血染红了河水,尸体堆积如山……
这就是雒阳城今夜的主题。
……
西鄂乡侯府。
府邸之中,雅阁之上,蜡烛的光芒闪亮如白昼,一个火盘居中,烧着炭火,一缕一缕的热气腾腾,让室内很是温和,丝毫没有被外面冷雨的气温影响。
牧景盘膝而坐,对着一张张舆图,看了很认真,神态确是一片安静祥和。
戏志才此时此刻倒是没有牧景这么安心,说到底他只是毕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青年,他有智慧,有才能,却缺乏临战的经验和心态,这就是他的缺点。
“你难道就不担心北宫的局势吗?”戏志才来回踱步之中,有些诧异的看着牧景。
牧景的年纪比他还小。
他想不透在如今的时刻,牧景是如何能如此稳得住心态的。
“担心!”
牧景平静的回答之后,道:“但是越是担心,越要冷静,有人曾经告诉过我,不必要的情绪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力,想要成大事,无论什么时候,不要急躁,急躁永远都是多余的,只有冷静,才能保持智慧!”
这是他初入商界的时候,一个前辈给他的铭言,他铭记在心。
“你说的对!”
戏志才坐下来,对着火盆,烘烘冰冷的双手,道:“是我太沉不住气了,只有冷静,才能保证状态,我们不能乱!”
他是一个一点就透的人。
牧景冷静,让他也受到了影响,那些急躁的情绪反而被压下去了。
“忠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牧景看着站在大门之上,已经披上战甲的黄忠,问道。
“子时已过!”
黄忠背负一张长弓,手握一柄长刀,横刀立马,战意跃动。
今夜,或许就是他黄汉升扬名之日。
“听听,这喊杀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了!”戏志才突然说道:“北宫恐怕已经镇不住这一场乱战你了!”
“嗯!”
牧景也听闻了,道:“看来今夜乱局已经是覆盖全城!”
“今夜,雒阳注定要乱了!”戏志才长叹一声。
“世子,赵信回来了!”
霍绍快步而入。
“快请!”牧景双眸一亮,大喝说道。
“世子,何进弑君了!”赵信浑身是雨水,重重而来,俯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悲愤的道:“天子驾崩,何进挟持太子,向西而去,义父正在保护皇子协,还请世子发兵!”
“何进弑君?”
牧景浑身一颤:“陛下驾崩了?”
“何进这厮,胆敢如此,他怎能如此,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他……他……”戏志才怒火冲天,俊脸有些涨红,愤怒已经直接出现在的神情之上。
读书人,为朝廷效力,为君上效命。
君君臣臣。
此乃礼也。
何进如此罔顾君臣之道,必为乱臣贼子。
“太子!”
牧景很快找到了主要核心:“太子在何进的手中,糟糕了!”
天子驾崩,太子继位。
如果没有皇太子,诸位皇子都有继位的可能。
可是皇太子已立,昭告天下。
太子继位,是唯一的正统。
“我们现在必须要出城!”
戏志才冷静了下来,道:“城中太乱了,朝夕难保,乱局一旦开始,等于失去朝廷震慑,没有的律法之禁锢,手中有兵,便可肆意妄为,一旦有兵马冲击府邸,我们恐怕难逃一死!”
乱起来,谁是敌人,都说不清楚。
牧景的敌人可不少。
要是有一些浑水摸鱼的,就凭府邸这两百余人,根本是挡不住。
今夜可比不上之前那一次,之前那一次,怎么说还有朝廷在震慑,谁也不敢太放肆,可今夜乱起来,刀兵不长眼。
“你说的对!”
牧景道:“君子不立桅樯之下,忠叔,准备出城!”
“我们走哪里?”黄忠问。
“北邙!”
牧景踏步而出,迈入雨水之中,瞳孔之中划过一抹锐利如刀刃的光芒:“我们要去会合景平营!”
“好!”
黄忠召集府邸上下,两百景平将士已经整装待发。
夜雨之中,黄忠为先锋,霍绍断后,数百人走最黑暗的巷子,向着北面方向而去,他们走的是东城路线,先是沿着城南向动,然后沿着城东向北。
“世子,前面乃是洛水!”
黄忠策马回来,禀报说道:“桥上面有兵马镇守!”
“何方兵马?”
“夜色太黑,远处看不清楚!”黄忠摇摇头。
夜雨之中,即使有火光的地方,视力范围也不过方圆几米而已,远处根本看不清楚这旗号。
“杀过去!”
牧景拳头一握,说道。
“诺!”
黄忠领命。
他亲率十余精壮将士,摸着黑夜,在雨水之中前行,缓缓的靠近夜雨。
“都打起精神来!”
桥上,一个屯长披甲握刀,来回巡逻:“今夜我们的任务是守住此桥,不许上下,耽误了司空大人的大事,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诺!”
百余将士连忙的吆喝领命。
咻!
一道寒芒从夜雨之中杀出来。
血溅三尺,头颅跌落。
轰!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屯长就如同一尊无头尸体一样,直接倒下去了,至死都有些想不明白,是谁斩杀了自己。
“速战速决,杀过去!”
黄忠一击得手,如虎狼入羊群,身先士卒,手中长刀,所向披靡,直接厮杀过去。
“杀过去!”
“杀过去!”
十余将士紧跟在后,以黄忠为中心,从桥面上直接横推过去。
“快速过去!”
牧景亲自率主力将领两百人,渡过石桥,向着北面的接到而去。
……
北宫。
宫城之中,一片大战之后留下的废墟,最为重要的是显阳宛,司空袁逢站在了显阳宛的大殿之上,看着天子的尸体,神色之间,情绪十分复杂。
这个天子,他斗了半辈子。
可这个天子,他也效忠的半辈子。
他终究是死了。
“收敛陛下尸首!”袁逢下令。
“诺!”
左右上前,小心翼翼的收拾天子的尸体。
“司空大人,何进挟持太子,已经冲出了上西门,北军骁勇,还有西园精兵接应,我等兵马,只不过凑合出来,根本挡不住他!”
司马防亲自来报。
“武库拿下了没有?”
“拿下了!”
司马防点头:“我亲自带人拿下的!”
“那就好!”
袁逢道:“没有武器,他手中兵马,必然难以维持!”
“可西园精兵居然协助他,始料未及!”
“曹孟德,袁公路,哼!”袁逢阴沉面孔:“文先呢?”
“卫尉如今亲自率兵追击在后,想要挡住他出城!”
“传令他撤回来吧!”
袁逢道:“如今陛下驾崩,我们稳住雒阳要紧,雒阳要是稳不住,朝廷就要大乱了!”
出了雒阳城,凭借何进手中的兵力,强行追击,恐怕是不行了,唯集天下兵马而勤王,方有胜算。
“诺!”
司马防点头,他想了想,道:“还有,丁原卢植分兵了,卢植率兵追击何进,但是丁原兵马北上,他在追击十常侍!”
“十常侍?”
“十常侍挟皇子协还有董太后,向北出宫了!”
“告诉袁公路,立刻挥兵向北,必须堵住他们!”
袁逢道:“何进我们是难以追击,他手中北军,虽然在宫城被我们击溃数次,仅存兵马不多,但是有西园兵马接应,一时半刻难以攻克,陛下唯二子,太子已经在何进手中,皇子协必须稳住朝廷!”
“诺!”
司马防连忙点头,转身去传令。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天亮之后的乱局
一夜乱战,战火覆盖京城每一个角落,喊杀声,厮杀声,马蹄声,凄喊声……这交汇起来的战争奏鸣曲让整个京城,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走贩小卒,皆然不安。
但是夜晚的天色总会过去,战争的声音也会消失。
天,终究亮了。
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冷雨也渐渐的停息下来了。
天上虽然没有出太阳,但是乌云已经散去,笼罩在雒阳上空的黑暗也渐渐散去,没有冷雨覆盖,天色多少没有看起来晴朗很难多,那么阴暗,多了一丝生气。
雒阳城之中的乱战也渐渐不见的声音。
雒阳西郊。
距离上西城门只有二十里左右,有一片平原之地。
这里名夕阳亭。
夕阳亭,乃是夕阳聚集的地方,听说这里的夕阳很美,能看到火烧连云的风光,因此被称之为夕阳亭,而夕阳亭是雒阳公卿离京辞别的地方。
一个石亭屹立山顶之上,周围空旷,居高临下,连接四方道路,道路交错之下,居中而立,四通八达,周围还有有河流穿过,水源充足,十分合适兵马扎营安寨。
一支疲惫的兵马,匆匆忙忙的离开了雒阳城之后,已经是疲惫不堪,无力赶路,于是乎就安营扎寨在此地,等待雒阳京城之中局势的变化。
石亭之外,三三两两的将士背靠着背,圈围着圈,正在休息,军中大夫,行走四方,给一个个受伤的将士包扎伤口。
石亭之中,周围麻布覆盖,地面上已铺上竹席,一张案桌,温上一壶酒。
何进魁梧的身躯跪坐在中,身上战袍颇为凌乱,额头之间的发丝也十分混乱,看起来有些狼藉,他猛然的喝了一口热酒,才顺了顺心中的憋屈:“某家何进,乃是当朝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一念之差,居落如此境地,哈哈哈,陛下,吾负你也,汝也负了吾!”
他本来是手握政权的权臣。
一夜之间,成为了弑君逆臣,人人得而诛之,不容天下,不容朝堂。
这个巨大的反差,让他有些难受。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天子。
天子的手段,让他不寒而栗,即使天子死了,死之前的那一抹笑容,如今还在他的脑海之中回荡,那烙印深入骨髓,恐怕他睡梦都会记得。
“兄长,皇后娘娘和太子已经安顿好了,不会缺衣少粮!”
“嗯!”
何进点点头,神色变得冷厉起来了:“我们的伤亡如何?”
“父亲,刚刚清点出来!”北军中侯何咸拱手说道。
“说!”
“北军五大校尉,战死三个,仅存两个,军侯屯长,更是死伤惨重,麾下将士,仅存还有一万两千儿郎!”
“咔嚓!”
何进闻言,手中的酒盏硬生生的捏碎,他的瞳孔之中,爆出一抹阴厉之色:“我数万北军儿郎,如今仅存不到三分之一,可恶!”
雒阳一战,输了先手,失了名义,士气全无,军心动乱,即使他凭借威势强行突围,也损失重大。
“西园精兵呢?”
“曹操手中有兵马五千,袁术手握一万精兵!”
“孔璋!”
“在!”
“你代我去好好安抚两人,如今时刻,必须让两人安心下来!”何进沉声的道。
此时此刻,西园精兵才是依靠。
“诺!”
陈琳作为谋士,突围的时候紧跟左右,他立刻下去,安抚曹操袁绍等人。
“兄长,我们数万将士,虽聚夕阳亭此地,可兵器已经丢落大半,粮草补给全无,身上皆为数日干粮而已,三日便会断粮,五日都未必能扛得住!”
何苗很担心的说道。
“派人去周围征粮,这周围没有,就去谷城,去平阴,必须找到粮草供应!“
“是!”
何苗苦笑。
“叔达,我知道艰难,有劳你了,我们如今已经别无他路,弑君之名,天下皆知,返回雒阳无路,雒阳城之中兵马防我们甚是严谨,不追击而来,是兵马不足,若是丁原集合并州主力,我等恐怕难逃一战!”
何进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询问起来了。
“兄长真的杀了陛下?”
何苗突然问。
“我说我没有杀,你相信吗?”何进苦笑。
“不管我信不信,天下人已经相信了!”
何苗回答说道。
“所以我们如今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何进的神色变得刚毅起来了:“扶持太子登基,以武力强压雒阳城!”
“扶持太子登基?”
何苗瞳孔爆出一抹精芒,又有些犹豫:“可兄长,如今京城局势,我们如何能让太子名正言顺的登基啊!”
“最重要的是有足够的兵马!”
何进嘴角微微扬起,沉声的道:“某家思前想后,唯有一法!“
“什么方法?”
“立刻下令,召董卓率兵入京,有西凉之兵,可助太子登基,届时反夺京城,可立朝纲,定罪责,一切便可推翻重来,天下依旧在吾等之手!”
“董卓?”
何苗闻言,神色一震,目光一亮:“如果我没记错,他为并州牧,却尚未上任,一直以白波黄巾和匈奴人阻拦为理由,滞留在河东,距离我们不过十余日路程,若是顺利半月可至!”
“董仲颍手握重兵,未必愿意尊令,何人去宣召他?”
何进有些犹豫。
“听说董卓之弟,董旻在北军之中,为奉车校尉!”何苗道:“可让他亲自去传令!”
“好!”
何进顿时一喜,道:“你立刻安排他亲自去给董卓宣召,让动作火速进京!”
“大将军不可!”
就在这时候,袁绍曹操联袂而来,阻止说道。
“本初,孟德,有何不可?”何进皱眉。
“大将军,外藩兵马入京,必坏祖宗规矩,朝堂之上,人人会弹劾大将军,届时大将军再难立足天下,万万不可行此险要之事!”曹操拱手说道。
“还有,大将军,董卓乃是西凉虎狼,若是进京之后,手握重兵,不尊号令,大将军岂不是引狼入室!”袁绍也说道。
“汝等所说,某何不知!”
何进沉声的道:“可如今吾等,已经走投无路,唯西凉精兵,方能解围,太子登基,乃是正统,汝等难道要等到十常侍扶持刘协小儿登基之后,乱了天下朝纲吗?”
“大将军,此事尚可与雒阳商谈,可一旦外藩兵马入京,天下必乱,还请三思!”
两人苦涩对视一眼,拱手说道。
“此意吾已决,汝等不必再劝!”
何进强硬的说道。
一纸召令,上有皇后凤印,还有太子东宫正印,让东汉大魔王之称的董卓,还有麾下精锐无比的西凉兵马顺理成章的奔向了京城而来。
……
……
雒阳城中。
昨夜的一场大战已经结束,但是这一座帝都城池还在戒严之中,一则一则的明文的告示黏贴下来,规定家家户户闭门谢客,不许在街面上走动,否则视为乱民,直接格杀。
北宫之中,南军的将士们正在收拾战场。
“司马防!”
“在!”
“雒阳府衙的兵卒全出,必须维持好京城秩序!”袁逢很忙,他忙着收拾残局,何进退出了雒阳,雒阳如今他做主。
“诺!”
司马防领命而去。
“局势变幻莫测,陛下死了,何进反了,吾该如何稳这朝纲啊!”
袁逢这一夜自然是彻夜难眠,即使如今也没有休息的意思,他不断的审阅四方传来的消息,还有让人观察下来了雒阳城内的一些消息,这些消息都被他汇聚起来了。
“司空大人,太尉大人回来!”一个护卫来报。
“请他进来!”
“诺!”
护卫引太尉卢植走进来。
“卢太尉!”袁逢拱手。
“袁司空!”卢植回礼。
两人心知肚明,昨夜之变,大将军何进已经丧失立足朝廷的根本,十常侍更是被撵的如同一条狗,朝堂就是他们士人做主的时代来了。
士人之中,门阀世家,以袁逢为主,清流寒门,以卢植王允为主。
基本上雒阳就是他们说了算。
可首先他们要解决这个乱局。
天子死了。
大将军何进变成的逆贼。
雒阳兵马混战。
这混乱不堪的局势,必会让朝廷之上,人心煌煌。
天下还不能乱。
“不知道卢太尉可从何进手上截回太子?”袁逢拱手问道。
“何进兵出上西门之后,一路西行,如今屯兵夕阳亭,夕阳亭本来易攻难守,我兵马尚不及他一半,此难也!”卢植摇摇头。
何进毕竟是大将军,掌兵多年,论行军谋略,不在他之下,而且作风悍勇,一往无前的话,根本挡不住。
“何进弑君,天下必会知晓,届时天下必然人心煌煌,太子若不能顺利登基,天下即会大乱的!”
袁逢阴沉的说道。
“某何尝不知!”卢植道:“可想要从何进手上夺回太子,恐怕很难,若能有皇子协稳坐京城,倒是还有机会稳住朝纲,徐徐图之!”
“张让携皇子协出了北门,如今恐怕要上北邙而去!”袁逢道:“我已经让公路率兵截杀,顺势解决十常侍这朝廷毒瘤!”
“我也让丁原分兵追击,想要追回皇子协!”卢植道。
“我现在只希望丁原和袁术能拦得住他!”
袁逢说道。
“北面地界,距离上党不远,我倒有一法!”卢植突然道。
“什么办法?”
“让丁原召集并州军入京!”卢植说道:“自北而下,可直入京城!”
他手上兵力不足以维持京城秩序,也难以彻底打垮何进,唯有依靠丁原,丁原手握精锐的北疆并州军,他的兵马若是入京,能稳朝纲。
“丁建阳可信?”袁逢微微眯眼。
“唯有如此!”卢植道:“京城格局,已是乱局,我们想要扶持新君,就必须要灭逆贼何进,何进手握兵马,吾等难以奈何,唯借北疆兵马而行!”
“外藩兵马入京,必引天下动乱!”
袁逢摇摇头,始终不同意。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战北邙 一
“子干兄,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让并州兵入京!”袁逢说的斩钉截铁,不容反驳,没有商量的余地。
京城无论如何去乱,兵马都不会很多,乱极也不过只是局限在雒阳城范围之内,就连河南尹都牵涉不进来,不会彻底的让天下四方震乱。
但是一旦有外藩的兵马入京,那么朝廷面对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一个口子。
打开了就合不起来了的口子。
“丁建阳此人可信!”
卢植缓缓抬头,目光深沉而清澈,他看了一眼袁逢,沉默半响,低声的道:“如今局势,我们只能依靠并州兵马,才能迅速平何进之乱,若是拖下去,恐怕要天下大乱了!”
他何尝不知道外藩兵马入京引起的后果,可是如今雒阳都镇不住了,不用外藩兵马,能压得住朝廷吗?
朝廷是天下中央。
朝廷若乱,天下必乱。
“我也了解丁原此人,他的确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长年镇守北疆,风沙之中征战,赤胆忠心,不可辜负,但是他麾下的并州将士乃是虎狼之士,能彻底的相信吗?”
袁逢冷冷的道:“并州之地,乃是北疆之区,长年征战,一个个将士在刀山火海之中的杀伐而成长,性情都是桀骜不驯,若是进京,他们会听从我们的号令吗?”
“这个?”
卢植闻言,顿时沉默了。
这是一个很大问题。
并州军,长年和匈奴鲜卑交战,杀出来的将士,性情必然狂野,一旦失控,恐怕丁原也镇不住。
“子干兄,何进我们可以慢慢收拾,他有弑君之名,不过强弩之末,失去了名声,没了大义,他即使手握强兵,也挡不住天下幽幽之口!”
袁逢看着卢植,耐心的劝声说道:“但是我们决不能让并州军入京,开了这个口,谁都可以勤王而入京,朝廷永无宁日,你我都堵不上日后的这乱局了!”
“司空大人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卢植闻言,深层了想了一想,不由自主的点头表示认同。
他是一个将领,所以只是从军事角度上考虑,并州军入京自然最好的方法,可是在政治上看,确是一个昏招,随时都可能导致汉朝立下数百年的规矩崩裂,届时少了约束的地方诸侯,纷纷崛起,天下必大乱。
“并州军绝对不能入京,但是何进必须尽快平复,唯今之策,倒是可以用一用关中之兵!”
袁逢思考良久,才说道。
关中兵和并州边疆的兵马不一样,算是京畿兵马,京畿兵马和边疆兵马差别很大了,这些将士在京畿之地成长,对规矩的深入骨髓。
“左将军皇甫嵩?”
卢植目光一亮,道:“若是皇甫嵩能从陈仓率军返回,倒是能解雒阳之危!”
“报!”
这时候,一个城门校尉殿外求见。
“进来!”袁逢沉声开口。
“末将袁弧,拜见司空大人!”这个城门校尉,主要镇守开阳门一带,手中兵马不过数百,也是袁氏族人。
昨夜一战,袁氏集合了城中世家府兵,还有南军兵马,各城门的卫戎兵马并没有动,只是西线和北线几个城门牵涉进入了战争之中,南面和东面还有千余兵力。
“什么事情?”
“中牟县令陈宫八百里急报!”袁弧说道:“信使一天之内跑死了三匹马,才把密函送上来,他希望我能转交朝廷,说十万火急之大事!”
“中牟?”
袁逢皱眉:“这时候中牟有何之大事,需要急报上奏朝廷。”
他还是拆开的信函。
一看,整个人面容都苍白了。
“袁司空,怎么了?”卢植有些吃惊,向来沉稳有度的袁逢,怎会露出如此神色,他赶紧问道。
“两天前,中牟突被勤王旗号的大军突然围城,围城持续一天时间,城破,勤王军正在向着雒阳来了!”
袁逢幽幽的道。
“勤王军?”卢植瞪大眼睛:“哪里来的勤王军?”
想要勤王,必有圣旨。
可是谁敢发下这圣旨啊。
“自己看!“
袁逢把中牟县令陈宫的密函递给他,手指都忍不住有些抖擞。
“南阳牧山……勤王旗号,将近六万大军……已过中牟,直逼京城……”卢植看着这一份密函上面的内容,他的面容也变色了:“怎么可能?”
“狼子野心牧元中!”袁逢咬牙切齿的道。
一天之前已抵达中牟,也就是将近一个月之前就已经从南阳动身北上了。
虽然他让袁术派人盯着南阳,但是想不到汝南探子居然没有能盯住南阳的动向。
也怪他疏忽。
若是他早点重视起来了,恐怕就不会有如此事情了。
“牧山敢入率兵入京,而且汜水关有朝廷兵马,居然不挡其,他的手中必有依仗!”卢植冷静下来,道:“他或许有勤王圣旨,方可一路畅通无阻!”
“谁敢颁布勤王圣旨?”袁逢瞪大眼睛。
“十常侍!”卢植沉声的道:“他们把持圣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即使何进把他们软禁宫城之中,可他们终究经营宫城多年,他们若是不想坐以待毙,唯有召集勤王军队!”
“该死!”
袁逢神色阴冷:“定是十常侍,张让阉贼如今挟持皇子协北走邙山,必然是想要等待牧山主力入京,便可反攻雒阳,拥戴皇子协登基为帝!”
“最大的问题,牧山如今可还有太傅之名,若手握圣旨,天子被何进弑杀的情况之下,他勤王京城,便是手握大义,谁也挡不住他手中的大军!”卢植想到了不久之前才颁布的圣旨,面容顿时铁青。
“何进匹夫,大汉国贼也!”
袁逢也想起来,何进为了南阳兵权,送出了一个太傅位置,他顿时恼羞成怒,狠狠的说道。
“京中有一人,可让他投鼠忌器!”卢植突然道。
“卫屈!”袁逢大喝一声。
“在!”
世家大将卫屈殿外候命。
“你提兵一千,立刻去去西鄂乡侯府!”袁逢冷冷的道:“拿下牧景!“
“诺!”
卫屈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匆匆而回:“禀报司空大人,西鄂乡侯府已人去楼空,人影皆吾!”
“好一个牧龙图,他是想要趁乱出京!”
袁逢狠狠的砸了一下案桌。
“他肯定还没有出城,昨夜虽乱,可是雒阳四处的城门皆然封闭,他若是出城,必有消息传回来,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出城,他定然还在城中!”
卢植说道。
“传令司马防,杨彪,全城搜捕,必须拿下他!”袁逢冷冷的道:“无论如何,决不能让他离开京城!”
“诺!”
卫屈领命。
卫屈离开之中,大殿之中,气氛阴沉。
“我们现在必须显拿下十常侍!”袁逢阴沉沉的道:“决不能让他们和牧山汇合,若是牧山挟持了皇子协,恐怕事情就难以收拾了!”
“袁司空,此一时彼一时,京城已经旦夕之间,恐怕我们必须让并州大军入京了!”卢植拱手,重提话题,沉声说道。
“可是……“
袁逢闻言,有些意动,但是还是有些担心。
“袁司空,若是牧山率兵破雒阳,吾等或许可无忧,可袁司空认为他会放过袁氏一族!”
牧山和袁氏之间,可是水火不容,大军入城,把持朝政,袁氏一族,必然遭殃。
“好!”
袁逢心中一寒,终于下了决心,既然这个口子既然已经打开了,他就彻底打开。
这一场博弈,已经不是朝堂博弈,而是沙场上的博弈,只有胜利者,才有说话的权力。
“立刻召回丁建阳,以司空太尉和司徒之名,联袂发出朝廷旨意,召并州君入京勤王,灭何进,挡牧山!”袁逢让左右幕僚起旨意。
“司徒府悬空!”卢植提醒的说道。
“观望如今朝廷之上,唯有子师兄德高望重,才具卓越,可担任之,他先以代名而稳之,待新君登位,在补上圣意裁决!”
“如此也好!”
卢植平静的道:“三公之名,可稳朝纲!”
两人如今就是朝堂之上决策人,言语之间,决议了司徒之位。
如今朝廷,天子驾崩,太子被何进挟制西去夕阳亭,皇子协尚在十常侍的手中,剩余的皆为旁族,不足以登基为帝,所以朝廷处在一个群龙无首的状态之中。
……
……
步和里。
这是雒阳东城的一个里坊,在东城墙的上东门和中东门之间,背靠永安宫,西面就是北宫,可这里确是雒阳的一个贫民窟,混杂外来人群。
“世子,上东门驻兵五百,我们没有攻城器械,也没有多少弓弩,他们居高临下之下,我们很难攻破!”霍绍对着牧景禀报说道。
“永安宫的情况如何?”牧景双眸如刀刃,落在一张雒阳城防图之上。
“永安宫在雒阳东北,越过便可直通谷门,上北邙,越黄河,都需要走这条路,可永安宫之中,已经屯了数千南军!”戏志才平静的说道
“南军?”
“南郡禁卫!”戏志才道:“南军有两军,御林军在昔日北宫一战之中,精锐尽失,可是镇守南宫的精锐禁卫军却保住主力,是昨夜一战的主力,可惜何进败的太快了,如今反而让他们稳住了京城!”
“该死!”
牧景拳头握紧:“输了一个时机!”
昨夜没有冲出去,真是一个失策,没想到天亮之后的战局变化这么大,何进和十常侍都没用,特别是何进,手握北军,还有西园精锐,雒阳两支强兵都在他手上,却还不如世家豪门杂七杂八的兵马,一败涂地。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战北邙 二
昨夜的雒阳城实在是太乱了,加上夜色笼罩,夜雨覆盖,城中的一些地标都找不到,根本找不到前进方向感。
所以……
他们虽然闯过了洛水,可最后依旧迷路在雒阳城之中,转来转去,始终出不去。
最后只能等到天亮之后,才算是重新寻回了方向感。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谁也没想到,何进居然败的太快了。
何进手握北军,还有袁绍曹操的西园精兵协助,居然不敌袁逢和卢植等人凑起来了一群乌合之众,这倒是让雒阳很多人都感觉到失望。
他们还没有出城,城中的乱局就被袁逢和卢植联手平复了。
所以他们只能被堵在这里。
进不是,出不是。
“要不南下?”黄忠笔直的身躯站在旁边,沉声的说道。
“南下?”
牧景摇摇头:“耗费时间太长,时间越长,变数越多,城中就越不安全,这个主意不现实!”
“强行冲过去!”
戏志才突然道:“永安宫后面就是谷门,谷门直对北邙,北邙有援军,这才是重点,没有援军,冲出去也是死,毕竟被追击之下,是逃不了多远的!”
“世子,不好了,外面有大军把这里包围起来了!”这时候,一个景平斥候快步来报:“整个坊市都是兵马,前前后后有好几重包围圈,所有出路都被堵死了!”
“什么?”
牧景闻言,瞳孔微微变色:“他们怎么来了太快了!”
他已经做好了被围剿的准备。
毕竟一旦袁逢知道他不在城中,必然会搜捕他。
但是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这让他很吃惊,雒阳城的兵马效率有这么高吗?
“雒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戏志才思绪转动了很快,道:“袁司空和卢太尉虽掌控了雒阳,但是安抚百官,稳定朝堂,布防城墙,应对西面何进,和追击北面十常侍,已经让他的兵力十分吃紧了,就算他发现世子想要逃离雒阳,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寻觅,除非……”
“除非父亲的行迹败露了!”牧景接下了他的话。
“西鄂侯兴兵勤王,数万大军大张旗鼓而来,就算推进了很快,一路昼夜北上,让朝廷反应不及,但是只要进了关中之地,等于京畿重地,行迹败露是必然的事情!”戏志才说道。
“可这个时候,倒是让我们的局面更加艰难了!”
牧景苦笑。
“宜早不宜迟!”戏志才决断的说道:“趁着他们还没有完成包围圈,必须冲出去!”
“嗯!”
牧景也是一个沙场决断之人。
两人摊开了一份雒阳城街地图。
“我们现在只有两百二十将士,强闯是闯不过去啊!”戏志才道。
“你想要如何?”牧景问道。
“四面开花!”
“四面开花?”
“这里是雒阳城区,周围都是房舍,街道四面相连,在地形上,不宜大规模接战,也成为了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们可以分兵四处,佯攻假象之下,趁着他们反应没过来,集合主力,强攻永安宫!”
戏志才侃侃而谈,哪怕这只是他第一次在军事上出谋划策,但是仿佛他天生就属于战场的,战场如他,棋盘而已,排兵布阵,如执棋而行。
“好!”
牧景想了想,他决定信任戏志才,不仅仅信任他不会出卖自己,更信任他的才能。
“霍绍!”
“在!”
“你率领五十儿郎,向南,走正华街,穿过这条街道,击溃守在这里的关隘将士,然后绕路向东,直接北上,永安门聚集!”
“遵命!”
霍绍领命。
牧景继续布置任务:“忠叔父,我给你儿郎一百二十,皆为精锐,从我们正面的街道突围,突围出去不要向西,向西是北宫,北宫戒备森严,我们冲不出去,你立刻掉头,向北,冲击永安门!”
永安门,永安宫的正门。
永安宫只是一个陪宫,算是北宫侧翼,不算宫城,只能算是一个宫宛,想要冲过去,不需要攻打城墙,只要拿下高不过一两丈的宫宛大门就行。
“是!”
黄忠瞳孔之中泛着一抹冷凌厉如刀的光芒。
“剩下儿郎,皆然随我而去!”牧景指着上东门:“我们去上东门溜一圈!”
“诺!”
众将领命。
……
……
步和里外面,一条宽敞的主街道,一队列一队列兵马踏着步伐,向着里面走去。
“报!”
“说!”
禁卫军主将皇甫连策马而来,眸光凝视前方。
本来还想休整的禁卫军,接到军令之后,立刻南下。
区区几百人,在他看来,不过手到擒来而已。
“将军,前面的步和里已经被我们的将士重重包围了,斥候打探之下,牧景一行人,约有二三百人!”斥候军侯来报。
“知道了!”
皇甫连点头,道:“立刻传令,一刻钟之后进宫,所有人皆可杀,唯独西鄂世子不可杀!”
“诺!”
将士去领命。
“皇甫兄,可有把握?”卫屈策马在旁边,沉声的道:“司空大人下了死命令,不惜代价,也要抓到牧景,不然不会把你的兵马调出来!”
“卫兄,你也太高看这个西鄂世子了,他手上不过区区数百人,既然行踪已败露,在这雒阳城之中,他是插翅难飞!”
皇甫连自信的道:“我禁卫儿郎,虽只是镇守南宫,可是皆为关中精锐儿郎,此战必胜!”
“报!”很快又有斥候来报。
“说!”
“禀报将军,敌军他们好像开始突围了!”
“他们向那一个方向突围?”
“好像……”
“好像什么?”
“禀报将军,好像他们分兵突围,从四面八方而突围出去!”
“呵呵!”
皇甫连闻言,冷笑:“区区数百残兵,也敢分兵,简直不知死活!”
“皇甫兄,西鄂世子向来阴险狡诈,我世家之人,多受其害,他突然分兵,必有所图,你还是小心一点!”卫屈说道。
“卫兄太高看这个小儿了,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年,看我如何擒他!”皇甫连自信的说道。
……
……
“儿郎们,今日我们已无路可逃,唯战而已!”
黄忠手握战刀,率一百二十精锐景平将士,从正街里面杀出来:“杀!”
“杀!”
“杀!”
景平将士气势强大,随着黄忠冲杀出去。
这个街道虽宽,但终究是城中之街,宽度之上刚好是一个纵横冲锋的地形,数十将士的正面,数十将士的侧后,形成了一个冲锋战阵。
“弓箭手!”
挡在这里是皇甫连麾下禁卫军第一营,校尉姓童,是一个三旬壮汉,他大喝一声。
“在!”
“射!”
“咻咻咻!”
几十个弓箭手射箭狙击。
“破!”
黄忠如狼似虎,冲锋在前,手中一柄战刀,舞动的密不透风,一支一支箭矢硬生生的被他从虚空之中打落。
“啊!”
“扑哧!”
“轰!”
但是几轮的弓箭冲势之下,景平将士还是倒下了不少儿郎。
“来而不往非礼也!”黄忠环视一眼,顿时暴怒,反手把背脊上的长弓抽出来,弯弓拉箭,一箭射出。
“咻!”
长箭破空,如流星闪电,没入前方军阵。
咔嚓!
这是弓箭穿透身体的声音。
童校尉下意识的低下头,只看战甲已经穿了一个洞口,血正在缓缓流淌出来。
“我中箭了?”这是他最后的念头,他直勾勾的从马背上掉下了,至死都睁大眼眸。
“校尉大人?”
“校尉大人死了?”
“校尉大人战死了!”
“……”
禁卫第一营的将士彻底的慌乱起来了。
“杀过去!”黄忠一马当先,如同狼如羊群之中,所向披靡,手中战刀,带起一阵阵鲜血。
“杀过去!”
“杀过去!”
景平将士本来就是骁勇士卒,被黄忠的勇猛之气感染,顿时爆发出天下无双的气势,冲锋无敌。
远处的一条街道上,禁卫主将皇甫连正在耐心的等待战报。
“报!”斥候慌乱而来。
“说!”
“将军,敌军冲破了正街道,正在向我们主营而来。”
“第一营呢?”
“童校尉已战死,第一营全面崩溃,溃不成军!”
“怎么可能?”皇甫连不敢相信:“他们不过百来人,我第一营十倍兵力,居然挡不住他们?”
虽然此事有些冲击他的思维,但是作为一个沙场将领,他的反应还是很及时的,他连忙下令:“所有儿郎,准备应敌!”
可是就在他集合兵马准备血战一场的时候,前方却不见敌军踪迹。
很快斥候再次汇报:“将军,敌军向北,永安宫的方向而去!”
“永安宫?”
“报!”又一则战报回来:“将军,南面街道的敌军未能冲破我禁卫阵型,已被逼退了,向北而去”
“报”东面的斥候也来报:“禀报将军,敌军止步上东门,转向北而去!”
“原来他们是想要从永安宫向北破谷门,入北邙!”皇甫连冷笑:“痴心妄想!”
他虽然主力南下围攻,但是谨慎之下,在永安宫还有一个营,足以挡住他们。
“传令,禁卫将士,向北追击!”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战北邙 三
下午,太阳反而出来了,一轮红日若隐若现的悬挂在偏西的天空之上,有些温和的阳光倾洒在了雒阳城之中。
永安宫门之前。
牧景三路突围出来了兵马迅速的聚合起来了。
“上东门的城门校尉反应太快了!”
牧景看上去有些狼藉,神色阴沉:“十七儿郎,不曾接战,就已经牺牲了!”
他只是稍稍的试探一下上东门的防御,可是没想到上东门的城门校尉狠辣无比,上来就是弓箭狙杀,让他麾下损失儿郎十七人,仅存包括他在内的四十三人,其中负伤不少。
幸好他跑得快,不然要折戟沉沙在上东门前了。
“世子,我部将士遭遇禁卫军狙杀,足足折损十二将士!”霍绍身上带着伤痕,虽凭借着小巷地形,甩掉了禁卫军的追逐,但是他还是付出了不少代价。
“我部损伤三十七,尚有八十三儿郎!”黄忠瓮声瓮气的说道。
他手中的战刀,染血无数,他身上的战袍,已鲜红一片,有敌人的血,有他自己的血,麾下将士,无一不带着伤痕,可见战况之惨烈。
虽然他们完成了战略分兵和聚集,但是付出了沉重代价,剩余将士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六七十左右,战斗力大损。
面对这一座永安宫门,牧景顿时变得有些犹豫了。
“世子,禁卫军从后面包围上来了,最多半个时辰,就追上我们了!”断后的斥候从后面快步来报。
“不能犹豫了,要么投降,要么强闯!”戏志才一袭白袍也染血了,发丝混乱,但是面容越发刚毅。
“攻!”
牧景不再犹豫,后退是死,唯有前进,杀出一条血路来了,才能逃得一条生路。
“杀!”
“杀!”
黄忠冲锋在前,霍绍紧随在后,两人率所有将士,向着永安宫门冲锋。
永安宫是北宫宫宛,宫宛之门,高不过一丈多,任何一个轻功高手都可以直接迈过去,能驻扎的兵马也不多,但是宫宛防备还是有了,左右有垛口。
“禀报校尉大人,宫宛之外,有人想要强闯入宫!”
“何人如此大胆?”
镇守永安宫的是皇甫连麾下第四营,校尉乃是的陈松,长安陈氏的子弟,向来唯皇甫家马首是瞻,家族弟子多半聚集在皇甫家的旗帜之下。
“不见旗帜,但是来犯汹汹,正在冲击我宫城之门!”
“我去看看!”
陈松走上宫城之上,目光看着下放:“只有这点人!”
“嗯!”
左右斥候皆然点头:“没有发现更多的敌军!”
“这点兵马就想要冲击我永安宫,实在不把我放在眼中!”
陈松仿佛被激怒了,有些恼羞成怒的迹象,他的神色很是阴沉:“下令,全营出击,我要全歼此贼类!”
“校尉大人,会不会有埋伏?“一个军侯低声的道。
“哼,区区百人,能让我禁卫军畏惧吗!“
陈松冷哼,他直接从宫城之上跳下来,区区一个一丈多高的宫墙对于他一个内劲武者来说,毫无难度,他手握长刀,大喝:“出击!”
“出击!”
“出击!”
禁卫军本是京城南军一部,捍卫南宫,荣誉感很强,一千一百多将士,继位悍勇之辈,面对只有百余人,他们自然自信无比,打开城门冲杀出去了。
“某家禁卫军校尉陈松,来犯何人,我刀下不杀无名之辈,抱上名来!”陈松经年练武,少为侠客,手握一柄战刀,策马而出,自信满满。
禁卫军从宫城之中,倾巢而出,想要把这一部分来犯宫城的人歼灭。
“来的好!”
黄忠眸光湛然而亮,他本来都没有信心能破开这宫宛之门,毕竟敌军兵马甚多,占据有理地势,自己麾下不过一百五十人左右,即使他勇猛无双,想要破城而入,也是很艰难的事情。
但是没想到城中的兵马居然放弃防守,主动进宫。
这对他来说,倒是一个机会。
“忠叔,霍绍,你们来牵引敌军,我亲自抢夺宫门!”牧景亲自上阵,他也瞄好了机会,沉声的说道。
“明白!”
黄忠顿时收敛一半的气势,他不能一下子把这些禁卫军吓回去,只有吸引他们在战场上,让牧景顺利抢夺宫门。
战场上,顿时厮杀一片。
“不堪一击!”陈松的刀法很强,连杀两三个景平将士,志筹得意。
“哼!”
黄忠怒吼,眸光斜睨了一眼已经从侧翼杀进宫门的牧景,把心一横,道:“某家南阳黄忠,那厮可敢过来一战!”
“无名小卒,成全你!”
陈松大喝杀上来。
黄忠有心放水,两人算是缠斗起来了,不过他始终掌控节奏,拖着陈松打,战场自然也就越挪越出,反而让牧景率领十余将士,越来越靠近了宫门之上。
“上宫墙!”牧景握着剑,跨步而上,眼看就要夺取宫门了,可是突如其来的一枪杀出,挡住了他的前进脚步。
“稍小之辈,尔等能瞒得过校尉大人,瞒不过某家,纳命来!”
一员军侯,镇守宫门之前,很快就发现牧景十余人的意图,一枪杀出,冷厉无比。
“该死!”
牧景手握长剑而格挡,连退三步,他也发狠了:“儿郎们,活路在前,我们杀过去!”
“杀过去!”
“杀过去!”
这十余精锐将士前赴后继的冲锋起来了。
“挡住他们!”军侯姓沈,浓眉大眼,长枪猛烈,杀意凌厉,一枪横档在前,始终挡住牧景的前进。
“杀!”
“杀!”
禁卫军终究是捍卫京畿的两军之一,麾下将士即使少经杀伐,也不缺悍勇之气。
牧景始终冲不破这道屏障。
“挡吾者,死!”黄忠瞪大眼眸,环视全场,面对如今的艰局,彻底爆发了。
“大言不惭!”
校尉陈松打出了自信,提刀而上,直面黄忠。
“斩!”黄忠的刀,刀光拉的很长很长,似幻如影,一闪而过,快如闪电。
咔!
陈松的刀断了,分成两段跌落然后是他的人也分成两边,分裂而死,血溅四方,肠子脑液散落一地。
“一刀?”
“怎么可能?”
“校尉大人武功不凡,怎会被一刀杀死?”
“这到底何人?”
“魔鬼!”
战场一片冷寂,一双一双眼眸死死的看着黄忠那高大如虎的身影,三分愤怒,七分惊惧。
“杀出去!”牧景连忙振臂高呼,以黄忠之勇振奋士气。
“他们杀了校尉大人,我们为校尉大人报仇。”
禁卫军之中大部分将士都被震慑了,但是还是人反应过来的,最冷静的沈军侯怒喝一声,激起了禁卫军的怒意。
“为校尉大人报仇!”
“把他们挡死在这里!”
“斩杀他们,以他们头颅祭奠校尉大人!”
禁卫军终究是牧景麾下兵马的将近十倍以上,哀兵气氛之下,士气顿时暴增。
黄忠虽勇,无人可挡,但是仅仅凭着手中一柄战刀想要撕裂全部防线需要时间。
他不是一个人,如果他只是一个人,这点人根本挡不住他,但是他尚有牧景等累赘,成为了他的束缚。
也就是说就算他战神临身,所向披靡,能斩杀这里所有的人,也需要时间。
给足够时间他,他能赢,能打破阻拦,带着所有人冲杀出去。
而现在牧景最缺的就是时间。
因为在牧景的身后,禁卫军的主力已经追上来了,铺天盖地的出现,杀气腾腾……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战北邙 四
“牧龙图,汝无圣旨而离京,视为叛逆朝廷,此乃大罪,可株连九族,如今禁卫军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你逃不了的,立刻束手就擒,随某家去见司空大人,尚可留你性命,否则,杀无赦!”
街道上,皇甫连策马奔走,马蹄踏踏,一声怒吼长啸,声波如雷,震动九天之上,让整个战场都冷寂下来。
“是皇甫将军!”
“将军来了!”
“哈哈,皇甫将军率军救援我们了,禁卫儿郎,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挡住他们。”
“杀光这些贼子,为校尉大人报仇!”
“……”
战场上的禁卫军将士听到这一声呐喊,再看看左右街道皆然出现的禁卫将士,顿时一个个士气大涨,之前被黄忠压下去的悍勇之气这一刻爆发的淋漓尽致。
“呵呵,看来某家今天是出不去了!”
牧景手中之剑染血而红,他杀了不知道多少敌人,身上负伤,双眸血丝一缕一缕,环视全场,自己麾下剩余将士已经不到百人了。
若不是黄忠一股以骁勇之气在支撑这,恐怕他们早已经败亡了。
他不禁有些自嘲起来:“我牧景也算是算尽机关,可是终究要陷入这京城之中,我不甘心啊!”
就差一步,他就能杀出去了。
可是就是差这一步。
他注定要被困洛雒阳城,成为让父亲投鼠忌器的筹码。
“世子,吾等即使誓死也要护送世子离开!”
“杀出去!”
“不惜代价,护送世子闯出去!”
景平将士一个个皆然是沙场悍将,即使濒临绝境之地,也不曾放弃。
牧景眸光环视,双眸有些润意,他握剑的手有些颤抖起来。
他是西鄂世子,父亲牧山如今即将率重兵进入京城,恐怕就算落在朝廷之手,即使袁逢恐怕也不敢杀他,最多只是以他为人质,逼迫他父亲退兵,但是他的部下可能就要全部战死当场了!
除非他愿意……放弃一切的抵抗,束手投降。
可,他不愿父亲束手束脚……
两难的决定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断的纠缠起来。
随着他的犹豫,战场上一个个的景平将士倒下去了。
“本世子投……”牧景绝境之下,无可奈何,手中的剑缓缓的放下去了。
轰!
就在这个时候,永安宫的宫门被打开的,是被人以暴力从里面打开的,整个宫门都坍塌下来,烟尘滚滚。
“世子莫惊,某家陈到来也!”一马当先从里面冲杀出来的是景平大将陈到,他胯下马手中枪,闪电冲入战圈之中。
“杀!”
“杀!”
一面一面黑色曼陀罗旗帜舞动之下,无数的景平将士如狼似虎的从里面冲杀出来,宛如一阵阵的狂风暴雨,覆盖战场而来。
“哈哈!!!”
牧景这一刻的喜悦就是好像是做过山车之后的那种刺激,极致的悲愤,酿造极致的喜悦,他不禁仰天大笑起来:“天不绝吾也,儿郎们,我们援军来了,景平无敌,杀出去!”
“景平无敌,杀出去!”
“景平无敌,杀出去!”
被困宫门之前的景平将士纷纷变的激昂起来。
“该死,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兵马?”远处,已经接洽战场的皇甫连神色很难看,这股突然杀出来的兵马让他很是不安,甚至是恐惧起来。
“牧龙图,你死了没有!”张宁也随军杀出来,她轻功比武功要出色,身如灵燕,第一个接应上了牧景,盔甲之下,一张英气刚朗的俏脸尽然担忧之色。
“放心,我还死不了,你要是来晚一刻钟,直接替我收尸得了!”牧景受伤了,左臂被长矛贯通,鲜血渗透,大口大口喘气。
“这雒阳城城高墙厚,能冲进来已经不错了!”张宁没好气的说道。
“两位,我们是不是离开雒阳再叙旧,此地非久留之地!”戏志才在旁边,小声提醒的说道。
“撤!”
牧景连忙下令:“景平所属,全部撤出去!”
“撤!”陈到调转马头,开辟先路。
“撤!”
骆应几个军侯看顺利的接应上了牧景,迅速调转兵锋,向后面撤兵而去。
不过禁卫军的主力已经压上来了。
“给我杀,决不能让他们逃出去!”皇甫连狰狞的神情带着恼羞成怒的气愤,怒喝起来。
“杀!”
“杀!”
禁卫军将士毕竟也是精锐将士,是捍卫京师的兵马,他们的战斗力不弱,缠上来,很快就把正在向着宫城里面撤兵的景平将士杀了一阵。
“谁去断后!”牧景回头看一眼,双眸圆瞪,咬牙切齿的到。
“世子先走,某家断后。”
黄忠横刀杀过来一路上所有禁卫将士不敌他一合之刀,,浑身强大无匹的气势彻底的爆发,不用担心牧景的安危之后,他全心全意的投入战斗。
“该死,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武将,不管如何,绝对不能让他们逃出去!”
皇甫连竭嘶底里的叫着。
“追击!”
“杀!”
“拦住他们!”
禁卫军将士看着煮熟的鸭子仿佛要飞走了,一个个也有些恼羞成怒,冲杀上去。
“越此宫门者,死!”
黄忠一柄战刀,立城门之前,一夫当关,杀意惊鸿斩千里,血溅三尺染苍天。
“弓箭!”皇甫连长啸。
“咻咻咻!!!”
一阵阵箭雨落下来。
可是黄忠却以独身对箭矢,双手舞动长刀,长刀入罡,把一支支箭矢直接打落下来。
“汝乃何人!”
皇甫连眼睁睁的看着景平营将士消失在了宫门之外,他兵器指着黄忠,冷冷的问道。
“南阳黄忠!”黄忠潇洒了留下了名号,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的禁卫将士却久久不敢动起来了,皆是被他的威猛和凶狠所震慑。
……
……
“什么,你居然让牧龙图逃出去了?”
袁逢听到城东战场上传回来的消息,顿时有些大怒起来了,指着皇甫连,冷冷的道:“皇甫连,皇甫家世代为将,征战沙场,无所不省,作为南军二部之一,禁卫军亦然算是京师悍勇之兵,可是汝一个堂堂皇甫家弟子,加上尔等数千将士,居然拦不住几百人,尔等有何用?”
“司空大人,并非我禁卫无能!”
皇甫连俯跪在下,双手拱起,沉声的道:“乃是牧景狡诈,他在城外居有伏兵!”
“伏兵?”
袁逢冷笑:“此时有雒阳周围,即使有兵马驻扎,何人敢给与他牧景援兵,尔等居然造此弥天大谎言,难道是为了掩盖尔等的无能啊?”
他的教养很好,本不敢说太重的话,可这事情算是让他大好局面崩溃了,他心中存这一团冷火,想要压抑,却在情绪之中不由自主的爆发出来。
“司空大人,此事千真万确!”皇甫连叩首在下,泣声说道:“这些将士十分悍勇,而且不像是京城之兵,反而像是从南境而来了!
“你把事情都说一遍!”袁逢冷静下来,沉声说道。
“诺!”
皇甫连把此战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
“南阳黄忠?”袁逢眯眼,道:“没想到牧龙图手下居还有如此骁勇猛将,甚是可惜!”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你说这只兵马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谷门,而且直入永安宫而不知,这到底哪里来了兵马?”
“战旗支行,上竖景平,战旗以一朵黑色的花朵为标志!”皇甫连道。
“非京城战兵,那就是牧景藏兵雒阳!”
袁逢也不傻,很快就把事情猜透了出来:“是北邙山,他居然在北邙山藏兵,果然是乱臣贼子!”
“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决不能让牧龙图离开雒阳,而且必须要抓活的!”袁逢考虑了一下,沉声的道:“禁卫军追击在后,无比拿下他,我会联系如今在北邙地域追击十常侍的袁术和丁原,配合尔等,总而言之,牧龙图只能在京城之中。”
“诺!”
皇甫连拱手领命。
……
……
一个时辰之后。
夕阳西落,夜幕渐渐的降临下来了。
雒阳北城,谷门。
谷门之称,来自于形状,起门户如谷堆,高高堆起,形状颇为威武。
咔嚓!
城门打开,一支兵马从里面冲出了雒阳城之中,直奔北邙山脉而去。
“世子,后面追兵已经甩开了,不如休息一下!”
夜色幽幽,他们已经离开京城已经差不多十里了,快要走入北邙山峰了,陈到这时候才勒住马缰,拱手请示。
这一夜的战役,景平将士也是高疲劳作战,如今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好!”
牧景也疲惫不堪了,他身上还有不少的伤痕,必须要包扎一下,他点点头,应可了下来。
“所有将士,就地休息!”
“所有将士,就地休息!”
这一支兵马才停下来休整一下。
“黄忠回来没有?”牧景看着身边的霍绍询问。
黄忠断后,虽然牧景信任他的能力,但是多少有些担心,毕竟刀剑无眼,他可不想在这里折损他的一员猛将。
“还没有!”霍绍摇摇头。
“我相信忠叔能冲出来,再派出斥候,务必要找到忠叔!”牧景下了一个死命令。
踏踏踏!!!!!
就在这时候,一匹战马飞奔而来。
“世子,是黄忠将军!”霍绍连忙说道。
“忠叔!”
牧景连忙亲自迎上去:“我可担心你了!”
“哈哈哈,世子放心,他们是挡不住我了!”黄忠跳下马背,自信的说道。
“忠叔没事就好,就地休息一下,我们在北邙落脚!”牧景说道。
“好!”
黄忠也坐下来休息,毕竟如此高强度作战,不仅仅耗费他的罡力,也让他的体力消耗巨大,休息一下,应该能回不少的精气神。
牧景坐在一块大青石之上,张宁在给他的手臂包扎伤口,张宁看着伤口的程度:“幸好伤口不深,要是再深一寸,恐怕手臂难保!”
牧景笑了笑:”想要费我的手臂,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啊!”
“你就是逞强!”
张宁嗔声的说道:“你难道就不会早几天给景平营来信吗?”
“事情就是这时候来了,谁能想到何进弑君,朝廷大乱!”牧景有些苦笑。
“天子真的死了?“张宁的俏脸突然有一抹复杂的情绪浮现。
他的父亲,一手打造太平道黄巾军的天公将军张角,张角是反贼,天下最大的反贼,差点让汉室江山崩塌的反贼,而这个反贼一生的对手就是坐在九五之尊之上的天子。
如今天子死了,算不算是他的父亲可以瞑目了。
“死了!”
牧景说道:“消息应该不会有错,至于是不是何进杀了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点,如今的何进,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弑君反贼!”
他不用猜想经过,只要结果而已。
这个结果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却不能不去接受。
“世子,我接下来去哪里?”戏志才凑上来,低声询问。
“去哪里?”
牧景想了想,回答说道:“只能躲起来了,北邙之地,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去处,入北邙,躲过几天,等待父亲的大军至雒阳,日后我们才有光明正大的进入雒阳的机会!”
他现在就要保全自己。
“北邙之上,虽然多山,山峦叠叠,十分隐秘,可是终归不是一个驻兵之地,藏兵与次,一时三刻尚可,没时间若长,必回遭遇朝廷兵马的围杀!”
戏志才摇摇头,道:“躲,恐怕躲不过去了!”
“你意欲如何?”
“你不想要皇子协吗?”戏志才反问:“十常侍挟皇子协北上,如今必然在北邙和黄河一带!”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主动出谋献策。
听到天子驾崩的消息之后,他……忽然就放开了很多情绪。
或许,展示自己才能的舞台,未必只是大汉朝廷之上。
他还可以有另外的选择。
不过这个选择,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还需考察一下,在这之前,他必须要确认,他所投效的是一代名主。
“皇子协?”
牧景闻言,双眸之中爆出一抹凌厉无匹的光芒,眼瞪瞪的看着戏志才。
“雒阳局势,两个皇子至关重要!”
戏志才提醒了一下,然后补充一句:“大汉,始终为天下正统,十常侍一旦全部战死,皇子协落在朝局之中,届时西鄂侯以何主为勤王效忠之名,师出无名,必不得人心!”
“你的意思,让我出兵去救十常侍,拿下皇子协!”牧景听明白了。
戏志才不语,只是淡然一笑,表示这话算是他说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战北邙 五
邙山,古称北邙,位于雒阳之北,黄河南岸,山脉横过,延绵如龙,一座一座的山峦起起伏伏。
夜色之下。
一座山谷之中,一团团的篝火映照之下,残兵八百,背靠背的烘火取暖,中间了数人拥护其中的一个少年为主,少年锦衣,却颇有些狼狈。
“张常侍,我们一定要逃吗?”少年刘协,抬起头,目光从篝火之上移开,看着张让,幽幽的问道。
他是皇子,他不需要逃。
但是却由不得他,他昨夜被挟持而掏出雒阳,至此,已经是一天一夜了,他感觉自己又冷又饿,日子仿佛从天堂掉进了无间地狱之中。
这还是他的一种前所未有未有的感受。
“殿下,他们虽然自诩为朝廷栋梁,可私心太重,殿下与他们而言,不过是与何进对抗的傀儡而已,他们是绝对是不会放过殿下了,所以我们必须要离开雒阳!”
张让坐在旁边,听着刘协的询问,平静的说道:“陛下在临终之前,吩咐老奴,无论是什么时候,我们都必须要保证殿下安危,所以就算老奴丢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殿下受到任何伤害的!”
昨夜,那是耻辱的一夜。
事情仿佛在那一瞬间失控了。
他没想到陛下会如此的除掉何进,也想不到何进谋逆带来了变故,更想不到雒阳城会乱成如此,只能说变化太快,计划跟不上,唯有兵线险着。
“可是……”刘协皱眉。
“殿下,你应该相信陛下!”张让打断了他的话,到。
“我自然相信父皇!”
“陛下相信我们,所以你如果相信陛下,也应该相信我们!”张让沉声的说道:“殿下,我们虽为阉臣,可我们皆为陛下家臣,而非汉室之臣,我们关心的刘氏儿郎的安危,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刘氏,所以无论朝廷如何弹劾我们,陛下他始终信任我们!”
“哦!”
刘协想了想,无话可说。
“张让,段珪他不行了!”赵忠走上来,低声的说道。
“咱家去看看!”
张让站起来,走过去,看着躺在草地上的段珪,已经是奄奄一息,吊着最后一口气而已。
“我,我……”段珪最后一口气没有说完,断气了。
“去吧!”
张让伸手,合上他的眼睛,轻声的说道。
从显阳宛逃出来,一路上,十常侍已经是死伤一大半,追兵太狠,强弓弩床的狙击之下,即使他们十常侍的功夫也挡不住,如今仅存四人。
一个是张让,一个是赵忠,另外一个蹇硕,还有一个是高望。
蹇硕手中的上军营也不过仅存八百将士。
也就是八百将士,撕裂了一个缺口,让他们从雒阳城之中走了出来了。
“他们这是想要赶尽杀绝!”
赵忠阴狠的说道。
不是没有想过投降,归降朝廷,不是归降何进,他们能接受,但是话都没有说出过而已,给他们的不过只是一顿的乱箭射杀而已,朝廷已经对他们杀意坚决。
“陛下驾崩了,我们也没有了存在价值,士族岂能容得下我们这些人的存在!”蹇硕冷冷的道。
“但是我们还死不了!”
张让拳头握紧:“我们手上还有皇子协,只要能支持牧山的大军北上,我们就有机会!”、
保护皇子协,就是等这一个时机。
勤王,也必须师出有名。
“牧山会北上吗?”赵忠幽幽的问道。
“会!”
张让很坚决的说道。
自从北宫一败,雒阳城之中他们在没有兵马可依靠,唯有牧山,牧山能不能从南阳北上,关乎他们生死存亡,牧山是他们最后的依靠。
“公公,刚刚我们的斥候遭遇了丁的虎贲中郎将袁术麾下的斥候,交锋之下,互有死伤,但是我们这里已经被发现了!”一个上军营将士走进来,拱手汇报。
“我们得离开这里!”
蹇硕闻言,先迅速动起来:“你们护送皇子协和后宫诸人离开,沿着东,向着黄河边上而走,我率兵吸引强敌,给你们掩护。”
“好!”
众人迅速动起来了。
“蹇硕,你要小心!”张让临走之前,看了一眼蹇硕,突然道。
十常侍之间,能权倾朝野,不仅仅靠的是天子的赏识和纵容,也有他们自己的本事和团结,才能形成一个宦官集团。
“放心,他杀不了我!”蹇硕自信的说道。
夜色之下,火光盈盈而动,脚步声之中,一个个人影匆忙的离开了山谷。
……
山谷西南方向,约莫有十里左右,山岗之上,冷风之中,一支兵马屹立,手握火把,映照黑暗的天际,队列整齐,气势昂然。
这是执金吾之兵,不过只是三千将士,皆为精锐。
主将丁原身披战甲,横马立刀,目光凝视前面,安然稳定,在安心等待自己麾下的斥候的消息回来了,同时也在考虑雒阳局势。
雒阳局势比他之前预料的要坏很多。
何进弑君,单单就是这一点就已经让他出乎意料之外。
虽他为何进的部下。
可他乃是士林之人,读儒家之书,入汉室为臣,他的原则是忠君爱国,上对得住君主,下对得住黎明百姓,决不能容许弑君的叛逆出现。
国家养士二十年,如今就是国士报朝之时。
无论如何,他决不能让何进弑君这种情况逍遥自在。
“大人,雒阳而来的密函!”一个骑兵从雒阳而出,直奔丁原军阵,拱手而道。
“何人而来?”
“司空大人,太尉大人,司徒大人,联袂而出!”骑兵回答说道。
“三公政令?”
丁原的神色一下子凝重下来了。
帝君已经崩,朝廷无首,唯三公与大将军马首是瞻,大将军已是叛逆之命,实则文武百官如今只看三公如何应对,三公为朝廷栋梁之柱。
“南阳太守居敢挥兵北上?”
丁原拆开,目光看了看这一封当朝司空袁逢亲自写出来,以三公之名,代表朝廷的一份圣的密函,他的眉头皱起。
雒阳局势已经很坏了。
外藩入京隐隐可见。
他一直都不敢开此先例,就是害怕坏了朝廷规矩,所以即使并州军就在上党,他也不敢擅自召唤,可没想到,第一个入京的外藩,居然是南阳太守牧山。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丁乐,丁许!”丁原当机立断。
“在!”
左右两个长随跨马而出。
“你们两人立刻北上,传令并州军三营南下!”丁原下令说道:“告诉张杨,张辽,吕布,限他们一月之内,兵马入京!”
这时候他不会再犹豫。
有三公之命,已经是名正言顺。
而且并州军南下是为了稳定朝局,无论是剿灭何进叛军,还是挡住南阳军,都需要并州军南下,他并无私心,他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朝廷恩养。
“诺!”
左右亲卫领命,策马离去。
“郝冲!”丁原大喝一声。
“大人,属下在!”执金吾缇骑主将,一个寒门出身的武将,魁梧如虎,满脸胡须,神容彪悍,他迈步走出来,拱手待命。
“立刻调整我们的主力,向东移师!”
丁原:“另外派出斥候,向谷门北侧的方向追踪,遇到大鼓兵马,立刻查清其番号。”
“那皇子协呢?“
“此事交给袁术!”丁原淡然的道:“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虽自视甚高,并不认为南阳军的战斗力比得上百战精锐并州军,但是牧山若是进京,终归是一个威胁,牧景的存在,意义就太大了。
此人决不能让他逃离雒阳。
“诺!”
郝冲领命,率执金吾缇骑向东的方向开始移师。
……
在距离丁原军营不远的地方,也有大军在扎营,一个个火盘映照,光芒冲天而起。
“回禀中郎将,前方发现阉奴踪迹!”主营之中,一个斥候上来,对着虎贲中郎将袁术,拱手禀报。
“在哪里?!”
袁术双眸一亮,沉声的道。
“十里不到的山谷之中!”
“虎贲军,给我追!”
袁术大喝说道。
他为虎贲中郎将,虽是虚职,在京城并无统兵之权,但是这一次朝廷政变,何进弑君,他被临时任命,召集的兵丁,攻入北宫,师出有名,部有番号,皆然以虎贲为名。
八千将士,为虎贲军,下属五个校尉,为世家门阀佼佼者,与袁氏交好之人,亦然是他袁术的班底。
“诺!”
众将领命。
虎贲骑兵在夜幕下的北邙山奔走,马蹄潇潇如雷霆,杀意覆盖而去。
“杀!”
蹇硕为了拖延时间,亲自率兵,正面迎上来。
这是一员悍将。
他不仅仅艺高强,而且有很强的感染力,能让麾下将士跟着他的气势而变得强大起来了,冲锋无敌,杀意如虎。
“某家乃是朝廷虎贲中郎将袁术,阉奴,如尽敢挟皇子协而出京城,大逆不道,罪该诛,立刻束手就擒!”袁术虽为世家子弟,可年少曾游侠天下,武艺本不凡,挟万众之势而来,更是强大无匹,气压山河。
“哼!”
蹇硕怒哼一声,率五百健儿,直接杀上来,他手中铁枪,所向披靡,近身格杀,血溅三尺以上。
“杀!”
“杀!”
上军营还能跟随蹇硕的不仅仅是忠义之将,还是悍勇之兵,一个个冲杀无敌。
“弓弩!”
袁术可不会这么傻,和蹇硕拼杀,他挥手而出,一个个床弩从后面推出来。
兵变之前,他们没有这么强大的武器。
兵变之后,雒阳被袁逢等人把持,武库自然也落入他们的手中,朝廷储备,那可是有无数兵器的地方,这些床弩状态的大型战争机器也不少。
“射!”
“咻咻咻!”
一支支手腕大的弩箭,从弩床上射出来,携万钧之力,破空而出,仿佛是在收割一条条的人命。
“该死!”
蹇硕的功夫很高,在雒阳城他也能排的上名号,但是在这种军阵之中,却有一种无力的感觉,他打落了几根箭矢,可是这些箭矢并非弓箭杀出,而是强弩之箭,力量太大,反震之下,他的双臂抖擞,虎口已经破裂,血染枪饼。
“啊!”
“好恐怖的弩箭!”
“快躲!”
一个个上军营将士的倒下,血染山坡之上。
“天阴剑气!”
蹇硕放弃手中长枪,反手拔出腰间长剑,用出了他最擅长的箭法,如**空而去,破空杀出,以轻功和剑法配合想要的击杀主将。
“好一个蹇硕!”袁术居军阵之中,眸光幽冷:“可惜,空有悍勇,却无谋略!”
“杀!”
他一声令下,身边的弩床交错形成一个对冲网。
“咻咻咻!”
床弩射出的锋锐而巨大的箭矢破空而去,在空中形成箭矢之之网,铺天盖地的向着蹇硕覆盖而去。
“铛!”
“铛!”
“铛!”
蹇硕不愧为十常侍第一高手,手中利剑,锋芒无匹,快如闪电,连续斩落了三根箭矢。
咔嚓!
可是第四根箭矢从他的腰间肋骨穿胸而过。
轰!
他的身体仿佛从空中坠落的大雕,重重的砸落在了地面之上。
“射!”袁术冷酷无情,继续下令。
“咻咻咻!”
又是一轮弓弩箭矢的覆盖。
“咱家不甘心!”
蹇硕死了,身体被好几根床弩铁箭而穿透,仿佛被钉死在了地面上,至死依旧瞪大他的眼眸,眼眸深处,流淌着浓浓的不敢。
武将,最憋屈的死法,就是被狙杀。
他武功盖世,军中无敌,可就是被这种重型长弩而狙杀,即使有万夫莫敌之勇,也是难逃一死。
“中郎将,他死了!”
“蹇硕,算便宜你了!”袁术走上来,冷冷的看了一眼。
“禀报中郎将,张让和赵忠,挟持皇子协,正在向着黄河岸边而去!”
骑兵斥候来报。
“追!”
袁术立刻翻身上马,狠狠的踏过蹇硕尸首,然后向着东北方向的黄河而去。
黄河奔流的河水很急。
但是岸边的一支残兵更加的着急。
“快走!”
“追上来了!”
张让瞳孔变色,看着后面,神色越发的阴沉。
“蹇硕挡不住了!”
“我们该如何是好?”赵忠也六神无主了。
“天灭我也!”
张让悲愤。
第二百二十章 战北邙 六
“杀!”
袁术策马飞扬,奔走黄河的岸边之间,手中兵器染血无数,一个个宦官倒在了他的马蹄之下。
“杀!”
“杀!”
虎贲大军展开杀戮的模式,横推而过,无论是宦官还是宫女,皆然死在他们的手上。
黄河的水奔流,而黄河的岸边,鲜血在流淌。
“天亡我也!”张让仰天长啸。
十常侍一个个的死去,最后连蹇硕都战死了,就剩下他张让还有的赵忠,可赵忠也中箭了,仅存半条性命,苟延残喘之中。
“我们怎么办?”
“不要杀我们!”
董太后还有的刘协在血腥的屠杀之中,变得异常惊慌起来了。
“张让,纳命来!”袁术亲自杀上来了。
“咱家与尔同归于尽!”张让拔剑,浑身的罡气爆发,他一生鲜少用武功,但是他的武功在十常侍之中也是顶尖了,如果算起来,仅此在蹇硕之下。
“弓弩!”
袁术一击之后,连忙后撤,他不是张让的对手。
“在!”
弓弩大阵摆上来。
“咻咻咻!”
张让战死当场,身体被一根一根的利箭穿透,一个个血窟窿宛如拳头般的大小。
“陛下,奴婢追随你而来了!”赵忠悲愤欲绝,十常侍就剩下他一个了,他不愿意被这么杀死,他宁可自我了断,身体一跃,跳进的黄河之中。
“禀报将军,阉奴全部伏诛!”一个校尉禀报说道。
“太后娘娘,二皇子殿下,属下营救来迟,还请诸位恕罪!”
袁术把手中兵器丢给手下,迈步走上来,对着惊魂不定的刘协拱手说道。
“爱,爱卿无罪!”刘协虽年幼,但是颇有担当,惊慌之下,却冷静的很快,在袁术行礼之际,已经回过神来了,连忙压压手,低声的说道。
反而是董太后,即使见惯的宫廷争斗,可还是被这血腥杀伐给震慑住了,久久都回不过神来了,始终的应不了话。
“殿下,司空大人正在京城收拾残局,还请殿下回京!”
袁术平静的说道。
刘协已经成为了这一场京城大战的关键之一。
一旦太子出现了什么事情。
他将会是唯一一个有资格继承九五之尊的人。
“好!”刘协点点头,对着的董太后道:“祖母,莫怕,我们现在回京了!”
“哦!”
董太后楞了楞,点点头。
众将开始拔营回京。
……
夜色渐渐过去了。
天亮了。
一轮红日冉冉生气,朝阳的光芒倾洒在整个北邙山,仿佛铺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山道之上。
牧景幽静的埋伏在山岗之中,目光远眺,看着前方:“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我们看来是又迟了一步!”
“是他们败的太快了!”戏志才站在旁边,低声的回应。
“现在皇子协落在了袁术手中,恐怕我们在想要夺回来,就艰难了!”牧景拳头握紧,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返回一战,可是这一战,还没打,就输了。
“也未必!”戏志才审视周围的地形,道:“打一个伏击,还是可以的!”
“可是后面呢?”牧景皱眉。
“你是担心丁原追兵?”
戏志才眯眼。
“丁原都追了我们一个晚上了,如果不是因为景平营为了能更好的藏兵在此,对周围的地形彻底的摸透了,我们恐怕就已经被此人纠缠上了!”牧景长叹一口气。
遇到丁原追击,是后半夜的事情,打了一场遭遇上,互有伤亡,但是景平营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脱离的战场,迅速摆脱了丁原追逐。
好不容易进入黄河岸边,可是面对的只是一片凌乱的战场。
十常侍没有接应上。
皇子刘协也失去了踪迹。
他们只好折返,折返之后,反而得到了不少消息,袁术击败了十常侍,狙杀了蹇硕张让等人,夺回了皇子协的消息也被他们打听传出来了。
“丁原坐镇并州多年,和匈奴鲜卑交战也不是一次两次,此人作战经验丰富,万一我们作战之中,被他偷袭一个正着,恐怕就不是吃败仗这么简单!”
牧景道:“是全军覆没!”
“所以我们得想办法对付他!”
戏志才眼眸之中不断的闪烁一缕一缕的光芒,沉声的说道。
“什么办法?”
“你可相信我!”
“你既然愿意跟着我走出这雒阳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这条船还没翻,我对你,自然是信任,绝对的信任!”牧景目光看着戏志才,声音坚决。
这时候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丝的犹豫。
因为在他挑选谋士的同时。
谋士也在挑选他。
他不能让这个愿意追随的谋士感到不信任的危机。
“你给我一曲兵马,我可拖延六个时辰的时间,让丁原绝不靠近战场半步!”
戏志才面无表情,可是心中还是有些感动了,毕竟他并无领兵经历,不过只是一介侃侃而谈的士子,即使有人愿意信任他,恐怕也不敢让他领兵。
但是牧景敢。
仅凭这一点,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心动了。
不过还不够。
“六个时辰?”牧景算了算,双眸爆出一抹凌厉的精芒,道:“足够了!”
“你就不怕我做不到?”戏志才突然开口道。
“既然你有自信,我为何不敢去赌一把!”
牧景洒脱的道:“战场上,胜败之间,一念而已,输赢之间,一瞬可变,我们谁也没有绝对的胜利保证,但是我敢去赌!”
“你会赢的!”戏志才双眸一定,言语自信。
阳光倾洒在两人的侧脸之上的,把他们的轮廓都映照的栩栩如生,他们君臣之间,相辅相成一生的传奇,就从这北邙山道上的一战开始……
“我麾下五大军侯,你要何人呢?”牧景问。
“骆应!”
戏志才道。
“为什么?”
“他最稳重,我需要一个稳重的人!”戏志才平静的道。
“好!”
牧景招招手,把骆应叫上来:“骆应!”
“在!”
“从现在开始,你率领部曲,听从戏志才的吩咐,他就是我,他的命令也就是我的命令,任何人敢违抗忤逆,立刻剔除景平所属!”牧景的话有些重。
“末将领命!”骆应看了一眼很年轻的戏志才,在看看牧景那很慎重的表情,连忙应了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你们动手,天黑之前,必须脱离!”
戏志才指着地图上黄河南岸的一个渡口:“一旦得手,我们从这个渡口而集合,然后北渡黄河而上,暂时脱离雒阳战场!”
“为什么北上?”牧景不明。
“东去汇合西鄂侯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我们根本走不出雒阳,一旦西鄂侯无法顺利接应,必死无疑,所以我们要背道而行!”戏志才分析说道。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牧景点头,应了下来:“好,天黑之前,三口渡集合!”
“就此别过!”戏志才率兵而去。
“等等!”
“还有何事?”
“志才兄,我并不介意一场得失,事若不可为,不可强行为之,我更在意你的安危!”牧景真诚的道。
“呵呵!”
戏志才笑了,笑容很是灿烂:“我不会让你的信任失望的,六个时辰之内,我保证丁原靠近不了你,你安心的去做你的事情!”
言毕,他带着骆应麾下的部曲,仅仅六百多将士而已,向着东面的大道而去。
“世子,一里之外,发现虎贲军!”斥候来报。
“陈到!”
牧景一声低喝。
“在!”军侯陈到,神色之间已经洗脱了稚气,留下的都是刚毅的神情,他拱手带领。
“你马上带着麾下部曲,在这个地方安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击,不管战场打的如何,都不许,等待我下令,一旦我的军旗三摇而扬,你立刻扑杀出来,你的任务很简单,只有一个,皇子协!”
“明白!”
陈到看看舆图的位置,点头领命。
陈到率兵离开之后,剩下的几个军侯商议正面迎敌的事情。
“我们从正面而入!”
“两侧山道要形成一个埋伏假象,吸引他们的戒备!”
“只要他们的兵力放在我们埋伏之上,我们就可正面击溃他们的主力!”
“……”
牧景亲自的吩咐任务。
谢羽三人记得清清楚楚,丝毫不敢有遗忘之处。
“忠叔!”牧景看着麾下第一猛将,拱手道:“有一个任务,必须你亲自而去!”
“说!”
黄忠声音平静。
“黄河岸边的战场,你也看到了,十常侍不是没有反抗的战斗力,只是他们都败在了弓弩狙杀之下,所以一旦打起来,你必须要率一支轻骑,突入阵中,率先把他们的重弩给毁掉,不然我们很难打赢!”
“好!”
黄忠点点头:“此事交给我!”
“你们都记住一点!”
牧景这时候才转过身来,对着所有将领,嘱咐说道:“我们只有一击之力,一击得手,立刻撤退,一击不得手也必须撤退,明白吗!”
“明白了!”
众将领命。
……
踏踏踏!!!!
山道之间,虎贲战旗飞扬,主将之上,一面袁字战旗也在迎风而动,袁术骑在马背上,缓缓的向前而去,队伍走的很慢,因为有皇子协和董太后,还有一些后宫嫔妃,朝廷官吏也在其中。
“公子,这一次任务你完成的这么出色,司空大人一定对你十分满意!”一个世家将领笑着恭贺。
“呵呵!”
袁术只是笑了笑,道:“只是为朝廷办事而已,当不得夸张!”
“公子,我听说袁本初带着西园精兵,投靠了叛逆何进,如今落魄逃京,袁氏之中,恐怕再也无人敢和公子作对了!”有人低声的道。
“兄长他,哎,只是一时心急,想要急于表现而已,如今他投了乱臣贼子何进,我袁氏有愧祖宗的英灵!”袁术眯着眼,眼眸之中迸发出一抹杀意:“我会劝他回头是岸,若是他执迷不悔,我自当清理袁氏门户,我袁氏不可出不忠不孝之徒!”
他想要杀袁绍,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自小他是嫡子。
袁绍只是一个庶子而已。
可是袁绍却处处比他强,即使父亲也对袁绍另眼相看,他可不想有一日,四世三公,天下第一世家,袁氏的权柄落在了一个庶子手上。
“踏踏踏!”
突然,寂静的山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声音,这是脚步走起来踏在了石头上的声音。
“所有人停止前进,去几个人看看前面的山道情况!”
袁术还算是一个机警的人,他忽然感受到了危险的情况,连忙正色起来了,对着麾下几个校尉说道。
“诺!”
一个校尉带着斥候上前。
“那是什么?”
有人看着左右山坡上一些草皮,问道。
“好像是埋伏!”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埋伏?”
“这山间有埋伏!”
众人大为吃惊,一人折返回去,禀报袁术。
“有埋伏?”
袁术阴沉着面容:“袁和!”
前方这个山涧的确有些的危险,走出这段路,基本上就进入了雒阳城门的范围,但是这一段山路也很险要,稍有不慎,必遭埋伏。
“在!”
“摆上所有强弩!”袁术指着前方:“对左右开弓,给我把他们都击杀下来,想要埋伏我们,他们就要付出代价!”
“诺!”
这是一个袁氏将领,名为袁和,本是袁术长随,跟袁术学问练武,颇有能力,袁术建立虎贲军之后,任命他为校尉,统帅麾下弓弩。
他把笨重的弩床让人推上,对着两侧:“放箭!”
“咻咻咻!!!”
弩床虽然笨重,运输艰难,但是射程很远,而且精准的很,穿透力更是强悍,即使山石也能破开,一轮弩箭之下,山间爆出一声声脆响。
“好像没有动静?”
虎贲将领目光凝视左右山坡之上。
“再射!”袁术声音萧冷。
“放箭!”校尉袁和下令,冷冷的道。
“咻咻咻!”
又是一轮弓箭射出。
但是山坡之上,始终没有的反应。
“不好,上当了!”袁术反应很快,他看着山间上的草皮都被弓弩射翻过来了,明显没有埋伏的兵马,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犯错了。
“杀!”
山路上,突然杀出一支兵马。
“杀!”
“杀!”
这一支兵马来势汹汹,携万钧之势,直扑而来。
“敌袭!”
“弓弩呢?”
虎贲军将士顿时慌乱起来,而且本来的大杀器弩床还没有从两侧的方位转过来。
“破!”
黄忠一马当先,杀伐如虎,带着几十轻骑,冲杀进来了,一口气越过了正面主阵法,绕路两边,靠近的弩床摆在了的地方。
“尔乃何人,某家袁和……”主将袁和杀出,可是话语没说完,被黄忠直接一刀斩掉了头颅。
“咔嚓!”
“咔嚓!”
在黄忠手中大刀的强大破坏力之下,一个个弩床被他斩掉。
“该死!”
袁术勒紧马僵,看着麾下的弩床被破坏的一个不剩,面容铁青,双眸圆瞪。
但是他终究是主将,还得冷静下来。
他挥动兵器,振臂高呼:“儿郎们,冷静,都不要乱,所有人列队迎战,我们与他们拼了!”
“杀!”
“杀!”
虎贲虽是以世家府兵聚集而成,但是战斗力还是有了。
双方开始在这狭小的山道上厮杀起来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战北邙 七
“杀!”牧景一声怒吼,亲自上阵厮杀,他马术虽然不娴熟,但是也勉强能作战,武艺已经有长进,跨马之下,单手持剑,冲杀入军阵之中。
“杀过去!”
“碾压他们!”
景平营看着主将都亲自上阵了,顿时的士气高涨,一个个嗷嗷直叫,杀意冲天而起。
“牧龙图?”
袁术双眸一定,看到了那一道身影,他丝毫不陌生,顿时恨得牙痒痒的,他怒啸长吼:“我找你都找不到,你居然想要送上门,某家看你是找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没想过做螳螂,可是牧景居然想要做黄雀。
这让他怒火冲霄。
“袁熊!”
“在!”
袁术身边的一个亲卫猛将,策马杀出来,手中一柄长矛染上了无数景平鲜血,他拱手待命:“公子请吩咐!”
“你从小路杀出去,去寻丁原援军!”袁术杀气腾腾的说道:“告诉丁原,让他行后路包抄,某家要全歼这股贼兵!”
“诺!”
袁熊率领十余猛将,从斜边小道冲杀出去。
“世子,敌军有兵突围了!”
“不要管!”
牧景杀性腾起,剑指前方,冷厉的喝到:“我们的目标在前面呢,攻过去,就是胜利,景平儿郎,告诉某,尔等可战,尔等能战,尔等战无不胜!”
“战!”
“战!”
景平将士曾追随牧景转战整个汝南,一战一战打下来,早已经被牧景的魄力给臣服,如今又能看到牧景如此凌厉无匹的气魄,他们顿时士气暴增。
“往后面撤!”
“抱团!”
“凝结军阵!”
虎贲军终究只是府兵,虽然为精壮,训练有素,但是比之曾经在沙场上杀一个进进出出的景平将士来说,还是相差良多,在血腥面前,终究不如景平将士的韧性。
“不能撤!”袁术恼羞成怒,他挥动兵器,斩杀两个后侧的士兵,大喝说道:“儿郎们,某家亲自掠阵,给我杀上去!”
虽然袁术鼓动了不少将士的血气,但是战场上依旧呈现一面倒。
“公子,势不可违,还是先撤出去吧!”
一个校尉杀出一条血路,走上上前,对着袁术拱手说道:“只要护送殿下杀出去,等待援军,我们依旧有胜选,可一旦殿下落入其人之手,恐怕司空大人会怪罪下来!”
“某不甘心!”
袁术冷眸圆瞪。
可他终究是世子嫡子,袁氏多方培养,还是有些判断力的,他还是接手了这个提议,下令道:“传令,集结各部将士,从西面山道杀出去!”
“诺!”
众将领命,立刻集结残兵,向着西面山道不断的后侧。
就在这时候……
“执旗兵,摇旗!”牧景看着袁术乘乱向着西面山谷撤退,嘴角扬起一抹宽心的笑容,总算没有估算错误。
“诺!”
执旗帜的将士摇动手中景平战旗,战旗三摇,迎风飞扬,异常的亮眼。
“儿郎们,时机到了,杀出去!”
山道旁边,一个一人高的草坡之上,突然一声怒吼,直接竖起了一面战旗,战旗以黑色曼陀罗花为标志,两个汉隶书法绣在战旗上的字是景平。
景平营,第五部曲。
主将陈到。
“杀!”陈到手握一柄长枪,人随风,势如虎,以猛虎下山之强势,率领数百部曲,从旁边直接厮杀出去。
“杀!”
“杀!”
第五曲的将士们紧跟在后,齐声高喝,声波助其势,强悍无匹。
“这里有伏兵?”
“小心!”
虎贲军刚刚想要从这里后撤,被突然杀出来的景平将士给震惊了,前面一片,直接倒下,血在流,尸体在不断的堆积。
“怎么会这样?”
袁术也吃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牧景早已经在这个方位摆下了伏兵,让他有些根本来不及调整兵力。
但是他终归普通人。
反应也算是迅速。
很快就感觉到了牧景的意图所在,连忙下令:“快,保护殿下!”
“保护殿下!”
“保护殿下!”
虎贲将士的迅速靠近刘协所在的位置。
“挡我者,死!”陈到悍勇无匹,他虽因为年轻,武功尚为大成,可在众将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手中一柄铁枪,冲锋无敌,连续挑起好几个虎贲将士之后,杀了上来。
“挡住他!”袁术怒吼,可已经来不及了。
“殿下,请上马!”陈到杀上来之后,看着那个有些战战兢兢的少年,大手一提,直接把他提上马背之上了。
“啊!”
刘协恐惧的叫起来,只能俯身在马背上,紧紧的抱着马背。
“得手了,陈到做的好,传令兵,立刻鸣金,给我撤!”
牧景瞪眼一看,顿时大喝起来了。
他本来就已经受伤了。
高强度作战之下,伤上加伤,身体的支撑已经到了一个极限,如今既已完成任务,他有些坚持不住了,只希望能顺利撤出去。
“铛铛铛!!!!”
传令兵手上的锣鼓想起来了,这是鸣金收兵的信号。
“撤!”
“撤!”
景平将士虽杀的红眼了,可终究是正规战兵,在牧景平日的训练之中,对军令是很敏感的,听到军令之后,迅速准备撤出战场之外。
“给我缠住他们,不要让他们离开!”袁术气急败坏,到手的鸭子居然飞走了,他理智全失,冷冷的指着前方牧景的位置:“有杀牧龙图者,赏金一万,官升三级,直提校尉!”
“杀牧龙图!”
“杀牧龙图!”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虎贲将士听到这个号令,一个个嗷嗷大叫,杀意仿佛海上的风浪一浪叠着一浪,向着牧景的方向给扑杀过来了。
“保护世子!”
“快掩护世子撤退!”
景平将士向着牧景的方向合围起来了。
“我断后,世子先走!”黄忠手中战刀,染血无数,地面上残尸断臂就是赫赫的见证,他横刀在前,怒吼长啸:“某家南阳黄忠,谁敢与我一战!”
“撑住,我们走!”
张宁手中长剑也染血了,她武功比牧景好,但是沙场作战还是不如牧景悍勇,只能为牧景左右护卫,她看着牧景伤口上渗透出来的鲜血,娇喝一声,拉着牧景,夺马而走。
……
……
半个时辰之后。
山道上。
战斗已经的结束,胜利的一方撤走,吃了败仗的一方正在收缴被击散的将士,这里是崎岖的山道,可是尸骨如山,血流一地,战场几乎延绵的数里。
袁术站在山坡上,眸光冷冷,俯视战场上的一切,看着那些景平将士的尸首,眼眸深处浮现恨意,他从来没有这么憎恨一个人,牧景是第一个,必须杀之而后快。
“公子,我们的溃兵走整顿好了,残余三千,战死一千八百多!”
五千虎贲,伤亡之大,前所未有。
“牧龙图向何方向而去?”
“敌军向北方向而去!”
“追!”
袁术下令:“今日我们就算追到了天涯海角,也决不让他牧龙图逃出某家的手掌心!”
“诺!”
虎贲将领也视这一战为耻辱,一个个憋着一口怨气,想要发泄出来。
……
……
过了中午,进入下午。
邙山的一个山谷之中。
牧景跳下马背,大口大口的喘气:“后面追兵如何?”
“还咬着很紧!”
霍绍禀报:“但是黄忠将军勇猛无匹,已经杀退三次,拉开了和他们的距离!”
“黄忠呢?”
“还在清理追兵!”
“派人告诉他,让他速速返回!”
“诺!”
“陈到!”
“在!”
“先护送殿下去三口渡。然后收缴当地船只,保证我们渡河所需!”
“可是世子……”陈到皱眉。
“战场上,不许质疑军令,念你初犯,既往不咎,再有下次,必重罚!”牧景冷冷的道。
“诺!”陈到浑身一颤,连忙领命。
“你是……牧龙图?”刘协这一天上上下下的折腾,这时候都没有回过神,但是他还是认出了牧景,对于牧景,他是有亲近之心的,因为牧景带着他们曾经做了他们一直不敢去做而很想去做的事情。
“二皇子殿下,请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牧景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笑着说道:“雒阳如今的局势,你很清楚,我能保护你!”
“你也想以我为傀儡吗?”刘协聪慧,冷冷的道。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不就是想要以我为傀儡,然后掌控朝廷吗?”刘协虽然有些慌乱,但是思维并没有乱,他道:“父皇已死,能登基为皇的,除了兄长,唯吾而已,兄长落入叛逆之臣何进手中,本皇子便成为尔等的目标了,本皇子心中清楚!”
“殿下,你若是撑得起这个天下,谁也不能以你为傀儡!”牧景淡然的挥挥手,让陈到把他带走,他如今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去安抚这个小屁孩。
“牧景,希望你不要让父皇失望!”刘协看了一眼牧景,并没有反抗,顺势而走。
“赵信!”
“世子!”
“去伴随殿下,殿下就是殿下,即使如今,他还是殿下,不可怠慢!”牧景平静的说道。
“诺!”
赵信双眸之中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芒,躬身而去。
“这个皇子,看起来不好对付!”张宁走过来。
“当然!”
牧景嘴角扬起一抹嘲笑:“皇族的人,一个都不能小看!”
曹操以刘协为傀儡,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他和刘协之间的争斗也持续的几十年,即使刘协被困在曹操的牢笼之中,也曾反扑好些次。
这个少年,可没有这么好糊弄的。
说起来或许刘辩还好控制一点。
“你的伤势?”张宁蹙眉。
“不碍事!”
牧景摇摇头,直接摊开一副地图,景平营扎营北邙山上,这附近的地图绘制出不少,还算详细:“我们想再在这个位置了,距离三口渡已经不远,可接下来的地形已经脱离邙山崎岖,有些平坦,一旦被追击上来,很难脱身!”
“你担心的不仅仅是这个吧?”张宁道。
“嗯!”牧景点点头,张宁总是能说准他的心头之事。
“你信不过戏志才?”
“信!”
牧景道:“但是我信的是戏志才的能力,和他的品性,却始终怀疑他的经验,战场上的赵括不少,杀出来的就是名将,杀不出来的就是窝囊废,他第一次统兵,面对的还是在战场上经验丰富,驰骋北疆,杀得匈奴和鲜卑闻风丧胆的丁原,我能不担心吗?”
“那你还让他去!”
“事已至此,唯有一拼!”牧景神色之中划过一抹狠辣的决绝。
商人好赌,赌成败,赌运气,赌自己的眼光……
他就是一个商人。
一旦逼到绝境,他会毫不犹豫的倾尽所有,去赌一场,赌赢了是运,赌输了是命。
“而且到现在为止,最少丁原的兵马还没有出现!”牧景道:“戏志才应该是做到了!”
“踏踏踏!!!”
马蹄响起。
黄忠回来了,他进入山谷之中,拱手道:“世子,已杀退追兵,可时间太紧,他们很快就会继续追击上来了!”
“抓紧时间,撤!”
牧景站起来,抖抖身上尘沙,道:“只要我们过了黄河,就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好!”
大军向北,驰骋而去。
三口渡。
这是一个黄河渡口,渡口形成三岔形状,仿佛中间有一个深水口,周围被铺垫上的木桩,木板连接,形成一个码头,这是渡黄河的一个渡口,距离孟津不远。
“驾驾驾!!!!”
牧景大军赶到了三口渡。
“世子,附近船只都被我拿下了,但是船只并不多,我们恐怕需要分批渡口,而且马匹和一些辎重我们都要放弃,不然需要更长的时间去渡河!”
陈到拱手说道。
“好!”
牧景跳下马背,雷厉风行,道:“你先率部曲,护送殿下渡河而过!”
“诺!”陈到领命。
陈到渡河之后,各部开始的接着渡河。
傍晚,太阳西落。
一缕一缕夕阳的光芒映照在奔流的黄河之上,让黄河的水变得的更加的凶猛起来了。
“世子,后面的兵马追击上来了!”
“挡住!”
牧景目光远眺,看到了虎贲军的旗帜,他冷冷的道:“忠叔,挡住他们一个时辰!”
“诺!”
黄忠率领一个部曲,前去迎敌。
“张宁,渡河!”
“你呢?”
“我等等!”
“牧景,还不渡河,你想什么?”张宁低喝。
“我不能放弃!”
牧景神色刚毅,道:“我相信戏志才,我就不能放弃!”
“你在玩命!”
“我信命!”
他站在河岸边,看着远方,戏志才迎敌丁原,兄多极少,但是他相信戏志才,历史上这个有神智之名,曾为曹操奠定的兖州豫州根基的最大功臣,如果不是浪得虚名,他一定能杀出来了。
“世子!”
“时间来不及了,渡河吧!”
亲卫在劝声。
牧景的拳头握紧,他在等。
“或许……“张宁刚刚想要说什么,就已经被打断了。
“没有或许!”牧景执着:“信任是双方面的,他信任我,我也必须信任他!”
“倔脾气!”张宁无奈,但是她也不渡河,安然的陪着牧景身边。
踏踏踏!!!!!
就在这时候,东面的平原上你,一支残兵出现。
“终于到了!”戏志才身上负伤,被一支利箭穿透了小腹,但是他的神情是高兴了,他看着渡口之上,一个挺拔的身影,神色越发的浓郁起来了。
“来了!”
牧景大喜,亲自迎上去:“志才兄,死了没有?”
“死不了!”
戏志才闻言,顿时开朗大笑,然后才道:“丁原就在后面!”
“先撤!”牧景道。
“嗯!”
戏志才登船,麾下骆应也带着残兵二百,此战虽胜,可他也折损的将近三分之二的兵力,但是他的神情是兴奋的,看着戏志才的背影也是灼热的。
因为那一战,让他的毕生难忘。
“忠叔,撤!”
牧景上船,对着岸边,大喝起来了。
“滚!”
黄忠一刀劈杀,连战六七员将领,逼退虎贲军,率兵登船而上。
“该死!”
袁术看着驶入河流中心的船只,甚是不甘心:“放箭!”
“咻咻咻!”
弓箭手放箭。
“找死!”
黄忠看着左右不少景平将士中箭坠落河流之中,大怒之中,拔除背脊上的长弓,弯弓拉箭,一箭射出。
咻!
长箭贯空而出。
“不好!”
袁术恐惧,瞳孔之中的都浮现那一支利箭的影子,他举剑格挡,但是被箭矢直压,连连后退:“躲不掉了!”
他没想到此人箭法居然如此凌厉。
距离百步之外的箭矢还有如此精准和穿透力,连他这样一个武艺高手都挡不住。
“破!”
一柄长矛,破空而来,打落冷箭。
这是一个伟岸的身影。
丁原。
丁原麾下的将士也到了,奔走平原之上,如虎狼扑面而来,可是只能止步岸边,眼睁睁丁原的面色很能难看,他盯着前方,手握长矛,冷厉如冰:“好箭法!”
“哼!”
行船至河心的黄忠冷笑,拔除两根箭矢,弯弓,拉箭,两箭齐出:“去!”
“咻!”
丁原一矛破空,斩落第一根箭矢。
咻!
可是他没想到,在这跟箭矢后面,紧跟一箭,这一箭已经近在迟迟,直扑他面门,他连忙斜身,这一箭擦过了他的脸庞。
“流星赶月?”
丁原抬头,脸颊之上,鲜血直流:“没想到中原也有如此箭法高手,领教了!”
今日两败,一败在戏志才,一败在黄忠,他铭记在心。
第二百二十二章 暴熊至
翌日,阳光普照。
雒阳城。
南宫。
一个庄严的偏殿之上,司空袁逢,太尉卢植,刚刚待任司徒的王允,三人跪坐上位,左右是袁术和丁原两人并肩站立,而南军禁卫的主将皇甫连也黯然站立在前。
此时此刻众人的神色都显得十分阴沉。
“牧龙图居然截走了皇子协?”良久之后,袁逢抬起头,眸光如电,闪烁冷芒,斜睨的看了一样袁术:“公路,你让为父很失望,让朝廷也很难失望!”
如今这个朝廷,是一个群龙无首的朝廷,天子刚刚驾崩,本来就已经难以控制,文武百官都人心煌煌,即使他们再强压下去,也难以压得住人心,毕竟他们只是臣子,并非君上。
只有皇族出面,才有可能稳得住局面,可如今的情况是,太子刘辩如今在何进手中,想要夺回来比较艰难。
因此皇子协就是他们最后的筹码。
他们倾尽兵力截杀十常侍,就是为了夺回这个筹码,从而让他们重新掌控宫廷,稳住朝廷。
可如今,这个筹码他们也丢了。
现在的局面变得十分尴尬起来了,他们这些占据了雒阳城中心,以朝廷正统之称的身份在天下人看来,有些虚晃了,因为他们没有效忠的主君。
朝廷,必须有一个主君,不管是在为天子,还是待位皇子,这都是能稳定民心的根本。
“司空大人,属下知错!”
袁术闻言,连忙俯跪而下,甚至不敢叫父亲,而是战战兢兢的叫起了司空大人。
这一战,败了凄惨。
也让他袁术的声望一落千丈,甚至让他好不容易以虎贲中郎将在父亲袁逢支持之下,建立的虎贲军也军心动荡。
他狠。
可他也恐惧,恐惧父亲责骂,恐惧朝廷会以他为责任。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袁逢冷声的问道:“把事情给诸位大臣从头到尾说一遍。”
“禀报司空大人,本来我们已经从十常侍的手中夺回的皇子协,可是没想到牧景居然伏兵半路,截杀而出,击溃了我的虎贲军,截走了皇子协!”
袁术简略的说了一遍。
“禁卫军挡不住牧景出城,老夫是知道了,但是牧景就算从谷门而出,怎么会向着西北方向的山道而入,这倒是让老夫有些奇怪!”司徒王允,幽幽开口。
“是我的错!”
丁原平静的开口。
“执金吾?”几人的目光顿时看着丁原。
丁原在这才细细的道:“某家接到了雒阳书函之后,开始调转兵力,向着东侧挺进,试图半道上把牧景拦截下来了,那一夜,我就已经遭遇了牧景麾下的兵马,颤斗一番,被他甩掉了,我自然紧跟在后,死死地咬住他,可……“
一段不太好的回忆在他的脑海之中浮起,他的手指紧紧的握着。
“我被人带着在邙山上转了一天!”
丁原淡然的摸过了这一段战斗,轻声的道:“未能及时呼应袁公子的兵马,才会导致此战大败,不仅仅没有拦截住牧景,还被他夺走了皇子协!”
“能对付你的兵马,恐怕不少吧!”卢植道。
“恰恰相反,他的兵马,不过数百而已,即使千人都不到,可我就是败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让他牵着鼻子走,就是没有能留得下他,还折损了麾下近乎千余儿郎,让执金吾缇骑元气大损!”丁原自嘲的说道。
“建阳兄,你在北疆草原战功赫赫,让匈奴鲜卑闻风丧胆,少有败绩,是何人,居然能让你吃如此大的一个亏!”
卢植皱眉。
别人不知道丁原,他同为军旅之中的将领,岂会不知道丁原的实力,此人长年镇守并州,并州乃是匈奴南下,鲜卑打草谷的地方,年年交战。
丁原能保并州太平,捍卫朝廷北疆,无论是武艺,还是领兵水平,都不在自己之下。
“一个青年!”
丁原道:“颍川戏隆,戏志才!”
经此大败,他自然要打听清楚,能击败自己的人到底是何人,可打听的消息,却让他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初出天下的小子,实在是讽刺。
“戏志才?”王允眯眼,声音微冷:“前造印监令,在士林之中颇有名气,在颍川更有神智之名,出身寒门,却才能不凡,乃是士林的后起之秀!”
“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袁逢打断了所有人的话,冷冷的道:“牧山来了,我们该如何应对!”
牧山的先锋军,已经出现在距离雒阳不到五十里的城郊之外,一旦牧山主力兵临雒阳,雒阳城的压力就变得越发的大了。
“司空大人放心,即使牧山赶赴雒阳,他也不敢太过于放肆!”丁原拱手,道:“我并州军已经星夜南下,位于上党的上万精锐,将会在三日之内,进入雒阳!”
“这里毕竟是雒阳!”
卢植沉思了半响,道:“一旦在雒阳打起来,必然引发天下打断,某家倒是趋向,能以和谈解决问题!”
“和谈?”
众人目光有些深沉。
“一介反贼,我们如何去谈?”袁逢蹙眉,看着卢植。
“圣旨已下,如今恐怕握在他的手中,他太傅之名,已经传天下,况且他手中还有勤王圣旨,正值何进弑君,他举兵入京,那就合情合理,天下认同!”
卢植中规中矩的道:“朝廷没有理由对他用兵,如今牧景夺皇子协,他手中必有皇子协为筹码,若是逼急了,恐怕会让他挟皇子协而撤向南阳,辅以登基,届时朝廷就会分裂,这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牧山勤王,并非毫无根基。
牧景在京城这些时月,可做了不少事情,的西鄂乡侯爵位,谋了一个太傅的官职,手中更是有勤王圣旨,如今还有皇子协为君主,师出有名,手中有兵,完全有能力和朝廷打上一战。
“万一他不愿意谈呢?”王允道。
“那就战!”
卢植郎朗的道:“我大汉历经风雨,黄巾之乱,席卷大半天下,何等凶险,都能平定,区区南阳牧山,有何平不得!”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转而看着袁逢。
当今朝廷,三公之中,司空为主,百官尊首。
“好!”
袁逢妥协了,他知道他不能不妥协,因为形势如此,他想了想,道:“想要吾等认可他也行,派人去和他谈,他既有勤王之名,就当有勤王之功,灭了叛逆何进,夺回太子,逢归朝廷,朝廷便认了他太傅之位!”
“如此也好!”
卢植和王允点点头。
一来可以试探一下牧山的忠心。
二来可以消耗一下南阳军的兵力。
三来还可以打击叛逆之臣何进的气焰。
一举三得。
“何人可去谈?”袁逢询问。
“御史大夫种劭刚正不阿,胆魄不凡,有谋略之才,还有悍勇之胆,可入虎狼之穴,当为使臣!”王允想了想,道。
“好!”
袁逢点头:“来人,立刻召御史大夫种劭入宫!”
“诺!”
偏殿之外,一个将士去传令。
……
……
一天之后,下午,已是傍晚,夕阳映红,映照在雒阳城郊的二十里之外,这是一片平原,平原之上,一顶一顶的的帐篷连营数里。
中军主帐。
主帐之上,是一面之下,绣着字的战旗竖起,迎着微微的春风,猎猎作响。
主帐之中,暴熊七营主将和黄巾军主将全数集合。
牧山虎背熊腰,盘坐高位,神色之中有一抹冷意,他声如雷霆,神情狰狞如黑熊猎食的状态,冷冷的道:“谭宗,到底找到景儿没有?“
“禀报主公,暂时没有!”
谭宗摇摇头:“雒阳的消息传回来,何进弑君之夜,少主突然率兵突围,杀出了雒阳,他向着北面,入了北邙山,但是进入北邙地带之后,就销声匿迹,北邙战场的消息,朝廷在封死,我还在打听,请主公放心,我定当寻得少主的下落!”
“找!”
牧山冷冷的道:“某家不管尔派出多少人,必须要知道景儿的下落,若是景儿有失,我让雒阳城血流成河!”
他自三月接旨,一路北上,丝毫不敢耽误半分,以勤王之名,所向披靡,但有拦截,立刻挥军撕碎,不惜杀伐,就是希望早一日赶到雒阳。
可是赶到雒阳之后,他还是感觉有些完了。
“主公莫要担忧!”
阴沉的气氛之中,作为牧山麾下第一军事,蒋路缓缓的站起来,对着牧山拱手,沉声的安抚:“少主向来精明,谋定而后动,手中还有景平营,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第二百二十三章 父子聚
主帐之中。
牧山身上散发出来强大的煞气笼罩之下,气氛有些压抑起来。
“主公,如今我们主旗树立,勤王之名,天下皆知,陈兵雒阳,也藏不住消息,少主若是平安,他们必来会寻吾等,少主若是落入朝廷之手,我们也可以谈,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应对朝廷,方为正事!”
蒋路对着牧山,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然后沉声的补充说道:“一旦此事应对不好,吾等有可能全军覆没!”
他们从南阳而上,乃是倾巢而出,连根据地南阳都放弃了,数万主力大军,以勤王之名,杀上京城,这本来就是一个很大的冒险。
如果做的好自然是勤王,届时战功赫赫,位列庙堂之上,可为一步登天。
可是处理不好,他们就是叛逆之军,届时就是天下之敌。
目前的形势不算很好,雒阳的局势讯息万变,他们陈兵雒阳之外,直面雒阳,可一步都不能弄错,错了一步,他们数万儿郎,即将沦落至万劫不复之地。
“昊明,你的意思,就是想让某家如今直接出兵,却攻打雒阳?”
牧山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目光微微一震,道:“先一步把雒阳城控制在手中!”
“不!”
蒋路摇头:“主公,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天子若是还在,我们自当攻打雒阳,救出天子,可如今天子已驾崩,我们若是攻打雒阳,便是师出无名,可是使不得!”
他补充一句:“而且雒阳乃是大汉京师,城中哪怕只有一两万兵马,也不是我们能攻破的,届时血战雒阳,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我们来雒阳是为什么的?”牧山皱眉,问道。
“勤王啊?”蒋路理所当然的道。
“勤王不就是打雒阳吗?”牧山有些不明白了。
“错,主公,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勤王并非叛逆朝廷,而是除叛逆,保君主,可如今叛逆已经不在雒阳,打雒阳就算是打了下来,也没有意义了!”
蒋路道:“我们是勤王之师,必须坐实勤王之名,我们的目标是何进,绝非朝廷,这个目标必须要弄清楚,不仅仅我们自己要弄清楚,也让人别人弄清楚!”
“你越说我越糊涂,不明白!”
牧山摇头,微微苦笑。
和这些读书人说话就是的伤脑筋,一句话非要说的不明不白,让自己猜个十天半个月。
“主公,蒋军师的意思其实就是说,我们如今是勤王之军,不是反叛朝廷的义军,绝对不能让朝廷感觉我们有敌意,要让朝廷感觉,我们的的确确为了勤王而来!”成罗解析说道。
“这么一说,某家倒是有些明白了!”
牧山这么一听,倒是明白了不少,道:“你不就是说,想要让朝廷那些人认可我们吗?”
“嗯,就是这个意思!”
蒋路点头,笑了笑,并不在意牧山的思维逻辑,他继续说道:“主公,我们手握大军,是一个底气,可想要彻底的成就勤王之名,还需筹谋,万万不可走到朝廷的对立面去,不然会被群起而攻之!”
“这话中肯!”
牧山点头,道:“汉室根基深厚,非一朝一夕能动摇,某也不能出这头,该保朝廷的,还是要保朝廷!”
自从成为南阳太守之后,他的眼光视线都比以往开阔了很多,更加明白汉室在当今天下人心中的地位,哪怕经历过一次次动乱,汉室终归是汉室。
“可是主公,我们乃是兴兵而来,气势汹汹,却要临阵求和,是不是太伤士气,也会被朝廷那些大臣所看不起啊!”大将周仓走出来,拱手说道。
“这也是一个问题!”牧山闻言,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的目光突然斜睨了一眼安静的黄劭,问道:“黄劭,你意为如何?”
黄劭,黄巾军主将,是牧山之下,第二主将,他主帅的黄巾军,虽兵力战斗力都远远不如暴熊军,可也远远能超过暴熊七营之中的任何一营。
“不能打,不能和,那就等!”
黄劭淡然一笑,目光看着蒋路,道:“蒋军师,我说的对吗?”
“黄将军说的对!”
蒋路漠然点头,道:“主公,不需要要我们求和,朝廷自会求和!”
“他们,会吗?”
牧山闻言,冷笑的说道:“这些人眼高于顶,从不曾把某放在眼中,在他们眼中,某不过只是一介贼寇,他们岂会向一介贼寇求和,若是愿意求和,他们就不会出兵对付吾儿!”
“少主在他们手中,是一个可制衡主公的筹码,他们自然要趁着主公尚未抵达雒阳,拿住少主,届时便可威胁主公,逼迫主公退兵!”
蒋路道:“可如今看来,少主并不在他们手上,所以我们占据主动优势,他们若不想雒阳血流成河,必然会派出使臣,为朝廷大局而求和!”
“好!”
牧山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冷厉的笑容:“我们就等等,看看朝廷的反应!”
……
……
夜色降临,平原的营寨之上,一个个火盘架起来,火光幽幽,映照整个营寨。
“主公,主公……”大将雷虎一蹦一跳的从外面闯进来。
“虎子,你现在已经是一营主将,做事岂能如此狂躁!”牧山正在看雒阳舆图,被雷虎这么打断,有些不悦,他抬头一看,有些苛责的说道。
“主公,少主回来了!”
雷虎兴奋之下,一口气把这句话说完了。
“景儿!”
牧山闻言,浑身一颤,嗦了一下站起来,连靴子都来不及穿,快步如闪电,直接越过雷虎,向着外面而走去。
辕门之前,夜色之中,火把成队列,牧景策马而来。
“父亲!”
牧景跳下马背,一眼看到了那一道最为雄壮的身影,看着他赤脚而出,神情兴奋,整个人被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三不做两步,直接扑上来,一把保住,道:“我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仿佛哭泣。
在这雒阳城之中,他孤立无援,步步艰难,好几次的险中求胜,几乎丧命,那时候的感觉,总有一些遗憾,遗憾的就是未能继续侍奉在父亲左右,父亲牧山,那高大的虎背熊腰好像烙印在了他脑海之中。
或许,这就是亲情。
“多大的人了,还哭,丢不丢人啊!”牧山紧紧的抱着儿子,抱在手中,他才感觉踏实,眼眶红红的,但是笑容却很灿烂,笑着打趣说道。
“在父亲面前,孩儿不丢人!”牧景贪婪着父亲的怀抱。
父子二人,历经了去年的汝南之战后,一直分隔两地,如今终于算是团聚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双雄战
辕门之前,众将围堵。
父子二人,紧抱在一起。
“你哭什么?”牧山用手背直接捶了牧景一下,他的声音之中也带着一丝丝的哽咽般的喜悦,道:“我牧家男儿,可不会流泪,吾儿更不会!”
“孩儿只是多日不见父亲,有些激动了!”
牧景倒是没有流泪,不过他的眼眶的确湿润了起来了,说话的声音也哽咽起来了。
之前他还没有怎么感觉。
可是当他独自一人进入雒阳之后,他异常的想念父亲,这种思念,深入骨髓之中,思念在父亲身边的自由和轻松,思念那种天塌下来都有人为自己挡着的温暖。
“吾儿放心,为父保证,日后无论什么情况,绝不再会让你一人孤身迎敌了!”
牧山双眸划过一抹坚定,保证的说道:“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不是牧景先斩后奏,他绝不会让牧景孤身入京,他宁可一战。
“嗯!”
牧景点头,半响之后才收敛了情绪,在牧山耳边,低声的道:“父亲,我身后的是当今二皇子刘协!”
“刘协?”
牧山双眸微微一亮,这可是一张王牌,在如此关键的时候,牧景送来这一章王牌,能让南阳军彻底的师出有名。
“臣,牧山,拜见皇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牧山放开了牧景的身躯,迈步上前,俯首而下,向着那个少年而跪拜。
经略南阳多月,他也熟悉了朝廷规矩,有刘劲蒋路这些对礼数十分苛刻的人在旁边提醒,他也不会忘记人臣之礼。
而且这里是雒阳城。
他牧山还没有权定雒阳的能力,该遵守的礼数,他一个都不会的缺失。
“吾等拜见皇子殿下!”
众将跟在牧景身后,连忙对着刘协行礼。
“太傅大人免礼,诸位将领免礼!”
刘协被这南阳军威给震慑了一番,半响才回过神,连忙说道。
言语之间,他的目光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牧山,传闻南阳暴熊,力大无穷,可举巨鼎,骁勇善战,第一次见,他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反而感觉牧山和普通人没多少区别。
牧山如今的武艺,已经到了一个内敛的境界,若非有意爆发,一般人自然看不出他的异常来。
“殿下颠簸数日,必然已疲惫,蒋路!”
“在!”
“送殿下去休息,明日待殿下休息好了,在请殿下来了商讨军务之事!”牧山沉声的道。
“诺!”
蒋路亲自上前,保持半身距离,谨遵礼数范围,拱手道:“殿下,这边请!”
“有劳了!”
刘协先是被十常侍挟持,然后被袁术劫持,再到被牧景强行拦截回来了,深居宫中的他,已经是疲惫不堪,也许是牧山的一本正经行礼,让他找回了皇子的尊严,他倒是变得轻松起来了,迈步而去。
“这一位是?”
刘协离去之后,牧山抬头,看着一道魁梧的身影,眸光划过一抹森冷如冰的光芒:“某家应该见过你?”
“西鄂侯贵人事忙,自然不记得我这小卒了,不过看来你脸上的伤,应该好了不少!”
黄忠看了一眼牧山,淡然的道。
“果然是你,来人,牵我战马,取我泰山锤!”牧山暴怒。
“主公!”
“主公?”
众将这时候有些莫名奇妙。
“怎么回事?”牧景有些楞了。
“快!”牧山冷喝。
“诺!”
左右亲卫连忙把他的铁锤抬上来。
牧山执锤,跨身上马,锤指黄忠,气焰滔天:“那厮,可敢与某家一战!”
“如你所愿!”
黄忠策马,缓缓上前,手中战刀,刀锋拖地,拉起火星。
“今日乃是某与此人独战,谁也不许掺合进来,违令者,杀无赦!”
牧山执锤,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神情,蜈蚣大小的疤痕更显的阴冷,他一马飞跃而上,举铁锤而砸下去:“报上名来!”
“南阳黄忠,黄汉升!”
黄忠巨刀格挡。
砰!
刀锋和锤身碰撞,火星四射,一股强大的气场激荡出来了,形成了巨大的虚空领域。
“黄汉升,昔日一刀,某家心中已记五载,今日当奉还于你!”牧山勇如暴熊,招招夺命,双手挥铁锤,大有碾压一切的气势。
“你功力虽然长进不少,可对上某家,你还不够资格!”黄忠沉稳,刀势密不透风,仿佛金钟罩,砸也砸不开。
两人在辕门之前,不到一刻钟,已交战将近一百余汇合。
别说张火周仓这些高手。
就算牧景也看得出来了,牧山已经用尽全力,但是黄忠尚留余力,高低已分,只不过黄忠并没有下死手,留了余势引而不发,看上去更是在喂招。
“不打了!”
牧山自己也感觉到了,连续三锤暴力,砸不进去,看着黄忠却显露一副轻松的样子,顿时有些羞耻感,高手对战,十余回合就已经能摸透对方的深浅,他早已经感觉自己并非黄忠的对手,但是终究有些不甘心,硬着头皮打下去,可黄忠引而不发的刀势,让他有些心悸。
黄忠也缓缓收回长刀,面容淡如清水,道:“一别数年,西鄂侯的招式是越发的狂暴了!”
“哼,待某家锤法大成之日,与你必有一战!”
牧山冷喝一声,拂袖而去。
“这是……”牧景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他走上来,对着最熟悉父亲的老部下张谷问:“叔父,父亲这是怎么了?”
“世子,你从哪里把他给找回来的!”
“张宁给我找的护卫!“
“护卫?圣女殿下的面子可真大!”
张谷苦笑,道:“世子,我也不知道主公这是怎么了,但是主公一生征战,从无败绩,此人却让主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前所未见!”
“忠叔,你和父亲认识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牧景闻言,没有听到答案,又走过来了,看着黄忠,低声的问道。
“有点渊源?”
“能说说吗?”
“几年前,黄巾军攻打宛城,你父亲首登宛城的城头,其势势不可挡,但是我乃南阳郡兵的一个小军侯,岂能容贼人如此嚣张,持刀而战,三次击败败他的猛烈攻势,更是差点斩杀了他,不过他本能的反应躲过了我绝杀一刀,只是在脸上留下了我刀痕!”
黄忠跳下马,简单的说了一下两人的渊源。
“哦,原来如此!”
牧景苦笑,这世界还真不大,父亲脸上那一道疤痕,他一直有些好奇,到底何人所伤,只是父亲一直不曾言语,他也就不过问了,没想到居然是黄忠砍的。
“原来是他!”
“当年主公在南阳所向披靡,唯一一败,就是摆在一个无名氏之手!”
“他就是那个无名氏!”
“听当年主公还因此差点战死!”
一些牧山旧部顿时响起了当年宛城之战的那些事情来了,恍然大悟,更是对黄忠投去一些的不善的目光。
“世子,恐怕某家要告辞了!”黄忠拱手说道:“我与其父,乃是生死之敌,其父未必能容得下某,某在此处,可能会为世子带来不便!”
“忠叔此言大错!”
牧景连忙摇头,道:“昔日之事早已过去,双方立场不同而已,战场上,生死有命,父亲岂能因此事怨恨忠叔,再说了,忠叔乃是我景平营的人,自有我一力承担!”
如此悍将,牧景要是把他放走,那真是傻了不能再傻了。
“好吧!”
黄忠是一个信守诺言之人,他拱手的说道:“既然世子不在意,那某定当恪守当初了诺言,护卫世子左右!”
一场小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使者来
一夜过去了。
第二日,太阳如平日般缓缓的升起来了,春夏之间的阳光,倾洒在雒阳东郊的平原之上,让人感觉很是温暖。
“呵!”
“呵!”
牧景休息一夜,精神很好,一大早就起来了,想到昨夜的事情,考虑再三,特意在牧山的营帐外面打拳,打的虎虎生威,发生气势不凡的叫声。
“别再外面叫了,一大早了,不嫌烦啊,进来吧!”营帐之中,很快就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
牧景二话不说,连忙收起拳势,揭开门帘,迈步而入。
营帐之中,牧山衣袍整齐,明显已经起来有一会了,正跪坐案前,手握一卷书籍,仔细的看着,这些时日,他都已经养成习惯,每日坚持读书。
一开始牧山是有些不适应的,他宁可练武,也不会安静读书,这对他来说,有些郁闷,不过在蒋路数次规劝之下,倒是慢慢的适应了,养成了习惯。
牧景小心翼翼的观察父亲的脸色,然后才道:“父亲,昨夜休息的可还好!”
“不太好!”
牧山硬邦邦的道。
“其实”牧景措辞了一番,道:“当年的事情忠叔也是各为其主而已,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记得了!”
“哼!”
牧山冷哼:“若非是你带他来,他进入营寨第一步,我就安排强弩狙杀他的,我牧山此生,凶险无数,唯一次,几乎战死,就是在他的刀下,但是这对我来说,战场上,成败生死,早有天命,不算什么,他比我强,我认了,我恨的是,若非不是他撕裂了当初宛城的防线,孤军杀入,我们不会吃了败战,渠帅也不会战死!”
张曼成与他,有知遇之恩,有再造之情,他视如父兄。
张曼成的死,才是他心中最大的恨。
“还有这茬?”牧景脑壳疼了。
“我曾起告诉自己,若是再见他之日,不惜一切代价,必取他性命,告慰渠帅在天之灵!”
牧山狠狠的说道。
“父亲,雒阳城中,若非他数次维护孩儿,恐怕孩儿已死,他对孩儿,乃是救命之恩!”牧景拱手说道:“邙山之上,他更是两次为孩儿断后,才护得孩儿逃出生天,孩儿绝不容父亲杀他!”
“若是为父一定杀他呢?”
这句话牧山说的。
入了这军营,牧山就是王,他说生,就是生,他说死,就是死。
黄忠是猛将,天下少有的猛将,武艺已经登峰造极,但是他终究是之血肉之躯,猛将很重要,人力不可逆天,在强大的武者,面对源源不断进攻,也会有力气竭尽的时候,在加上强弩这种高强度远攻兵器狙杀,更是难逃生天。
“孩儿愿以身而挡!”
牧景执着。
“即使不惜忤逆为父吗?”
“孩儿不敢忤逆父亲,只是此乃救命之恩,孩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宁可共赴黄泉,亦不可遗憾终身!”牧景神情坚定。
“吾儿长大了!”牧山的眸光有些复杂:“翅膀长硬了!”
“孩儿不敢!”
牧景跪膝在地,俯首叩头。
“某暂且留他一命,但是这事情不代表就这么过去了!”牧山平静的道:“某不会动用军中儿郎狙杀他,此为不齿也,黄汉升最好能让他的武艺一直凌驾为父之上,若有一天,为父的武艺超越了他,当亲自斩杀他的头颅,以报渠帅之仇!”
“谢谢父亲!”
牧景擦擦冷汗,父亲这么说了,这事情算是过去了。
至于说有一天牧山的武艺能超越黄忠,他可不看看好,黄忠将近六十岁,还能和正值壮年的关羽打成平手,七十几岁还能射杀猛将夏侯渊,牧山虽强,可这辈子未必有武艺极限的那一天。
毕竟练武者都知道,越是后面,越是艰难,有人维持一个境界,终其一生,难以跨出一小步。
“坐吧!”牧山拍拍案桌旁边的坐垫,道:“和为父好好说说,你在雒阳的事情!”
“是!”
牧景上前,跪坐下来,然后从他进入雒阳开始,细细的把事情和牧山说了一遍,当然大部分都是报喜不报忧,不过牧山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京城步步艰辛,他如何不知。
“吾儿苦也!”
看着儿子带着稚气却显得成熟的脸庞,感叹了一下:“说到底还是为父太弱了,才至你于如此的陷境,不过如今为父来了,这雒阳城之中,谁曾欺负吾儿,吾都让他后悔!”
“父亲,孩儿不苦!”牧景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吾儿这书读的不错!”
牧山笑了笑。
“主公,蒋军师求见!”这时候守卫营帐左右的护卫来报。
“请!”
牧山收拾了一下衣袍,轻声的道。
很快蒋路就被请进来了。
“拜见主公!”蒋路行礼。
“昊明,过来坐!”牧山招招手。
“主公,雒阳城来使者了!”
蒋路坐下来,连忙禀报说道。
“使者?”牧山眯眼:“来的很快啊!”
他想了想:“不过我现在有皇子协在手,还需要和他们谈吗,直接攻入雒阳,扶持皇子协登上皇位,不是更好吗?”
“主公,万不可如此想!”蒋路道:“雒阳城我们不一定打得下,另外,扶持皇子登基,也未必可行,毕竟,如今太子尚在,皇子协虽亦有登基资格,可终究名不正!”
“那就见见吧!”
牧山道:“某家倒是要看看,这雒阳城里面那些高高在上的文官,想要如何安抚某家这数万大军!”
他想了想,问:“使臣何人?”
“名帖之上,乃是御史大夫,种劭!”
“此人我见过,一个不理党争,中立朝堂,却很有胆色,连天子都敢弹劾的厉害之辈!”牧景道。
文武百官,他最熟悉了,因为他上过朝,而且不止一次,这雒阳城之中,能数得上的大臣,他都记录在案,以防止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
“有胆色?”
牧山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昊明,去召集百将于营门之前,某倒是要看看,他敢不敢进来!”
“诺!”
蒋路点头,立刻去布置。
“另外,去把皇子协请来,我们乃是勤王之师,可不能师出无名!”牧山道。
“我去!”
牧景点头,躬身离去。
辕门之前。
一个中年,一袭朝廷官袍,头戴冠,身佩于,手握旌节,安心等待。
“大人,这牧山颇为无礼!”
“哼,面对朝廷之威,居如此傲慢,贼寇就是贼寇,难成大器!”
他身后好几人抱怨起来了。
“闭嘴!”
中年冷冷的道。
他的目光清冷,凝视前方,看着这一座雄伟的军营,拳头微微握起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次和谈,对雒阳局势的重要性,如果牧山被何进拉拢,大汉朝廷就彻底无望了。
“种劭大人,皇子请——进!”
蒋路走出来,拱手道。
“皇子!”
种劭心中一突,他明白了,皇子协恐怕已经落入牧山营中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进!”
“进!”
暴熊军两营战士,突然左右列阵,举兵吆喝。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交易成
“进!!!!!!”
“进!!!!!!”
左边是雷虎的先锋营,右边是周仓的飞骑营,两营的将士皆为暴熊军之中的精锐,都是从汝南战场的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悍卒,齐声之下,声势氤氲浓浓的杀气,宛如一片乌云,覆盖在天。
这种军中杀气的震慑,是能直通人的心灵深处,稍有不慎,那就会被震碎灵魂的,轻者白痴,重则当场身亡,若是一个普通人,恐怕此时此刻已经被吓得胆裂而亡。
“好恐怖!”
“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不敢进去了!”
使臣队列之中,好几个文官已经腿软,就要跪下来了,一个个脸色苍白,被吓得不轻啊。
“哼!”
但是种劭毕竟是汉朝名臣,他冷哼一声,目光左右斜睨:“汝等贵为朝廷官吏,代表朝廷出使,却如此懦弱胆怯,丢吾朝廷之威,实属耻辱!”
“大人?”
几人闻言,微微苦笑,目光看着种劭,颇为羞愧,倒是被种劭的一番话提起不少的勇气。
种劭在万军之前,神色淡然,沉着稳定。
他乃是当朝之上,位列三公之下,仍在九卿之上,掌言官之首的御史大夫,连当今天子他都弹劾过无数次,也曾见识风风雨雨,万军演武,区区声威,自然不能震慑他。
“好一个暴熊军,果是悍卒精锐,可想要凭借区区气焰,欺我胆怯,那就太小看我汉室之臣的胆魄了!”
他一步跨前,冷然一笑,手持旌节,无视漫天杀气,向着前方的主帐,跨步而入。
“好胆魄!”
“果然有几分的勇气!”
旁边的几个暴熊主将目光看着这个从刀兵威慑之下走进来的朝廷大臣,眼眸深处不约而同露出一抹敬佩。
古今往来,使臣无数,可能做到刀斧加身而不畏的真没有几个,种劭不过一介文官,却能在军中杀伐之气的压迫之下,走入军营之中,算是得到了他的认同。
自古勇者,都能得人尊重,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种大人,里面请!”蒋路对种劭的言语之中,也多了一份敬佩之情。
“带路!”
种劭其实额头上也露出了一丝丝的冷汗,不怕归不怕,可这种声势之下,也给他压力不少,让他见识了南阳军威,对于这一次的密谈,他有些的压力了。
“皇子殿下,太傅大人,种大人来了!”蒋路揭门帘而入,然后上前,拱手行礼。
“臣,种劭,拜见皇子殿下,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种劭拜门而入,看到营帐之上,高居首位的是少年皇子刘协,连忙跪拜行礼。
“种大人不必多礼!”
刘协被请过来多少有些忐忑的,但是牧山主动让出主位的动作,倒是缓和了他不少的紧张,毕竟牧山能在这时候顾忌君臣之礼,那就说明牧山心中多少有朝廷规矩。
“种大人,这是父皇生前册封的当朝太傅,牧山,牧太傅!”刘协开始变得主动起来了。
他的主动倒是让营中不少人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变了,变得复杂起来了。
“属下种劭,拜见太傅大人!”
种劭站起来,只是躬身行礼,这是属下之礼,在朝廷编制之上,太傅乃是秩俸万石,堪比三公,大司马和大将军这些职位的等地位,高于御史大夫之上。
朝廷明颁旨意,册封西鄂乡侯牧山为太傅,圣旨出了京城之后,恐怕已经落入牧山手上,牧山名正言顺领太傅之位,他不得不不拜。
“种大夫名誉大汉朝,某远在南阳也闻名依旧,今日得之所见,颇为心喜!”牧山眯眼,打量了一些种劭。
这话他倒不是客气话。
人在南阳,心在京城,对于京城格局,他早已经着手了解,目的就是为了知道儿子牧景的处境,这个种劭,他自然也有一点点了解。
种劭乃是汉室名臣种暠之孙,种暠乃是当年曾位列司徒,在士族这个体系来说,种劭也算是根苗正红,他少年好学,曾游学天下,钻心学问。
三十岁之后,一次在民间的论学之中,直言当朝权臣,大将军窦武,被下天牢,曾有人相救,规劝其,让他收回一些不利于大将军窦武的言语,然后对大将军行礼认错,他直言不讳,言语出口,岂能回之,得罪了窦武,几乎被斩首。
后来窦武被天子收拾了,他也因此而得到天子的另眼相看,自一文吏而起,直上青云,高居御史大夫之位,脾气耿直,宁折不屈,即使对他有知遇之恩,是他效忠如命的天子,他都曾今弹劾无数次,是朝廷上的一条疯狗,没有人喜欢,却也没有人愿意招惹。
“牧太傅说笑了!”种劭目光对上牧山,一瞬间,他感觉一股强大的压迫力直逼而来,让他险些退了一步,幸好他的心智坚韧,很快就回过神了。
“此人悍勇不说,凶意之强,过于狂野,不受约束,日后若是执宰朝廷,恐非朝廷之福!”
他的心中嘀咕了一下。
不过这话他不能说。
如今的局势,朝廷需要牧山,最少牧山是勤王而来,何进是弑君而逃,谁是敌人,谁是盟友,朝廷还分得清楚。
“种大人上座!”牧山伸出手,淡然的道。
“是!”
种劭持节,跪坐左侧。
“军中不饮酒,某以茶代酒,请!”牧山礼数很足,当然,这是蒋路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教会他的,在一些读书人眼中,其实是不伦不类的,但是在这种场合,在军营之中,算得上礼貌了。
“请!”
种劭也不急,握着茶盏,抿了一口。
茶过三巡,有说有笑,气氛还算很好,大家都没有上正题。
“太傅大人陈兵雒阳,恐有违祖训,不知何时撤兵?”牧山可以沉得住气,种劭不行,雒阳局势没有想象之中好,数万大军出现在雒阳城郊,已经引得人心煌煌,所以他主动起来了。
“种大人此言,某就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牧山看了一眼蒋路,蒋路点点头,他才放心的说:“某乃是受圣命而来,为了是勤王,诛叛逆,如今叛逆尚在,种大人要某撤兵,某如何对得起朝廷,如何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难道太傅大人还是攻打雒阳城不成?”种劭冷笑。
“种大人,打不打雒阳城,太傅大人说了不算!”
蒋路适当的时候为牧山代言:“皇子在上,我等自当听皇子殿下的命令!”
种劭闻言,眸光一冷,看了一眼蒋路。
牧山并不难攻破,他并非读书人,若是言语不当,便可让朝廷抓住把柄,届时可大做文章,以舆论之势,驱赶其离开雒阳,但是这个文士就有点难缠。
“不知阁下何人?”
“在下乃是太傅幕僚,小姓蒋,贱名一个路,字昊明,见过种大人!”
“蒋昊明?”
种劭眸光一眯,他没有听过这个人,但是也不敢小看,他深深看了蒋路一眼,才转过头去。
这时候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他必须让牧山表态:“太傅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你陈兵雒阳,到底是勤王,还是意图染指这朝廷大宝!”
“种大人此言过甚!”
牧山一脸正气,这话不用蒋路教他,都他都说了:“我牧山昔日误入歧途,幸得陛下开恩,方有今日之成就,位享庙堂之上,宗祠延绵,自当以身报皇恩,勤王北上,当是为诛叛逆,扶朝纲,岂敢有异心!”
“那今叛逆何进,在雒阳北郊之上,汝不发兵北郊,却图谋雒阳,难道不是狼子野心吗?”种劭拍案而起,无畏营帐众人,冷冷而道。
“居然敢怒叱主公,混账东西!”
“他找死!”
大营之中,众将暴怒,一双双冷眸瞪着种劭。
“种大人稍安勿躁!”
看热闹的牧景看着这有些压迫的气氛,这时候才缓缓站起来,他嘴角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吾父兴兵而来,乃是忠肝义胆,可朝廷却防如草寇,岂不是伤吾父之忠心,雒阳城的城门关闭,岂不是在防吾父之意,南阳义士,长途跋涉兴兵而来,却被挡在门外,何之道理!”
要打何进可以,必须入雒阳。
只有入了雒阳,牧山这个太傅,才算是名正言顺的当朝太傅,一日不入雒阳,一天都得不到天下人的认可,这就是朝廷正统的威力。
牧景如此说,就是告诉种劭,入雒阳,是条件。
“西鄂世子命可真大!”种劭自然认识牧景,他冷冷一笑。
“呵呵!”
牧景耸耸肩:“想要我命的人也不是一两个,当初朝堂之上要不了,这朝堂之外,他们自然也没有这个本事!”
种劭斜睨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他来之前,已经的得三公授意,算是代表了朝廷,有了谈判的底线:“太傅大人入京城,自当理所当然,可太傅兴兵万里而来,却看着太子殿下落入忤逆之手,可就辜负了陛下颁布的勤王旨意,若连太子都无法迎会京都,太傅大人恐怕也难让雒阳万千百姓相信,汝乃是勤王而来!”
牧山闻言,神色微微一沉。
蒋路也皱眉。
牧景的瞳孔也有些变色的。
这种劭还真是舌尖如剑,一下子把局势搬回来了,言语之中,就轻轻松松的把他们逼入一个不得不为之的局面之中。
他说的在理。
这个太傅位置,需要认可,并非一道圣旨可定。
若是满朝文武都不认可,这位置根本坐不稳。
掌朝政,并非带兵。
这是政治。
“迎太子,可入雒阳?”牧山声音沉沉。
“当!”
种劭双手微微拱起,代朝廷而应。
“好!”
牧山大手一拍,直接应了下来,沉声说道:“当吾迎回太子之日,百官若不开城迎之,休怪某以叛逆而论诸位朝臣!”
第二百二十七章 雒阳战起 一
种劭离开了,营帐之中有些寂静。
“殿下,营中简陋,怠慢之处,还是莫要见怪!”牧山深呼吸一口气,目光看着的刘协,沉声道。
“太傅大人不必如此,本皇子虽归为皇子,如今却有宫门而回不得,日后还要依赖太傅大人!”刘协的确聪慧,知情识趣,他站起来,拱手行礼之后,道:“本皇子有些疲倦了,就不妨碍太傅大人处理军务了,先去休息了!”
“来人!”
“在!”
“送殿下回营休息!”牧山摆摆手。
在景平将士的护送之下,刘协离开了营帐。
“主公,为何要应?”周仓脾气最不好,忍让至此,已是极限,看到刘协离开之后,立刻走出来,他拱手行礼,然后询问:“太子如今可是在何进手中,何进手握兵马不少,若是强行而战,我们也许得不偿失!”
“昊明,你来告诉他,某为何要应!”牧山平静的道。
“周将军,主公是不得不应!”
蒋路解析道:“主公虽有勤王之名,还有太傅之位,可与雒阳城而言,于朝廷文武百官而言,没有一点人脉,没有一点根基,更没有一点声誉,如何能让人信服,唯战而已!”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满朝文武的眼皮底下,太子殿下被何进劫持,此乃耻辱,若是主公能击败何进,夺回太子殿下,迎回雒阳城,必可震慑文武百官,亦可扬名雒阳民众,此战不管如何,吾等是不得不打!”
“原来如此!”
“太复杂了!”
“要我说,直接打入雒阳城就行了,哪有这么多废话!”
“我倒是看看雒阳挡得住我们暴熊军的锋芒!”
众将虽听明白了,但是终归是地方将领,没有对朝堂有太多的敬畏,一个个反而抱怨起来了。
“都给我闭嘴!”
牧山低喝一声:“此事某已决议,尔等立刻下去整兵,收拾粮草辎重,明日清晨,太阳升起来之后,拔营西去,直逼西郊,某家要和何进一战!”
“诺!”
众将不管认不认同,军令一下,立刻拱手领命,不在言语,这就是数月以来,整顿之下,形成了军纪。
“蒋路黄劭留下!”
“是!”
两人拱手行礼,站立留下来。
牧景可管不了牧山的规矩,他很随意,招手把营外的亲卫将领霍绍招来,道:“中恒,你去我营中,把戏志才那厮叫来,他那破伤养了这些天,也应该差不多了!”
邙山一战,戏志才以一曲数百将士,牵引并州名将丁原的数千悍卒,可为一战成名,也彻底的把他的军事才能给表现出来了,如此大好人才,不用白不用。
“诺!”
霍绍连忙快步而去。
这时候牧山,蒋路,黄劭,三人已经开始对着一幅雒阳城周围详细,和一张整个河南尹的大致地形图开始商议起来了。
“先锋营一日可至此,某打算让先锋营先行,今夜拔营,连夜出发,先震慑一下何进!”
“何进乃是惊弓之鸟,会不会弄巧成拙!”
“如果他回禀向西,恐怕这是一场追击战!”
“所以先锋营可先行,不过要堵住西面的道路,防备他西逃!”
“若是他选择北撤呢?”
“不,他不敢,北面可是并州,并州军乃是丁原麾下,丁原在之前雒阳乱战之中,可是追击何进的主力,何进如果敢北上,必然遭遇并州军的穷追猛打!”
“……”
三人在南阳期间,曾合作剿匪,军事的商讨之中,已经有些默契,一人一句,倒是把局势说的很明朗。
“世子!”戏志才一席白衣,揭开门帘,迈步而入,先与牧景行礼。
“我们要打何进!”牧景长话短说,把事情说的一边。
“打何进?”
戏志才眸光一亮:“这是条件?”
“你怎么知道?”牧景问道。
“显而易见事情,朝廷之上岂会如此容易接纳一个外来之臣位列朝堂,他们打了怎么主意,不难猜啊!”戏志才耸耸肩。
“有何良策?”
牧景问。
“我现在连双方的兵力数量,兵力布置,行军状态……等等一无所知,我能有什么良策!”
“让你来,就是让你了解一下的!”
牧景指着台面上,道:“这是暴熊军和南阳军主力的资料,另外是一些打听来的何进消息,全在这里了!”
暴熊军是牧山嫡系。
南阳军就是黄巾军,只是该了一个名字,比较好应对朝廷,主将是黄劭,兵力也不少,经过了南阳的一番整顿,还连续为南阳剿匪,已磨合历练出来,亦然是精锐之兵。
牧山三人虽商议军情,但是自然也注意到了牧景和戏志才两人的对话,这里是主营,乃是所有军事文案的中心,行军布防图也全在这里,一般人是进不来的,就算进来,也会被严格搜查,也就是牧景,能随便带人进来而已。
“你可真放心某啊!”戏志才苦笑。
“一条船上的人,这条船没翻之前,你下得去吗?”牧景淡然的道。
“我是上了贼船!”
戏志才是一个洒脱的人,北邙一战,他就算还没有彻底归顺,也已有臣服之意,不然不会用心去打那一战,而且牧景在渡口等待的信任,让他的心中的防线已经彻底放下。
他坐下来,直接翻开了一份份关于暴熊军南阳军的文档,仔细的看起来了。
“景儿,这是何人?”
牧山一把抓着牧景过来,眸光闪闪,问道。
他对牧景的眼光从来都没有失望过。
李严。
蒋路。
这些如今他麾下的栋梁之才,都是牧景发掘出来的。
这个青年看起来很年轻,但是能让牧景如此优待的,恐怕又是一个人才。
“爹,你别打他主意!”牧景防贼一样防着父亲:“爹,我告诉啊,就是我们是父子都没商量,这是我的谋士!”
“混账,我是你爹!”牧山有些挂不住脸了。
“哼!”
牧景冷哼一声,直接甩他一个后脑勺。
“主公,这是戏志才,别看他年轻,他之才具,远远在我之上!”蒋路自然认识戏志才,他低声的告诉牧山:“若能得此人相助,主公必如虎添翼,吾愿退位让贤!”
所谓退位让贤,就是把第一军师的头衔让出去的意思。
“当真!”
牧山虎眸闪闪发亮,能让蒋路如此倨傲的一个人认可,岂是泛泛之辈,他越发的感兴趣了。
“蒋昊明,我记住你了!”牧山恨得牙痒痒的,想要把蒋路拉出去揍一顿。
“世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蒋路贼兮兮的笑起来了。
他很小心眼,当初被牧景坑的事情可一直记住,只要有坑牧景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靠!”
牧景泪流满面,无语问苍天。
营帐之中,讨论继续进行。
牧山黄劭蒋路三人依旧在激烈的商讨每一个行军环节,打仗之前,必须要做仔细的战略部署,这是不可缺的,而戏志才和牧景两人正在翻阅资料。
戏志才要熟悉暴熊军和南阳军的兵力和制度,还有装备等等,而牧景离开牧山已久,也同样需要了解这些兵力,夜色渐渐的降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