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考验
不远处,耿朝忠已经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笑眯眯的拐过弯,然后将泔水桶里黑光荡漾的地沟油往地上一倒,然后将大腹便便的裤腰带一松,各种七零八落的西红柿黄瓜胡萝卜滴溜溜的落在了地上,他一边走一边笑一边肆意挥洒,不一会儿,干净的柏油马路就成了“旱冰场”。
“缺德鬼!”
一名路过的老太太骂了耿朝忠一声,耿朝忠呵呵一笑,一把摘掉了鼻梁上黏着的黄油奶酪这个东西太粘了,并且很容易化,并不是理想的化妆道具不过对付这么几分钟还是足够了。
接着,衣服,帽子,外套等各种厨师装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耿朝忠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而他的身后,则传来了“哎呦”“哎呦”各种“屁股向后平沙落雁”的声音。
..........
“洪先生,不好意思,让他跑了......”
一个浑身黑油,满是恶臭的行动队员正灰头土脸的向赵可桢报告。
“额.......”
赵可桢透过窗帘,打量着这名行动队的首领。
这是代号“荔枝”的李青山留给自己的人马,绝大部分都是“荔枝”在东北军中发展的我党地下情报人员,他们几乎都是原东北陆军讲武堂的学生,既有进步思想,又在军队受过专业训练,绝对算得上是我党布置在北平的一支精干队伍,接手后,赵可桢还曾经赴郊外观察过他们的训练,对这些精英也颇为认可只是没想到,头一次出手,就搞了个灰头土脸!
“此人化妆技术很是了得,几个兄弟看着他出去竟然没认出来!看来,他早就发现我们埋伏了!”那名首领解释着事情经过。
“不怪你们,杀他本来就不容易,这厮太狡猾了!”赵可桢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
看来王剑秋说的没错,这方途确实不容易干掉。
不过,事情可还没有完呢!
赵可桢的目光投向了远方。
.......
王剑秋就埋伏在附近,不过他并没有听到枪声他马上知道发生了完全在意料之中的“意外。”
是的,从接受这个任务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备用计划”一定会派上用场所以他很快就发现了餐厅后门胡同口的一摊黑油和遍地的黄瓜萝卜。
“六哥的套路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王剑秋呢喃了一声,放弃了追踪,反而从原路返回了自己名义上的住处。
推开门走进屋子,房子里不出所料的传出一个声音:
“去哪儿了?”
“出去买了几个菜。”王剑秋指了指手里提的菜篮子。
“这回警惕性不错,”耿朝忠扭了扭脖子好久没活动,刚才走的有点急,似乎扭着了脖子,他看了王剑秋一眼,随口问道:“弟兄们呢?”
“大家都按照六哥的吩咐,落地生根,在北平各处找了工作。”王剑秋放下了手里的篮子。
“嗯,做的不错,处座对我们前段时间的表现很满意,估计嘉奖令很快就会下来了......”顿了顿,耿朝忠突然开口道:“刚才有人想杀我。”
“是谁?”王剑秋脸上露出关切之色。
“不知道,不是日本人就是党调处那帮狗崽子,要么,是红党?”耿朝忠似笑非笑的看了王剑秋一眼。
“我觉得是党调处那帮狗崽子的可能性大。”王剑秋分析道。
“何以见得?”
“这.....”王剑秋表情一凝,“我觉得,要是日本人的话,不会这么不声不响,封锁几个街区可以说是一定的。”
“有道理,不过党调处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难道,我们特务处里有党调处的内线?”耿朝忠皱了皱眉头。
“这个....要么是红党?”王剑秋开口道。
“不是要么,就是红党,赵可桢那老东西要杀我。”耿朝忠撇了撇嘴。
“我们不是暂时合作吗?这老东西疯了?!他自己在日本人那里都自身难保!”王剑秋面露惊诧之色。
“谁知道,估计匪区那边情势紧张,狗急跳墙了呗!”耿朝忠不屑一笑。
“他为什么不借刀杀人,告诉特高课,让日本人动手岂不更好?”王剑秋似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剑秋,今天你脑子有点不清楚啊!”耿朝忠感叹了一声,“日本人抓了我,他赵可桢红党的身份不也暴露了?”
“是的,还是六哥想的全面。”王剑秋恍然大悟。
耿朝忠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向窗外望了望,自言自语道:“就是不知道这里安不安全,这燕大我估计是回不去了,赵可桢这老小子对我的底很清楚,恐怕回去的路上还有埋伏。”
“不会,红党一般都很爱惜羽毛,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王剑秋说道。
“那倒也是,红党一向假仁假义。”耿朝忠哈哈一笑,又坐了回去。
“六哥,喝杯茶压压惊。”王剑秋赶紧倒了一杯茶奉上。
耿朝忠端起茶杯,放到嘴边似乎要一饮而尽,王剑秋额头的青筋跳了一跳,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噗!
耿朝忠一口把茶水吐在了地上。
“你这茶放了多久,这么涩!”耿朝忠皱着眉头说道。
“我这就再倒一杯。”王剑秋的心蓦的一松,赶紧接过茶碗又倒了一杯。
“这杯还差不多,”耿朝忠将茶水一饮而尽,“咚”的一声把茶碗砸在了桌子上,“剑秋,我在你这里住几天,你出去吩咐兄弟们都小心着点,这北平世道乱,人脸不如狗脸,翻脸比翻书还快!”
“好,六哥您小心,我去了。”王剑秋连忙站起身。
他是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屋子呆下去了下毒失败,开枪就更别提了,六哥在给他们培训枪法的时候曾经演示过,只要近距离机簧一响,六哥马上就能避过要害。
除非,除非是一个密闭的屋子,三四个人对着毫无准备的六哥扫射,说不定才有那么一点机会。
虽然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但王剑秋的脚步却不敢停留,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很快就走出了院子。
看着王剑秋走出院门,耿朝忠面皮抖了一抖,走到厨房捏了一把糖,沿着地上的茶渍洒了一条细线,不久后,一串黑红色的蚂蚁沿着糖粒勤勤恳恳的爬了过来,片刻后,又一个个翻过肚皮四脚朝天的躺在了地上......
“剑秋,你是一个合格的特情了......”
耿朝忠叹了口气。
第一六七章 山雨欲来
“他在你的住处?”赵可桢看着面前的王剑秋。
“是的,我在茶碗里下了毒,不过他说茶太涩,倒掉了.......”王剑秋的表情很复杂。
“他怀疑你了?”赵可桢霍然站立。
如果王剑秋暴露了,那这次的行动可就亏大了!
“我不知道......”王剑秋摇了摇头,“六哥,不,方途说话经常云山雾罩的,有点类似代江山的风格,大家真的摸不清他的意思.....还有,如果他怀疑我,我恐怕走不出那间屋子......说实在的,我摸不透他........”
“安全起见,你还是别回去了,如果方途真的怀疑你,恐怕你会有危险,”赵可桢单手用力一划,做了决定,“还有,你觉得我们现在派人去你的住处杀他,成功的可能性高不高?”
“很难,如此周密的计划都失败了,这样仓促行动,恐怕成功的可能不足一成,还有,即使成功了,我怕弟兄们......”王剑秋摇头道。
“嗯......”赵可桢低头沉思。
王剑秋说的有道理,方途这种老奸巨猾的特务,是绝对不可能再给他们第二次机会的。
“剑秋,你是不是不想杀方途?”过了许久,赵可桢抬起头问道。
“从利益的角度看,不该杀,但任务我还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了。”王剑秋冷静的回答。
“那么,从感情的角度呢?”赵可桢继续追问。
“我也不想杀......”王剑秋长叹一声。
赵可桢摇摇头,闭目沉思片刻,终于开口道:
“此事就此作罢!这次任务失败的责任由我来负,我会向上级提出检讨。”
“老赵,上面到底怎么了?最近的指令怎么莫名其妙的,我们是特务,不是杀手,我们的目的是潜伏,不是给潜伏制造困难!有些意见,你该提就要提,这么干下去,我们的事业是会蒙受损失的!”王剑秋激奋道。
“好了,这件事我有分寸,”赵可桢点了点头,“最近你还是小心点,多找几个熟识的人从侧面打听打听,确定没事了再回去。”
“这我明白,我还有事,先走了。”王剑秋答应了一句,快速离开了。
送走了王剑秋,赵可桢刚才看着还镇定自若的表情顿时起了变化,变得阴晴不定起来,他的身后,夫人雍婕缓步走出,柔声道:
“老赵,你在担心方途的报复?”
“是啊,104刚才说了,方途已经猜到是我动的手,我估计,他要么不动手,要么就是疾风暴雨一样的报复,看他对付日本人的手段,我们在北平的日子恐怕难过了。”赵可桢眉头紧锁。
“要不,把他的身份告诉日本人,让日本人来对付他?”雍婕提示道。
“不行,他不可能对此没有防备,再说了,这会破坏我们之间仅存的默契。”赵可桢苦笑一声,“如果我们之间还有默契可言的话........”
雍婕秀眉一簇,他明白赵可桢的意思赵可桢和方途之间,一直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们表面上温情脉脉的面纱,只不过是这种**裸利益关系的掩护,一旦真的撕开了,那恐怕不见血是收不了场的。
“老赵,要不,我们离开北平吧!这段时间真的是步步惊心,还有我们的女儿,我实在不敢让她再留在这里了,最起码,你也要把她送走。”雍婕无奈道。
“好吧!”赵可桢重重的点了点头。
.........
翌日,北平特务处的一处秘密据点。
“报复,一定要报复!”
“红党这群杂碎,我们不找他们麻烦就不错了,他们竟然还敢太岁爷头上动土!六哥,您要是忍了这口气,以后处里面我们都没脸见人!”
“对啊六哥,这回不是我们不仁,是他们不义!就算处座有命令,我们也有话说!”
“对,我们是被迫自卫!”
耿朝忠手底下包括王剑秋在内的六个人,个个义愤填膺的鼓噪这红党实在太离谱,竟然把黑手动到了六哥头上!
“好了!”
耿朝忠猛地一挥手,环顾了一下众位兄弟,朗声道:
“这件事,报不报复,具体怎么报复,我心中自有章法,叫大家来,是要让大家小心,最近红党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连我们都敢得罪,这里面恐怕有点道道,大家都注意着点,操心北平发生什么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众人面面相觑。
“这几天大家都不要回家,自己找地方先猫起来,相信不日就有分晓!”耿朝忠随口吩咐了一句,然后目视仇越道:“把整件事情电报发给处座,请他定夺!”
“明白!”仇越连忙答应。
“还有,剑秋,你领几个兄弟,把赵可桢盯好了,等处座有了指示,我们立即动手,把赵可桢全家老小都给我绑了,押回南京候命!”耿朝忠目光又投向了王剑秋。
“遵命,六哥您放心,我昨天还联系了马贺图,他说了,六哥的事就是王站长的事,王站长的事就是他的事,他会领手底下的兄弟们来助阵,这回,一定要让红党这帮杂碎们知道,‘残忍’两个字怎么写!”
王剑秋凶狠无比的应承着,还残忍的舔了舔嘴唇。
“马贺图这小子倒够义气,”耿朝忠哈哈一笑,“代我跟他说一句,就说六哥承他的情!”
马贺图,是王天木这回带到北平的心腹大将,王天木回南京后,这里的很多事情都交给他负责,当然,他也在名义上受耿朝忠这个北平站的副站长节制。
只不过,依耿朝忠和王天木的关系,也不会真让他做什么事,这段时间只是相敬如宾罢了。
“明白!”
王剑秋答应着,正要往外走,突然“轰”的一声,地面微微颤动起来。
“有人打炮!”众人都是一惊。
自从塘沽协定签订以来,北平城已经好久不见硝烟战火,但刚才那一声,却必定是炮弹的声音无疑!
“出去打探一下!”王剑秋命令道。
一个弟兄快步跑了出去,众人没了声音,也都暗暗揣测,到底是谁向北平城开火。
约莫过了半小时,刚才出去的那名弟兄急匆匆的跑了回来,低声道:“我给宛平二十八旅打了电话,对方说,好像是‘察哈尔抗日同盟军’!”
“唔.......”
耿朝忠微微颔首,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第一六八章 危机潜伏
“这察哈尔抗日同盟军不是在多伦吗?怎么跑到北平来了?!”一个兄弟诧异道。
“你那是老黄历了!同盟军在多伦早就呆不下去了,日本人调集大量军队围追堵截,他们就几万人,能撑多久?”另外一个兄弟说道。
“这是公然造反!以前在热河打日本人还能算是抗日,现在攻打北平算怎么回事?”又有人说。
北平现在相当于中日两国共管,但名义上还是南京政府的地盘,抗日同盟军这一打北平,摆明了是要和南京政府作对,这确实和造反无异了,众人一时之间都是议论纷纷。
“好了!”耿朝忠挥了挥手,沉吟道:
“军事未动,情报先行,同盟军占领北平之前,必定要对北平城内的情报机构进行清洗,很明显,这次红党对我动手的原因就在这里了!”
“没错,这是提前剪除耳目的手段,六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做?”王剑秋看着耿朝忠问道。
“怎么做?什么都不做!”耿朝忠满脸冷笑,“同盟军攻打北平,日本人比我们还急,看看吧,我就不信,这个川崎近卫还能稳坐钓鱼台!”
..........
“八嘎,狗胆包天!”川崎猛地一拍桌子。
身在特高课的川崎也收到了消息“察哈尔抗日同盟军”离开多伦的消息他是知道的,可是谁都没想到,这帮残兵败将竟然没有逃亡腹地,反而直奔北平而来!
就凭那三五万人,就想攻下有中日两国共同驻守的北平城,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课长,驻军刚刚发来电报,让我们提前对北平城内的国民党情报机构和红党情报机构进行监控,防止他们趁机捣乱。”一名收报员走了进来。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川崎挥了挥手。
等所有人走出去,川崎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郁的笑容,紧接着,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龟田君,你查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川崎桑,我刚想给您打电话!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我们初步确定了怀疑对象,我需要当面向您汇报!”话筒里的声音明显有点兴奋。
“好,老地方,一会儿见。”川崎放下了话筒。
半小时后,化妆成一个普通职员打扮的川崎出现在了北平一座名叫“岩井株式会社”的日本商社前面,川崎敲开门走了进去,里面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西服职员迎上前来,躬身问候道:“川崎桑,您来了!”
“嗯,龟田君你幸苦了,”川崎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希冀道:“有眉目了?”
“有了,”名叫龟田的职员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已经查明,有日共分子潜伏在陆军内部,经过一段时间的跟踪,我们发现有人通过冈田军团的途径加入了北平特高课,这是此人的照片。”
说完,递过一张两寸的黑白照片,川崎接过照片仔细一看,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是他?”
川崎看着照片里的人二十多岁,带着日本国内常见的黑色学生帽,眼睛不大,肤色在黑白照片上竟然也显出深色,显然此人皮肤颜色较深。
“是的,川崎桑,此人名叫田中秀树,在日本国内的时候就参加过反战团体,他的老师是著名的日共分子德田,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加入了帝国陆军,在满洲哈尔滨附近驻扎了三年,怀疑期间与苏俄人有过接触,32年跟随关东军冈田部南下,我们追踪到冈田部才发现,他竟然在半年前加入了北平特高课!”龟田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呵呵......”川崎也笑了起来,“这些赤色分子真是无孔不入,竟然能潜入特高课内部,好在天皇护佑,这些叛国分子总归有暴露的一天!”
“川崎桑,这次的案子是大案,事情不仅牵涉到外务省、陆军,特高课,就连满铁株式会社里也有赤色分子潜伏鉴于此,我建议您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赤色分子调查科’完全调查清楚后,再统一行动,希望您这边能配合。”龟田开口道。
“没问题,”川崎爽快的答应下来,“此人在特高课潜伏已有数月,不知道是否在特高课内部发展有别的下线,还有,他的详细情况你给我一份,审讯的时候我用得着。”
“可以,”龟田点了点头,“资料我稍后就会给您,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嗯......”川崎略微沉吟了片刻,“这个田中秀树,是否和今年3月份在满洲发生的赤色分子通共案有关?”
“您猜的没错,正是这个案子让他们露了蛛丝马迹。”龟田点点头。
今年3月份,身在满洲关东军后勤部的一名陆军上尉私自驾驶一辆载有大量武器弹药的卡车外出,最后不知所终。事后查明,此人将一车军火赠予了东北抗日联军,并且在事发后自杀身亡,此事在关东军内引起了轩然大波,也让军部震怒,这才成立了由关东厅直接负责的“赤色分子调查科“。
“哦,龟田君你辛苦了!我代表北平特高课向您表示由衷的感谢!”川崎向龟田鞠了一躬。
“您太客气了!为帝国服务,是我们最崇高的义务!”龟田回答道。
..........
“来了........”
身在北平教育公署的赵可桢站在窗口,倾听着城外隆隆的炮声,喃喃自语。
“赵同志,您对‘同盟军’的这次行动怎么看?他们可是只有区区三万多人,而北平城附近驻扎的中日两**队合计就有八万多人,况且,他们还没有重武器,难道真的能攻下北平吗?”一旁的田中也在侧耳倾听。
“攻不下,”赵可桢摇了摇头,“但是攻不下也要攻,起码要让他们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屈服。”
“我明白了,”田中点了点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些****分子残暴不仁,不仅在国内欺压日本民众,甚至把手伸到了善良的中国人民头上,他们简直是罪恶滔天!”
“是啊!”赵可桢也感叹了一声,“可惜的是,贵国像您这样的人太少了!”
“不,我们的事业也在蓬勃发展,”田中摇头,“29年后,资本主义经济危机越来越严重,我们日本国内的民众生活已经非常艰苦,关东地区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据我们国内的同志讲,现在很多人都对我们的思想和理念感兴趣,我们的队伍也在不断壮大,相信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推翻天皇的统治,实现我们的理想!”
“田中同志,我相信,我们的事业一定会成功!”赵可桢掉转头,用热情的目光看向田中秀树。
第一六九章 处座的谋划
察哈尔抗日同盟军进攻北平的事震惊朝野,9月24日,方、吉改部队为“救国队”,兵分五路,开始进攻京津,先后攻克昌平和小汤山,直逼北平远郊,朝野大哗。
整个北平城的形势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这是自塘沽协定开始后,河北地区首次重燃战火,与此同时,雪片一样的电报也纷纷发往北平,几乎每隔几个钟头,仇越那里都会收到处座的最新指示。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动摇委员长围剿苏区的决心,几乎就在“察哈尔抗日同盟军”占领昌平的同时,第五次围剿苏区的战斗,也开始了.......
整个中华大地再次陷入了战乱之中.......
南京。
“处座,方站长又发来电报了,他说“抗日同盟军”的攻势很猛,问要不要对赵可桢展开报复?”唐纵又拿着一份电报走进了处座办公室。
这已经是方途第四次发来同样的电报了。
“不要,你让方途忍着,赵可桢对我们还有用!他又没死,急什么急?”处座撇了撇嘴。
“不过这赵可桢也太嚣张了点,他的小命捏在我们手里,居然敢向方站长动手!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以为我们特务处是后娘养的!”唐纵脸上露出几分愤怒之色。
这也难怪,向来只有特务处抓红党,哪有红党主动对特务处出手的?
这种行为,换了任何一个特务处的主官都忍耐不住,方途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你们呀你们,搞政治,不能意气用事........”处座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唐纵的额头。
“处座是什么意思?”唐纵故作不解。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情报也是政治的延续,换句话说,军事和情报都是为政治服务的,这点,在古顺章写给我们的培训教材里说的很清楚,红党对情报的认识,确实比我们要深刻啊!”
处座感叹了一句,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唐纵,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
“你想想,委员长现在在围剿苏区,哪有精力管北平的事?这个所谓的‘抗日同盟军’进攻北平,既牵制了红党的力量,又牵制了日本人的力量,岂不是大好事?让他们两家好好斗去!再说了,河北那边的西北军一向不服中央,让他们和红党日本人搞成一锅粥,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现在杀了赵可桢,那不是凭白为敌人消除了隐患?此时杀赵可桢,智者所不为哪!”处座侃侃而谈道。
“原来如此!”唐纵恍然大悟。
现在在北平附近驻扎的,名义上虽然是**,但实际上是西北军宋哲元部,对南京中央政府一向都是听调不听宣,中央军巴不得他们乱起来消耗实力,又怎会让事件提前结束?
“所以哪,红党这一步走的是一步臭棋,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哈哈!”处座仰天大笑。
“处座高见,这回红党昏招连出,看来委员长的这次围剿必能克复全功,一举消灭江西匪患!”唐纵笑道。
“嗯,话是这么说,不过粤系那帮人,恐怕也不会坐看委员长剿灭红党,我已经派了萧洒去广东,密切监视粤系陈炯明部,万不能让他们放跑了红军!”处座眼睛里目光闪烁。
“嗯,这帮军阀尾大不掉,确实是党国毒瘤!”唐纵恨恨的说道。
“不错,党国之患,不在外而在内,只有真正消灭了各地军阀,才能将全国号令一统,那时候对付日本人才能事半而功倍。世人无知,以为前面四次围剿无法剿灭红党是**无能,岂不知,这是同时消耗红党和军阀的驱虎吞狼之计罢了!”处座笑道。
“委座果然深谋远虑,卑职直到现在才明白委座的用意!”唐纵不由得赞叹连连。
“这些话,以前是不好说,这些事,以前也是只能做不能说,不过现在无所谓了,”处座再次感叹一声,看了唐纵一眼道:
“至于这个赵可桢,现在不杀,不代表以后不杀,没人能得罪我们特务处还安然无恙!你告诉方途,稍稍忍耐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了,我会给他一个交待!”
说到最后几个字,处座的表情已经是狰狞毕露。
没错,他代江山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绝不会任人欺辱而不还手,在特务处的权威面前,控制赵可桢的那点利益,是完全可以牺牲掉的!
因为,赵可桢现在能做的事,潜伏在特高课内部的云蔚也能做到,他赵可桢,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
“处座来电报了,他说让您忍耐,到时候会有一个交待给您!”仇越把一封电报送到了耿朝忠手里。
“嗯,知道了......”耿朝忠点了点头。
这几天,他每天只用半天时间呆在图书馆,去了也只是打个转因为他实在还不能确定赵可桢是否放弃了杀死他的想法。
“王剑秋这几天在忙什么?”耿朝忠沉吟片刻后,发问道。
这几天他尽量避免和王剑秋见面,一是为了避免给王剑秋机会,二是怕王剑秋做的太过,自己不杀他都演不下去......
“王队长这几天一直在盯着赵可桢,只要您一声令下,他就会带弟兄们把赵可桢全家老小杀的干干净净!”仇越冷声道。
“嗯,不错,”耿朝忠点点头,“云蔚那边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这川崎一直都很稳,不过最近外出的时间多了一些,据说是调查城外抗日义勇军的敌情。”仇越回答道。
“唔......”耿朝忠皱了皱眉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仇越想起了什么似的,“云蔚还说了一个情况,他说最近特高课里多了一些生面孔,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据说是川崎原先在热河当情报主官时候的手下。”
“热河来的?”耿朝忠凝神思索。
这川崎原先是热河特高课的课长,他此次继任北平特高课课长,用的还是以前武藤留下的人,调自己原先的一些属下过来,似乎不足为怪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不过,他总感觉有一点点不对劲,日本军部的情况和中国不同,并非是兵随将走,而是异地任命,这是为了避免形成地方势力,这种情况其实挺罕见的。
这川崎,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第一七零章 见血封喉
“都调查清楚了?”
特高课办公室,川崎看着眼前的几个老部下,面色严峻的问道。
“调查清楚了,我们查阅了这半年的情报档案,发现有数份档案离奇失踪,具体为两份从关东厅发到北平的有关苏联枪手的档案,还有一份从南京发到北平的绝密情报,共计三份情报,还有,江州一夫的调查笔记也已经离奇失踪,情报失窃之事绝无可疑!”一名戴着圆框眼镜的日本军人回答道。
“也就是说,江州的死和武藤大佐的死应该是同一件事情?”川崎眉头一皱。
“不错,属下也是如此判断!”眼镜军官回答。
“你呢?仓库内部调查的怎么样了?”川崎又把视线转向了另一名军官。
“报告中佐,经过我的暗地排查,发现仓库里遗失了一份文物,是之前田中从故宫得到的那份《牧马图》,库房保管人员声称,武藤大佐殉国前三天,他清点物资时,还见到过那份文物。但武藤大佐死的当晚,田中曾经受您的命令进入过仓库,还拿走了一些东西,他以为是您的意思,所以就没有过问!”另一名军人回答。
“这个田中,胆子不小啊!”川崎冷笑一声。
“你呢?”川崎再次看向一名特务。
“中佐,我在岛城详细调查了江州一夫的死因,经过大半个月的搜寻,尸体已经找到,是被抛尸入海后冲到岸边,早已全身腐烂。但经过我们鉴别,尸体颈骨折断,显然是被人用重手扼死,绝非一般岛城军警所为!”又有一名面容精干的特务回答。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川崎止不住的冷笑起来。
“中佐,根据我们的综合分析,北平特高课内部,必然有两到三名内鬼,除了田中可以确定以外,跟随江州一夫去岛城的渡边太郎也有重大嫌疑!”那名戴眼镜的军官开口道。
“这个渡边的身份查清楚了吗?”川崎的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查清楚了,此人在大正年间跟随‘拓荒团’来到满洲,后去上海,参加了一二八侨民暴动,后加入黑龙会,来北平后因为调查赵可桢身份立功,被武藤大佐特招入特高课。身份应无可疑,重点是,他是否和田中有联系,两人是否是同党!”眼镜军官回答。
“看来,武藤君的死果然另有蹊跷!”川崎猛的拍了一下桌子。
特高课混入了这么多内鬼,那武藤的死就根本不是大意,完全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
“中佐,要不要抓人?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们发现田中和渡边两人过从甚密,还曾经数次前往同一家居酒屋喝酒,我觉得,两人是同党的可能性极高!”眼镜军官薄薄的镜片后闪着寒光。
“还有没有别的嫌疑人?”川崎沉思了一下,开口问道。
“还有几个人,一个是田中以前的上司松野,还有渡边在特高课内部的几位好友。不过这个渡边为人活泼,在特高课内部人缘很好,和他关系好的人不在少数,很难确定有多少人牵连在内!”眼镜军官回答。
“嗯,”川崎点点头,“白目,事关我们特高课的内部稳定,一定要调查清楚再动手,绝不能引起太大的混乱,一旦牵连太广,对我们北平特高课的力量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这点,你能明白吗?”
“嗨依,属下明白!属下已经制定好了计划,请您参详!”
叫白目的眼镜军官呈上一份文件,递交给了川崎。
川崎接过行动计划,仔细观看,而站在他身前的几名军官则不发一言的静静等待,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沉默。
半小时后,川崎终于抬起头来,看上去温和的眼睛蓦然射出一道精光,低声道:“白目,对情报失窃的情况,你怎么看?”
“事情很明显,”白目显然早已成竹在胸,“偷窃情报,显然是为了隐藏一个真相,而江州一夫前往岛城也正是为了查明这个真相,所以无论是江州的死,还是武藤大佐的死,应该都跟这个真相有关,这是绝无疑问的!”
“那你能否查清楚,武藤君和江州一直在调查的真相是什么?”川崎追问道。
“查不清楚,关键的情报早已被销毁,剩余的几分情报杂乱无章,很难找到有指向性的线索。并且我已经联系了南京和关东厅,对方声称,由于调查对象已经是死人,所以档案只有一份并无备案。”白目摇摇头。
“那你的意思,我们只有抓人审讯逼供,才能得到真相了?”川崎问道。
“是的,暂时只能有这一个办法,”白目点头道,“不过,我们还可以继续跟踪那个渡边太郎和田中,看看具体有什么人和他们联系,这也是一个比较有效的方法,不过耗时可能会很长。”
川崎点点头。
这种潜伏在内部的鼹鼠,如果不是上级命令,几年不进行任何行动也不出奇,想要找到他们的接头对象,恐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并且,这么漫长的跟踪,难保不会引起对方怀疑,到时候恐怕还得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如果抓了人,却不能肯定田中一定会交待,万一审不下来,那这个田中和渡边极力隐藏的真相很可能依然无法得到。
这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啊!
“不抓人的情况下,能否通过别的途径查明真相?比如,从关东厅找一下档案的原始记录人?”川崎突然开口问道。
“有可能,”白目眼睛也是一亮,“不过,就算关东厅那边的情报可以复原,但从南京来的那份情报是我们的内线从党调处偷窃所得,恐怕无法另行复制一份。”
“哦........”川崎再次陷入了沉思。
又思索了半个多小时,川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手一挥,命令道:
“好了,此事不宜再拖,时间越久,变数越大,白目,我给你手令,从今天开始,特高课内部的一切人员调动暂时由你节制,务必将潜伏在我们内部的赤色分子一网打尽!”
“嗨依,属下得令!”白目大声回答。
第一七一章 计
ps:有关江州一夫尸体的描述考虑不周,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不够准确也过于绝对,已更改。谢谢各位热心书友指出。
9月28日下午三点半,特高课大院里突然响起了凄厉的集结哨,无论是执勤的,休息的,哪怕是正在上厕所的日本士兵,全都停下了正在进行的工作,整理仪容,收拾武器,快步走向了大院。
这是川崎中佐就任北平特高课课长以来的第一次紧急集结令,无人敢怠慢,不到五分钟,所有特高课成员,包括一些直属特高课控制指挥的宪兵共计一百多人,全部面色严峻的列队站在了大院里。
“各位。”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川崎中佐身穿日军制式军长,领口上还难得的佩戴了几枚小小的勋章,一脸严肃的从屋子里走出来,来到了全体特务的面前。
他用严厉的目光扫过站的整整齐齐的宪兵,微微点了点头,对大家的集合速度表示满意,然后继续开口道:
“各位,前线战况紧急,察哈尔匪军已经占领了昌平和小汤山,距离我军驻地已是一步之遥,并且已经率先向我军开火,鉴于战况紧急,北平帝国驻军要求,宪兵队和特高课要即刻前往北平郊区侦察敌情,现在,由白目野少佐分配具体任务,诸君听令后即刻出发!”
顿了一顿,川崎身后走出了一位戴眼镜的军官,正是川崎从热河调来的老部下白目野少佐,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始传达指令:
“野战侦察,由宪兵负责警戒,特高课特务人员负责化妆侦查,大家须密切配合,确保情报准确无误!现在我下达具体指令:宪兵队第一小队,前往小汤山附近侦查敌情!第二小队前往昌平附近侦察敌情.......”
随着一声声命令,众多宪兵和特务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鱼贯走出了特高课大院,转瞬之间,大院里稀稀拉拉的已经剩不下几个人。
云蔚就在剩余在场的几个人中间他用余光扫了一下剩余的几个人,绝大部分也都是自己在驻地的老相识,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
执行外勤任务,多少还是有些风险,要是被“抗日同盟军”打死,那可就太冤了!
等到众人出去,川崎咳嗽了一声,开口道:“剩余人员留守驻地,负责驻地的安全和警戒,现在驻地人手比较少,诸君务必提高警惕,严防不轨之事,解散!”
交待了几句场面话,川崎背着手,掉转身走进了办公室,一如往常不管闲事的样子。
院子里几个人看到川崎进去,当即在职衔最高的官佐带领下分成了几个小队,开始布置驻地的防守工作,带领云蔚的是刚从热河到北平的冈田少尉,之前还给他买过一些小玩意儿,算得上认识,那冈田也注意到了云蔚,看了他一眼,微笑道:
“渡边,跟我去外面巡逻!”
“嗨依!”云蔚答应了一声,赶紧跟着冈田走了出去。
两人背着三八大盖,迈着整齐的步子走出了院门,过了一个拐角后,两人的表情都松弛了下来,冈田目光直视前方,头也不动的开口道:
“渡边啊,特高课的生活还习惯吧?这里和黑龙会那些浪人的环境可不太一样呢!”
“是的,冈田前辈,特高课确实更严格一些,在上海的时候,我还经常能和手足一起饮酒作乐,可到了特高课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云蔚乖巧的回答。
“渡边君,你嘴里可没一句老实话啊!”冈本突然板起了脸,“我前些天还听松野说,他和你还有田中三人,到附近的一家居酒屋饮酒呢!松野至今还对那里的艺妓念念不忘呢!”
“冈本前辈,不好意思!”云蔚赶紧低下头,“我们只是趁着休班小酌,没敢喝醉,请冈本前辈不要见怪!啊里噶多喜以马斯!”
“嘿嘿,”冈本嘴角突然露出微笑,“渡边君,大家都说你是特高课的“鬼怪桃太郎”,你的口齿还真是伶俐呢!你放心吧,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在这异国他乡,谁又能免得了怀念故乡的美酒美人呢?就连川崎课长,都时不时的哼几句家乡的小调呢!”
“前辈,您和川崎课长一定很熟吧!我听说川崎课长以前是热河的总领呢!”云蔚乖巧的说道。
“是的,川崎课长是我的老上司,他也是平民出身,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可不太一样,”冈本随口说了一句,接着微微侧头看了云蔚一眼,“渡边,你也是平民出身吧?”
“是的前辈,如果不是平民,谁又会来到遥远的满洲垦荒呢?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在满洲的日子,实在是太辛苦啦!不过比起国内,多少总是能吃饱,也能吃上香甜的大米了!”云蔚侧着头,一副沉湎往事的日子。
“是啊,昭和四年后,国内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对了,你的父母都过世了吧!”冈本感叹着问道。
“是的前辈,大正四年就过世了,那时我还小。”云蔚脸上露出几分痛楚。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云蔚对这个川崎在热河的老部下也很上心,言语之间颇多恭维,再加上口齿伶俐,没多久两人就熟络了起来。
“渡边,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走了好一会儿,冈田突然开口道。
“这个......”云蔚看了看四周,“如果被课长看到了,恐怕会惩罚我们的。”
“没事,课长不会出来的,再说他们都出去了,不会有人看到的。”冈田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四周。
“哎呦,总算可以歇歇了!”
两人找了个隐蔽一点的胡同口,坐了下来绕着驻地转了好几圈,两人都有些累了。
“前辈,您抽烟。”云蔚麻利的从帽檐的夹缝里抽出一根烟,递了上去。
“哈哈,我就知道你偷藏了香烟!”冈本笑嘻嘻的接过烟,云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给他点上,然后自己也点起一根。
两人一边抽烟,一边闲聊,抽完一根烟后,冈本站了起来,走向对面的墙角,看样子是要小解,云蔚则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
就在这时,隔墙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声压低了嗓门的训斥:
“老实点!”
云蔚一个激灵,这声音居然是日语!
爬到墙角偷偷一看,隔壁胡同有三个人走了过来,中间那人双手反绑,嘴里塞着布条,赫然竟是田中!
三个人越走越近,云蔚赶紧缩回了身子,隔墙又传来了一阵日语的训斥声:
“田中,你一向老实,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赤色分子!我劝你老老实实的,别再挣扎,去了川崎课长那里好好交待一下,说不定只是回国坐几年牢就能出来,否则,特高课的军法你是知道的!”
云蔚的头皮突然有点发麻,没想到,田中竟然暴露了!
第一七二章 互相试探
两个人押着田中慢慢走远,身后则传来了冈本的脚步声,云蔚连忙矮下身子回过头,看到冈本正提着裤子走过来,连忙笑道:
“冈本前辈,咱们继续?”
“继续,再走一圈咱们就换班!”冈本拿起了靠在墙边的三八大盖。
两人起身继续巡逻,冈本依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云蔚闲聊,云蔚嘴上敷衍,但心思却早就不在冈本上面田中居然暴露了!
这个消息实在是有点震撼,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后果却是显而易见的,只要田中交待,那自己一定插翅难逃!
云蔚余光微微扫了冈本一眼现在干掉冈本逃跑还来得及,如果回去,能不能再走出特高课的大门就不一定了!
冈本却显然没有意识到云蔚的心思,依然笑眯眯回味着刚才那根烟,笑着说道:“渡边啊,你脑子好,中国话也好,在特高课里升迁一定很快,虽然现在只是个下士,但估计用不了多少年你的职位就比我高啦!”
“前辈您过奖了,我只是平民出身,到退役能达到您现在的职位就很满足啦!”云蔚谦逊着,慢慢打量着地形。
前面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是五点多钟,天色昏暗,那里又是个视觉盲点,到那里搞死冈本逃跑,应该有不小的把握。
“渡边,你太谦逊了,干宪兵特务这行,不怕死是没用的,关键还是头脑灵活,我们宪兵科的成员都是由陆军选拔,虽然勇敢,但行事往往太僵硬,比如我,到现在也不能执行特种任务,只能带带新兵,你就不一样,我很看好你。”冈本说着话,逐渐走到了土坡背后。
“渡边感谢前辈赏识。”
云蔚一面笑着回答,一面和冈本错开了半个身位,同时手慢慢的伸进了皮带那里有一把步枪适配的刺刀,用来干掉冈本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余光打量着四周,右手捏紧了刀柄,云蔚的目光落在了冈本脖颈的要害上,但就在他抽出军刺的一刹那,冈本太阳穴附近的青筋突然轻轻一抖云蔚的心一沉,刚要掏出军刺的手瞬间松开,接着就顺势蹲了下去。
“渡边,怎么啦?”冈本回过头。
“绑腿有点松,我紧紧。”云蔚抬头笑道。
“哦。”冈本哦了一声,站在一旁等候。
云蔚低下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六哥在南京培训自己时候的话语仿佛又回响在耳边:
“高明的特务,可以将神态和语言掩饰的天衣无缝,但有一点他是掩饰不了的,那就是生理反应汗珠,体温,脉搏,这些细微的变化,往往更能反映一个人的心理活动。”
刚才冈本太阳穴附近那一抖,让他突然意识到,冈本绝非一个普通的宪兵队长!
陷阱?阴谋?
云蔚的脑海如电光火石一般运转,他飞快的推测着冈本的用意,揣摩着刚刚看到的一切。
钓鱼?
云蔚突然明白了冈本的意图.......
对方一定还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身份,所以通过这个方式来求证,更有可能,对方还会通过这个方式来跟踪自己,从而找到自己可能的上线!
“前辈,我没当过兵,绑腿打得不好,让您见笑了。”云蔚笑着站起身来。
“哈哈,没关系,都有一个过程,”冈本呵呵笑着,“其实如果你身上的军人气息要是太浓,当时武藤大佐可能就不让你加入特高课啦!”
“前辈金玉良言,渡边受教了。”
云蔚面容一肃,快步向前走了几步,继续和冈本并肩而行,顿了顿,才又开口道:“前辈,我看到一件事,心里很不安,想请您指点一下。”
“什么事?”冈本侧头看了云蔚一眼。
“我刚才看到两个宪兵押着田中,我还听到,他们说田中是赤色分子,当时我心里就有点慌,您说这是真的吗?”云蔚的脸上露出几分惶恐。
“什么?!田中是赤色分子?!你从哪里看到的?!”冈本也是一惊,那七情上面的表情,让云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就刚才,您小解的时候我看到的,”云蔚忐忑的说着,声音都有点颤抖,“我平时和田中一起的时候不少,会不会受到牵连?”
“这......”
冈本满脸惊色,似乎还在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过了好久才开口道:“没想到,没想到,这古板木讷的田中竟然是赤色分子!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大家都知道你朋友多,不会因为这个就怀疑你的。”
“希望如此吧!”云蔚忧心忡忡的说道。
这个消息让气氛顿时沉默起来,两人都不再说话,各怀心事的走回了特高课院里,院子里众人的面色似乎也都有点严肃,云蔚敏锐的观察到,田中平时几个关系较近的同僚的表情似乎都有点不自然。
“好了,回去休息吧!”冈本挥了挥手,显然也不想跟云蔚多说话。
云蔚连忙走回了自己宿舍。
躺在床上,云蔚的表情一下子松弛下来刚才那一刀没有刺下,到现在还不知道是对是错,因为冈本后来的表现实在是太正常了从得知田中是赤色分子的惊异,到后来对自己这个田中好友的嫌弃,都表现的恰如其分,自己实在不能肯定,当初那个通过细节的判断是否准确。
如果判断错误,那自己这次回来,就和羊入虎口没什么两样了!
..........
这边云蔚心事重重,那边的冈本也面带异色的走进了川崎的办公室。
“中佐,具体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个渡边没有动手也没有逃跑,还把他看到的一切告诉了我,这似乎?”冈本的脸上露出困惑之意。
“哦?”川崎的脸上也有点惊异之色。
难道白目的判断错了,这个渡边根本没有问题,那个江州一夫也不是他杀的?
说实在的,江州一夫是否是渡边所杀根本没有什么确切证据,甚至就连找到的那具尸体是否是江州本人也不能肯定,整件事上,确实也存在误会渡边的可能性。
沉思片刻,川崎挥挥手道:
“这个渡边先不要管他,最近几天不要放他外出就可以了,还有,在外面准备跟踪渡边的人也撤回来吧!”
“嗨依,”冈本答应了一声,“中佐的意思是,这个渡边的怀疑暂时可以解除了?”
“我也希望他不是,”川崎笑笑,“说实在的,我还挺喜欢这小子的,但,如果他是的话,那说明他的能力更强,也更难对付!”
说到最后几个字,川崎的脸色突然变得更加阴沉起来。
第一七三章 沉默的石头
“报告中佐,田中秀树已经被押入审讯室,是否需要您亲自审讯?”一名满脸横肉的日本审讯官走了进来。
“走,去看看。”
田中站起来渡边就在特高课,要抓他比抓一只小鸡还容易,只要审下田中,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灯光昏暗,空气中隐隐传来一丝血腥气,川崎缓步走进了这所关押过不少复兴社特务和爱国群众的特高课监狱,打量着坐在囚室正中央椅子里的田中秀树。
昏暗的灯光下,田中的脸色有一种认命似的平静,对川崎的“拜访”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眼睛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地面。直到川崎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才抬起头来,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了川崎一眼。
“田中,真想不到,居然是你啊!”川崎感叹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惋惜。
田中没有回答,也根本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窗外的秋风呼呼掠过,整个囚室中显得异常宁静。
“中佐,自从抓到他以后,他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旁边一名特务低声道。
川崎皱了皱眉头,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田中,你对特高课的刑罚很熟悉,恐怕也不畏惧帝国的法律,但你总归是日本人,我们也都是天照大神的后代,我想,你没必要拒人千里之外吧?思想和意识形态的不同,不应该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事实上,我出身于关西农家,对国内贫苦的农民也抱有深深的同情,在这一点上,我想我们应该是一致的。”
川崎试探着说了一句,试图勾起田中倾诉的**。
田中没有回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吗?”川崎又换了个话题。
田中依然没有作声,他的表情如岩石一般僵硬,或者说,他黢黑的面庞根本就是一块岩石,一块又臭又硬的岩石。
“你或许已经猜到了,”川崎没有气馁,开始自言自语,“你的上级,你在陆军指挥部,外交部,乃至满铁株式会社的赤色分子,都已经被我们一网打尽,你在这个网络里,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我感兴趣的,只是你如何出卖了武藤大佐,致使他身死在异国他乡。你能满足我的这个小小的好奇心吗?”
等待川崎的,依然是沉默。
“中佐,动刑吧?”旁边的审讯官说了一句。
川崎没有回答,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整个囚室再次陷入了沉静。
“田中,”川崎再次开口了,“你在特高课里还是有几个朋友的,松野,河本,渡边,你不想他们因为你的沉默而受到牵连吧?”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同族的慰藉,朋友的安危,思想的同一性,还有刻意的蔑视,似乎在田中身上都没能激起半点涟漪。
站在川崎身后的审讯官有点焦躁,中佐已经换了好几个突破口,但始终未能让田中回应哪怕是一个字,这种情况,似乎已经没了对话的必要性。
“动刑!”
川崎感觉到了身后审讯官的不耐,同时他也失去了耐心,终于挥挥手下了命令。
噼里啪啦的皮鞭声传来,混着盐水和血水的液体四溅,川崎退了几步,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这个犹如死物一块的赤色分子十几皮鞭落下,这个田中居然没有任何的生理反应,几乎连正常的躲闪都没有,这似乎已经超脱了一个人的本能。
“烙铁!”审讯官换了一种刑罚。
但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审讯官开始不停的更换刑罚,但任何刑罚到了田中身上仿佛都失去了效果,这让审讯官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专业性”。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田中依然没有开口。
审讯室里的几个人对望了一眼,目光中都有一丝不耐,更有几个人微微摇头,显然是不看好田中能开口。
事实上,这是他们见过最顽固的对手。
“继续。”
川崎下了一个简短的指令后,走出了囚室。
“中佐,好像很难处理,”一旁的白目走了过来,“这个田中比我们想象的要死硬的多。”
“是的。”川崎有一种挫败感,也许白目的这个计划是冒险了一点。
“他在日本还有什么家属?”
沉默片刻后,川崎开口问了一句。
“没有了,他没有父亲,是由他母亲带大的,但他的母亲已经在五年前死于饥荒,别的亲戚朋友就更少了,恐怕也没什么感情。”白目开口道。
“那你还制定抓捕计划?你不知道这样的人很难开口吗?”川崎有点恚怒。
这种六亲不认的赤色分子,根本就无所顾忌,早知如此,还不如养着他长期跟踪,不像现在骑虎难下的情况。
“中佐,不行的,他的上级也是今天被抓的,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他或者自杀,或者逃跑,我们都很难控制。”白目低头道。
川崎摇摇头,白目说得对,其实他也并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刚才田中的沉默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他审讯过很多中国人,这些人无论投不投降,总会有语言上交流,或辱骂,或不屑,或直斥其非,像田中这样的情况还真是比较少见。
“中佐,要不从渡边,松野他们身上试试?这几个人总不会也像田中这么顽固吧?”白目又开口建议道。
“好,那就先从渡边开始吧!具体的审讯你来负责。”川崎摆了摆手。
“嗨依!”
白目答应了一声,然后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几个宪兵立刻走了出去。
..........
云蔚正在思考着田中被捕后的对策事实上,虽然平时和田中接触不少,但他并不知道这个田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的沉默寡言和表面上的憨直似乎构成了一种保护色,外人很难看清楚他的真实想法。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自己必须尽快把这个消息传给六哥,因为田中毕竟是知道“六哥”现在的掩护身份的。
看了看窗外,但好像看不到什么现在已经是接近七点钟,天色早已完全漆黑,云蔚根本不知道外面具体是什么情况。更何况,自己身上的怀疑显然还没有完全消除,想要把情报传递到外面恐怕根本不可能。
正进退两难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几个宪兵推门而入,领头的那个冷冰冰的看着云蔚说道:
“渡边,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一七四章 疾风暴雨
蔚咬了咬嘴唇,看了领头的宪兵队长一眼,顺从的站了起来。
这是早已预料到的事即使对方没有真正确定自己的身份,必要的甄别那也是一定会有的。
几个人押着云蔚走出宿舍,穿过走廊,来到了后院的监狱,路过田中关押的牢房时候,云蔚朝里面瞟了一眼里面传来了极为浓烈的血腥气,令人几欲作呕不过并没有任何声音。
“别看了,田中已经招了,识时务的,早点交待吧!”宪兵队长瞥了云蔚一眼,把他带进了另一件囚室。
囚室里站着一个人,身量不高,薄嘴唇戴眼镜,细细的眼睛后面闪着寒光,正是刚才替川崎下达指令的“白目少佐”。
“渡边,你来了啊,坐吧!”白目看到云蔚进来,指了指前面的椅子。
“少佐,我不是田中的同党。”云蔚没有坐下去,看着白目诚恳的说道。
“不是同党?看来你已经知道田中的事情了?”白目冷笑道。
“在外面巡逻的时候看到了,”云蔚的表情有点无奈,“少佐,我实在不知道田中是赤色分子,只是因为武藤大佐死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在附近,所以才有了一点交情,平时也走的近一点。”
“呵呵,这我知道,不着急,坐下慢慢说。”白目再次指了指椅子。
云蔚无奈的走到椅子旁,坐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白目的诱供,身为特高课成员,这再清楚也没有了。
果然,白目开口了。
“田中已经交待了,”白目笑眯眯的看着云蔚,“你的辩解毫无意义,但我知道,你只是个从犯,也只是受了田中的利用,只要你老实一点,川崎课长不会难为你,我也不会难为你。”
“少佐,我不知道田中说了什么,但他一定是在污蔑!我是跟田中喝过几次酒,但跟我喝过酒的同僚不在少数,我承认我违反了特高课纪律,不该在外饮酒,但我绝不是叛徒,更不是赤色分子!”云蔚满脸激奋的说道。
“渡边,你是个聪明人,”白目走到云蔚身边,按着云蔚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已经想好了要说的话,但我告诉你,不论你说什么,这件事过后,你都不会再受到重用,甚至可能会被派往西伯利亚执行必死的任务,除非你能说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我不是叛徒,更不知道田中做了什么,我对天皇的忠心,日月可鉴!如有必要,我可自裁以证清白!”云蔚大声疾呼。
“清白?渡边,你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白目突然站起身,背着手绕椅子转了一圈,厉声喝道:
“在岛城,你亲手扼毙了江州一夫少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刚才只是给你一个机会,给机会你不要,那等你的就是死亡!”
“没有,我根本没见过江州少佐是如何死亡,你血口喷人!”云蔚霍然站立,两个士兵一拥而上,再次把他按回了椅子里。
“血口喷人?江州少佐是特高课精英,为人精明谨慎,怎么可能在岛城被区区几个查验鸦片的中**警擒杀?更何况,江州死因并非枪杀,而是被人勒毙,手法极为专业,如果不是特务人员,又是谁?这里面,你起的作用不少吧?即使不是你亲自动手,也必是你通风报信!”白目厉声喝问。
“白目少佐!特高课执勤条例第十七条:凡执行普通任务时,不应携带枪支等引人怀疑之特殊武器。我和江州少佐去的时候都是商人身份,猝不及防之下,江州少佐又不欲暴露身份,这才被人所乘,这怎么会是我通风报信?本人毕生从未去过岛城,又怎会认识那里的军警人员?!白目少佐,你这是欲加之罪!”云蔚奋力辩驳。
“哦?就算是欲加之罪又如何?你可知道,上级身死,只身逃亡,就凭这点,你就可被判囚禁十年以上徒刑!”白目冷厉开口。
“卑职去岛城一事,早已由武藤大佐调查清楚,卑职已经被禁闭一周,罚俸三月,你无权再次给我定罪!”云蔚激辩道。
“少佐,按条例确实如此......”旁边一个宪兵低声劝解道。
“八嘎!”白目勃然大怒,紧接着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了劝解他的宪兵脸上,“我在执行军务,由不得你插嘴!”
云蔚喘着粗气,死死的瞪着白目,白目同样用斗鸡眼死盯着云蔚,这个小小的下士,竟然敢这么忤逆上官,简直就是无法五天!
愣了片刻,白目看了看被自己扇倒在地的宪兵一眼,挥手道:
“不用管他,既然渡边执迷不悟,那我也不再废话了!渡边谋杀上级,罪无可恕,即日即时枪决,拖出去,枪毙!”白目的眼睛里闪出寒光,猛力挥手下令。
“嗨依!”
两个士兵一把揪起云蔚,将他双手反绑就往外拖,云蔚心中大骇,帝国陆军军纪极为严明,可以说说一不二,就算是枉杀,也往往是先杀了再说,这种事情在帝国陆军中发生可不止一起,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
几个宪兵把云蔚脱向了院子后面的刑场,其中一个宪兵和云蔚平日里还算相熟,低声在云蔚耳边道:“渡边,你别犟了,先认错,活下来再说......”
云蔚摇摇头,一言不发的走到了场地中央。
“跪下!”
枪托重重砸下,云蔚身不由己的跪倒在地,他努力抬起头,黑漆漆的夜空中,几粒星点闪烁,云蔚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对方根本就没打算跟自己讲理是的,为了肃清内部,即使没有证据,枉杀几个嫌疑人又算得了什么?
“预备!”
耳边传来了白目的命令声,云蔚的身子不由的一抖,就这么死了吗?
“住手!”
一个声音传来,云蔚和白目都把目光投向门口,刑场外,川崎正快步走过来,他像一阵风似的冲到白目面前,抬腿就是一脚,将白目揣的飞出两米远,然后恶狠狠的呵斥道:
“谁让你擅自处决士兵?谁给你的权力?!”
第一七五章 田中去哪儿了
“课长!”
云蔚的腿一软,一下子瘫倒在地这可真不是假装的,他看的出来,那白目是真的要干掉自己!
“起来吧!”川崎看了云蔚一眼。
云蔚抖抖擞擞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川崎颤声道:“课长,卑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卑职是冤枉的啊!”
“我知道,”川崎拍了拍云蔚的肩膀,“你先回去休息,过会儿再说。”
云蔚赶紧敬了一个礼,快步跑开了。
看着云蔚离去的身影,川崎微微点了点头,回头道:
“白目,刚才他的表现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自始至终他的表现都很正常,还有刚才冈本对他的考验也没出现异常,我觉得,他可能并没有什么问题。”白目回答道。
“希望如此吧,我也不想看到,我们内部有这么多的内鬼。”川崎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的履历中,很难接触到赤色分子,”白目陈述着,“虽然他平常善于交际,接触人也很多,但考虑到他之前在黑龙会都是和一些江湖浪人在一起,这一点也不足为怪了。”
“嗯,不过这么一来,江州一夫的死,也许永远都是一个疑团了。”川崎皱了皱眉头。
“课长,我觉得,我们把武藤大佐的死和田中联系在一起,是不是有点草率了?”白目脸色似乎有点犹豫。
“你什么意思?”川崎看了白目一眼。
“课长,田中来特高课的目的是潜伏,杀死武藤大佐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田中是武藤大佐一手提拔,如果我是田中,我恐怕不仅不希望武藤大佐死,还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只有这样,田中才能在特高课里得到进一步的发展,甚至获得更多的秘密。”白目开口道。
“你说的对,”川崎点了点头,“田中并没有害死武藤大佐的动机,而田中的地位也很难对武藤的决策起到什么影响,更何况,动手的是王天木,让田中和王天木勾结,恐怕很有难度。他们一个是赤色分子,一个是南京的特务头领,这两人能搭上线,实在是让我有点无法想象。”
“那,武藤大佐的死,纯粹是因为大意?”白目眨了眨眼睛,“但您之前告诉我,要从田中出卖武藤大佐这个方向调查,但如果武藤大佐的死只是意外的话,我们的调查似乎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是啊,这也是困扰我的一个因素,其实,我也倾向于武藤之死是他自己的问题。但一个月前,土肥原机关长跟我谈话的时候曾经指出,特务处对武藤的动向了如指掌,他怀疑我们内部有问题,所以我才让你从这个思路着手.....”川崎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现在怎么办?”白目挠了挠头皮。
他和川崎倾向于除了田中这个赤党,内部没有问题,但土肥原机关长的观点却又不容忽视,如果就这么结案,恐怕在土肥原机关长那里无法交代。
川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如果他是武藤,完全可以快刀斩乱麻,将特高课好好整肃一下,哪怕是杀几个人也无所谓。
但可惜,他不是。
同一件事,换两个不同的人来做,后果可能完全不同如果武藤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杀人,军队内部会认为他做事果断,雷厉风行。但如果自己杀人,那军队内部会认为他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那他这个北平特高课的代课长就做到头了.......
道理很简单,武藤是贵族出身,又是土肥原机关长的学生,在帝国情冶系统里根深蒂固,而自己,只是一个平民而已。
苦笑了一声,川崎无奈的摆摆手道:
“这样吧,把渡边,松野,山田这几个人先监视居住,暂时不要让他们离开驻地半步,另外,抓紧时间审讯田中,争取拿下口供!”
........
“云蔚还没有消息?”
耿朝忠放下电话,皱了皱眉头。
已经三天了,自己仍然没有收到云蔚的任何消息,按照常理,即使外出执行任务,云蔚也会在耿老头的杂货铺留下讯息,但耿老头表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云蔚了。
发生了什么事?
暴露了?
轰!
城外又隐隐约约传来了炮声,这几天,“察哈尔抗日同盟军”在占领丰台以后,已经开始对北平进行火力试探,看来距离正式进攻北平也不会太远。
与此同时,苏区红军和中央军也正激战正酣,双方在广昌附近开始了激烈的争夺,这次红军一反常态,开始与中央军进行阵地战,双方在广昌附近建造了密集的堡垒,进行了惨烈的拉锯战,但显然,缺乏重炮火力支援,又没有制空权的红军,比中央军要承受着更大的压力。
耿朝忠心头思绪万千,但他很快收敛心神站了起来。
他的心头有些不安,他需要尽快知道特高课内部的情况,云蔚去哪儿了,到底在干什么。
但没有了云蔚,自己根本无从得知特高课内部的信息,当然,除了另外一个人。
耿朝忠出了门,迅速来到了北平教育公署附近,一般来说,田中都会守候在附近,但这次耿朝忠足足守候了两个多钟头,也没有看到田中的身影。
什么情况?
耿朝忠透过窗口,看着对面教育公署二楼,那里,他甚至能看到赵可桢时坐时站的身影,但就是找不到田中的下落。
想了想,耿朝忠压低了帽檐,走到一旁的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赵可桢慢悠悠的下了楼,像往常一样走进了对门的“商务书馆”,不过他身后跟着的,却是另外一个生面孔。
许久后,两人再次在“商务书馆”的展室见面了。
“田中呢?怎么换了人?”耿朝忠警惕的看了看门口,那个生面孔不熟,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不知道,三天前被召回去了。”赵可桢在旁边翻着一本书,心中百感交集。
他没想到,这个方站长竟然还敢来见他从王剑秋口中,他早已知道耿朝忠知道了自己对他痛下杀手的事情,但方途竟然还敢来这里和自己会面,这份胆魄,由不得赵可桢不佩服。
“你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耿朝忠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什么不对劲?”赵可桢愣了一下。
他以为耿朝忠问的是最近被刺杀的事。
“我是说,跟你的人换了,你有没有感到不对劲。”耿朝忠解释道。
“有不对劲吗?”赵可桢瞟了门外那个新面孔一眼,“换个人监视我,应该很常见吧!”
耿朝忠摇摇头,低声道:“帮我个忙。”
“什么?”赵可桢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愧疚,如果事情不是太复杂,他愿意帮耿朝忠一把,算是修补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帮我查查,田中去哪儿了。”耿朝忠开口道。
第一七六章 田中的身世
“你好像很关心他?”赵可桢眨了眨眼睛。
“实不相瞒,他是我在特高课发展的内线。”耿朝忠微微一笑。
“猜到了,”赵可桢点点头,“武藤之死,他也有参与吧?”
“没有,具体的情况无可奉告,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联系不上他,而你跟日本人有接触,可不可以想想办法,打探一下特高课内部的情况。”耿朝忠说道。
“他是三天前不见的,”赵可桢沉吟着,“具体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想办法见见这个川崎,但能打探到多少情况,那就完全是碰运气了。”
“好,我相信你。”耿朝忠动身向外走。
“等等,”赵可桢叫住了耿朝忠,顿了一下,终于开口道:“对不起。”
“呵呵。”
耿朝忠笑了,脸上却看不出喜怒,他摇摇头,很快离开了商务书馆。
赵可桢的神色有点复杂,有一种叫做“佩服”的情绪在心里蔓延,随后,他也快步走出了商务书馆。
.........
“田中,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川崎看着眼前已经不成人形的田中,由衷的说了一句。
从事特务工作以来,川崎也曾审讯过无数人犯,但像田中这样,审讯三天三夜都没发出一个字的硬汉,还真是头一次见。
“唔嗯........”
田中发出一声暗哑的闷哼,但依旧没说出一个字。
“唉,”川崎突然叹了一口气,“田中,如果你不是叛徒该有多好,以你的智力,以你的才华,以你比钢铁还要坚强的意志力,你一定会成为我们特高课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特工。我会提拔你,我会派你打入到南京内部,我会让你立下不朽的功勋,我会让你成为特高课的传奇!”
“可是!”川崎突然向前走了一步,一把揪住了田中的脖子,“你居然是个赤色分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加入赤党?难道我们大日本帝国还不够强大吗?难道我们大日本帝国对军人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舍下大东亚gr的无上荣耀,去做一个被人嫌弃,被人像狗一样捕杀的赤色分子?!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为什么?!我现在不想听你交待任何事情,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川崎的脸上分外狰狞,那张脸,有迷惑,又不解,有愤怒,还有彻彻底底的无法相信在一个****分子眼里,没有什么比为天皇献身最荣耀的事情了,而这些赤色分子,竟然要推翻天皇的统治!他完全搞不清楚也无法理解,这些赤色分子是什么想法,又是什么能为他们提供这样无与伦比的意志力!
“呵呵呵呵呵........”田中终于笑了。
两道血泪从他的眼眶流下,他紧闭的、如沟壑一般纵横的嘴唇也在缓缓裂开,每一道沟壑里都在向外渗着血珠。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川崎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哈!”
田中大笑起来,那滚滚的喉结在颤动,那硕大的嘴巴似乎像一张红色的洞穴,震颤着的热气呼呼的喷在川崎的脸上,让川崎甚至产生了一种窒息感。
刷!
川崎突然抽出了身边的佩刀他有一种强烈的**,想要阻止眼前这个人的笑这种笑容太让人讨厌!
“哈哈哈哈!”
田中依然在笑,谁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许是在笑川崎,也许是在笑自己,也许是在笑这个世界。
“八嘎,闭嘴!”
咆哮声中,一道寒光闪过,田中早已扭曲成麻花状的手臂突然从身体上脱落,紧接着,一道血色喷泉激射而出,甚至喷到了审讯室的屋顶上!
但田中依然没有停止他的狂笑,仿佛那条胳膊根本不属于自己.......
川崎手拄长刀,喘着粗气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被审讯的人没有屈服,但审讯的人反而率先崩溃了......
“课长.......要不要止血.......”旁边的审讯人员怯懦的问道。
胳膊被砍,大动脉喷血,用不了多久田中就会失血过多而死,他实在不能不开口。
“闭嘴!”川崎狠狠的瞪了审讯官一眼。
他已经决定放弃了。
吱呀!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白目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
“课长,满铁那边已经有别的赤色分子招供了,这个田中的身世没有履历上写的那么简单。”白目面色深沉的说道。
“哦?”川崎疲惫的抬起头。
就算有什么新情况,但他已经不对让田中开口抱有任何希望了。
“课长,您还是先让田中止血比较好。”
白目看了眼前垂死的田中一眼田中现在已经昏死了过去........
“止血!”川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挥手下了命令。
几个审讯人员一窝蜂的冲了上去,再迟片刻,这田中恐怕就救不回来了。
“什么情况?”川崎扭了扭脖子,走到了门口。
“最新的消息表明,田中并不像履历上写的那样,父亲失踪,母亲病死,事实上,他的父亲还活着。”白目说道。
“哦?他父亲在哪儿?”川崎眼睛里发出一丝亮光。
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都有助于打破犯人的心理防线,从而为审讯带来突破,更何况是如此重大的信息难道,有希望了?
“他的父亲是........”白目凑到川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川崎一下子跳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抑制住了自己的失态他发现,自己最近很难控制住情绪,不过,即使是平时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也很难确保自己不失态。
“你的消息属实?”川崎愣了好一会儿,才再次追问道。
“满铁那边招供的是大村卓一,他是满铁在奉天的副社长,跟皇室关系很近,他的话,应该不会有假。”白目说道。
“那.......雍仁亲王,他.......知道吗?”川崎吞吞吐吐的问出了一句话,接着用异样的眼神看了昏迷的田中一眼。
“不知道,”白目回答,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语病,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亲王知不知道,现在也不能确定真假......”
“这........”川崎的脸变得万分纠结,他的目光,不由得又看向了田中。
“课长,我建议,这件事到此为止吧!”白目突然开口道。
第一七七章 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川崎呆呆的站在那里,似乎有点出神,过了片刻,他身子突然一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自己,竟然亲手审讯了皇室血脉,更离谱的是,自己竟然亲手砍下了这个皇室子弟的一只胳膊!
谁都知道,皇室血脉零丁,皇子更是少的离谱,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如果这件事被人知道了,那种种不可测的后果,会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想到这里,川崎的脸色突然有点发白,嘴里不由的重复道:
“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一旁的白目加重了语气,“事关宫闱秘事,虽然不能判定真假,但无论真假,我们都不宜再插手,把犯人交给‘赤色分子调查科’,由他们来处理比较好。”
“会不会是这个大村卓一为了保住田中,故意撒的弥天大谎?”川崎皱了皱眉头,“你知道,这些赤色分子从来都不尊敬天皇陛下,他们编出一些可耻的谣言也不是不可能。”
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愿意承认如果被人知道这位皇子竟然是一个赤色分子,那毫无疑问是一个惊天丑闻。
但另一方面,无论这件事是不是丑闻,自己一定是处在风口浪尖的那个人!
“课长........”
白目无奈的回答,很显然,他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川崎皱了皱眉头,再次看了田中一眼毫无疑问,田中确实有很多异于常人的地方,难道这就是皇室血脉?
此时的田中双目紧闭,浑身浴血,但在川崎的眼光中,田中的身上似乎都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不愧是皇室血统啊!”
川崎暗暗感叹了一句,但........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沉思了片刻,川崎终于再次开口了。
“情报是奉天那边发过来的,发信人是‘赤色分子调查科’的坂田少佐,我亲自翻译的电文,没有别人知道,还有,他让您调查清楚后将情况上报,但........”白目的表情也很纠结。
他是川崎最信任的人,自从川崎到任后,因为怀疑北平特高课内部有问题,就对电讯密码进行了更改,同时把翻译密电的权力交给了自己,但他完全没料到,第一次翻译情报,就碰上了这个烫手山芋。
说实话,他现在都在后悔接了这个工作!
“你觉得,坂田少佐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川崎沉吟片刻后,再次问出了一句话。
“我觉得应该不会,如果我是坂田少佐,根本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发电报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让您保住田中,以免承担责任。这件事,川崎君你真的不能再管了!”白目换了一个称呼,他现在不是用下属的名义提建议,而是用朋友的身份做诤言。
“好!”川崎很快也下了决心。
白目说的没错,别说田中不开口,就算田中开口,自己也不能再问下去了,问多错多,不如直接把田中运到奉天交给“赤色分子调查科”处理,至于以后发生了什么,自己不想管也不敢管。
“川崎君,赶紧把田中送医院吧!真要死在我们这里......”
白目的目光投向了田中此时那几个审讯人员已经给田中止住了血,但地上那一大滩鲜红依然触目惊心,失血这么多,再加上连受三天酷刑,这田中能不能挺过去还不一定。
“对。”川崎摸了摸脑门,这田中这三天受了什么刑罚自己再清楚没有了,再加上刚才自己那一刀,恐怕半条命都没有了,不找专业的医生救治,恐怕还真有生命危险。
“把田中送到协和医院!请最好的大夫!一定要把他救过来,你们几个,快去!”白目越俎代庖的下令。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川崎课长还要杀田中而后快,现在白目竟然命令他们将田中送往“协和医院“,这北平协和医院可是美国石油大亨“洛克菲勒”在北平出资建立的,无论是医疗水平还是医疗费用都是第一档,这么对待一个犯人,是不是太离谱了?
那几个审讯人员看了川崎一眼,川崎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听从白目的吩咐。很快,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田中抬上了担架,紧接着院子外面响起了汽车发动的马达声田中很快离开了特高课驻地。
两人目送田中离开,但谁都没有开口,久久无言。
“对了,渡边那几个人怎么办?”过了好久,白目终于开口了。
“他们......”
川崎又挠了挠头,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是让人无法置信,直到现在川崎都有点转不过脑子。
不过毫无疑问,这件事必须就此中止。
“要不,把他们遣送回国?”白目提议道。
其实在来之前,白目早就想好了事情的处理办法,之所以一步步的提出,只是照顾川崎的面子罢了不过他能理解川崎,换了自己恐怕一时之间也会六神无主。
“好,遣送回国,虽然暂时没找到他们的问题,但始终是一个隐患,更何况......”川崎突然住了口。
“更何况什么?”白目问道。
“没什么,”川崎摆了摆手,“你明天安排一下,把这几个人发回原籍,东京警视厅正好需要一些退役的侦查人才,他们的原木厅长已经提过好几次了!我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们派回国,我们特高课的人,胜任警察工作那是绰绰有余!”
“嗨依,属下明白!”白目连忙点头。
“嗯.......”
川崎点点头,他心里想的是,这几个人都是武藤大佐留下的原班人马,既然自己不信任他们,倒不如趁此机会将他们驱逐,也可以为自己从热河带过来的人马留出空位。
换句话说,人事安排也是自己考虑的重点之一。
但这个心思,却不需要对白目明说了.....
........
云蔚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在这瞬间发生了改变,直到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懵懵懂懂的被卡车运往火车站,坐上了开往朝鲜的火车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最终目的地是:
日本。
第一七八章 无言的结局
耿朝忠得到云蔚去日本的消息,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消息是赵可桢带来的,来源是现在跟着赵可桢的那个日本人赵可桢用了各种手段旁敲侧击,通过各种线索零敲碎打,终于得知:一周前,包括田中在内的数名特高课人员都被遣送回国,具体原因未知。
耿朝忠完全可以肯定,云蔚就在其中。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对现在的耿朝忠来说,只能是一个永远的或者暂时的秘密了.......
至少,到现在他还能坐在这里,就说明无论是田中还是云蔚,都没有出卖自己。
人生的不可测就是如此你可以确保没有任何漏洞,但你不能确保别人没有漏洞,太阳永远都会在第二天早上升起,但一个特务却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
“你说,他们去日本会干什么?”耿朝忠问坐在对面的赵可桢。
“不知道,也许,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平民?也许,会成为一个大人物?只要能活着,就总是好的。”赵可桢回答。
“我会祝福他的.......”耿朝忠不由苦笑一声。
“彼此彼此......”赵可桢也苦笑着,提出了一个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你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不是你神通广大,是我们神通广大。我回去咂摸了好久,现在才算品出点意思,你恐怕已经知道田中是我们的人了吧?”
“其实我知道的时间并不长,”耿朝忠笑了,“这件事现在已经不算是秘密了,其实我策反田中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红党,事实上,我本来是要将他和武藤一起烧死的,不过他临死前突然唱起了一首歌,于是我改变了主意。”
“什么歌可以让精明过人的方站长改变主意?”赵可桢感到很好奇。
“国际歌,还是日文版的。”耿朝忠呵呵一笑。
“哦,”赵可桢面色一变,接着又疑惑的问道:“你知道他是我们的人,为什么还要选择救他?”
“因为我想用他来要挟你,”耿朝忠的回答很坦诚,“关键时刻,这是我拿捏你的一个把柄。”
“方站长倒是很坦诚......”赵可桢无奈的笑了。
“我一向很坦诚,当然我也在同时交给了你一个把柄,但你并没有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耿朝忠撇了撇嘴。
耿朝忠说的是云蔚,田中不死,云蔚的身份自然也落在了田中眼里,这对赵可桢来说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
“需要我再次说声对不起吗?”赵可桢的脸色有点难看。
他知道耿朝忠还在提那件有关刺杀耿朝忠的事情。
“我还想再听一遍。”耿朝忠的表情很坚定。
“好吧,对不起......”赵可桢无奈的回答。
“不够诚恳。”耿朝忠显然对赵可桢的回答不够满意。
“对不起,我错了。不过请你相信,这不是我的本意。”赵可桢的表情很认真。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耿朝忠耸耸肩膀,“但亲耳听一个红党的高级特工对我说对不起,这可实在是一个难得一见的事情。”
“对不起,够了吗?”赵可桢有点恚怒。
“够了.......”耿朝忠哈哈一笑。
“我们最近的损失很大,”赵可桢的表情很苦涩,“日共那边在中国的组织近乎全军覆没,苏区的战斗也不是很理想。”
“北平的战况也很不理想。”耿朝忠补充了一句。
确实,10月9日开始,国民党部队在日军飞机配合下,大举进攻“察哈尔抗日联军”驻地,联军在中日两国夹击下,损失惨重,已经退到了牛栏山附近,恐怕在北平呆不久了。
“那你,还要坚持你的理想吗?你还记不记得半个月前你劝说过我的话,事实表明,你们不会胜利。”耿朝忠的辞锋突然锐利起来。
“我们走过很多弯路,”赵可桢的表情却依然坚定,“但我坚信一句话: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回头吧!”耿朝忠的身子微微前倾,靠近了赵可桢,“只要你愿意回头,我可以为你在代老板面前美言,以你的资历和地位,在特务处内一个中校站长的位置是绝对跑不了的。”
“方站长,多谢你的美意了,”赵可桢瞥了耿朝忠一眼,“如果你愿意弃暗投明,我也愿意向组织推荐你,我们党不讲究什么官位资历,只要你有一颗红心,愿意接受改造,进步的大门始终向你敞开。”
“哈哈,”耿朝忠笑了,“我知道赵先生意志坚定,那我也就不白费唇舌了,不过赵先生,代老板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多谢,我自然会小心。”赵可桢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不再开口。
耿朝忠也不再说话,他和赵可桢坐在一起,相顾无言.....
他失去了自己最亲密的战友,而赵可桢也失去了田中这个亲密的战友,恍惚之间,两人似乎都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
南京。
“什么,云蔚失踪了?”代老板的眼睛睁的老大。
“是的,方站长发回电报,说云蔚不知去向,根据他多方打探的消息,云蔚好像被特高课遣送回了日本,短期内恐怕很难再回到中国......”唐纵的脸色也很难看。
“事情怎么会这样.......”
代老板就像吞了一个苍蝇一样恶心,好不容易派人打入了特高课内部,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传回什么有价值的消息,竟然就被遣送回了日本!
这潜伏者被驱离了核心位置,那跟废了有什么区别?
“老板,如果是这样,那个赵可桢还要不要杀?”唐纵皱着眉头问道。
处座原本的计划是,有了云蔚在特高课做内应,那赵可桢的作用可就算是可有可无,正好杀了他祭旗,也算是为方途出口恶气,但现在云蔚不知去向,再杀赵可桢好像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嗯......”处座略微沉吟了一下,手臂猛地一挥道:
“杀!”
“还杀?”唐纵呆住了。
原本以为处座会改变主意,没想到处座还是没打算放赵可桢一条生路。
第一七九章 鸡肋
“当然要杀,现在红党既然派兵进攻北平,还提前对我们特务处北平站动手,我们自然要以牙还牙!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窃取情报这么简单,这是我们和红党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委员长在江西剿匪,我们也要在后方做一点成绩给大家看,这个赵可桢既然养不熟,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了!”戴老板面目阴沉的说道。
“好,我这就通知方途,让他动手!”唐纵也是精神一振。
“嗯,估计方途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这次就给他个机会,你告诉他,这次不仅要杀了赵可桢,还要趁此机会,把红党在平津热河一带的残余势力一网打尽!”处座厉声道。
“好!”唐纵敬了个礼,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处座叫住了唐纵,“抗日同盟军的事情,也让方途小心在意,方振武和吉hc撑不了太久,事败之后,他们一定会逃窜,你通知方途,密切注意抗日联军的动向,一旦贼寇有潜逃迹象,立即将他们一体擒拿,押回南京受审!”
“明白了!”唐纵连连点头。
看来处座这回的目的不仅仅是赵可桢,而是连抗日同盟军都算计在内,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手笔!
唐纵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处座却似乎意犹未尽,他拿起电话,很快拨了出去,不久后,电话里传来了王天木的声音:
“处座,什么事?”
“那个黑木庆清的案子,跟的怎么样了?”处座不紧不慢的问道。
“一直在跟,此人跟日本驻南京大使馆往来频繁,一直不太好下手,不过我们的人今天得到一个消息,他的佣人去了火车站,看样子好像是要出门。”王天木的声音传来。
“查一下,他要去哪里。”处座吩咐道。
“正在查,等等,有消息了处座,”电话暂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电话再次响起,“处座,查到了,他的佣人买了两张去上海的火车票!就在今天晚上!”
“去上海?”处座的眼睛一亮。
“对,是去上海!”话筒里王天木的声音也很兴奋,“处座,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建议,我们趁着他去上海的路上动手!”
“好!”处座很快也下定了决心,这个黑木庆清王天木已经跟了半个月,但一直没找到机会,这次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绝对不容错过。
“处座,我去安排了,您等着我的好消息吧!”那边王天木挂了电话。
........
深夜八点半,一辆黑色轿车驶出了南京使馆街的一家日本商社,车上坐的正是耿朝忠在南京的日本上线,黑木庆清。
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也是他一直以来都带在身边的仆人仲下直人。
“义父大人,这回我们去上海待几天?”仲下直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两人名虽主仆,但实际上,仲下直人从小跟随黑木,早已经拜了黑木为义父,两人之间的关系绝非是寻常主仆那么简单。
“说不好,可能是三天,也可能是三年。”黑木笑着回答,看样子心情不错。
“义父,怎么能差这么多?”仲下直人张大了嘴。
“事情办不成,那就最多呆三天,如果办成了,那就是三年。谁让南京这边生意不好做呢?三年了,一点钱都没赚到,再呆下去,怕是要蚀本了!还不如把南京这边的生意出清,专攻上海!”
黑木笑笑,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似乎意有所指。
“您的意思,商社要放弃‘红参’买卖了?”仲下直人兴趣也是大增。
“放不放弃不好说,总之商路不畅,运气也不佳,先把货存仓库,说不定风水轮流转,过段时间销路又好了呢?”黑木庆清冷笑一声。
“义父高见。”
仲下直人看义父心情似乎有点不佳,回了一句后就不再说话,车厢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黑木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刚才两人之间似乎谈的是一桩买卖,但其实谈的是一个人。
红叶!
这个家伙,在南京潜伏了三年,送回来的却总是一些不痛不痒的情报,不仅如此,为了让“红叶”能够在特务处和代江山那里受到赏识,帝国甚至动用了各种资源,目地就是为了让“红叶”的潜伏之路更顺畅,哪知道,连续数次,不仅没有帮助到红叶,反而搞得鸡飞狗跳,还差点暴露了潜伏在党调处内部的内线。
如果不是红叶以前曾经在对苏情报工作中立下大功,帝国又在他身上倾注了不少资源,黑木恐怕早就忍不住上报土肥原机关长,将这个红叶召回特高课了!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鸡肋啊!”
车厢里的黑木突然叹了一口气。
.......
“王站长,目标已经抵达火车站!”南京火车站值班室里,一个打扮成车站工作人员的特务正在给王天木打电话。
“盯好了,一定要确定他上车的车次,防止这家伙搞鬼!”话筒里传来了王天木的声音。
“不会,他们已经向第214号列车走过去了,不用半小时列车就要启程!”值班人员盯着黑木和仲下直人的背影回答。
“别掉以轻心,这老小子狡猾的很,之前我们的人就跟丢了很多次!”话筒里王天木的声音分外严厉。
“站长放心,小的明白!”值班人员回答。
笛~~~~
汽笛声响起,火车车头的烟囱里开始冒起黑烟,紧接着,黑木和仲下直人两人走入了列车,那个盯梢的值班人员终于松了一口气,汇报道:
“上车了!”
........
“苏州那边的火车票买好了吗?”
车厢里,黑木庆清看了自己的仆人一眼半夜坐车,两人又是坐的包厢,现在谈话终于可以放心点。
“买好了,到苏州我们就下车,然后直接换乘去北平的火车。”仲下直人回答。
“嗯,后面那帮鬼是真的烦,跟了我们快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嗅到了什么味道!”黑木抽了抽鼻子。
“不应该吧?我们在南京几乎什么事都没做,这都能被他们盯上?”仲下直人怀疑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也许是别的事情。”黑木看了看窗外,陷入了沉思。
第一八零章 抓捕
ps:本章没写完,暂时不用看,12点半以后补足。
黑木庆清有一种危机感。
他是明治十六年出生,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在上海也呆了足足有十几年,算得上是一个“中国通”,迄今为止,还从来没被中国的情报机关注意过。
说实在的,上海的日本侨民太多了,光是经商的就足足有几万人,中国政府没有精力也根本不可能对这些人一一甄别,再说,自己这么多年来搜集的也主要是经济情报为主,而经济情报和商业活动紧密相连,也很难惹起别人的注意。
但这回,似乎确实是被盯上了。
什么原因?是因为“红叶”的缘故吗?
黑木皱了皱眉头从一年前自己接手“红叶”的联络工作以来,从始至终,两人会面的次数最多只有四五次,算得上是屈指可数,并且也从没有被人注意过,按道理不会是这方面出的问题。
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有人来了。”一旁的仲下直人提醒了一句。
过道里传来了皮鞋的踏踏声,包厢的门被敲响了,门口传来乘务员的声音:“要热水吗?”
“不要,谢谢。”仲下直人回答道。
脚步声逐渐远去了。
“义父,他们会不会在这里动手?”仲下直人有点担心。
“不会,火车上很安全,”黑木摇了摇头,“他们不敢在火车上抓人的,我已经跟领事馆提前打了招呼,只要我凌晨3点半没给领事馆打电话,他们就会派人追究。放心,中国人没这个胆子。我们所要担心的,是下了车以后。”
“义父,我明白了。”仲下直人答道。
黑木没有再说话,他和衣躺在了卧铺上,开始闭目假寐距离3点钟到苏州还有六个多小时时间,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也不错。
.........
笛~~~
凌晨3点左右,随着列车的减速,黑木一下子警醒过来,看了看窗外,已经有站台的灯火在闪烁,旁边的仲下直人提醒道:
“义父,苏州到了。”
“收拾一下,准备下车。”黑木挺直了身子。
车停了,陆陆续续有乘客下车,不过黑木却依然不动声色的呆在车厢里,侧耳倾听着窗外的动静。
列车在苏州大约驻站5分钟,两人并没有立即下车,直到过了4分半钟,汽笛声再次响起,乘务员提醒未下车的旅客抓紧下车的时候,黑木才站起来,猛地推开包厢,沉声道:
“走!”
两人站起身,快步走到了车门口,列车员正要关门,看到两人提着箱子走过来,一把伸出手臂挡住了车门道:
“干什么?!要关门了!”
“忘带东西了,我们要回南京,不好意思。”仲下直人陪着笑脸,轻轻的推搡着列车员。
“不行,到点了,下一站再下!”列车员作势要关上车门。
“车门不是还没关吗?你看,别处还有人在下。”仲下直人指了指别处的车门。
那列车员无言,一愣神间,仲下直人肩膀用力一挤,跳下了火车,紧接着,黑木也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提着手提箱,一路往下走,很快就出了站台,那列车员心急如焚,拉过旁边一个人,快速吩咐了几句,咬咬牙,也跟着跳了下去。
叮铃铃!
上海站值班室的电话响了,守在旁边的值班人员一把拿起电话,问道:“什么情况?”
“目标从苏州站下了车!刘醒在跟着他们!”话筒里传来焦急的声音。
“日!果然有鬼!”那值班人员骂骂咧咧的放下电话,连跑带跳的跑出了值班室。
....................
ps:今天写不完了,后半夜补足,以下是废稿,不用看。
“从苏州站下车了?”王天木
1934年春,王天木同天津行动队队员胡大虎,在北平前门逛八大胡同。不想在妓院与人发生了冲突。胡大虎是黑道出身,将人打死。尸体放在一个装衣服的箱子里,从妓院后门带出街外,用黄包车拉走。不知是什么原因事态暴露了,一时“箱尸案“轰动北平,大报小报均刊登了消息,最后这件事竟传到蒋介石耳中。蒋介石大怒,下令严办。结果,胡大虎被捕正法,王天木被判处无期徒刑,关在南京老虎桥陆军监狱中。后军统天津站进行大规模改组,改由王子襄担任站长。王天木实际上只服刑两年,到了抗战开始,军统急于用人,才放了王天木,这与王天木与戴笠交情有关。
傅作义偷袭西柏坡 1、傅作义的女儿傅冬菊系统,得到傅作义已经下达了这个命令。傅冬菊系统在35军被歼灭后不久就成功策反傅作义的近身卫队。那时的傅作义,连手枪都是没子弹的。 2、北平铁路局系统,执行此次任务的国民党军部队和所需补给大部分是通过铁路集结运输的,而北平铁路局调度室的十几个人中只有一个不是中.共系统的,再加上另外一些铁路员工的协助,国民党军集结部队的大致番号、人数装备和到达日期就搞清楚了。 3、北平联勤总部的一个早已是中.共党员的少校参谋,由于联勤总部负责对参与此次任务的部队的补给,此公为了工作不辞辛劳,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跑遍了预定参战部队团一级以上的单位,掌握了所有部队的人数装备和补给情况,详细上报。鉴于他的出色工作,此公在国共双方的上级都加以表扬。 4、傅作义司令部里面有个刻蜡板的人叫甘霖,凡是不发电报的文件都由他刻印下发。他刻完偷袭石家庄的命令后,就搭车到徐水县政府,直接打电话到华北军区,接电话的是作战部长唐永健。然后他改名换姓去了天津。解放后,甘霖曾任国际关系学院院长。 5、北平《益世报》(胡注:《益世报》是天津与《大公报》比肩齐名的报纸)采访部主任刘时平从鄂友三那里听说到这个消息,然后和《平明日报》(胡注:《平明日报》是傅作义的喉舌)采编部主任李炳泉共同向崔月犁(胡注:他是北平地下党学工委秘书长,他也是经常见得到傅冬菊的)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