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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盛唐崛起txt下载     盛唐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零九章 回家第一弹

    朝堂上,一场博弈悄然拉开了序幕。

    杨守文的密折以六百里加急送至武则天的案头之上,也让朝堂上的气氛顿时紧张。

    堂堂密使,居然在金城遭遇袭击?

    身为朝廷命官的金城县令,被人谋害不说,连金城县尉也与贼人勾结,甚至在事发之后,满门被贼人杀害……这分明就是在打朝廷的脸,打武则天的脸,而且是啪啪作响。

    太嚣张了!太猖狂了……

    本来,狄仁杰过世之后,武则天已很少过问朝堂政务。

    可是在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不禁勃然大怒,立刻下旨命大理寺彻查此事。同时,奉宸府也出动了密探,在洛阳城中横行。在张易之兄弟的指示下,把神都闹得是鸡犬不宁。

    “自国老故去,朕常反思,以往是否过于刚强。

    可是现在看来,非是朕刚强,而是有一些人总想无事生非,想要搅动朝堂的动荡。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查!给朕查个清楚。朕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想要坏了朕的江山。任何人胆敢阻止,皆以同案论处,绝不留情。”

    武则天这道旨意一出,顿时人心惶惶。

    特别是那些已经被张易之兄弟折腾的苦不堪言的朝臣,更是欲哭无泪。整个洛阳城,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武则天登基时展现的铁血手段,许多人至今还记忆犹新。这一次,虽然没有了周杰、来俊臣、侯思止之类的酷吏,但张氏兄弟的手段却不遑多让,甚至更加可怕。

    来俊臣这些人说穿了,是奉旨行事,或有私心,却还识得大体。

    可张易之兄弟却不一样,他们更多时候是借机敛财,并且贪得无厌。打着武则天的名号,奉宸府的爪牙们倾巢而出,敲诈勒索无所不为,手段之残忍犹甚于酷吏。

    一时间,神都谈‘二张’而色变,所有人都变得谨言慎行。

    随后,武则天又发出第二道旨意,召巴州刺史明琰返还洛阳,出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短短数日里,朝堂上人事变动频繁。

    一些昨日还在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朝臣,一夜之间发配的发配,入狱的入狱……令人感叹物是人非。

    凤阁侍郎姚崇被迫辞官,张柬之出任鸾台侍郎,张悦则被委任凤阁侍郎。

    同时,原兰州刺史被就地罢免,押送回神都,并州长史魏元忠,则暂领兰州刺史一职,彻查金城一案。在这一系列的人事变动中,有一些人留意到,一个名叫吕程志的人,被派往金城,暂领金城县令一职。同时离开洛阳的,还有去年的武进士仆固乙李。武则天下旨新设丽水军,驻扎金城关。而仆固乙李,就是丽水军军使。

    仆固乙李,大家还熟悉一些,是九姓铁勒之中的金微山仆固部落,送来洛阳的人质。

    去年,他参加了恩科,并夺得三甲。

    只是这三甲中,武状元杨守文如今出家了,另一个武探花武崇训则在外面历练了半年后返回洛阳,如今是左卫将军。相比之下,武榜眼的仆固乙李就显得默默无闻,没有什么人关注。但这里是洛阳,只要有心就能查到,仆固乙李和杨守文颇有交情。

    随后,吕程志的身份也被揭开,居然是杨承烈身边的书记。

    人们都知道,武则天颇为看重杨家父子。可是却没有想到,会如此的看着这对父子。

    仆固乙李也就罢了,毕竟是武榜眼,还说得过去。

    但吕程志算什么?不过是杨承烈身前的一个书记,幕僚,如今竟做到了一县父母官。

    这对于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人而言,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

    神都,风云变幻。

    杨守文并不知道,因为他的事情,洛阳已经闹翻了天。

    事实上,就算他知道了,也未必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任他洪水滔天,关他何事?

    不过,他还是可以感受到一些紧张的气氛。

    特别是当他抵达华阴县的时候,遇到了奉杨承烈之命,率部前来接应杨守文的张九龄、杨从义一行人。

    夫蒙灵察见此情况,就向杨守文告辞。

    他此次主要是为了保护杨守文返回洛阳,既然洛阳派来了人马接应,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杨守文也表达了感激之情,并请夫蒙灵察代他向夫蒙令卿道谢。毕竟,夫蒙令卿原本并没有发兵保护他的责任,可是却主动派了儿子过来,终究是一场缘分。

    “九郎,家中可还好吗?”

    一晃,也有大半年没有见到张九龄了,杨守文在见到这位未来的大唐名相时,也是非常高兴。

    张九龄表字子寿,不过熟悉的人,还是喜欢唤他九郎。

    听了杨守文的问话,他顿时苦笑起来。

    “还能怎样,乌烟瘴气。

    青之你人虽不在洛阳,却把个洛阳闹得天翻地覆。这次金城的案子,令陛下大发雷霆之怒,下旨要彻查……不过,依我看这件事也查不清楚,或者说无人敢查清楚。”

    “哦?”

    张九龄压低声音道:“牵连太深了!”

    他没有把话说明,杨守文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不过,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最后的结果会如何。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恭喜你。”

    “什么事?”

    “前些日子,弘农杨氏派人到洛阳,与杨公商议归宗之事。

    听杨公的意思,已经商议的差不太多,估计明年清明前后,你就可以正式回归弘农杨氏。”

    明秀一旁听了,顿时眼睛一亮,连忙道喜。

    可杨守文却不知喜从何来,一脸平静。

    对于弘农杨氏,他没什么归属感。说实话,他父子能够走到今天,和弘农杨家也没有太大关系。能不能归宗?在他看来并不重要。只不过,这是祖父杨大方的遗愿。

    若能归宗自然好,以后也能有个依靠;如果不能归宗,他也不在乎,无非是一个出身罢了。

    “既然如此,咱们就歇息一晚,明日早点动身。”

    杨守文话锋一转,便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他确实有点想家了,想父母,想桃花峪,还有那翠云山上的某个人……

    只是,正应了那句话,人生不如意十之**。杨守文越是归心似箭,这老天就越是不作美。当晚,一场大雪忽至。据张九龄说,这场雪是今年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清晨醒来,只见寒风呼号,狂风卷裹着鹅毛大的雪花飘落,天地都变得混沦起来。

    放眼望去,白皑皑一片。

    杨守文从台阶上下来,发现积雪已经没了小腿。

    这么大的雪,肯定没有办法上路。就算是强行上路,估计也走不得太多的路程!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在鹿桥驿安顿下来,等待风雪止息。

    这场号称是久视元年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足足持续了三天。

    三天里,雪忽而大,忽而小,却接连不断。有时候,清晨看上去好像已经停下来,可是等收拾好行囊准备启程时,风雪忽倏而至,使得杨守文又不得不更改行程。

    好在,杨守文性子绵柔,而明秀又是个随遇而安的家伙。加之江南少有如此豪雪,以至于明秀显得有些兴奋,于是买来了酒水,整日里拉着杨守文和张九龄饮酒赏雪。

    对此,杨守文也颇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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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终于止息。

    骄阳当空,一扫数日来的阴霾,令人精神为之振奋。

    杨守文一行人,终于再次启程,踏上了前往洛阳的归途。其实,鹿桥驿距离洛阳已经不算太远,如果在正常的情况下,也许用不得一天就能抵达。可是现在,因为这场大雪的缘故,使得杨守文等人行进速度非常缓慢,整整走了两日,才过了慈涧,抵达千金堡。

    雪后,方晴。

    雄伟的洛阳城在一片白皑皑的雪景中,更显巍峨壮丽之色。

    杨守文勒住马,眺望城廓,突然间大声喊道:“我回来了!”

    空旷的原野上空,回荡着杨守文的声音:回来了,回来了……虽然不过是大半年,可是对杨守文而言,这次再来到洛阳城的时候,感怀却完全不一样。去年,他从长洲返回,还只是一个征事郎。而现在,他知道这洛阳城里,除了父母兄弟之外,还有一个牵挂他的人。

    大半年来的出生入死,使得杨守文一直都精神紧绷。

    现在,到了洛阳城,他一下子就放松了,而一路奔波的劳累,也好像消失无影无踪。

    “走吧,咱们进城。”

    杨守文说着话,催马向前。

    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也变得热闹起来。

    耳听着熟悉的官话,眼见着繁华的景象,杨守文的话也渐渐变得多起来……

    他时而和张九龄说笑,时而又和明秀打趣,众人在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了洛阳城外。

    由于洛阳城西没有城门,所以杨守文等人要进城,必须绕到北门方可。

    而洛阳北门共有三座,其中龙光门连接圆壁城,直通皇城,故而长年关闭;而徽安门由于大雪的缘故,也没有开启。要想入城,他们必须经由安喜门才可以。只是这安喜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人龙,当杨守文等人抵达时,一眼望不到队伍尽头。

    “怎么回事?”

    杨守文不禁诧异询问。

    张九龄苦笑道:“还不是因为那件事,如今洛阳城进出盘查非常严格,所以就变成了这样子。”

    这一路上,张九龄向杨守文讲解过洛阳的情况。

    杨守文知道洛阳如今盘查非常严密,只是没有想到,会严密到了这种地步。

    “看这样子,陛下是动了真怒。”

    “倒也说不得是陛下的原因,而是……”

    张九龄正向杨守文解释着,忽听得前方传来了一阵哭喊声。

    一队身穿黑衣,耀武扬威的人拦住了一个车队,似乎是要强行进行搜查。若只是搜查也就罢了,这些人把车上的货物翻得乱七八糟不说,还登上车辆,要车上的女眷下车。

    一个女人大声斥责这些黑衣人,却见那为首的黑衣人,一巴掌就把那女人打倒在地。

    “尔一贱人,也敢在爷爷面前指手画脚?”

    说着,他抬脚就要踹那女人,不想从车里跑出一个小丫头,一把抱住他的腿,哭喊道:“不要打我阿娘。”

    “小贱人,找死!”

    黑衣人一个不妨,险些摔倒。

    一旁的同伴,则大声耻笑,似乎是说他丢了奉宸府的脸面。

    那黑衣人勃然大怒,伸手就抓住那小丫头的头发,抬手一巴掌,打得小丫头一个趔趄便倒在地上,半张脸顿时肿了起来。不过,他似乎仍不肯罢休,上前还要殴打。

    先前被他打倒的女人见此情况,连忙扑过去,护着女娃,更连连道歉。

    黑衣人却不愿罢手,厉声喝道:“我现在怀疑尔等与反贼勾结,来人,给我把他们全都拿下。”

    身后的黑衣人齐声呐喊,就要一拥而上。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弓弦颤响,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唰的没入雪地之中。

    箭羽晃动,紧跟着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尔等那个敢越过此箭,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黑衣人被吓了一跳,忙扭头看去。

    只见一队骑军盔明甲亮,簇拥着几个僧人立马大道中央。

    为首的僧人,身披黑色貂皮大袍,手持弓箭,正冷冷看着他们。

    “我等奉宸府所属,奉张奉宸之命捉拿反贼,尔等休要自误。”

    黑衣人眼见僧人气度不凡,于是高声喊喝。他们这些日子来横行洛阳,虽然嚣张跋扈,却也是有眼色的。所以,他连忙亮出了身份,想要把那僧人给吓退。毕竟,这一招非常有用。如今这洛阳城里,二张气焰熏天,谁又敢不卖奉宸府的面子。

    哪知那僧人闻听,却冷笑起来。

    “张奉宸?

    我只听说过奉宸卫,却不知道什么张奉宸。至于那奉宸府,不过一群跳梁小丑,也敢在此张狂?我再说一遍,哪个敢越过箭矢,休怪我手下无情。”

    这家伙是谁?直恁嚣张?

    奉宸府的爪牙见状,也是勃然大怒。

    其中一个黑衣人更不信邪似地道:“老子就是要过去,你奈我何?”

    说着话,他抬脚就迈过了箭矢。

    说时迟,那时快,马上的僧人突然抬手。一支利矢离弦射出,快如闪电,噗的正中那黑衣人的面门之上。黑衣人的脸上,犹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一头便倒在地上。

    刹那间,偌大安喜门外的官道上,鸦雀无声。

    僧人看着那些黑衣人,厉声喝道:“陛下让张易之追查金城案的同谋,却不是让你们在此骚扰平民百姓。普天之下,皆为陛下子民,尔等却狐假虎威,败坏陛下声名,与反贼又有什么区别?”

    他怒目圆睁,怒视黑衣人。

    “我乃杨守文,别人怕他张易之兄弟,我却不怕!

    以前朝中有狄国老可以震慑那些魑魅魍魉,如今国老故去,我不敢自比国老,但也要维护陛下声名。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真以为仗着张易之兄弟就能为所欲为吗?

    如果满朝文武不敢管,那我来管……

    来人,给我把这些败坏了陛下名声的逆贼全部拿下,谁敢反抗,给我就地格杀勿论。”

    明秀在杨守文的身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而张九龄先是一怔,旋即好像明白了什么,也不禁轻轻点头。

    至于封常清等人,虽有些困惑,但也知道杨守文不会无的放矢。伴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的骑军齐声呐喊,纵马便冲向了黑衣人。此事,那些平民百姓已经躲到了旁边,兴奋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而黑衣人则乱了手脚,纷纷拔出刀剑,装腔作势。

    “青之,手下留情。”

    一匹快马从城中飞驰而来,马上的人隔老远就大声喊叫。

    杨守文却恍若未闻,厉声喝道:“我说过了,谁敢反抗,格杀勿论!”(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章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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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守文微微一笑,双手在胸前合十道:“卢君,我等着便是。”

    “不用等了!”

    就在这时,从人群中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紧跟着,人群分开,一队千牛备身簇拥一个女人走了过来。这女人一出现,令现场气氛顿时一紧。卢藏用连忙上前行礼,而杨守文也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姑姑,你怎地来了?”

    来人正是上官婉儿,她没有理睬杨守文,而是朝卢藏用微微一颔首,沉声道:“不用‘到时候’了,陛下已经知晓这里发生的事情,已派人召张易之过去,卢君无需再过问此事。”

    陛下,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事情?

    卢藏用闻听,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躬身答应,然后告辞离去。

    至于那二十七个家奴的尸体,卢藏用看也没看,更没有着人安排,就丢弃在官道上。

    等卢藏用走了,上官婉儿才把目光落在了杨守文身上。

    一双美眸打量了一番,她柔声道:“长老,这次西行,辛苦了……若是被裹儿知道你消瘦如斯,不晓得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走吧,先随我前去上阳宫面圣再说。”

    说着话,她伸手便牵住了杨守文的手,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上官婉儿又停下来,扭头对张九龄等人道:“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四郎和小高,你二人便回桃花峪候着吧。长老这边面圣之后,也要去桃花峪潜修。”

    对了,武则天有旨意:三年内,杨守文不得入洛阳。

    管道旁边,一辆马车早已备好。

    上官婉儿拉着杨守文径自上车,随后在千牛备身的保护下,缓缓驶离官道,向上阳宫行去。

    上阳宫在城里有一个宫门,在城外还有一处宫门。

    杨守文上了车,忍不住问道:“姑姑,怎地来的这么巧?你若再不出现,我都不知道该怎生是好了。”

    那双美眸扫了杨守文一眼,上官婉儿道:“你会不知道怎生是好?

    以我看,你恨不得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个假和尚回来了,回洛阳了。”

    “嘿嘿!”

    杨守文顿时笑了,搔搔头,没有言语。

    他自然明白,他的所作所为,瞒不过上官婉儿的眼睛。

    他今天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为了刷存在感,让人们知道,他已经回来了!要知道,洛阳的形式现在很复杂,那梅花主人藏在暗处,无人知晓他的身份。虽然还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历,可是杨守文却知道,这梅花主人,绝非等闲之辈。

    他就是要打草惊蛇,他就是要高调起来。

    他要把自己呈现到所有人的视线之中,这样一来,梅花主人即便想要对他不利,也会三思而行。

    没错,他想杀杨守文!

    但他也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武则天,还有许多人都会关注着杨守文。

    于是乎,杨守文就安全了……

    “不过你这样做很好,我本来还想着,该怎么保护你,没想到你自己已有了主意。”

    上官婉儿说着,噗嗤笑了。

    “青之,你这次西域之行看样子收获不小,比之从前,要进步许多。”

    杨守文也笑了,轻声道:“这不是被逼的嘛。”

    说着话,他话锋一转,露出凝重之色,“姑姑,我这次西域之行,未能完成陛下的任务,陛下不会怪罪我吧。”

    “这与你无关……其实让你去西域之前,陛下与我都已有了心理准备。

    这也是颜织命中注定,去年他回来时,桓道彦就曾对他说,他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让他不要离开洛阳。可颜织最终还是决定西行,因为他知道,他必须过去。

    西域小鸾台设立之初,由于种种原因,无法似在中原那样展开。

    当时派颜织去,也是因为他有这样的才干……他后来组建了西域小鸾台,也曾明言最大的问题是,万一发生了危险,整个西域的小鸾台,也就要陷入瘫痪之中。本来,他已经决定这次西行之后,要进行调整。可是现在……小鸾台已不复存在。”

    说着,上官婉儿向杨守文看过来,同时伸出了手。

    杨守文一怔,忙从挎包里取出了那封书信,轻声道:“这封书信,我已看过内容。但由于信上沾了血渍,很多内容已无法看清楚,所以还请姑姑莫要怪罪我才是。”

    “怪罪你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从杨守文手中接过了书信,上官婉儿也没有打开看,只陷入了沉思。

    杨守文也没有打搅,静静坐在一旁。

    马车沿着道路缓缓行驶,在抵达毂水河畔之后,上官婉儿带着杨守文从马车上下来,登上了一艘停靠在岸边的画舫,而后自水门进入上阳宫,直奔丽景台方向而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百一十一章 怛罗斯

    丽景台,观风殿所属,位于提象门外。

    天色将晚,漫天红霞。站在丽景台,可以把整个观风殿建筑群尽揽视线之内。白皑皑的雪,在红霞的映衬下,透出一股子莫名的迟暮气息,恍若这上阳宫的主人。

    “陛下在本院召见张易之兄弟,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上官婉儿凭栏而立,对杨守文轻声道:“待会儿见到了陛下,你可不要再莽撞了。”

    “姑姑放心吧,我知道。”

    “这次西域之行,有何收获?”

    “安西动荡,驻军人数明显不足,且有些人似乎是藏有私心,但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我这次去西域,没有和安西都护府的人过多交道。整体上感觉,安西都护府的将士们极为出色,不愧铁军之名。可是……唐都督才干卓绝,毋庸置疑。但他毕竟是陇右都督,很难分心他顾。安西地域广袤,若无专人打理,恐怕难以掌控。”

    “还有呢?”

    “我这次在碎叶城,冒然行事,分化了吉利元英和乌质勒父子的关系。

    吉利元英现在已被我安排去了咸海,相信很快能稳下来。只是,安西太大了,虽说西突厥已经分裂,实力锐减,却始终占据主动;而吐蕃对安西也是虎视眈眈,随时可能会进犯。再加上突骑施的实力在不断增强,而******也在不断向安西渗透……

    陛下必须要增强在安西的兵力,方能稳定局势。”

    “这……”

    上官婉儿苦笑一声道:“陛下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从目前而言,实在是无力再想安西增兵。

    青之你应该清楚,从万岁通天元年开始,河北道战事不断。

    陛下一直希望能把河北道掌控起来,奈何河北道势力错综复杂,至今仍未能实现。

    大祚荣建立震国,陛下曾数次想要出兵,将之剿灭,却又因为种种原因,最终不得不将之放弃。如今,能够维持住安西现有的兵力,已经是到了极致。本来,你找到了元文都宝藏之后,陛下想加强西北的力量。可结果呢?这笔钱一到洛阳,就被无数双眼睛紧盯着。凤阁鸾台,六部衙门,一个个都跑出来讨要,也令陛下为难。”

    说到这里,上官婉儿忍不住长叹一声道:“有些事,非陛下不想,而是无能为力。”

    如果从后世的史料来看,武则天执政时期,无数次祭起屠刀,杀戮宗室以及元勋贵族,打压门阀贵胄。十年下来,理应是独断乾坤,早已经把朝堂上下掌控手中才是。

    可是当杨守文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才发现事情并非如他想象的一样。

    武则天数次大开杀戒,更使用酷吏周兴来俊臣之流,有时候也是无奈之举。一个女人,在一个以男人为尊的时代想要成为九五之尊,难度很大。有的时候,她不得不用铁血手腕来稳定局势……当然了,这也有李唐的继承人不太合格的原因。

    但不管她杀多少人,有一些人始终无法碰触。

    这些人不会从正面和她抗衡,但是却在暗地里不断做手脚,一点点的削弱武则天的声望。

    圣历元年,黙啜入侵河北道;万岁通天元年,李尽忠孙万荣造反;圣历二年,大祚荣建立震国……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其实都在不断的削弱武则天的掌控力。

    有这么一伙人在牵制着武则天,武则天又怎可能对外取得胜利?

    杨守文疑惑看着上官婉儿,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隐秘的事情。

    “陛下已经老了,狄公故去之后,也让她非常难过。

    她既然已经决意把江山交给了太子,所以不会再有变化。以前,狄公在的时候,还能为她排忧解难,可现在……陛下也不知道,身边的人,究竟有多少是真心跟随。

    也正因此,她放纵张易之兄弟……只可惜,那两兄弟全都是废物。”

    上官婉儿说着,眼中闪过了一抹不屑之色。

    杨守文心里一动,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线索。他刚要开口,哪知丽景台外传来了尖亢的喊声:“圣人到!”

    上官婉儿连忙向杨守文使了一个眼色,而后整衣装,屈身相迎。

    杨守文则立在上官婉儿的身后,躬身低头。

    武则天来到了丽景台,挥手示意侍从宫女们退下,只带着张大年一人走进了过来。

    “婉儿,起来吧。”

    她沉声道,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杨守文的身上。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武则天了,但杨守文在她身前,却依旧感到有些紧张,甚至压抑。

    “杨青之,杨兕子,你可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武则天沉声说道,话语中听不出半点情绪来。

    杨守文低着头,心里没由来就是一突。若没有上官婉儿之前给他打底,他这会儿肯定就怂了。

    心里很紧张,不过嘴上却回道:“陛下,微臣的胆子,似乎确实不小。”

    “哈,你觉着,朕是在夸你?”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反正微臣觉得,陛下是在夸我。”

    武则天被气得笑出声来,她一甩手,哈哈大笑,在丽景台的龙榻上坐下。

    “你父亲是个实在人,除了喝多了酒时刚大放厥词之外,平常都本本分分;你母亲是个可人儿,知书达理,文采过人。偏偏你这个臭小子,整日里是不安分的紧。”

    武则天声音严厉,不过杨守文却听得出来,她并未生气。

    于是,他大着胆子道:“陛下,微臣哪里不安分了?”

    “说你不安分,你还不服气。

    朕问你,那洛水河畔的青园,又是怎么回事?”

    “啊?”

    杨守文愣住了,露出了一脸的茫然之色。

    他是真不知道这劳什子‘青园’,甚至是第一次听闻。

    “青之,你忘了之前你曾与杨墽他们说的事情吗?你离开洛阳后,继魏王他们召集了一大帮纨绔子弟,花钱买下了中桥两边的空地,建了一座园子,名为‘青园’。”

    “这个,微臣真不清楚。”

    “是啊,你不清楚……可你随便一个主意,却把个洛阳搅得天翻地覆。

    如今,你那‘青园’可是大大有名,往来洛阳的人,若不到青园走一遭,就算不得踏足神都。一群无赖子,在里面又是赛狗斗鸡,连带着许多朝中大臣也频频光顾。

    杨长老,你好大的手笔……只一个小小的园子,就把这两京的纨绔子全都召集起来,意欲何为?”

    杨守文这时候也听明白了!

    年初时,他对杨睿交他们说的事情,已经办成了……

    不过看样子,这规模有点大,影响可是不小啊。只是,你们闹腾归闹腾,干嘛要把园子换作‘青园’?他娘的,这个锅,老子可不要背。

    想到这里,他刚要辩解,不想武则天却话锋一转。

    “此次西域之行,你做的不错。

    两次平乱,总算是没有辜负朕对你的期望。至于颜织……却怪不得你,朕也不会找你麻烦。不过,朕想听听你对安西的看法,还有那个波斯公主,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杨守文有点跟不上武则天的思路。

    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忙躬身把他的一些想法,一五一十,向武则天阐述……

    其实,他说的这些,此前都已经密奏过了。

    但武则天似乎更想听他亲自讲述,所以只好打起精神。

    “你的意思是,让吉利元英牵制乌质勒。

    可你又怎能确定,那吉利元英会一直臣服于你?”

    “启禀陛下,胡人无义,不可轻信。

    所以,臣才想到要呼罗珊的波斯遗民在五弩失毕定居……那米娜公主是个聪明人,她很清楚,想要在安西站稳脚跟,没有陛下的扶持,根本无法做到。所以,她会紧贴陛下,听从陛下的差遣。而波斯遗民有十万之众,非但可以牵制吉利元英,包括西突厥五弩失毕同样会受到牵制。对安西而言,波斯遗民是外来人,势必受到排挤。

    同事,臣以为接纳波斯遗民,还可以从某种程度上,防范大寔人东进。

    这样对安西而言,能免去西面的威胁,同时进一步加强对吐火罗和西突厥的控制。”

    武则天沉默不语,只静静听着杨守文的解释。

    半晌后,待杨守文说完,她看向了上官婉儿道:“婉儿,你怎么看待此事?”

    “奴婢以为,召机长老说的不错,若波斯遗民定居濛池,与安西的确有莫大好处。

    特别是大寔人……休看大寔人现在和我们没有开战,可事实上,这几年来却小动作频繁。波斯遗民和大寔人有着先天的仇恨,所以一定会主动抵御大寔。这样一来,朝廷在咸海一带的兵马就可以撤回龟兹,用以加强对安西的控制,是一件好事。”

    “嗯,朕也是这么想。”

    武则天点了点头,突然道:“既然如此,就派人过去,告诉那个公主,朕准许他们定居濛池。

    不过,还要给那里取一个名字……婉儿,怛罗斯,你觉得这个名字如何?”

    杨守文在一旁听到武则天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不由得一震。

    这个地名,他并不陌生。

    历史上的怛罗斯之战,是大唐对安西失去控制的转折点。

    高仙芝在怛罗斯战败之后,也曾数次想要反击。可惜那时候,爆发了安史之乱,以至于朝廷根本无力再去顾及西域,最终使得大唐帝国,乃至于整个华夏,失去了中亚地区。

    杨守文万万没有想到,怛罗斯竟然是这样子出现。

    他猛然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武则天。

    而武则天也觉察到了杨守文的动静,不禁诧异问道:“青之,你难道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吗?”

    杨守文连忙摇头,“臣并无异议。”

    他甚至不知道‘怛罗斯’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又如何发表意见?

    而且,历史上的怛罗斯未必就是现在的怛罗斯。就算是,那情况也发生了巨大变化。

    至少,现在的怛罗斯,有十万波斯遗民!

    ++++++++++++++++++++++++++

    武则天看上去衰老了很多,至少比之上一次时,差了不少。

    她蜷在龙榻上,上官婉儿为她轻轻捶着腿,而杨守文就垂手站在一边。

    “安西的事情,就这样吧……青之你的建议,朕会酌情考虑,尽量加强对西域的控制。

    另外,田扬名在十天之前,自尽了!”

    “什么?”

    “安西副都护田扬名在十天前,与都护府自尽。”

    武则天嘴角微微翘起,勾勒出一抹森然之气,冷冷道:“朕的副都护,竟然会和阿悉吉叛军勾结一起,甚至在播密川偷偷放走了叛军,同时还瞒过了数万大军的耳目。

    朕今天接到了唐都督的奏疏,说田扬名畏罪自杀。

    青之,朕想要知道,你又是怎么看待这件事呢?”(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二章 云诡波谲

    田扬名?

    乍听这名字,杨守文还真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当武则天提到了安西副都护,他立刻就想了起来……

    是他?

    杨守文感到震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武则天,半晌说不出话来。对于薄露是怎么从播密川神不知鬼不觉的突围一事,杨守文怀疑过很多人,其中甚至包括了封思业。

    可他最终也没有想到,此事竟然和田扬名有关。

    说起来,杨守文对田扬名的印象挺好。

    在碎叶城出现危机的时候,他派了来曜前去相助。如果没有来曜那两校陌刀兵,碎叶城能否守住都是一个问题。此外,田扬名还在于田抵御了吐蕃的攻击,随后又加入围剿薄露的战事之中……虽然杨守文没有见过田扬名,可印象中他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才是。可这一转眼的功夫,田扬名就死了?而且还是勾结薄露的元凶?

    “陛下,此事当真?”

    武则天眼中闪过一抹哀色,看着杨守文道:“青之,你觉得,朕是否应该当真呢?”

    这一句话,包含了许多伤心和失望,更有一丝丝无法用言语表述的痛苦。

    杨守文蓦地醒悟过来,也沉默了!

    田扬名若是罪有应得,那百死不足以恕其罪;可如果他是被冤枉呢?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复杂了!首先,唐休璟会被牵扯进来,而他刚在洪源谷大败麴莽布支,战功显赫。而且,武则天对唐休璟非常看重,可说是把西北完全都交给了唐休璟。

    若唐休璟被牵扯进来,那武则天该如何处置?

    别的不说,单说这西北局势,一定会出现巨大的波动……

    所以,不管田扬名是不是被冤枉,武则天都会认为他罪有应得。这也是一个帝王的悲哀之处,许多人觉得,武则天执掌朝堂,乃九五之尊,做起事情可以随心所欲。

    可实际上呢?

    哪怕强悍如武则天,有的时候也是束手束脚,无可奈何。

    杨守文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武则天。

    眼前这个外表看去如四旬美妇般的女人,实则鬓角已经斑白,露出一丝衰老之色。

    “陛下,你需要我做什么?”

    武则天回过神来,听到杨守文这句话,顿时笑了。

    “朕能要你做什么呢?

    你这小子,少惹点是非,朕就很开心了……小小年纪,文不过一征事郎,武不过得了一个武魁,能帮朕什么事情?回去好好参悟佛法,需要闹事,听明白了没有?

    你要做朕的狄怀英,现在还远不够资格呢。”

    武则天似笑非笑,看着杨守文。

    而杨守文的脸,腾地一下子红透了……

    他在安喜门外大放厥词,想必已经传到了武则天的耳中。当时他不过是脱口而出,现在想起来,他的确是太嫩了,说出去难免被人笑话。

    “至于张易之兄弟,朕自会约束。

    朕不希望你们之间发生什么冲突,你只管老老实实做两年和尚,然后和裹儿成亲。”

    杨守文赧然一笑,点了点头。

    武则天似乎有些累了,优雅的伸了个懒腰,似乎不想再谈论下去。

    杨守文看到上官婉儿朝他使了个眼色,立刻明白了武则天的意思,忙躬身告退。

    可是在他走出丽景台后,才想起来,刚才和武则天的一番谈话里,似乎并未说太多关于西域的事情。还有金城案,武则天也没有询问多少,大多只是一笔带过。

    甚至,杨守文没有机会向她提起‘梅花主人’。

    就这么结束了?

    杨守文就这样一头雾水的再次登上了小舟,沿着毂水驶出了水门……

    “父亲?”

    当杨守文从船上下来,意外看到了杨承烈站在岸边。

    看样子,他已经等了许久,那张原本鸡略显粗糙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在岸边来回走动。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杨承烈了,以至于杨守文一下子有些发懵。

    看到他呆立在那里,杨承烈勃然大怒,“混账小子,莫非见了圣人,连老子都认了吗?”

    你个逗比!

    杨守文忍不住笑了,忙快步走上前。

    “老爹,你这一身戎装,可是越发的精神了。”

    “废话,你老子我一直都这么精神。”杨承烈一脸‘你懂个屁’的表情,不过那双眼睛,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在杨守文身上扫过。他的眼圈有些发红,突然把杨守文抱在怀中,轻声道:“兕子,这些日子确辛苦你了。”

    被杨承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杨守文先是一怔,旋即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这世上,若说谁会毫无保留的关心他,无疑就是老爹了!

    只是没想到老爹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居然突然就煽情起来,让杨守文很意外。

    “老爹,你怎知道我会从这边出来?”

    “这个……”

    杨承烈支支吾吾,片刻后轻声道:“我猜的。”

    月光下,杨守文发现老爹那张黑亮的脸,似乎变成了酱紫色。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和你通风报信。”

    “胡说八道,哪有人通风报信?”

    杨承烈的反应很激烈,而后又低声道:“陛下不是下旨,不许你踏足洛阳城中吗?

    如今那旨意并未撤销,我就猜想你可能会从这边出来……怎么,老子就是这么机智,就是这么聪明,你不满意吗?你个不孝子,你老子我现在可是执掌千骑的将军。”

    说完,杨承烈抬手,啪的拍了一下杨守文的脑袋。

    “走吧,这么晚了,你难道想要徒步走回桃花峪吗?”

    杨守文这才看到,在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他随着杨承烈登上马车,有昆仑奴黑大驾车,朝着翠云山方向行去。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夜空,月光如洗,洒落大地,和那原野中的皑皑白雪融为一色。

    “老爹,家里都还好吗?”

    “嗯,还不错……对了,你阿娘又怀了身子,所以不能出门。等天好了,再让她去看你。”

    “阿娘又有了身子?”

    杨守文瞪大眼睛,用一种敬佩的目光看着杨承烈。

    你老人家,还真是老而弥坚呢……

    杨承烈一脸得意,嘿嘿的笑了。

    不过,他旋即收起了笑容,轻声道:“你日间在安喜门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

    “哦?”

    “做得好!”

    杨承烈沉声道:“咱爷们走到今天,凭的是陛下的赏识,靠的是真才实学。只要真心为陛下做事,就算张易之那鸟兄弟再厉害,咱们爷们儿都不用害怕。我早就看不过那两兄弟了,只是不好出手,免得被人取笑。不过你不用客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出了事情,有爹给你撑腰。难不成咱爷们儿还能被他张氏兄弟吓到不成?”

    杨守文一开始,并未太在意。

    可是听杨承烈说完,他明显感觉到,老爹和以前,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

    倒不是说杨承烈原来谨小慎微,而是说那种气度,又很大不同。

    脑海中灵光一闪,他蓦地想起张九龄的话,轻声道:“老爹,你决定重归弘农了?”

    “是的。”

    杨承烈道:“弘农那边很有诚意,我实在不好拒绝。

    再说了,我们本就是弘农杨氏子弟,不管以前如何,可是我们骨子里流淌的都是杨氏的血脉。你阿爷临死,都想着能回归弘农。如今我这样决定,也是圆了他的心思。”

    这个年代,人们对于宗族的归属感,并不是杨守文能够理解。

    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和杨承烈争执,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争执的!不回弘农有不回去的好处;归宗认祖也有归宗认祖的优势。什么事情都是相辅相成,回归杨氏之后,他父子便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平民子弟,而是堂堂正正的名门贵胄。杨氏虽然不比五大姓,可是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力并不逊色任何世家,甚至还要强上几分。

    别忘了,武则天的母亲,就出身于杨氏。

    当然,归宗认祖固然能够利用杨氏的资源,可同时,也必须要担负起一些责任才行。

    杨守文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找个机会,把阿爷的棺椁运回来?”

    “那倒不必,你阿爷生前很喜欢虎谷山,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再惊动他的话,有些不妥。

    他要的,只是一个杨家的名分,其他的倒无所谓。”

    两父子坐在车中,低声交谈。

    不知不觉,杨守文就把话题引到了刚才面圣的事情上面。

    杨承烈想了想,轻声道:“兕子,这件事我以为,你不要再去过问了。

    陛下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并不想再追究下去……其实,有些事情,陛下看得比你我都要明白和清楚。只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决断,所以才故意和你装糊涂吧。”

    “你是说……”

    杨承烈犹豫一下,掀起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沉声道:“黑大,在路边停车。”

    黑大是个昆仑奴,两年前到铜马陌的时候,并不懂得汉语。

    不过这两年他就生活在神都,耳濡目染之下,也渐渐能够听得懂,说得出来,虽然不太熟练。

    听到杨承烈的话,黑大忙答应了一声,把马车停在路边。

    “传话下去,马车三十步内不得任何人靠近。”

    “好的。”

    黑大跳下马车,去向杨承烈的亲随传令。

    杨守文则诧异看着杨承烈,低声道:“老爹,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杨承烈的脸色,显得格外凝重。

    在杨守文的印象里,似乎只有当初在昌平遭遇攻击的时候,杨承烈才露出过这种表情。

    “还记得那份名单吗?”

    “嗯?”

    “就是你在虎谷山小弥勒寺找到的名单……还记得那里面有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吗?”(未完待续。)

    ...

第六百一十三章 无题

    明明不过两年,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杨守文甚至快要忘记了那封被他和杨承烈烧了的书信。不过,当杨承烈重又提起的时候,杨守文立刻回忆起来。

    “父亲,你是说……”

    “那封信的笔迹还记得吗?前些日子,我又见到了那个笔迹。”

    说实话,杨守文已经记不清楚那封信的笔迹是什么样子了。不过他倒是相信杨承烈所说,因为杨承烈在这方面,确实非常出众。十年的县尉生涯,让他对一些细节极为敏锐。

    “谁?”

    杨承烈轻轻搓揉了一下面颊,显得有些挣扎。

    杨守文看着他,脱口而出道:“莫非是和太子有关?”

    “胡说什么,太子怎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你忘了,圣历元年,太子刚从庐陵返回神都。而在此之前,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监控之中,怎可能做这样的事?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和任何人说。”

    “我像是那种嘴巴不把门的人吗?”

    杨守文说着,瞥了杨承烈一眼。

    这也让杨承烈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一下,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来。

    “相王。”

    出乎杨承烈的意料,杨守文并没有表露出惊讶之色。

    他看上去很平静,只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这并不难猜测。

    想当初在昌平的时候,杨守文就猜到这件事绝不简单。能够能让慕容玄崱出兵造反;能够令唐波若这种勋贵子弟勾结黙啜,开城献降;能够使河北道几乎不予抵抗,使得突厥兵长驱直入……这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其背景一定深厚。

    也正是这原因,李元芳在昌平出现。

    也正是这原因,陈子昂跑去昌平寻找书信。

    也正是这原因,迫使卢永成勾结粟末靺鞨人,甚至不惜攻打县衙……

    那个时候,昌平县绝对是八方风雨汇聚之地。也正因为如此,杨承烈杨守文父子在找到了那封信之后,即不敢声张,甚至还迅速烧掉,就是因为知道这里面很复杂。

    “父亲,你能够确定吗?”

    杨承烈深吸一口气,苦笑道:“这种事,哪能那么容易确定?

    不过凭我十年县尉的经验,我可以肯定,八成以上就是相王笔迹。这件事,我谁都不敢说,甚至连你阿娘都不敢告诉。现在说出来,我这心里面,也就轻松许多。”

    杨守文能够理解杨承烈的这种感觉!

    这件事太大了,大到杨承烈甚至感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相王,李旦……一个皇室贵胄,声望极高的大人物。别看现如今李显是太子,可事实上,李显远离中枢十余载,根本没有多少根基。可李旦不一样,他一直身处中枢,明里暗里的不断博弈,根基牢固。此前若非狄仁杰坚决支持,只怕李显也难坐稳太子之位。而最关键的是,李旦素以仁厚君子的面目示人,这声誉也非常好。

    如果被李旦知道,哪怕有武则天护佑,杨承烈也会非常危险。

    毕竟,武则天已经老了,很难再像十年前那样,大肆屠戮李唐宗室。如果她对李旦下手,肯定会触动很多人的神经。也许,武则天早就知道李旦的动作,却也无可奈何。

    杨守文突然明白,杨承烈为什么这么突然的决定,要回归弘农杨氏。

    有弘农杨氏,不一定安全。

    但是没有弘农杨氏,他父子就会更加危险。

    更不要说,这是一场博弈。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相王李旦未必会心甘情愿的退出角逐,甘心对李显俯首称臣。如果从这个角度来想的话,一些一直以来无法解释的事情,似乎一下子都有了答案。

    那批被劫持的元文都宝藏;颜织为何会暴露了行踪;薄露如何突破的播密川;以及疏勒边军的古怪行为……

    杨守文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仔细想想,如果不是李旦,其他人恐怕也没有能力去做这样的事情!

    “父亲,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杨守文说完,挑车帘从马车上下来。

    “我想一个人走走,天不早了,父亲早点回去吧。

    有些事情,你我父子心里明白就好,莫要轻举妄动。我想,陛下未必不知道这些。”

    杨承烈坐在车里,没有下车。

    他掀起车帘,沉声道:“兕子,你也多小心。”

    这句话出口后,不知为什么,杨承烈觉得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也许是有人和他分享了秘密;也许是因为,他找到了一个可以相信,甚至依靠的人。

    目送着杨守文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杨承烈突然笑了。

    +++++++++++++++++++++++++++++++++++

    已是隆冬,桃花峪早已不复那苍郁景色。

    银装素裹,火树梨花,是眼前桃花峪的真实写照。月光照进桃花峪的谷口,更显得几分清冷。

    谷中的茅屋依旧,亮着灯。

    当杨守文回到桃花峪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寒风呼啸,但是在吹入峪谷后,却变得轻柔许多。杨守文登上门廊,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师父,你怎回来的这么晚?”

    开门的是封常清,那小脸上带着几分焦虑。

    杨守文笑了笑,取下了身上的挎包递给封常清,迈步走进屋内。

    火塘里的炭火很旺,上面挂着一个铁皮水壶,里面的水已经沸腾,正咕嘟咕嘟的冒蒸汽。

    明秀在坐在火塘旁边的白狼皮褥子上看书,杨十六则蜷在一隅打盹。

    当杨守文进来,明秀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笑着道:“青之,看样子这次你惹得祸事不小。”

    杨守文脱下了身上的貂皮大氅,丢给杨十六。

    他在赤足走到火塘旁边坐下,道:“需要胡说八道,哪有什么祸事?

    陛下只是让我老实一些,不要招惹是非,然后就让我离开了……不过离开上阳宫后,遇到了老爹。他送了我一程之后,我觉得气闷,所以一个人走回了桃花峪。”

    “师父,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呢。”

    “晚上十六哥做的羊肉羹很好吃,我去热一下,给你垫垫肚子。”

    “也好。”

    封常清欢快的跑了出去,杨十六也跟着离开。

    “哥奴被你父亲召回去了,说明日让茉莉带着悟空他们过来。

    小高因为要回去交代任务,所以也没有过来……不过,一清道长一直都没有出现,却让我感到有些奇怪。按道理说,她若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跑来看你才是。”

    杨守文一怔,露出愕然之色。

    明秀说的没错,居然没有看到裹儿,的确是出乎杨守文的意料。

    他想了想,轻声道:“左右天快亮了,等天一亮,我去青牛观走一遭就是。”

    明秀点点头,又捧起了书本。

    杨守文不禁奇道:“四郎,你难道不想问我,陛下都给我说了些什么?”

    明秀笑道:“若是能说,你自然会告诉我;若是不能说,我问了你,岂不是让你难做?”

    听明秀这么一说,杨守文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知我者,四郎也。”

    杨守文说着,从火塘的架子上取下铁皮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水。

    “陛下看上去很疲惫,同时也和我说了很多话。

    我觉得,很多事情陛下其实都清楚,只是难以决断……四郎,我觉得,陛下老了!”

    最后那两个字,杨守文突然压低了声音。

    明秀抬头看着他,从那两个字当中,也领会了杨守文的意思。

    武则天老了,很多时候,未必能像以前那样果决。这种情况下,明家的动作,也要加快了。

    “青之,谢了!”

    杨守文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坐在火塘旁边,呆呆看着红彤彤的炭火,各自想着心事。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杨十六的喊喝声:“什么人,鬼鬼祟祟,还不立刻给我出来。”

    “我找召机长老,我是一清道长身前的奴婢,我叫小馒头。”

    一个糯糯的声音传来,杨守文已长身而起。

    他当然知道小馒头是谁,就是那个总跟在李裹儿身边,长着一张胖乎乎圆脸的小丫鬟。

    只是,这么晚,她来作甚?(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四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小馒头一脸的忧急,见到杨守文的一刹那,竟哇的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不要紧,着实让杨守文吓了一跳。

    “小馒头,你这是怎么了?”

    “长老,公主她,公主她出事了!”

    杨守文顿时懵了。

    不仅是他,就连明秀也感到非常吃惊。

    这里是神都,是天子脚下。李裹儿何等身份,又能出什么事情?

    杨守文连忙把小馒头领进了屋中,让她坐下。

    一旁封常清捧了一碗热粥进来,看到屋中的景象,也不由得一愣,露出了疑惑之色。

    “小馒头,快说,小过她怎么了?”

    杨守文把热粥送到了小馒头的手中,感觉到小馒头的手冰凉。这小丫头,恐怕在外面等了很久才过来,以至于手脚冰凉。这也让杨守文有一丝丝不祥的预感,可是又想不明白,李裹儿能出什么事情。在神都,哪怕李裹儿不再是公主,可又有谁敢惹她?

    小馒头喝了一口热粥,稳定了情绪。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轻声道:“三天前,宗正寺的李千金带着十名门仆突然上山,把公主带走了。之后,公主就一直没有回来,我去东宫询问,才知道她被关进了宗正寺大牢。”

    宗正寺?

    那又是什么玩意儿!

    杨守文不禁疑惑,扭头向明秀看去。

    “宗正寺,始建于北齐,宗正改称宗正寺卿或者宗正卿,副官为宗正少卿,皆为宗室人员出任,执掌皇族事务,管理皇族、宗族和外戚的谱牒,守护皇室陵庙。

    不过,陛下登基之时,杀了不少的宗室子弟。

    所以如今的宗正,是由吴王嫡长子李仁担当……李千金,是李仁的弟弟,从年纪上而言,比李仁还要大几岁。此人自幼入道,后为宗正少卿,还兼管着天下僧道。”

    杨守文听罢,恍然大悟。

    核算着,这所为的宗正寺,就是明清时期的宗人府。

    不过,由于唐代是以道教为国教,所以这宗正寺的职能还包括了天下僧道的管理。

    “李千金,为何要带走小过?”

    “因为,因为……”

    小馒头懦懦,犹豫了好久才轻声道:“公主在几日前,一把火烧了寿昌郡主的府邸。”

    “啊?”

    杨守文顿时懵了,脱口而出道:“寿昌郡主又是哪个?”

    不等明秀回答,那小馒头的小嘴就好像机关枪一样的响了起来,“长老居然不知道寿昌郡主?寿昌郡主,就是相王的嫡长女,早些年嫁给了崔真,就住在铜驼坊内。”

    相王的嫡长女?

    杨守文一听,不禁一阵头疼。

    之前,他已经知道了相王的真实嘴脸,而今又听到李裹儿烧了相王长女的府邸,难不成是要和相王李旦撕破脸皮的节奏吗?只是,他目前还没有做好翻脸的准备。

    “为什么要烧那郡主府邸?”

    明秀一旁,忍不住插嘴问道。

    若是这样,倒也说得过去,为什么会是宗正寺派人把李裹儿关押。那相王好歹也是皇子,虽然最终功亏一篑未能成为太子,可是这底蕴却很深厚,远非李旦可比。

    李裹儿烧了寿昌郡主的府邸,妥妥打李旦的脸。

    那么宗正寺出面,也就在情理之中……只是,杨守文却知道,李裹儿虽然有些刁蛮任性,却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她好端端在这边出家修行,为何要去烧别人府邸?

    “对啊,为什么要烧郡主府邸?小过虽然任性了一些,却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提起这个,小馒头那张胖乎乎的圆脸顿时通红。

    她气呼呼道:“因为那个贱人陷害公主。”

    “小馒头,你说的贱人又是哪个?”

    “就是寿昌郡主那个小婊砸……是公主教我的,她对我说,寿昌就是一个小婊砸。”

    小婊砸这种妥妥的后世口头禅,还是杨守文教给李裹儿的。

    听小馒头这么说,杨守文不禁蹙起了眉头,沉声问道:“小馒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我详细说来?”

    小馒头把热粥放在一旁,挥舞着小拳头,显得格外愤怒。

    “亏得公主把那个小婊砸看作是朋友,没想到那小婊砸却勾结外人,企图陷害公主。

    此前,公主听闻长老你在金城遇险,非常担心。于是她就想去大兴国寺为你做一场法事祈福。正好寿昌那小婊砸过来,公主也没有防备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那个小婊砸,还约她一起前去。谁料想法事当天,公主到了大兴国寺之后,却遇到了……”

    小馒头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突然停了下来。

    杨守文正听得入迷,李裹儿对他的关心,他非常感动,同时又很好奇,李裹儿到底为了什么要和那个劳什子寿昌郡主开撕,而且还撕的这么狠,把人房子都给烧了。

    “遇到了谁,说啊!”

    小馒头压低声音道:“武崇训,武二郎。”

    “嗯?”听到这个名字,杨守文愣住了。

    他依稀记得,武崇训在去年武科之后,就外放了出去。是外放去了何处?杨守文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好像是关中的某个地方。按道理说,他不是该在关中吗?

    “武崇训,回洛阳了?”

    “两个月前,他就被召回了洛阳,如今是左卫将军。”

    这就左卫将军了?

    仆固乙李苦苦等待了一年,才得了机会,外派成为一军军使。可这武崇训倒好,一年的功夫,已经成了左卫将军。而他这个武魁,现在还苦兮兮的在桃花峪出家。

    同人不同命,谁让人家生了个好人家?

    杨守文心里很不痛快,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还真是平步青云,升的好快啊……”

    他没有再询问下去,因为他大体上已经猜出了端倪。

    毫无疑问,肯定是这个武崇训贼心不死,跑去骚扰李裹儿,结果把李裹儿惹怒了。

    小馒头偷偷看了一眼杨守文的脸色,怯生生道:“长老你别生气,这件事真的和公主无关……武崇训回来之后,曾到太微宫找过公主,但是公主并没有理睬他。都是寿昌那个小婊砸,她偷偷把消息告诉了公主,结果那个家伙跑去大兴国寺捣乱。

    公主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一怒之下烧了寿昌的房子……那天是寿昌跑的快,不然公主一定会收拾她。不过,她虽然跑了,公主还是把郡马崔真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杨守文的脸上,强挤出了笑容。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

    上官婉儿没有提起,武则天没有提起,包括老爹也没有提起……

    这让杨守文非常不快,同时又对武则天,产生了一丝丝的怨念。好嘛,我在西域出生入死的为你做事,你倒好,却把你侄孙召回了洛阳,跑来骚扰我未来老婆?

    这件事,士可忍庶不能忍。

    说实话,杨守文对武崇训并没有什么恶感,甚至觉得,这家伙还算直爽。

    可是,如果这么一个人,整日里惦记着自家媳妇,杨守文对他的好感也就烟消云散。

    “那宗正寺怎么说?”

    “宗正寺说,公主此次行为,让宗室颜面无光,所以要严惩。

    太子也正就这件事,和宗正寺那边争执。可是宗正寺却咬死了太子无权干涉,非要处置公主不可。陛下那边,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怎么考虑。”

    怎么考虑?

    当然是要维护她那个侄孙喽!

    杨守文沉着脸,思忖片刻,对小馒头道:“小馒头,你现在住在何处?”

    “小铃铛在宗正寺大牢里照顾公主,奴婢现在还住在太微宫……公主让奴婢等长老回来。”

    “这么晚了,路不太好走。

    你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下,明日一早去宗正寺大牢见公主,就说我已经安全回来。”

    “嗯嗯嗯!”

    小馒头好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然后跟着杨十六出去,在旁边的茅屋里歇息。

    杨守文、明秀、封常清以及杨十六聚在大屋之中,三人齐刷刷看着杨守文,等他发话。

    “四郎,你说该怎么办?”

    明秀闻听,顿时笑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奉陪就是。”

    杨守文咬牙切齿道:“上次未能收拾那武二郎,却不想这家伙贼心不死……我堂堂六尺男儿,怎能容他如此嚣张?天亮之后,咱们就进城,我要找那武二郎麻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六百一十五章 火烧武家楼(一)

    天刚蒙蒙亮,安喜门便开放了!

    大雪刚过去,天寒地冻,气温很低。(?〈?

    城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准备进城的人,门卒一边手里哈气,一边打开了城门,准备进行检验。

    而这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三匹快马风驰电掣,眨眼间就来到了城门口。那守城的门卒刚准备上前阻拦,就被门伯一把拽住。

    “想死吗?看清楚再说。”

    趁着黎明的曙光,门卒仔细看去,不禁吓了一跳。

    那马上的人,他倒是不陌生。三个僧人打扮的男子跨坐马背上,为之人,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生的眉清目秀。不过,在眉宇间,却流露出一股子煞气,令人不寒而栗。

    是他?

    门卒一见,顿时缩了回去。

    那年轻僧人他认得,就是昨日在城门口,杀死了奉宸府门客的僧人。

    奉宸府而今在神都可谓是权势熏天,可是被人杀了之后,却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动静。

    门卒已经听说了,这眉清目秀的僧人,正是早年名动两京的杨守文。

    那,可是去年武科的武魁!

    三名僧人来到城门口,甩镫下马。

    其中一人拿了三个度牒,交给门卒检验。

    与此同时,从城中跑来了十几个人。为的,身高大约在两米靠上,生的膀阔腰圆,雄壮无比。那大个子身后,还跟着四只獒犬。当看到了僧人,獒犬出一连串的吠叫,便奔跑过去,然后围着那僧人打转,并且不时从口中传来了呜咽声音。

    “悟空,八戒,沙和尚,小白龙……”

    僧人蹲下身子,挨个抱了一下獒犬,那张俊秀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笑容。

    “杨茉莉,你又胖了。”

    足有两米高的大个子跑到了僧人身前,竟好像孩子一样抱住了僧人,出了呜咽。

    门卒认得这大个子,是如今神都洛阳城里鼎鼎有名的人物,据说名叫杨茉莉,绰号巨灵神。杨守文的一部《西游》,如今在洛阳已是妇孺皆知。不过,杨茉莉‘巨灵神’的绰号,没有任何贬义。盖因他体型巨大,又使双锤,力大无比,故而才有这个称号。

    这一年来,杨茉莉在洛阳可谓是威风八面。

    之前武延晖他们在洛河畔圈地,少不得遇到一些麻烦。特别是那些在中桥附近讨生活的闲汉,当然不甘愿让出地盘。武延晖等人用官府的力量,未免有些杀鸡牛刀,于是便找了北市的沈庆之出面,约中桥的闲汉们赌斗。当时出战的,便是杨茉莉。

    杨茉莉在中桥二十天里,打得那些闲汉落花流水,无人能敌。

    所以,杨茉莉现如今在洛阳的名声很大,即便是这些个门卒,也都能认得杨茉莉。

    “茉莉乖,茉莉不哭,以后阿郎不会再丢下你不管的。”

    杨茉莉对杨守文不带他去西域,把他一个人留在洛阳非常不满。杨守文只得轻声安抚,总算是稳住了杨茉莉,而后扭头喝问道:“十六,可曾检验完毕,我还有事。”

    “已经检验妥当。”

    杨守文一听,二话不说,牵马就走。

    “茉莉,随我杀人去。”

    他阴沉着脸,大声说道。

    杨茉莉顿时破涕为笑,咧着嘴说道:“阿郎,你让杨茉莉打谁,杨茉莉就打谁。”

    说着,他上前揽住了缰绳,示意杨守文上马。

    杨守文也不客气,翻身上马,阴着脸道:“清化坊,武家楼。”

    “杨茉莉知道怎么走。”

    杨茉莉说完,招手朝站在城门边上的十几个人喊道:“听到没有,清化坊,武家楼。”

    那十几个人,全都是杨府家丁。

    好赖,杨承烈而今是千骑将军,更兼洛州团练使,在洛阳也算的是一个人物。铜马陌而今已经扩大了不少,家中也蓄养了不少家丁。虽然这些个家丁不认得杨守文,却也知道,在铜马陌这个寨子里,杨承烈之下不是宋娘子,而是眼前这个僧人。

    于是,家丁们齐声响应,跟着杨守文等人便直奔清化坊。

    “魏叔,看这样子,要出事啊。”

    门卒不无羡慕的看着一行人远去,忍不住和门伯小声嘀咕。

    那门伯却瞪了他一眼,轻声道:“听清楚没有,是清化坊,武家楼……老杨家这是要对武家开战,保不齐又要出什么状况。警醒点,咱们最好不要掺和进去……”

    清化坊,武家楼?

    门卒突然激灵灵一个寒颤,立刻转过身,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清化坊,与东城隔水相望。

    瀍水支流流经清化坊的西面,而武家楼,就坐落在瀍水东岸。

    这武家楼,原本名叫沈家楼。说是楼,其实是一处宅子。据说这宅子始建于百年前,颇有些历史,是当年隋炀帝在洛阳时,为其爱将沈光所修建。这沈光,在大业年间有‘肉飞仙’的绰号,后被隋炀帝赏识,封为折冲郎将,对沈光极其看重。

    后来隋炀帝移驾江都,沈光也随同前往。

    隋炀帝被宇文化及所害,沈光为了给隋炀帝报仇,密谋兵变,结果被战死于乱军之中……

    沈家楼,是隋炀帝专门为沈光修建的一座楼,几乎与皇城的城墙一样高。

    隋炀帝说:“朕宿于宫中,即便你不在朕身边,可只要朕看到那座楼,就能安心睡觉。”

    由此可见,隋炀帝对沈光是何等的信任。

    而入唐之后,沈家楼的名字几经变化,至武则天执政,就把这处宅院赏赐给了武三思。

    武崇训返回洛阳后,武三思就把这宅子送给了武崇训。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告诉武则天,我家二郎会如同沈光一样,终于武则天。

    天已大亮,武崇训正在家中吃饭。

    今天,正逢他轮休,不必去军中值守。所以他也就起的晚了一些,准备吃罢了饭,就去给他老爹请安。

    昨日,杨守文返回洛阳。

    虽然杨守文并未入城,但是他被带去了上阳宫,却被许多人所知晓。

    武崇训当然也听到了消息,这心里面不知为什么,就有些慌,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生。

    去年,他在武科之后,被外派到了关中。

    大半年里,凭借着他老爹武三思的帮助,再加上自身也确有真才实学,成功剿灭了几股盗匪,在年中被召回了洛阳。只是,武崇训这心里面,对李裹儿还是念念不忘。

    说他是个痴情种子倒也没有错,自从认识了李裹儿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风月场所。

    那日,他醉酒后,与同在左卫效力的崔真聊天。

    武崇训也记不清楚和崔真说了什么,反正过了几日,崔真偷偷告诉他,李裹儿要去大兴国寺作法会。已经有近一年未曾见过李裹儿的武崇训,耐不住对李裹儿的思念之情,于是跑去了大兴国寺。本来,他只想偷偷看两眼,却不成想在见到李裹儿后,他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竟跑出来和李裹儿说话,也一下子惹怒了李裹儿。

    那天,他狼狈离开。

    回到家之后,才知道李裹儿一怒之下,烧了寿昌郡主的房子。

    这也让武崇训心里忐忑不已,他不知道,李裹儿会不会找他麻烦……好在没过两日,宗正寺就派人把李裹儿带走,并关进了宗正寺大牢,也让武崇训松了口气。

    可是昨晚当他听说杨守文回来的时候,就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食不知味的吃了两口粥,武崇训就整理衣衫,准备去拜见武三思。可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紧跟着,下人武安跑进来,一脸的慌张之色……

    “二郎不好了!”

    “什么事?”

    “外面,外面有一个和尚,带着一群人闯进来,还砸了咱家的大门。”

    武崇训闻听,顿时暴怒。

    “何人敢如此大胆,来我家闹事?”

    说着话,他抬手从刀架上抄起一口唐刀,大步流星向外面走去。

    而此时,武家楼外,已乱成了一团。

    小馒头告诉过杨守文,武崇训现在就住在清化坊的武家楼。

    当他领着杨茉莉等人来到武家楼大门口,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内心里顿时一阵火起。

    “茉莉,给我砸门。”

    杨茉莉闻听,二话不说,健步便窜上了门阶。

    他反手从背上取下两支铁槌,抡圆了,蓬的一下子,就砸在那沉甸甸的红木大门上。

    杨茉莉手中这两支槌,加起来足有二百多斤。

    虽然他才十八岁,可如果单论力气,即便是杨守文,也远远不如。

    两百斤重的大槌落在那厚厚的大门上,轰得一声巨响,红木大门立刻飞了出去,四分五裂。

    从门内,传来了一阵狗吠声。

    紧跟着有人大声呼喊:“谁敢在武家楼闹事。”

    十几个武府家丁冲出来,还有两只獒犬跟随。只是,不等那两只獒犬站稳,悟空它们就随着杨守文一声口哨冲了出来,两两分开,把那两只獒犬围住,便是一阵凶狠撕咬。

    武家楼的獒犬,血统自然不凡。

    只是,与悟空它们相比,不管是个头还是力气,包括凶狠的程度,都远远不如。

    家丁们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两只獒犬就被扑倒在门阶下,被撕咬的哀嚎不止。那为的家丁见状,忙抄起木棍就冲下来,可是不等他靠近,眼前人影一闪,一个看上去颇为瘦弱的僧人就拦住了他的去路。那僧人也不说话,抬起手,手腕一翻,亮出两口弯刀,便扑向家丁。那两口刀上下翻飞,刀光闪闪……家丁只觉得冷气袭人,手中的木棍更在瞬间,被那两口弯刀斩为数段,衣服更被割裂成一条条,一道道的碎布。

    “武二郎,若有胆子,就给我出来。”

    杨守文跨坐马上,厉声喝道。

    那些家丁见状,齐声喊,就扑上前来。

    只是,早已虎视眈眈的杨茉莉,又岂能容他们靠近杨守文。只见他大喝一声,横身拦住了那些家丁,手中大槌翻飞,就听乒乓一阵乱响,十几个家丁已被砸翻在地。

    杨守文看也不看他们,纵马便跃上了门阶,跨过门槛。

    武家楼里,又涌出几十名家丁。

    杨守文见状,抬手摘枪就要迎上去。可没等他动手,明秀从马背上长身而起,手中弯刀唰的脱手飞出,在半空中划出一抹晶亮弧光。刀光过处,就听那些家丁一阵惊叫。

    明秀双手舞刀,在其他人的眼里,好像是两把弯刀在空中回旋。

    武家楼的家丁又何曾见过这种刀术,还以为遇到了神仙,吓得连连后退。杨守文则策马上前,直奔后院。

    就在他快到后院的时候,武崇训提刀迎了出来。

    当他看到杨守文,不禁愣住了。

    还真是倒霉,怕什么,他就来什么……

    “杨守文,你好大的胆子。”

    武崇训拔刀指向杨守文,厉声喝道。

    原本,他想说点场面话吓走杨守文,可未曾想,杨守文看到他之后,却红了眼睛。

    “武二郎,看你往哪里走!”(未完待续。)8

第六百一十六章 火烧武家楼(二)

    武崇训没想到杨守文上来就动手,根本不和他废话。 

按照他的想法,他如今好歹也是左卫将军,杨守文就算在猖狂,也会说几句场面话。

可是他没想到,杨守文这次来,并不打算与他善罢甘休。

他一催胯下战马,在马背上长身而起,手中大枪呼的便探出,一招蟒蛇出洞,快若闪电。

“你……”

武崇训话都没来得及说,杨守文已经到了跟前。

人借马势,马助人威。

那杆玄铁大枪挂着一股风声刺来,吓得武崇训连忙举刀相迎。

只听铛的一声响,刀枪交击。

说实话,武崇训的身手不弱,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做到左卫将军的位子上。只是武崇训没想到,杨守文上来就是要取他性命的架势,以至于刀枪交击一处的刹那,直觉一股巨力袭来,便把他手中钢刀震的脱手飞出。那股力量,可怖至极……

虽然武崇训已经松开了手,可仍旧虎口裂开。

“杨守文,你疯了吗?”

武崇训大喊一声,身后的家丁齐声呐喊,便冲上前把杨守文包围。

而杨守文也不废话,纵身从马上跃下。

后院的空间不大,战马也发挥不出冲击力,甚至还会成为累赘。杨守文跳下马后,大枪轮开,幻出一朵朵斗大的枪花闪动。那杆玄铁大枪,好像有了灵性一般,忽而横扫,忽而刺击,眨眼的功夫,就有七八个家丁倒在了地上,鲜血流淌一地。

也是杨守文对这些家丁没下狠手,否则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命。

杨守文那凶悍的杀法,也使得武家楼的家丁惊慌失措。武崇训劈手从一个家丁手中抢过一杆枪,厉声喝道:“杨守文,你再如此放肆,可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你欺负裹儿时,可想过我会如此?”

这也是杨守文动手之后,第一次开口。

他错步一枪砸翻了一个家丁,健步冲向武崇训。

听闻杨守文这句话,武崇训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有些赧然。

人家这是来为未婚妻讨公道的……若是武三思,就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可武崇训毕竟是真爱李裹儿,也知道李裹儿如今被关进了宗正寺大牢里。所以面对杨守文,他本能的就有一丝丝的愧疚。所以当杨守文到近前时,武崇训扭头就走。

“拦住他!”

武崇训实在不好意思面对杨守文,更不想与杨守文交手。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和杨守文交手的话,根本讨不得便宜……如今的杨守文,显然是要找他的麻烦。这时候如果再和对方交锋,莫说打不过,就算打得过也没面皮。

二十多家丁呼啦啦涌上前,拦住了杨守文。

而杨守文见武崇训要走,也急了眼。

玄铁大枪在胸前一横,旋身一枪刺出。这一次,他没有再留手,一枪便把身前的家丁刺翻在地,当场毙命。

“武二郎,若有胆的,就别走。”

武崇训闻听,脚下更快。

这时候,杨茉莉已经冲了过来。

当他守文被人包围,顿时勃然大怒。

“敢欺负我阿郎,我打死你们。”

说着话,杨茉莉已经纵身来到近前,那一对大槌舞动翻飞,真真个是挨着就死,碰着就亡。两柄大槌二百多斤,在杨茉莉手中恍若灯草,根本无人能够招架一合。

杨守文也趁机从人群中脱身而出,朝着武崇训逃走的方向追去。

“武二郎,休走。”

他大声喊喝,武崇训激灵灵一个寒颤,忙回身把大枪脱手掷出。

杨守文脚下生风,奔跑间猛然侧身一闪,便躲开了大枪,而后脚下不停,继续追去。

武崇训这时候也了,杨守文是真想要他性命。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他哪敢继续和杨守文纠缠,眼就是院墙,他垫步扭腰,噌的一下子就窜到了墙上。

“杨守文,你别乱来,否则……”

他话未说完,就见杨守文抬手一枪掷出。

玄铁大枪破空发出锐啸声响,蓬的扎在了院墙上。那夯土筑成的院墙,被玄铁大枪扎穿。墙头一阵晃动,武崇训站立不稳,蓬的一下子就从墙头摔了下去。紧跟着,杨守文已经到了墙角下,双手抓住大枪,一合阴阳把,口中一声暴喝,把那结实的院墙一下子轰塌……

武崇训刚从地上爬起来,见状不由得大吃一惊。

“杨蛮子,你疯了?”

烟尘满天,杨守文已经从断壁跃出,红着眼扑向武崇训。

武崇训哪还敢再废话,扭头就走,跑了两步后,纵身一跃,便跳进了瀍水之中……

冰冷刺骨的河水,令武崇训一下子清醒了。

他拼命朝河对岸游去,好在瀍水并不是很宽,他很快就游到了对岸。爬上岸以后,他打着哆嗦站起来,耳边就传来杨守文的咆哮声:“武二郎,你等着,这不算完!”

此时,天已大亮。

瀍水对岸,就是徽安门大街,街道上的车马人流蹙动。

这是通往宣仁门的必经之路,每天都会有许多朝中的官员从这里经过。此时,早朝刚结束,朝中的文武官员,正陆陆续续自宣仁门走出。一幕,许多人都惊呆了。

“那不是武二郎吗?”

“好像是他……没错,就是武二郎,他怎地如此狼狈?”

武崇训这时候也顾不得颜面,指着对岸的杨守文厉声吼道:“杨疯子,你这个杨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左卫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两个小吏一幕,连忙凑了过来。

他们不认得杨守文,却认得武崇训,于是一脸谄媚之色道:“什么人如此大胆,左卫将军可要帮忙?”

帮忙?

武崇训还是要脸面的!

他眼那小吏,一把将他身上的大氅扯下来,裹在身上。

“可以啊,那是千骑将军之子杨守文,不如你过去帮我把他拿下?”

嘶!

那被夺了大氅的小吏,顿时变了脸色。

杨承烈为人低调,并不好惹是生非。但朝中谁不知道,杨承烈独得圣宠?此前为他效力的一个书记,在他举荐之后,便轻而易举成为了金城县令。如今,这洛阳城里不晓得有多少人想投到杨承烈的门下……至于杨守文,那更不是他们可以招惹。

“杨疯子,你给我等着,我定要奏报圣人,到时候治你大罪。”

对岸,杨守文崇训,手中大枪突然抬起,朝武崇训指了指,便扭头离开。

武崇训见状,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没等他把这口气出完,忽见河对岸的武家楼,冒起了一股黑烟。

武崇训顿时瞪大了眼睛,在河岸边破口大骂。

他已经知道杨守文要做什么了……这个杨疯子,竟然要烧了他的武家楼!

先前凑过来的两个小吏,此刻已经不知道跑去哪里。开玩笑,这种事情可不是他们这种不入品的小吏可以掺和。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两位都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对象。武崇训不用说了,而那杨守文,不但是太子的替身和尚,还是太子的女婿,同时更名动两京,总仙会醉酒诗百篇已经成为一段美谈,为士林中人传唱。

这种人,比他老子杨承烈更加可怕!

++++++++++++++++++++++++++

武家楼烈焰熊熊,黑烟滚滚。

站在洛水南岸,就能冲天而起的黑烟。

这可是神都,是天子脚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洛阳的衙门里又岂能没有动静?

率先赶来武家楼的,是杨守文的熟人。

就是那洛阳县尉庄毕凡,随行的还有数十名救火的武侯。

只是,当他们在大门口,一字排开的杨府家人后,庄毕凡就知道有点不妙。

“敢问,可是里面走水了?”

他话音未落,就见杨守文和明秀,带着杨茉莉和杨十六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庄县尉,这件事与你无关,贫僧劝你最好不要掺和进来。

这武家楼,今天必须要烧,谁要敢阻拦贫僧,就是和贫僧为敌……庄县尉,你要和贫僧为敌吗?”

杨守文阴着脸,瞪着庄毕凡。

随时寒冬腊月,可庄毕凡那胖乎乎的脸上,却汗涔涔。

他闻听不禁苦笑,“杨君,你这是……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贫僧就是要大动干戈,你要拦阻我吗?”

杨守文说着话,手中大枪扬起,指着庄毕凡厉声喝问。

庄毕凡闻听,连连摇头。

他眼武家楼大门内外,横七竖八躺着的家丁,小心翼翼道:“杨君,我不救火,救人可以吗?不管怎样,我是洛阳县尉,若袖手旁观,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救人可以,救火不行。”

杨守文说着,一摆手,示意杨府家丁让开一条路。

他站在门阶上,目送庄毕凡带人进去救人,而他则站在门阶上,家楼那熊熊大火越来越旺,嘴角随即一撇,冷哼一声之后,便撩衣盘膝坐在了武家楼门外。

“茉莉,带悟空它们回去,这里不用你了。”

“我不要。”

杨茉莉一听,顿时急了眼,在杨守文身边坐下,两柄大槌便放在身前,瓮声瓮气道:“阿郎不走,杨茉莉不走。”

“十六也不会走。”

杨十六见状,忙在杨守文另一边坐下。

不仅如此,悟空它们也都静静的在杨守文身前匍匐下来,一双双眼睛,森冷的面的人。

“四郎……”

“好吧,我带他们走,免得到时候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

明秀见状,笑着走下门阶,招呼家丁离去。

杨守文点了点头,也就不再说话。三人四犬,就坐在门阶上,任由那些武侯进出,却不去理睬。

事实上,当他们坐在那里的时候,所有的武侯都绕道而行,哪敢过去招惹。

而武家楼的火势,也越来越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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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胆大包天

第六百一十八章 岂是大丈夫?

    钟绍京心中忐忑,警惕注视着杨守文的动作。

    这次他奉旨前来,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今天值守凤阁的人是他,也只能是他前来。

    可他也清楚,这种事情他掺和不起。

    听说这杨守文胆大包天,打得左卫将军武崇训跳河逃生不算,还一把火烧了武家楼。原本以为是一把小火,可现在,武家楼已经变成废墟,可想而知杨守文是何等疯狂。

    他强作镇定,但又提心吊胆。

    哪怕身后有百名千牛备身,钟绍京还是觉得害怕。

    天晓得这杨守文,是不是真的疯了?

    +++++++++++++++++++++++++++++

    杨守文睁开眼,站起身来。

    杨茉莉和杨十六也纷纷起身,而那四只獒犬也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杨守文迈步从门阶上下来,抬手把玄铁大枪戳在地上,用手指了一个千牛备身,才对钟绍京道:“请钟凤阁带路。”

    杨茉莉和杨十六有样学样,也把并且放在了地上。

    三人四犬,在千牛备身的簇拥下施施然离开了武家楼,直奔清化坊大门而去。只可怜了那几个千牛备身,杨守文和杨十六的兵器还好说一点,可是杨茉莉的那对槌,实在是太重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喊了两个人过来,抬着那两只大槌离开。

    走出清化坊大门,就见迎面行来一群人。

    “青之,青之你没事吧。”

    为首的人,赫然就是武延晖,而在他身后,还跟着杨墽等人。

    杨守文没想到,这些个驸马居然会赶过来,颇有些惊讶。

    武延晖甩蹬下马,对杨守文道:“听说你要找武二郎的晦气,哥几个怎能袖手旁观?”

    想当初,杨守文提点武延晖等人,让他们这些驸马联合起来,利用手中的资源去赚取钱财,也让这些人拧成了一股绳,渐渐在这洛阳城里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势力。

    这些位驸马,大多散官,空有爵位而没有实权。

    可是他们背后明明有庞大的势力,更有太子为他们撑腰……以前没有想到这一点,得了杨守文的提醒之后,这些人很快就反应过来。或是豪门贵胄,或是权臣之后。不管哪一个出来,都可以在洛阳城横着走,更不要说这些人联手,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不过半载,这个驸马党已经在洛阳城建立了威望。

    以洛水两岸,中桥附近建立的青园为根基,他们广发英雄帖,可谓是呼风唤雨。

    所以,听说杨守文回来,武延晖等人就准备去拜访一遭。

    哪知道没等他们过去,杨守文就杀进了洛阳城,跑来找武二郎的麻烦。

    同为驸马党,又怎能看着杨守文吃亏?

    所以这些人二话不说,就赶来帮忙,却不想……

    倒是一群讲义气的!

    杨守文微微一笑,道:“有劳兄长们费心,贫僧并无大碍。

    今陛下召我前往上阳宫问话,你们不用担心就是……大不了陪一清道长几日,总好过在桃花峪冷冷清清。兄长们回去吧,这样子拦阻天使,恐怕太子也会很不高兴。”

    杨睿交几人相视一眼,牵马让开了路。

    “青之,有事说话。”

    “哈,这是自然。”

    这些个驸马啊,或许他们不学无术,或许他们骄横纨绔,或许他们**不羁……但有一点却让杨守文感动,那就是这些家伙很有义气,不会在危难时去落井下石。

    相比之下,对朝中的那些青年俊彦,杨守文反而不太喜欢。

    那些人心思太多,和他们打交道,太累!

    从骨子里而言,杨守文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简简单单的生活,简简单单的思考,可能是他最想要的方式。只可惜,身在这大时代的熔炉中,他做不到简简单单。

    武延晖这些人可以不必考虑,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历史。

    但他知道,他知道一旦李显死了,他们这些人都不会有好结果,所以注定了他无法简简单单。

    想到这里,杨守文有些羡慕的看了武延晖等人一眼,迈步离开。

    而这时,杨瑞也悄悄从人群中走出,直奔铜马陌而去……

    上阳宫,依旧是银装素裹。

    观风殿中,武则天端坐在龙椅上,看着在丹陛下哭天喊地的武三思,心里面一阵烦躁。

    昨日就忘了这件事!

    由于安西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武则天心情烦躁,所以昨天见杨守文的时候,她竟然忘记和他说李裹儿的事情。原打算今天让上官婉儿过去一趟,可不成想……

    这混账东西,真不肯消停啊!

    武则天揉了揉太阳**,目光落在了武三思的身上。

    “二郎可无恙?”

    “陛下,这天寒地冻,二郎被那个疯子逼得从瀍水跳河逃生,怎会无恙?

    我儿这一年来,可说是本本分分,尽心为陛下效力。他没招谁,也没惹谁,却遭此大难……陛下,请为臣做主啊!就算不看臣的脸面,可二郎是陛下的侄孙,对陛下更忠心耿耿。

    那个杨疯子,他抗旨不遵不说,还烧了陛下赐予的武家楼,简直就是不把陛下放在眼中。”

    武三思也是拼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

    此时的他,根本不像是堂堂的梁王,更像是一个被人欺负了,回家找家长的熊孩子。

    武则天不禁蛾眉轻蹙,露出嫌弃之色。

    没招谁,没惹谁?

    裹儿现在可还被关在宗正寺里呢!若不是你儿子把裹儿撩拨发火,她怎会火烧寿昌郡主的房子?

    对这件事,武则天其实有些小心思。

    李裹儿性子兔脱,更有点随心所欲,说白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

    这次,她准备让李裹儿吃点苦,所以才放任李仁出手,而且至今也没有阻拦之意。

    可没想到,李裹儿还没受到教训,就蹦出来了一个更加胆大包天的杨守文。

    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

    武则天想到这里,不禁苦笑。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面无表情,半晌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武三思立刻止住哭声,看向武则天。

    “此事,朕知道了!

    朕已经下旨,命人前去把杨守文捉拿。你先回去吧,免得一会儿在他面前失态……还有,回去告诉二郎,裹儿已经有了人家,让他注意一些,免得折了太子脸面。”

    武三思闻听,心里不禁一咯噔。

    他知道,杨守文不会有事了……或许武则天会收拾他,但绝不会收拾的太狠,估计惩戒之意更多。他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反驳武则天。自家姑母是什么性子?武三思太清楚了!那是一个骨子里刚硬,有主见的人。别看她这两年似乎是修身养性,可若真激怒了武则天,她才不会在意你什么亲戚。更不要说,她和自家老爹之间,似乎怨恨大过亲情。

    “臣,遵旨。”

    武三思躬身退出了观风殿,直奔提象门。

    不对,当武三思走出提象门,准备上车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武崇训回到洛阳后,虽然一直对李裹儿念念不忘,可是却始终保持着克制。这其中,当然有李裹儿在太微宫修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见不到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武三思曾警告过武崇训,莫要再去骚扰李裹儿,毕竟那亲事早已确定。

    可为什么,他又跑去见李裹儿?

    武三思直觉感到,这里面有问题。

    此前武三思并未考虑这么多,是因为他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他觉得不对劲了……自家儿子他还是了解的,这点克制力,武崇训还是有的。

    嗯,看样子要回去问个清楚才是……

    ++++++++++++++++++++++++++++++

    武三思匆匆赶回家去,在他离开不久,杨守文被押送到了上阳宫。

    杨茉莉和杨十六二人,当然没资格去觐见武则天,所以连同悟空它们,被拦在提象门外。

    而杨守文则在钟绍京的引领下,直奔观风殿。

    当他来到观风殿大门外的时候,就见张大年站在外面,似乎已经等候了不少时间。

    “钟凤阁,杨君就交给老奴吧。”

    他拦住了钟绍京,笑着把钟绍京打发走。

    而后,他看了一眼杨守文,轻声道:“召机长老,请随奴婢来,陛下已经等你多时。”

    “有劳老公。”

    在唐宋时期,老公并非是后世‘老公’的意思,而是特指太监这个群体。

    张大年压着声音,呵呵笑了。

    他的笑声,活脱脱如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一样,有点难听。

    “长老倒是好气魄,做得好大事。

    只是,有些莽撞了,陛下可是很不高兴。”

    张大年说武则天‘不高兴’,其实倒不如说是告诉杨守文,他这次应该没有危险。

    杨守文愣了一下,忙轻声道:“多谢老公提点。”

    “好了,快随奴婢来吧。”

    张大年加快了脚步,杨守文连忙跟上。

    两人走进观风殿,在进观风殿大门的时候,杨守文还看到了一个熟人,就是那杨思勖。

    杨思勖捧刀而立,面无表情。

    两人目光在电光火石间接触了一下,杨守文旋即从杨思勖的眼中读到了一点信息。

    别担心,没事!

    连续两个人告诉他没事,杨守文也就彻底放心了。

    他走进大殿,就见那大殿中央摆放着一个炉子,炉内生着火,倒是让大殿里温暖许多。武则天端坐龙案后,正碰着一份奏疏阅读。对于杨守文的到来,她仿佛没有觉察,即便是张大年过去向她低声禀报,她也只点点头,却依旧看着那份奏疏。

    张大年心领神会,立刻退了出去。

    大殿门关上,观风殿内,只剩下杨守文和武则天两人。

    当然,这只是表面……天晓得在暗地里藏着多少人?反正杨守文没有去专门窥视。

    武则天靠在龙椅上,阅读奏疏。

    杨守文垂手而立大殿中,低着头一言不发。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凝滞。杨守文知道,武则天这是在警告他呢……

    良久,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武则天嘴角微微一翘,但旋即又恢复了正常,慢慢抬起头。

    “臣杨守文,参见陛下。”

    “既然知道是臣子,还敢违抗朕的旨意?杨守文,你胆子可不小啊。”

    “臣,惶恐!”

    “惶恐?朕看你一点都不惶恐,心里面指不定有多得意……好威风的长老,带着人擅闯别人府邸,还一把火烧了人家的宅子。杨守文,我看你简直是猖狂至极呢。

    怎么,要不要找机会,把朕的观风殿也烧上一回?”

    “臣万万不敢。”

    武则天说出这样的话语来,杨守文可撑不住了,连忙匍匐在地。

    “哼!”

    武则天冷哼一声,没有再理睬杨守文。

    目光,从杨守文身上转移到了龙案上的一份奏疏上,武则天突然露出一丝丝疲乏之色。

    “曹西什卡死了!”

    “啊?”

    杨守文一愣,抬起头,露出惊讶之色。

    曹西什卡他当然不陌生,就是那位天马都督,因为勾结薄露,被西曹国捉拿后,准备送到洛阳审问。

    可怎么突然间,就死了?

    武则天啪的拍击龙案,呼的一下子长身而起。

    她绕过龙案,厉声道:“朕这两年来参悟佛法,故而不愿杀生……可有人却把朕的仁慈,看作了软弱,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朕挑衅。杨守文,你说朕该怎么办呢?”

    “这个……”

    杨守文一脸愕然,半晌后轻声道:“曹西什卡怎么死的?”

    “在押送至张掖的时候,被人毒害。

    张掖刺史已经调查清楚,是一个厨子在饭菜中下毒。曹西什卡虽然是戴罪之身,却毕竟是西曹国的人。朕还想要知道,他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所以命人对他关照。

    可没想到……

    那厨子在毒杀了曹西什卡后,便失踪不见。

    唐休璟已经命人前去查验,不过朕以为,那个厨子十有**已经成了死人,这曹西什卡的案子,很可能变成了无头公案。若是怀英在世,又怎容得宵小如此放肆?”

    狄仁杰慧眼如炬,想要躲过他的眼睛,的确困难。

    杨守文看着武则天站在丹陛上的身影,突然感觉到,那身影在此刻,显得极为无助。

    “臣,愿往张掖,调查此案。”

    “嗯?”

    武则天凤目微合,低头看着杨守文。

    “臣昨日在城外,曾说愿意效仿狄公,为陛下分忧。

    虽然臣的才干远远比不得狄公,但只要陛下你一道旨意,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武则天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

    她很开心,因为杨守文的主动请缨。

    狄仁杰故去之后,凤阁鸾台虽然人才济济,可说句实在话,又有多少人是真心为她效力?

    那些个人,吃着朕的俸禄,却总是阳奉阴违。

    相比之下,杨守文年纪虽小,却是个勇于任事的小子……

    武则天历两朝帝王,最后又登上九五之尊,执掌天下。是不是真心话,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说实话,杨守文的主动请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杨守文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带着一丝丝仰慕,又有一丝丝亲切,却很真诚。

    “让你去?再去烧了张掖吗?”

    “哦……”

    “此事,朕自有主张。

    朕现在最关心的,是你为什么要烧了武家楼。”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臣烧武家楼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武二郎趁着臣不在,竟然跑去骚扰一清道长。臣是个男人,一清道长是臣未来的妻子,又岂能容得他人骚扰?”

    “大胆!”

    武则天突然大怒,厉声道:“莫不成,你还有理了?

    你一个出家人,张口妻子,闭口妻子,成何体统?你信不信,朕这就取消了你和裹儿的婚事?”

    面对武则天雷霆之怒,杨守文却毫无惧色。

    “臣相信,但就算陛下取消了这桩婚事,裹儿也是臣的妻子。

    武二郎运气好,这次被他跑了……下次若再被臣见到,一定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你,你,你……”

    武则天气得浑身发颤,指着杨守文说不出话来。

    “大丈夫生在天地间,上忠于陛下,中侍奉父母,善待家人,下保护妻儿。

    若自己妻子都保护不到,又算得什么大丈夫?陛下,这件事情,臣觉得没有做错。”

    大殿外,张大年听到了殿内的争吵声,忙偷偷朝里面看。

    在他想来,武则天一定是暴跳如雷。

    可是,他却发现,武则天站在丹陛上,呆呆看着杨守文,似乎有些发愣。

    是的,发愣!

    武则天的确是在发愣!

    在这一刻,她仿佛从杨守文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如意,你别怕,我定会为你求来解药……嘿嘿,大丈夫在世,若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周全的话,又岂是大丈夫?”

    那个人,当时和杨守文一般大小,比杨守文生的更俊俏。

    他握着自己的手,对自己大声说笑,而后转身离去……十日后,他重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却是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可是他依然带着甜甜的笑容,喂她把解药服下。

    后来,他走了!

    一直到许多年后,当她再次陷入漩涡之中,面临危险的时候,他又带着甜甜的笑容,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直到……

    “小明?”

    武则天口中呢喃,眼中突然浮现出一抹水色。

    眼前这个臭小子,怎么会那么像他?

    想到这里,武则天突然不生气了……如果杨守文不是这样,她又怎会如此看重他呢?(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九章 夜访铜马陌

    一把大火,烧得洛阳暗流涌动。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

所有人都在观望,等待最终的处理结果。如果武则天重罚了杨守文,太子会是什么反应?如果太子无动于衷,那么依附在东宫门下的人们,就必须要有一些考虑。

可如果太子有所动作,武则天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

自李显返回神都,被立为太子之后,朝堂上的争斗或明或暗从未停止过。

只是以前,还有狄仁杰压制。可现在狄仁杰死了,武则天又倦怠于政务,所以一些人不免要蠢蠢欲动。在他们杨守文这一把火,就是红果果打武则天的脸。

哪怕武则天这些年来已经温和许多,又岂能容忍杨守文的这种行为?

不过,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在当天下午,宫中就传出了结果:武则天下旨,将杨守文主仆三人捉拿,打入宗正寺大牢,等候处置。武崇训行为不端,有辱体面,罢左卫将军之职,迁灵州都防御使,以观后效……

什么意思?

杨守文被捉拿,已经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可是打入宗正寺大牢是什么情况?还有,武崇训是武则天的侄孙,而且这一次还是受害者,怎么‘行为不端,有辱体面’了?被罢了左卫将军也就算了,还贬去了灵州,做都防御使?也许对普通人而言,这属于升迁,可是所有人都明白,这其实是对武崇训的处罚。毕竟,灵州已靠近边塞,并且有突厥作乱,可是相当危险。

都防御使听上去似乎很威风,却为关内道所辖,归属于并州都督府所治。

这里面,似乎有些玄机!

揣摩圣意,是所有大臣都要修炼的一门功课。

所以当消息传出之后,许多人都在暗地里揣测,武则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有一点似乎已经清楚:武则天绝不会重罚杨守文,而且还把他打入宗正寺大牢,这里面可是有很多的内涵。首先,宗正寺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管理宗室和皇亲国戚的机构。杨守文不过是一个外臣,又有什么资格进入宗正寺的大牢之中呢?

当然,对此武则天也有解释。

在唐代,由于道教是李唐国教,所以宗正寺还有一个特殊的职能,就是管理天下僧道人氏。杨守文是僧人,并且持有正规的度牒,从理论上来说,也属于宗正寺所治。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被关入宗正寺也是理所当然。但实际上是这样吗?

众所周知,虽然宗正寺执掌天下僧道,但并未牵涉太深。

那宗正寺的大牢里,关押的几乎全都是皇亲国戚,即便又僧道,与宗室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岂不是说,杨守文也是宗室?亦或者说,他和宗室之间,有密切关联?

武则天的这道旨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众说纷纭。不过,更让大家感到疑惑的时候,把武崇训贬去灵州,又有什么用意?

好复杂!

夜幕,将临。

伴随着夜禁的街鼓声响起,喧嚣的洛阳城,渐渐归于平静。

坊门关闭,坊内街道里仍是灯火通明。一些酒楼酒肆的灯仍亮着,人们进出其中。

从横街街口的一个客栈里,走出一行人来。

为首的男子,是一个中年人,白白胖胖,虽穿着普通,却举手投足间流露一股子华贵之气。

他来到铜马陌杨府大门外,有随从叩响门扉。

杨府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一个人头来,面的人道:“我家阿郎不见客,各位请回吧。”

“小哥且慢,请把这名剌呈递给杨君。若他后依旧不见,那我们自会告退。”

家仆愣了一下,结果名剌后,又眼门外众人,便缩回头,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

家仆打开门,恭声道:“几位郎君,我家阿郎有请。”

中年人迈步走上台阶,走进铜马陌。

一进门,他就承烈站在中堂门廊上。

见大门关闭,杨承烈忙快步上前,躬身向中年人一揖,轻声道:“臣杨承烈,参见太子殿下。”

“文宣,咱们不必如此,还是进屋说话。”

那中年人,赫然就是太子李显。

对于李显的到访,杨承烈似乎已有所准备。日间当他听说杨守文被关进了宗正寺大牢后,明秀就对他说,李显很可能会来找他。至于目的,不言而喻,就是结盟!

没错,结盟……

李显而今虽然稳住了阵脚,可是在朝中底蕴太过浅薄。

他招揽了一批人,但是却苦于手中没有兵权。而杨承烈手握千骑,更执掌洛州团结兵,可以说是除十六卫之外,最大的一支力量。杨承烈和李显同样面临一个问题,就是没有底蕴。他回归朝堂不过两载,虽然在武则天的关照下势头非常迅猛,但还是没有一个稳固的靠山。

武则天已经老了,甚至在日常里已流露出倦怠之意。

她在位上,杨承烈自然稳如泰山;可一旦武则天退位,杨承烈如果没有强大靠山,很可能会被清洗。

所以,李显会登门拜访;而杨承烈,也必须有所准备。

杨承烈领着李显来到八角楼里,请李显上座。

“文宣,孤今日前来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

李显没有啰嗦,直接开门见山道:“文宣,孤需要你的帮助,只不知你有什么要求?”

杨承烈在一旁坐下,沉吟片刻后道:“太子,你我两家,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已成为一体……虽说这些年来,我们之间存有许多误会,但两个孩子都已长大,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臣知殿下来意,也请殿下放心,臣自会全力为殿下周旋则个。”

李显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还是你我第一次,这般推心置腹。

文宣放心,青之此次不会有什么危险。陛下之所以关押他,其实也是想让他避一避风头。你应该知道,此前青之远赴安西,遇到了许多事情……而有一些事情,终究是比较麻烦。让他在宗正寺大牢,也是对他的保护,待风头过去,自当无虞。”

杨承烈顿时流露出释然之色,欠身道:“兕子莽撞,还请殿下费心。”

“这是自然。”

李显说着话,旋即话锋一转道:“前些日,陛下曾召孤前去商议军务,有意让孤整顿羽林军……只是,文宣你也知道,孤早年一直在庐陵,对军中事务并不清楚。

所以,这整顿羽林军一事,至今没有任何头绪。

孤今夜来访,也是想向文宣请教,这羽林军该如何整顿,你可有什么人才推荐?”

李显或许性子有些软,却并非傻子。

就算他是傻子,可他的老婆,那位太子妃韦氏也精明过人。

这一年来,西北烽烟不止,并且还发生诸多离奇之事,足以让李显变得警惕起来。

此前,他招揽的大多是一些幕僚人才。

可行军布阵,领兵打仗的人才却不容易获得,也使得李显感到非常头疼。

这一次,他是抱着结盟的心思前来,自然也准备了足够的筹码。他要把杨承烈彻底拉上船,所以也知道,需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才可以。

杨承烈微微一笑,轻声道:“若说治兵,臣自认不弱于人。

但若说执掌一军,仍有些吃力。羽林乃北衙禁军,拱卫宫中,干系重大,不但需要足够的才能,更需要有深厚的资历。所以,臣斗胆为殿下举荐一人,或可大用。”

李显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

他喜欢杨承烈这种知进退的气度,比之他东宫招揽的那些人,要强百倍。

“文宣,但说无妨。”

“殿下以为,左武威大将军薛楚玉如何?”

“嗯?”

李显闻听一怔,露出了沉思之态。

北衙禁军,是在脱离南衙十六卫的建制上行程的产物。虽然羽林军之名古来有之,但对于唐帝国而言,真正的北衙禁军形成于贞观十二年,并且是以招募和私属两大特色为主,从某种程度上脱离了府兵制的范畴。而后,历经高宗皇帝和武则天两朝的完善,也使得北衙禁军渐渐成熟,形成了以羽林军和千骑为主的两支军队。

如杨承烈所言,想在军中效力,单有才华远远不够,还要让人信服。

千骑是武则天的私兵,所以任命起来,也就容易一些。但即便如此,杨承烈也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算是勉强控制住了千骑。原因?很简单,就是‘资历’二字。

“薛楚玉将门之子,得薛公衣钵,才干过人。

在军中,薛门之后本就有极大的震慑力,就如同当年李卫公一样,能令士卒信服。

臣与薛家有些交集,所以和薛楚玉也有过交道。

他颇有想法,对如今军备废弛的现象也深恶痛绝……既然陛下要太子整顿军务,何不使薛楚玉执掌?想来太子出面,薛楚玉定会感激,更不会辜负殿下的厚望。”

李显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

“文宣所言极是,那除了薛楚玉之外,可还有人吗?”

杨承烈想了想,轻声道:“若说人才,臣倒是还有两个人选。

这两员小将,是当初兕子向臣极力推荐……一个名叫王海宾,另一个名叫陈玄礼。此二人皆干练之才,可掌一府兵马。嗯,兕子说,这两个人将来,都可独当一面。”

若只是杨承烈推荐,李显可能还不会在意。

毕竟,两个小将实在是不入他法眼。可这里面牵扯到了杨守文,李显就不免重视许多。

今日,杨守文火烧武家楼,可以说是震动洛阳。

即便是太子妃韦氏到现在也杨守文,可听闻此事后,也不免称赞:有情有义。

李显别的不在意,可是对自家孩儿却在意的紧。

他也知道,杨守文这是为李裹儿出头。就凭这一点,他对杨守文的感官也变得更好。

“既然是兕子推荐,那定有大才。”

别的都不用说了,反正这两个名字,已牢牢印在了李显的脑海中,甚至比薛楚玉的印象还要深刻。

++++++++++++++++++++++++++++++

从天边飘来了一片乌云,把明月遮掩。

到了下半夜,突然起了风。

宗正寺大牢坐落于皇城嘉豫门外,其格局与东城狱颇为相似。

一条小溪流经,注入皇城的凝碧池里。入夜之后,宗正寺大牢里冷冷清清,不见人影。

“茉莉,再用力一点。”

“阿郎,已经很用力了……”

“好了,把我托好,别动。”

杨守文说话间,脚下用力,踩着杨茉莉的脑袋噌的一下子窜起,双手就搭在了墙头。

这是一座院墙高耸的庭院,也是关押他们的牢房。

杨十六在门口探风,悟空它们则趴在门廊上,好奇的着杨茉莉脑袋正在翻墙的杨守文,似乎搞不明白,主人在做什么。

杨守文扒住了院墙后,两臂用力,便翻身跨坐墙头。

“杨茉莉,你们就呆在这里,等我回来……记住,千万不要惹事。”

“知道了!”

杨守文说完,纵身从院墙上跳下来。

他蹲在墙根下,目光扫过了这空荡荡的牢房,而后认清楚方向后,便飞奔而去……

宗正寺大牢的守卫并不严密,说实话关押在这里的人身份都不一般,更多是一种象征意义的惩罚。比如这院墙,以前很低。不过去年发生了杨守文越狱一事后,宗正寺随即把院墙加高。说穿了,也就是说个场面上的事情,加牢固而已。

黑漆漆的皇城中,在距离杨守文他们的牢房不远处,有一处亮灯的院落。

杨守文来到那院落外,取出一根飞爪唰的甩出去,稳稳搭在那墙头上。而后,他用力拽了两下,在确定抓牢了,便抓着飞爪的绳索,蹭蹭蹭几下便爬到了墙头之上。

“小铃铛,快过来。”

院内有两间房舍,一大一小。

从大屋里,传来一个让杨守文感觉非常熟悉的声音,“快点过来,帮我怎么办。”

一旁的小屋里,走出来一个宫女。

她一路小跑的来到大屋门外,推开房门。

“公主,你这里的针脚缝错了,应该这样才对。”

杨守文小宫女的身影,忍不住笑了。

他又朝两边眼,确定没有危险后,便纵身从墙头跃下。轻手轻脚来到了大屋门口,就听到那小宫女的声音。

“公主,你这是何苦呢?既然这么赶,让奴婢来做就是,何苦自己受罪?”

“你懂什么,要是让你做的话,又怎好送给兕子哥哥?

算算日子,兕子哥哥就快要回来了,我还想等他回来之后,把这件袍子送给他穿呢……小铃铛,你慢一点……唉,我这么笨,连衣服都缝不好,兕子哥哥能喜欢吗?”

杨守文站在门口,就裹儿正坐在桌前,笨拙的用针线做衣服。

小铃铛则站在一旁,耐心的指点着李裹儿。

片刻后,李裹儿突然把衣服往桌子上一扔,露出颓然之色道:“我的针线活这么差,兕子哥哥一定不会喜欢。”

“喜欢,我喜欢的紧呢。”

就在李裹儿自哀自怨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柔和的声音。

小铃铛最先反应过来,忙从桌上抄起一口短刀,转身厉声喝道:“什么人,如此大……”

她了站在门外的杨守文,突然间长大了嘴巴,用力揉了揉眼睛。

而李裹儿也是一样,她惊怒不已,抬头观/br>
可当她站在门口,身穿黑衣,头裹黑巾,面带笑容的杨守文时,不由得也长大嘴巴,指着杨守文,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裹儿连女红都会了,真是厉害。”

杨守文迈步走进屋中,绕过了小铃铛后,来到了桌前,把那件做的有些不伦不类的衣服拿起来,披在身上。

“嗯,不大不小,正合适。”

“啊……”

没等杨守文说完,李裹儿蓦地站起身,发出了一声尖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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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朝朝暮暮

    身陷宗正寺大牢里,李裹儿虽然不会受到什么虐待,却无法与外界联系。

    所以,杨守文已经返回洛阳的消息她并不知晓,同时也不知道,杨守文烧了武家楼。

    当她看到杨守文的一刹那,整个人都惊住了。

    好在,杨守文的反应灵敏,忙上前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巴。

    “别叫,你这一叫,岂不是穿帮了?”

    李裹儿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杨守文,小脑袋瓜子小鸡啄米似地点个不停。

    “不叫了哦。”

    “嗯嗯嗯。”

    杨守文这才松开了手,不过他刚松开,李裹儿就一把抓住他的手,紧张问道:“兕子哥哥,你怎地会来?”

    一旁小铃铛颇为乖巧,已经悄悄退出了房间,出门的时候,还关上了门。

    屋外,寒风呼号。

    可是小铃铛的脸上却带着笑容,在门口站立了片刻,便返回小屋之中。

    “你烧了那寿昌郡主的屋子,一个人被关在这里,我怎能放心?”

    杨守文面带笑容,抬手轻轻揉了揉李裹儿的脑袋瓜子,轻声道:“既然你进来了,我当然要来陪你。所以,我今天就烧了武家楼,陛下很生气,就把我丢在这里。”

    “你烧了武家楼?”

    李裹儿先是一愣,旋即露出了紧张之色。

    她拉着杨守文的手道:“兕子哥哥怎地这么莽撞,那武二虽然无行,却是梁王之子。虽说这两年梁王有所收敛,可毕竟党羽众多,你烧了武家楼,梁王岂能罢休?”

    “小过别担心,而今局势,梁王也奈何不得我,倒是可以在这里多陪你一些时日。”

    杨守文把李裹儿按坐下来,轻声宽慰。

    “这次我在西域立了功,陛下也颇为满意,所以梁王也不敢找我麻烦。

    倒是你,怎地如此莽撞。那寿昌郡主好歹也是你姐姐,你烧了她的宅子,她定不会放过你。”

    听了杨守文的解释,李裹儿也松了口气。

    她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兕子哥哥莫再提那贱人的名字,我把她当作姐姐,可她却暗中害我。若不是她,武二又怎能知道我的行踪!这次算她运气好,如果被我看到,定要老大的耳刮子给她几个才是。”

    李裹儿气呼呼的说道,一脸的恨意。

    看样子,她的确是对那位寿昌郡主恨之入骨。

    “对了,不说这些……兕子哥哥,你这次去安西可还好吗?

    我听说你遇到好多的危险,快与我说说……哼,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西域呢。”

    杨守文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

    当下,他便坐在李裹儿的身边,轻声对她讲述着这一路上的种种见闻。刚开始,李裹儿还不时发出惊呼声,但渐渐的,却眼皮子开始打架,靠在杨守文怀中睡着了。

    别看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可实际上,还是有些害怕!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父母的关爱下长大,来到洛阳后,又得到了武则天的喜爱。

    如今却被关在这大牢里,虽说依旧锦衣玉食,却难免心生惶恐。

    杨守文回来了,来到了她的身边……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一下子都变得不重要了,心里面也变得安稳许多,于是靠着杨守文,竟沉沉睡去。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已经快寅时了。杨守文把李裹儿抱起来,走到床边,轻轻把她放下来,而后给她盖好了被子。

    心情,似乎变得愉悦许多。

    他默默看着李裹儿熟睡的模样,忍不住俯下身子,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而后转身离去。

    房门,吱呀一声合上。

    李裹儿突然睁开了双眼,脸颊通红。

    她躺在床上,呆呆愣了一阵子,突然发出一声轻呼,一把将被子蒙住头,发出吃吃的笑声……

    ++++++++++++++++++++++++++++++++

    眼见着,已经到了腊月。

    射洪县迎来了一场小雪后,变得格外素雅。

    县城旁边的涪水开始封冻,气温变得很低,哪怕是屋子里生着火,依旧会感到很冷。

    清晨时分,幼娘在庭院中舞剑。

    那口宝剑在她手上,如同有了生命一样,剑光闪闪,恰似蛟龙遨游九天,身形曼妙,更显婀娜之美。

    不知不觉,在射洪快一年了。

    这一年之中,幼娘三次袭击黄文清,前前后后杀死了二十余黄家爪牙。

    可随着黄文清日渐警惕,刺杀他的难度,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大。最近一次刺杀,是在两个月前。幼娘劫杀了黄文清的堂侄,把一批准备送往成都府的货物焚烧殆尽。

    在之后,幼娘就停止了刺杀行动。

    因为她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正向她逼近,于是乎便销声匿迹,隐藏在陈府之中……

    不得不说,幼娘的直觉非常正确。

    其实在幼娘第三次行动的时候,黄文清已经设下了圈套,准备一举将幼娘擒获。也不知是幼娘运气好,亦或者是老天不想黄文清得逞,一场大雨引发了山洪,使得黄文清的伏兵未能及时赶到……黄文清不但失去了堂侄,更损失了价值六千贯的货物,也使得黄文清恼怒不已。他发誓,如果抓到了幼娘的话,定要让她折磨致死。

    可没想到,幼娘却在这时候突然间收手了……

    “啪!”

    一声脆响。

    幼娘手中的短剑脱手飞出,正中距离她大约三五米远的一个人型靶子上。短剑没入靶子,就见幼娘单手虚空舞动,那结实的木头靶子瞬间被那口短剑斩为两段。

    随即,幼娘扬手,剑光闪闪,飞回她手中。

    幼娘握着短剑,用力呼出一口气。

    师父生前曾说过,这奕剑之术以天地为棋盘,必须要将一切尽数掌握手中。刚才,她感受到了那种掌控的感觉,飞剑在手,可以说随心所欲,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可是按照师父说的,要达到这种层次,至少需要三年。

    她才练了一年,竟然已经到了那种地步吗?

    幼娘感到心中困惑,可是这心里面却非常开心,因为她可以感觉到,距离杀死黄文清,为师父报仇的目标,又近了一大步。杀死了黄文清之后,我该怎么办呢?

    幼娘回到屋中,换了一件衣服,把短剑收好。

    去洛阳吗?

    找兕子哥哥?

    也不知道兕子哥哥还记不记得幼娘,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幼娘心里很纠结,一方面,往昔的记忆在渐渐恢复,可另一方面,许多记忆仍有些模糊。

    她不知道,该不该去见杨守文。

    就在这时侯,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声。

    幼娘一怔,忙推开窗户向外看去,就见一队武侯打扮的差役,如狼似虎般闯进了后院。

    难道自己暴露了?

    幼娘心中一紧,忙转身抓起两件衣服抱起来,而后从墙上摘下宝剑。

    “谁住在这里?”

    “回老爷的话,是陈子昂的一个远房侄女住在此处,不过她一向是深居简出,和府中的下人们也没什么交集,所以大家都不是很熟悉。”

    “侄女?来人,给我砸门。”

    蓬蓬蓬,小院的院门被敲响,幼娘也收好了东西,探头向外看了一眼之后,转身从后窗钻了出去,而后纵身跃下,三闪两闪便消失在后院之中。与此同时,那院门也被人撞开。如狼似虎的差役们闯入了楼里,四处翻箱倒柜,寻找幼娘的踪迹。

    “怎么没见人呢?”

    一个班头模样的男子,厉声喝问。

    在他身旁,是一个灰衣小厮打扮的青年,他进屋之后,张望了一番,摇头道:“莫非不在家?”

    班头哼了一声,从桌上拿起水杯。

    “水是温的,她不会走远,给我搜。”

    刹那间,小楼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乱作一团。

    幼娘从后院的侧墙翻出去,来到一条小巷之中。她左右见没有人,便快步走出了小巷,绕到了陈府的前门。就见陈府外,站着许多勇壮,一个个手持刀枪,严阵以待。

    而远处,则围了许多人,在七嘴八舌的交谈。

    幼娘用一块头巾裹住了头,快步来到人群之中,站在里面向陈府大门观望。

    “婆婆,这里出了什么事?”

    她拦住了一个老妇人,轻声询问。

    那老妇人道:“听说是有人在衙门里告了陈公子,所以衙门里派人前来把他捉拿。”

    “什么人告了陈公子?”

    “不太清楚,据说是一个下人……好像是说陈公子密谋造反什么的。造孽啊,陈公子那么温文儒雅的人,怎可能去造反?要我说,一定是有奸人陷害,所以才变成这样子。”

    幼娘秀眉一蹙,旋即做出恍然之色。

    她的目光,落在了大门外,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身上。

    她认得那个男人,正是射洪县尉,名叫王猛。据说,这王猛是射洪县令段简的小舅子,他亲自率人前来,很明显是受了段简的委派,看样子这事情,有点麻烦。

    这时候,一队差役押着陈子昂从陈府中走出来。

    陈子昂看上去气色有些晦暗,但脸上流露出愤怒之色。

    “王猛,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公子,你的犯事了……县尊有令,将你带回县衙审问。聪明的,就随我走吧。”

    陈子昂脸色一变,露出苦涩的笑容。

    他的目光在周围人群中扫过,当看到幼娘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旋即便把目光移走。

    而幼娘也心领神会,朝陈子昂轻轻颔首。

    她不知道陈子昂是否看见了她的动作,总之在点头后,便背着包裹,转身从人群中离开……(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一章 梅花引

    夜幕,将临。

    一场淅淅沥沥的冬雨忽倏而至,把射洪县笼罩在夜幕之中。

    幼娘换了一身夜行衣,在漆黑的街道上穿行。日间,陈子昂被抓,惊动了整个射洪县。虽说陈家算不得什么豪族,可毕竟也是射洪的大户人家。而陈子昂更是当今名士,官位倒不算很高,但在士林之中,名声极为响亮,也是射洪人的骄傲。

    可现在,他们的骄傲被抓了!

    有人开心,有人愤怒,有人难过,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入夜后,原本还算热闹的射洪县城,一下子变得冷清至极。人们早早就关门闭户,在家中揣测着事情的缘由。再加上天寒地冻,又有细雨靡靡,巡兵武侯也不愿在这种天气里巡逻,更使得这射洪的街道,好像鬼街一样,见不到半个人影……

    幼娘来到城隍庙附近,躲在暗处。

    射洪县大牢,就建在距离城隍庙不远的一处街区里,人迹罕至,周围更是阴森可怖。

    远处,城隍庙里灯火通明。

    射洪县城的乞丐们,大多聚集在城隍庙避寒。

    幼娘打量了一下高耸的院墙,便如同一只灵猫,倏地来到墙角下,一只飞爪在奔跑中甩到了墙头上,她脚下不停,来到墙角下双臂用力,两脚在院墙上一蹬,就如同一只灵猫似地窜到了院墙之上,而后纵身跃入墙内,旋即便蹲下了身子观察。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声息。

    从城隍庙里走出一个乞丐站在墙边小解,就看到一抹黑影一闪即逝,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莫非,是吃多了酒,看花了眼吗?

    那老乞丐用力甩了甩头,见黑漆漆的高墙上没有半点异状之后,这才疑惑的转身离开。

    ++++++++++++++++++++++++++++

    院墙内,便是射洪大牢。

    乍一看,它面积不大,除了几排房舍之外,就剩下两幢半高的简陋建筑在院子中央。

    这半高的建筑,就是射洪大牢所在。

    唐代的监狱,并非后世那样有整齐的监狱大楼,而是一半露在外面,一半埋在地下,形似地牢。

    幼娘对监狱牢房的结构并不陌生,因为在她的记忆中,似乎有相关的记忆。

    幼年时,杨承烈是昌平县尉,而幼娘有时候会随母亲杨氏一起,路过那昌平大牢。一般而言,这天底下的牢房基本上一致,其结构就算不是一模一样,也大差不差。

    所以,她跃入大牢内,便蹲在墙角下。

    从挎包里取出一件黑色的雨披盖在身上,透过灌木的缝隙,警惕的打量着里面的动静。

    这时候,两个狱吏从旁边的建筑里走出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院子里巡视,一边走一边聊天。

    他们说的是射洪方言,好在幼娘在这里生活了不少时间,所以也能够听得明白。

    “你说,那陈伯玉何苦来哉,要和县尊作对呢?”

    “读书人嘛,自以为清高……县尊不过是讨要些修路钱,他痛痛快快的给了,也就什么事情都没有。结果呢,他还以为自己是朝廷命官,非但不肯掏钱,还羞辱县尊老爷。

    咱家这老爷什么性子你也知道,若不收拾他,还能收拾谁呢?”

    “是啊,三木之下,他还不是要低头。

    可惜了,他这次激怒了县尊老爷,县尊老爷铁了心要收拾他,恐怕是凶多吉少喽。”

    两个狱吏聊着天,说着话,从幼娘身前走过。

    幼娘一动不动,却把他二人的对话听得真切,对陈子昂的事情,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两个狱吏巡视完毕后,便返回了门房。

    从里面传来吆五喝六的声音里,幼娘判断,那房间里至少有八个人。

    于是,她掀起了雨披,闪身来到门房外,把窗户纸戳了个窟窿后,从腰间取出一支拇指粗细的竹管,探入窗户里。而后,她用嘴含住竹管的一端,轻轻吐气……从竹管的另一端,喷出一股淡淡的烟气,在空中迅速消散,甚至没有留下气味。

    这是梅娘子独门秘方制作的迷药,无色无味,却效力惊人。

    幼娘把一管迷药送入屋中,便蹲在窗外,默默的计算时间……一、二、三……随着时间的推移,屋中接连传来砰砰的倒地声,原本嘈杂的声息,也渐渐消失无踪。

    幼娘从脖子上拉起面巾,遮住了口鼻。

    她闪身进入房间,就见屋子里横七竖八倒着*个狱吏,一个个面色红润,却昏迷不醒。

    师父的秘方,果然厉害!

    幼娘不禁在心里暗自称赞一声,在那些狱吏的身上挨个查找,最后从一人身上取下了一个钥匙盘。

    转身,走出门房,她直奔地牢。

    从刚才那两个狱吏的谈话中,幼娘大体上弄清楚了陈子昂被关押在何处。

    那是一座刚建好的地牢,原本打算开春后使用。陈子昂就被关在里面,当幼娘潜入地牢,见到陈子昂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在她的记忆中,陈子昂儒雅俊美,不失英武之气。可是现在,他却遍体鳞伤,蓬头垢面的倒在草堆里,发出低弱呻吟。

    幼娘连忙上前,打开了牢门闪身进入牢房里。

    “陈先生,陈先生?”

    幼娘轻声呼唤陈子昂,陈子昂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往日里那双带着几分忧郁,却总给人一种莫名吸引力的眼睛,此刻肿的已经睁不开眼。

    他努力认出了幼娘,轻声道:“幼娘,去洛阳……”

    “什么?”

    “去洛阳,找杨守文救我。”

    幼娘眉头一蹙,探手把陈子昂架起来。

    陈子昂的体重不轻,少说也有一百四五十斤,可是幼娘架起他来,却显得并不吃力。

    “先生,我这就救你出去。”

    “幼娘别动,他们打断了我的腿……”陈子昂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制止了幼娘的动作。

    “段简打断了我的腿,还挑断了我的脚筋,我现在根本动弹不得。

    你立刻前去洛阳,找你杨大哥,只有他能救我性命。段简一时间还不敢要我性命,只要我不把钱给他,他就奈何不得我。去洛阳,到铜马陌,杨守文就住在那里。”

    陈子昂心中,此刻多多少少有些后悔。

    想当初,如果他早早把幼娘的消息告诉杨守文,即便是要留在射洪守孝,可京城里至少有一个依靠。那段简,就算再凶残,要对付他,只怕也要好好的掂量一下。

    可他却想着等孝期结束后,再带着幼娘去洛阳投奔杨守文。

    那样的话,他可以获得更多的好处……至少当时的陈子昂,是这样考虑。

    幼娘把陈子昂放下来,看了一下他的情况,也忍不住心头一阵惨然。那段简可真是心狠手辣,这明显是不准备让陈子昂活下来的架势。同时,她也知道陈子昂说的没错。他现在这幅模样,想要离开射洪,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对她来说,并不容易。

    就算她能把陈子昂救走,那段简也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后有追兵,再加上各地的海捕文书,他们二人想要离开射洪,恐怕会很困难。

    “陈先生,你真能坚持吗?”

    “能,不看到段简授首,我绝不会死……”

    幼娘见状,轻轻点了点头。

    “那陈先生,你保重。”

    “放心,你也保重。”

    幼娘扶着陈子昂躺好,又把一瓶生肌散放在他手中,这才转身离开。

    走出了地牢大门,幼娘刚要离开,却听到大牢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响……

    “杨老三,开门……杨老三,赶快开门。”

    有人在监狱大门外喊叫,幼娘心里顿时一咯噔,二话不说,转身甩出飞爪,纵身跃上了高墙。也就在她跃上墙头的一刹那,就听那监狱大门蓬的一声被人撞开来。

    一群人手持火把灯笼闯进了监狱大院,十几个人脚下不停,直奔门房跑去。

    火光中,幼娘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突然停下身来,仔细的打量那个人,眼中露出了仇恨之色。

    黄文清,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黄文清。只是,他来这监狱大牢要做什么?

    就在幼娘思忖的时候,门房里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喊叫声。

    “有人劫狱,不好了,有人劫狱……”

    一个差役打扮的男子从们房里跑出来,“都死了,杨老三他们都死了,有人劫狱。”

    “住嘴!”

    黄文清一声怒喝,喝止了那男子。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王县尉,你立刻带人去检查犯人,我过去看看……这射洪县城里,怎可能有人劫狱?”

    跟在黄文清身边的男子,赫然正是射洪县尉王猛。

    他激灵灵一个寒颤,连忙指挥人前往地牢里查看。而黄文清则迈步走进了门房里。他一只脚刚迈进门房,突然退了出来,而后沉声道:“有迷药,给我取一副湿毛巾来。”

    有随从二话不说,便找了一条毛巾,用水湿了之后,递给黄文清。

    黄文清把毛巾蒙在了脸上,再次走进门房。

    他环视屋中,走到那几个狱吏身前,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起身怒道:“不过是被迷药翻倒了,没有性命之忧……大家四处搜一下,看看能否找到其他的线索。”

    说着话,他再次环视房间,而后走出门房,来到窗户外。

    “拿火把来。”

    有人递过来一支火把,黄文清弯下腰就着火把的光亮扫了一眼,而后从地上捡起了一支竹管。

    “梅花引?”

    黄文清眼睛一眯,脸上旋即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二章 老乞丐

    第四百七十九章老乞丐

    黄文清本身就是一个用毒的高手,对于手中这梅花引并不陌生。

    江湖中,人言梅娘子有三绝:梅花剑、梅花针,梅花引……梅花引的配制方法非常复杂,但效果奇佳。它不具备毒杀人的功效,却能够让人在无声无息之中昏迷。

    黄文清曾多次想要从梅娘子手里骗取梅花引的配方,却始终没有成功。

    但是对梅花引的效果却非常清楚,与普通迷药不同的是,中了梅花引的人在醒来后,并不会感觉到头昏脑胀,甚至精神会感到振奋。其中的奥妙,让黄文清好奇不已。

    梅娘子已经死了,那么这世上精通于梅花引的人,就只剩下幼娘一人。

    “王县尉,带我去见一下陈子昂。”

    在思忖片刻后,黄文清已经有了决断。

    对于他和射洪县令段简之间的关系,王猛并不清楚。

    不过王猛知道,这黄文清看似只是一个射洪的土财主,但是连段简也要敬他三分。

    所以,对于黄文清的要求,王猛自然不会拒绝。

    在王猛的带引下,黄文清来到了地牢里,也看到了陈子昂。

    当他看到陈子昂那蓬头垢面的模样时,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朝王猛看了一眼。

    别看黄文清是个武夫,但也知道陈子昂在士林中的名望。

    如此作为,简直就是有辱斯文……万一被传出去的话,段简乃至他背后的人,都将不得善终。别看那些清流没什么权力,可一旦闹将起来,那绝对不会是一桩小事。

    这可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陈子昂。

    或许他没有很大的来头,可是这名声……亦或者说,段简根本不打算让陈子昂活着?

    想到这里,黄文清心里一咯噔。

    段简其人,黄文清虽然认识不久,却有些了解。

    此人和他是同一个主子,却贪婪无度,残忍至极。此前,他原本是一州司马,却因为贪墨被抓。后来他散尽家财,保住了性命不说,还保住了官位,被贬到了射洪。

    这家伙表面上两袖清风,实则对钱财有着超乎寻常的欲-望。

    他之所以要对付陈子昂,就是因为他看重了陈子昂家中的财货。要知道,陈子昂也是射洪的名门,几代人积蓄下来的财物,足以段简眼红。此前,他以数次借口修路,从陈子昂手里索取钱财。也是陈子昂糊涂,如果他一开始就表现出强硬姿态,段简说不得还会有所收敛。可他越是软弱,段简就越得寸进尺,胃口也越大。

    月前,陈子昂发现自家小妾和家中的小厮偷情,勃然大怒,打死了那个小妾。

    但小厮却逃得生天,更跑到了段简面前诬陷陈子昂,最终使得段简下定了决心……

    看起来,段简也清楚陈子昂的名声,所以一开始就存了害死陈子昂的心思。

    黄文清对段简的手段颇有些看不上,不过他和陈子昂非亲非故,也没必要因此和段简冲突。

    “把牢门打开。”

    随着黄文清一声吩咐,王猛忙不迭打开了牢门。

    黄文清走进牢房,来到陈子昂身前,蹲下身子。

    “陈公子,陈公子?”

    大家乡里乡亲,黄文清当然也认得陈子昂,于是低声呼唤。

    那陈子昂睁开眼,认出黄文清的时候不由得一怔,“黄翁,你怎会也在这里,莫非……”

    他旋即看到了黄文清身后的王猛,顿时闭上了嘴巴。

    黄文清一见,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装模作样从身上取出一贯钱递给了王猛,轻声道:“王县尉,我想与伯玉说点话,还请县尉给予方便。对了,可否打一盆清水来,伯玉好歹也是当今名士。”

    王猛一愣,心中有些疑惑。

    可是当他看到黄文清对他使眼色,虽然不知道黄文清的意思,但也知道他要做什么。

    于是,王猛道:“黄翁,你快点,莫让县尊知晓。”

    黄文清微笑着,连连道谢。

    王猛离开了地牢,不一会儿有狱吏送来了一盆清水。黄文清从身上取下一块手巾,用水沾湿了,蹲下身来为陈子昂擦拭脸上的血污,一边喃喃自语的咒骂着段简。

    “简直是有辱斯文,陈公子是我射洪名士,段简怎敢如此对你?”

    “黄翁,救我。”

    黄文清握住了陈子昂的手,叹了口气道:“伯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段简老贼谋我家产,故而对我严刑逼供,把我打成了这幅模样。”

    “谋家产?”

    黄文清露出疑惑之色,看着陈子昂道:“伯玉,可我却听说,你勾结匪人,意图谋反,又是怎么回事?”

    “黄翁,那是段简冤枉我……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又怎可能谋反?”

    “可是……”黄文清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段县尊在你府上找到了两张硬弓,还有数百支鹰翎箭。这东西可都是军中配制,普通人家不得收藏,所以才判定你谋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陈子昂忍不住心中咒骂:你黄文清家里,便少了这些东西吗?

    可他却不能说出来,只能苦笑道:“黄翁,那是我家一个远方侄女所用之物……她不好红妆,偏爱弓弩,所以我就给她找来了那些弓箭,平日里在家中戏耍用,哪里是什么为了谋反啊。”

    “远方侄女?”

    黄文清眸光一凝,沉声道:“那就难怪了……

    不过,你那远方侄女姓甚名谁,如今又在何处?若是让她出来解释一下,一切自当清楚。”

    “黄翁,那没有用。

    段简就是为了谋我家产,就算我那侄女出现,也没有用处,反而会坏了她的性命。”

    陈子昂似乎不愿意说太多关于幼娘的事情,黄文清也听得出来。

    他盯着陈子昂,半晌后突然爽朗笑道:“的确如此,那这样的话,我就明白了……伯玉不必担心,你我乡亲,虽说没什么交集,但毕竟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射洪县城里。

    这件事,我定要帮你讨回公道,若那段简不从,我就去州府衙门,去剑南道衙门。

    这里是梓州,还轮不到他段简一个外来人为所欲为。”

    陈子昂闻听,顿时露出了激动之色,拉着黄文清的手,一脸的感激。

    黄文清又温言劝慰了陈子昂几句,便起身告辞。

    离开了地牢,那王猛连忙迎上前来,轻声道:“黄翁,都查过了,没有发现异常。”

    “如此,就算了……不过王县尉,这监牢的防卫还要加强。

    万一真有宵小图谋不轨,发生了什么变故的话,到时候莫说你,便是县尊也难辞其咎。

    这样,我立刻去拜见县尊,你就留在这边加强警戒。”

    说完,黄文清便径自离去。

    他没有向王县尉讨回那一贯钱,而王县尉更乐得不吭声。不过,在送走了黄文清后,他突然就变了脸色,恶狠狠啐了一口,低声咒骂道:“什么东西,也敢指挥我?”

    说着,他一摆手,让狱吏散开,自顾自走进了门房中……

    +++++++++++++++++++++++++++

    幼娘贴着墙壁,从墙头上滑下来,好像一只壁虎般。

    双脚落地,她转身就准备离开,却在这时候,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脖子。

    幼娘的反应奇快,几乎是在那只手抓住她脚脖子的瞬间,身体呼的一下子翻转过来,把那藏在灌木丛里的人按住。与此同时,一口明晃晃的短剑拔出,便要准备下手。

    此时,乌云散去。

    一轮皎月升起,就着月光,幼娘看清楚了那个人的样貌。

    “老牛头?”

    那是一张苍老且满脸污垢的脸,可是幼娘却呆住了,失声唤出了对方的名字……(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三章 保你一世富贵

    对这张脸,幼娘并不陌生。

    犹记得年初时,她刚到射洪,无容身之所,只能扮成乞丐模样,混迹在射洪县城。

    那时候,她一个新来的,为了掩饰身份,只能装作哑巴。

    就是眼前这个人,赶走了想要欺负她的地痞,然后把她收留,给予了各种的保护。

    幼娘至今记得,他叫牛叫花,不过人们都称呼他做‘老牛头‘。

    后来,幼娘杀了老陆,又被陈子昂收留,就和老牛头失去了联系。

    虽然同在一座县城之中,幼娘却不敢去找他,因为她知道,自己要报仇,要找黄文清的麻烦。一个不慎,就可以会有杀身之祸。若是找到了老牛头,反而会给她带来危险。所以,这射洪县城虽小,幼娘和老牛头却再也没有交集,没想到……

    老牛头刚才看到有人越过墙头,回到城隍庙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所以,他就藏在了监狱高墙的下面,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那大牢里传来骚动,过了很久,幼娘从院墙上滑落下来。老牛头也是想趁机捞一笔,所以才打着胆子拦阻幼娘。可没想到,幼娘的反应如此快,那口明晃晃短剑夹在脖子上的刹那,老牛头的脸都白了。不过,当他听到幼娘唤出他的名字时,也不禁愣住。

    “你是……小哑巴?”

    幼娘换了装束,但老牛头还是认出了他。

    事实上,他一直在找幼娘。特别是年中射洪接连发生命案,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幼娘的背影,便一直在寻找幼娘。只是,幼娘平日里深居简出,根本无法碰到。

    “牛叔,你别乱动,也别喊叫,我不想害你。”

    老牛头闻听,连忙点头,并压低声音道:“小哑巴,我不会喊的,你先让我站起来。”

    幼娘犹豫一下,缓缓放开了老牛头。

    不过,她并没有放松警惕,短剑虽垂下来,可是身体却始终处于戒备状态,同时另一只手,放在了腰后。那里,还有一口短剑。幼娘有把握,只要老牛头有叫喊的迹象,她可以在他喊出声之前取他性命。毕竟,这高墙后就是监牢,同时距离城隍庙也不远。幼娘不得不提防老牛头……当然了,内心里她其实并不想杀人。

    老牛头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小哑巴,你……”他突然呵呵笑了,轻声道:“年中时,我就说看到的那个人像你,却因为是个女人,所以不敢辨认。没想到……小哑巴你不但是女人,身手还这么高明。”

    就在这时,远处城隍庙里走出一人,大声喊道:“老牛头,怎地出恭恁久,莫非吃坏了肚子?”

    幼娘眼睛一眯,手中短剑就随之蓄势待发。

    老牛头看了她一眼,扭头喊道:“我没事儿……今天城隍庙人太多了,我回我自己的住处去。”

    “痴汉,这时候回住处,受罪吗?”

    “你管得着吗?”

    城隍庙里的人又喊了两声,见老牛头不理睬,便骂骂咧咧的回去了。

    老牛头看看幼娘,又看了看身后的高墙。

    “小哑巴,跟我来。”

    幼娘愣了一下,却没有拒绝,跟着老牛头离开了城隍庙。

    两人直奔城西,在一个破旧的墙洞外停下脚步。

    幼娘笑了,看着那墙洞,露出一抹回忆之色。这墙洞是老牛头在射洪的一个家,早先其实是一处藏兵洞。后来,城墙修整,这藏兵洞就被废弃下来,被老牛头占居。

    他资格够老,和城隍庙的大团头梁九郎关系也不错,所以射洪的泼皮们不敢占居。

    老牛头见幼娘笑了,自己也跟着咧嘴笑了。

    “小哑巴,咱们回家了。”

    说着,他钻进了藏兵洞里,从角落里找出一块火石,然后就着藏兵洞里的干柴枯草升起了火,顿时把藏兵洞找了个通透。幼娘也弯着腰,钻了进来,在火堆旁坐下。

    “老牛头,你还好吗?”

    “好,当然好……嘿嘿,小哑巴,你可把我骗的不轻。

    那天我抢了蒸饼,你却不见了。后来我到处找你,你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让我难过了许久。

    小哑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好端端的,你干嘛要去县衙大牢里?莫非家人出了意外?”

    从老牛头的言语中,幼娘听出了他发自内心的关切。

    犹豫一下,她轻声道:“老牛头,对不起,我当初不是有意想骗你。

    只是我要报仇,所以不敢表露身份。我的仇家很厉害,我害怕到时候,会连累你。”

    “哈哈,我就知道,你这小家伙不是没良心的人。”

    老牛头听了幼娘的解释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显得很开心。

    他添了把柴火,然后又从墙上的一个褡裢里取出一个酒葫芦,还有几个蒸饼来。把蒸饼放在火上烧烤,老牛头喝了口酒,把酒葫芦递给幼娘,幼娘毫不犹豫的接过来,喝了一口。

    酒,是劣酒,但幼娘却没有流露出半点嫌弃的表情。

    老牛头更开心了,问道:“小哑巴,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老牛头要能帮忙,一定不会推辞……没想到,你这小家伙的身手这么好,怕连九爷也不是对手。”

    “老牛头,为什么要帮我?

    你知不知道,我的事情很麻烦,万一有个闪失,你可能会送了性命。”

    “小哑巴,谁让咱爷俩有缘呢?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当时在巷子里,好像个受伤的小猫一样……我当年也有个孩子,如果活到现在的话,说不得比你还大一些。可惜……我就觉得咱们有缘。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救你。老牛头活了四五十年,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一个随心。”

    幼娘闻听,沉默了!

    她低着头,默默看着那火堆,似乎在犹豫。

    这时候,老牛头把烤好的蒸饼递给了幼娘,然后又取出一个黑乎乎酱罐,把盖子打开。

    “我记得,你那时候爱吃老牛头的烤饼,最喜欢配着李家楼的辣酱。”

    幼娘接过了烤饼,抹了些辣酱,咬了一口。

    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老牛头道:“老牛头,我要你帮我。”

    “嗯?”

    “我要你帮我走一遭洛阳,找一个人。”

    老牛头顿时长大了嘴巴,痴呆呆看着幼娘,半晌后苦笑道:“孩儿啊,我不是不想帮你,可老牛头活了四十多年,都没有走出过梓州。洛阳在哪里?我不知道啊。”

    “老牛头,你要不要帮我嘛。”

    看着幼娘一脸祈求的表情,老牛头有些犹豫了。

    生于斯,长于斯,葬于斯……

    这也许是大部分生活在剑南道的巴蜀人的愿望。

    老牛头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梓州,更不要说走出剑南道,前往洛阳……听说洛阳很繁华,可是对老牛头而言,他早已经习惯于巴蜀独有的生活方式,不愿意长途跋涉。

    可是,话已出口,再加上幼娘那副祈求的模样,让老牛头不知道如何拒绝。

    “去,去,去……洛阳做啥子嘞?”

    “帮我找一个人。”

    “谁?”

    “我哥哥……他叫杨守文,在洛阳很有名,就住在铜马陌。

    只要你到了洛阳,随便打听就能找到他。见到他之后……你就对他说:幼娘遇到了麻烦,让他快来帮忙。”

    “小哑巴,你叫幼娘?”

    幼娘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老牛头忍不住问道:“小哑巴……不对,我还是叫你幼娘吧。

    幼娘,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有,你要对付的,莫非是黄文清,黄老爷吗?”

    “他不是好人。”

    幼娘脱口而出,因为她记得,老牛头当初曾对她说过,黄文清是一个大善人。

    老牛头的眉头,紧蹙一起。

    “幼娘,我要是不答应呢?”

    “你要是不答应……”幼娘咬着下嘴唇,犹豫一下后轻声道:“那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说着,幼娘便要起身离开。

    “慢着……你这小哑巴,我又没说不肯帮你……你和黄老爷之间到底是什么恩怨,老牛头我不想过问。其实黄老爷这个人,看上去面慈心善,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他把持着射洪县的大小团头,几乎所有的团头每三个月,都要向他供奉孝敬。这样一个人,如果说是好人,我肯定不信……呵呵,你别担心。”

    听了老牛头的话,幼娘停下了脚步。

    她重又回到火堆旁边,看着老牛头,也不说话。

    老牛头似乎很为难,猛喝了两口酒,轻声道:“幼娘,不瞒你说……如果早二十年,我肯定愿意帮你。可是现在……先不说黄文清善恶,也不说洛阳距此千里之遥。我就问你,你那个杨什么的哥哥,真能对付黄文清吗?你要明白,这里是梓州,黄文清势力很大,和官府关系密切。你那个什么哥哥,或许在洛阳有些势力,可能不能顾及到梓州呢?万一他管不到,你就算找到他,到头来可能会害了他。”

    “这个……”

    幼娘有点茫然了!

    她并不清楚杨守文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师父和陈子昂都说,他如今势力不小。

    可老牛头说的也没有错,杨守文在洛阳厉害,能管到梓州吗?

    “还有,不是老牛头矫情……这千里迢迢,我去了洛阳的话,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幼娘抬起头,轻声道:“老牛头,我也不知道我那哥哥能否帮到我。

    但有一件事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能把口信送到洛阳,我可以保你这一世富贵。”(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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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崛起介绍:
圣历元年,幽州昌平县郊外,少年杨守文意外被雷劈中,唤醒了尘封十七年的记忆。
时,日月当空。
开元盛世尚遥不可及,女主江山,在平静时局下,却似乎隐藏着激涌暗流。
登幽州台念天地之悠悠的陈子昂;勇武善战,冷静睿智的李药师后人;垂垂老矣,却依旧心系李唐江山的狄仁杰;还有妖艳若罂粟花的太平公主;心思诡诈的上官婉儿……
伴随着那些熟悉人物粉墨登场,杨守文发现,原来在这段并不为人所熟知的历史中,更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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