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 参与审讯
城隍庙不远的一处酒馆,乔装打扮的耿朝忠正看着处座的车队浩浩荡荡的远去。
果然还是出事了!
幸亏自己早有准备,否则今天被抓的人里面,恐怕就多了一个自己虽然自己并不是真的日本间谍,但到那时候,恐怕几张嘴也说不清了!
只是现在的问题同样很严峻,袁丽香也不必说,马绍武那边可是知道“红叶”的真实身份。
当然,这个真实身份是“特务处六组云蔚”,而“云蔚”现在却已经去了日本虽然很诡异,但日本人事实上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代江山就算查出“红叶”是谁,同样抓不到他,因为“红叶”是一个双料间谍,并且已经回日本了!
但隐患同样有,那就是袁丽香。
袁丽香是认识自己的,只要两人一见面,必定会认出自己的身份想到这里,耿朝忠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或许不应该回南京。
但如果不回来,万一这边出了事,自己远在北平一无所知,那样更危险。
有些事,没得选择。
耿朝忠很快定下神来,他有把握,袁丽香不会出卖自己。
........
两天后,南京,钟山附近,警察厅特别看守所。
所谓特别看守所,其实就是特务处专用的独立监狱,面积不大,只有不到两千平方米,牢房也很少,只有大约五十几间,但这个监狱,却是特务处在南京设施最完善,戒备也最森严的所在。
穿过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在几名身穿警服的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耿朝忠走进了看守所院内的一座三层小楼,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搜身后,耿朝忠终于走进了二楼的一间向南的办公室。
“来了?”
办公室里如小山一样高的文件档案袋后面,处座抬起了头。
“卑职见过处座!”耿朝忠连忙敬礼。
代江山的神态很是疲惫,两个硕大的眼袋挂在眼睛下面,一看就是劳累过度所致,他摆了摆手,示意耿朝忠坐下,又吩咐工作人员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才开口道:
“你怎么突然想到回南京述职了?”
“武藤已死,新任的特高课课长川崎忙于稳固权力,在加上日本人前段时间和我们合作比较愉快,共同驱逐了方振武的抗日同盟军,我想短时间内他们也无意寻衅,就想回南京看看处座,也看看处里的几位兄弟。”耿朝忠坦诚开口。
“嗯,回来一趟也好,最近上海的案子你听说了吧?”处座抬起头,疲惫的靠在了椅子上。
“听说了,处座深谋远虑,不声不响就破获了盘踞南京上海数年之久的日本间谍组织,卑职佩服之至。”耿朝忠恭维道。
“这个案子,还是肇始于你两年前破获的那间公案,说起来,你也是有功劳的。”处座微微一笑。
“卑职不敢居功,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马绍武,竟然能牵出这么一起大案。”耿朝忠感叹道。
“嗯,这万事万物之间总有联系,关键是看能不能抓到线头,”处座点了点头,“不过话说回来,人是抓了,能不能审下来还是另一回事。”
“怎么,人犯不肯交待?”耿朝忠微微一凝神。
“也不全是,”处座摇了摇头,“那个黎智英已经交代了,不过他所知有限,其余两个关键人物,马绍武和袁丽香直到现在还不肯开口。两人一个咬定自己是冤枉的,另外一个仗着一点卖弄风情得来的小名气,也是丝毫不肯松口,这几天我正为这件事头疼呢!”
“处座,动刑了吗?”耿朝忠好奇的问。
“马绍武动了,不过袁丽香还没有,说起这件事还真是头疼,”处座皱了皱眉头,“你回来的正好,你去找王天木和沈醉了解一下案情,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我这里还有别的事情,就不留你了。你的述职报告交给唐纵就可以,我抽空会看。”
“我参与进去,弟兄们会不会.......”耿朝忠微微一皱眉。
他担心的是,抓人的时候自己没参与,这时候参与进去,似乎有抢功之嫌,容易惹得别人不快。
“想什么呢?”处座白了耿朝忠一眼,“这个马绍武的身份是你最早发现,这案子本来就有你的一份,你参与其中天经地义理所应当,谁敢说闲话?”
“是,多谢处座体谅!”耿朝忠点了点头。
“唐纵,带方途去找王天木他们!”处座高喊了一声,然后又低下了头。
唐纵走进来,热情的和耿朝忠握了握手,笑道:“方站长回来,审讯的事情估计就有指望了!这日本人,一个比一个难缠,说不定这回还得看方站长的手段。”
“哪里哪里,以前都是侥幸。”耿朝忠满口谦词,跟着唐纵走出了办公室。
“处座最近在忙什么?这个案子,用得着看那么一大摞卷宗?”两人随口闲聊了几句,耿朝忠问了一个问题。
“咳,那不是卷宗,那是人事档案!我跟你说,这次的案子还留了一个尾巴,好像还有一个日本间谍潜伏在我们内部,处座现在忙的就是这件事。”唐纵神神秘秘的说道。
“还有?不是都抓了吗?”耿朝忠一惊。
“咳,要不是还有尾巴,谁耐烦跟那几个鬼子耗着,早就枪毙他们完事了!你说,他们长期潜伏在中国,对日本人的事情也不了解,一落网就没了价值,谁还养着他们?”唐纵撇撇嘴。
“唐秘书说的是。”耿朝忠一笑。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三层小楼,来到了看守所北面的一串平房附近,这平房都是用红砖砌成,墙面和地皮又做了硬化,基本杜绝了犯人挖地道潜逃的可能性。
唐纵领着耿朝忠走到南面最靠北的一处略大一些的平房,敲了敲门道:“王站长,诸葛亮来了!你自己招呼着!”
说罢,朝耿朝忠眨了眨眼睛,径自离开了。
耿朝忠推门进去,见屋子里王天木和沈醉正坐在一起闲聊,桌子上瓜子皮堆得老高,一副闲得发慌的模样。王天木看耿朝忠进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笑道:
“兄弟啊,你来了就好,这几天可愁死我们两个臭皮匠了!”
第一九七章 神秘日谍
“再加上我这个臭皮匠,正好凑个诸葛亮,这不就不愁了?”耿朝忠哈哈一笑,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来,瞅了一眼沈醉道:
“沈兄弟,恭喜啊,这次又立了大功!”
“咳,都是处座指挥有方,我就是打个下手抓个人,有什么功劳?”沈醉笑道。
“我上午去了趟处里,听说吴侃吴副站长的指控取消了,跟这事有关吧?”耿朝忠笑问。
“苦肉计呗!”王天木接过话头,“吴侃怎么可能是红党?他是六期生,跟处座一批的,他要是红党,我们三个全特么是红党!”
“哈哈!”耿朝忠和沈醉都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王天木从桌上抽出一份案卷递给了耿朝忠,撇嘴道:“喏,就是这些,你先看看,看完我们三个再商量。”
耿朝忠微微一笑,接过厚厚的案卷,开始仔细查阅这案卷密密麻麻,全部用钢笔字写成,字迹清秀飘逸,一看就是唐纵的手笔。
案卷很详细,从马绍武,黎智英,袁丽香的来龙去脉都写的清清楚楚,还附了一份黎智英的口供,只是里面却绝口不提“红叶”这两个字。
看了足足一个小时,耿朝忠终于抬起头,揉了揉眼睛道:“过程很清楚啊?人也都抓了,也没什么疑点,就算他们不招,直接处理了不就完事了?”
“屁啊,这个是给上面看的,很多东西都没写!”王天木吐出一颗瓜子皮。
“没写?”耿朝忠一愣。
“对啊,还有一个人没抓到,这个才是大鱼!”王天木凑过头来,神神秘秘的说道。
“怎么回事?”耿朝忠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还有一个家伙,就藏在我们特务处内部,代号‘红叶’!”沈醉接口道。
“什么?!还有一个?”耿朝忠“大惊”。
“看到案卷上抓袁丽香的经过了吗?我们早就掌握了袁丽香的动向,一直没抓,就是为了钓鱼,没想到这袁丽香狡猾的很,提前在报纸上登了租房广告,有个家伙来看房,一来二去,就露陷了。”沈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原来如此,”耿朝忠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那不写这个‘红叶’,是怕上面知道?”
“谁说不是呢!”沈醉连连点头,“党调处里不仅有共谍,现在又查出了日谍,徐恩曾那老小子现在是灰头土脸,被校长骂的狗血淋头,说他的党调处是前篱笆栓门后篱笆走狗,趁早解散算了!你不知道那场面,处座一看这风头,哪敢说我们处里也有日谍,案卷上自然就没写喽!”
“原来如此,”耿朝忠恍然大悟,“我说大家怎么神神叨叨的,不过这个‘红叶’就没半点线索?”
“有是有,”王天木开了口,“个子一百七十六公分,跟我差不多,呃,”王天木看了耿朝忠一眼,“跟你也差不多。身形瘦长,这点不像我,倒有点像你。还有就是,去年六月份不在南京,今年五月份在南京.......”
说到这里,王天木的语气突然停了一下,看了耿朝忠一眼,突然哈哈笑道:“这点不像你,你从前年开始一直都在南京。”
“可不是,老六这两年一直都呆在老虎桥享清福呢!”沈醉插了一句嘴。
耿朝忠也是哈哈一笑,他当然在南京,就在老虎桥监狱呆着,哪儿都没去。
“还有就是,”王天木斟酌着言辞,“此人在党调处的身份应该不高,但也不算低,能接触到一些机密,但知道的却不详细,所以必然不是我们这个层级的人,应该是我们的下一级。”
“意思是,尉级军官,都有可能?”耿朝忠面容一肃。
特务处除了几个校级的组长和元老,下面还有大批尉级的中层,更有从警察队伍和学校里招收的一些外勤,总人数估计得有几百人上下,这个范围可不小。
“是啊,不过这范围可就广了,处座最近就在忙这个事情。”王天木点了点头。
“嗯........”耿朝忠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要不要去见见那几个人犯?”沉默了一会儿,王天木提议道。
“不急,我先把事情理理清楚。”耿朝忠摇了摇头。
“我说一下吧,”沈醉插口道,“最先招供的是那个黎智英,他是黑木的义子,也受黑木控制,不过他所知有限,只是清楚自己在为日本人做事,但对黑木和袁丽香的真正身份根本一无所知,并且完全不认识马绍武。这个人现在基本已经没了价值。”
“你说,黑木去上海要见的那个人是不是他?”耿朝忠突然开口道。
“应该就是,黑木声称‘红叶’是个鸡肋,打算在特务处另行发展一个内线,根据黎智英的身份,大概率就是他。”王天木说道。
“我觉得不是,这个黎智英的能力有限,黑木专程从南京跑到上海去见他,应该不是早就认识的人,我觉得黎智英不是。”沈醉开口道。
“如果按照沈兄弟的看法,那潜伏在我们内部的日本间谍,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了,除了‘红叶’,应该上海还有一个。”耿朝忠若有所思的开口。
这是他第一次得知此事,并且他有一种直觉,这个黎智英是除自己以外第二名日谍的可能性不大。
“我觉得上海站没问题,吴副站长已经做了排查,他说除了这个黎智英,别的兄弟们都没问题。我还是认为所谓的第二名日谍已经落网,就是黎智英。我们的精力还是应该放在这个‘红叶’身上。”王天木摇头道。
“我觉得不是,这个黎智英落网太轻易,我觉得他不是,应该只是黑木培养的一个后备人选。试想,如果这个神秘日谍是黎智英,黑木早就控制了他,何必大老远的从南京跑到上海跟他见面?”沈醉连连摇头。
“沈醉,不能因为黎智英抓得简单,就认为他不是那个日谍。你也不要把日本人想的太神通广大,要知道,我们可是让吴站长反水成‘红党’,又挨了一枪子儿才诓了这个黎智英的,他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王天木撇撇嘴。
“不,我还是觉得不是黎智英。”沈醉的态度很坚决。
耿朝忠没有说话,他倾向于不是黎智英。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个‘红叶’的身份,可是经受过日本人的重重考验的,而黎智英这家伙,显然没有经过类似的考验。沈醉说的对,黑木绝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对待一个早就已经在他掌控之中的所谓义子。
这个“神秘日谍”一定另有其人!
(番外)血战闸北路
感谢啪啪兔同学,写的很好,对原文也是一个重大补充。
正文:
正当耿朝忠拿着刚刚从闸北路战场上缴获的军刀准备带着特务科的同仁们离开的时候。
天空忽然一声巨响~~~!!!
“不好,这是舰炮!!!大家趴下。”萧洒一声大吼。陈恭澍拉着耿朝忠就扑向了旁边的弹坑。特务科的众人就像跌落地面水滴一样四散开来。
但是等了许久,耿朝忠都没有盼来舰炮落地爆炸后的轰鸣声。
“这是怎么回事儿?”耿朝忠有点奇怪。
他试探性的从弹坑中探出了头,眼前的一幕倒是把他吓了一个跟头。
这这这~~~!!!
耿朝忠忽然口不能言……第六组的同仁们也奇怪耿朝忠的举动,六哥在特务科可是以老道和有胆识著称的,什么景象能把六哥吓成这样,尸山血海六哥也应该不眨眼吧。
只是~~~当他们把头从弹坑里探出来之后,眼前的一幕也让他们满眼迷惑起来。
这……不太像是鬼子兵吧~~~~
众人都从弹坑里直立起了身,所有人都忘记是身在战场上,甚至也忘记了“六哥”的失态。
只见到半空中,一堵半透明的墙在战场前方不到两百米的距离那么忽忽悠悠的飘动,视野范围内的枪炮和子弹在这堵墙面前不断的被挡住。而在墙的前面,一个深邃不见底的黑洞就那么凭空在半空中冒出头来,从黑洞里面,不时的涌出来一辆辆的……59式坦克、装甲车、还有一队队的方阵齐整的迷彩服绿军装。阵前的红色旗帜上面的“八一军徽”刺得众人眼睛都睁不开。
耿朝忠愣愣的瞪着那面“八一军旗”,眼中的泪水开始蓄满……多少次了……耿朝忠在梦中梦见自己在穿越前的家人和战友,但是醒来时候眼前漆黑的一片和鼻中嗅到的劣质民国香烟的味道还是告诉他,你还在民国时代。
如今在128的战场上,耿朝忠竟然看到了自己曾经最熟悉的队伍。
就在耿朝忠满含热泪的看着自己的老队伍从“黑洞”里面一堆堆的出来的时候,他身边特务科的同事们都握紧了手中的汉阳造,枪口对向了这些不知道是敌是友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奇怪的人。
“别开枪,他们不是敌人。”耿朝忠赶忙稳定了一下情绪,压下了陈恭澍他们的枪口。
“这些不是鬼子吗?”刘占雄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不是!刘旅长,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肯定不是鬼子,另外,我也可以向大家宣布,从今天开始,中华复兴的愿景将成为现实,中国雄踞东亚的时代来临了?”耿朝忠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话语里的激动能让每个人感受到。
特务科的众人从没见过他们的“六哥”用这样的语气讲话。
萧洒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奇怪队伍:“老方,你为什么这么讲呢?难道你知道他们是谁?”
耿朝忠深沉的语气回答道:“我当然知道了,我不止知道,我还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不,其实我一直都是他们中的一员。”
就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的时候,一部装甲车上面的大喇叭忽然传来了一阵耿朝忠最为熟悉的声音;“原中国人民解放军上尉耿朝忠听令!!!立即到阵前列队集合,虫洞还有五分钟就关闭,马上前来报到!”
曾经令耿朝忠曾经深恶痛绝的教官的声音现在听在耿朝忠的耳朵里是辣么的动听。没错!比他当年在军校里谈过的女朋友还要亲切。这就是当年被他背地里诅咒多少次的魔鬼教官。
众特务科的黄埔军人,只见到耿朝忠扔下了手中刚刚缴获的日本军刀,用一种干净利落的战术动作翻越了阵前的瓦砾堆,冲过了两百米的距离,离在那群人人戴着“厚实头盔”的绿军装的军人前面,用最标准的军姿立正。
耿朝忠吼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这句话:“人民解放军石家庄陆军学院上尉学员耿朝忠向首长报告!请首长检阅!”
那辆装甲车缓缓的从车阵里开出来缓步停在耿朝忠面前,从装甲车里面钻出来的是耿朝忠最熟悉的身影,他的教官!只是……教官的头发有点发白了!
教官缓步走到了耿朝忠的面前,沉稳着语气命令道:“稍息!”。这时候耿朝忠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抱向了他的教官!教官那岩石一样的面容终于闭着眼睛拍了拍耿朝忠的肩膀。
“小耿啊!辛苦你了!我们真的很久没见了。快十年了啊!”教官的声音带着一点颤音。
“不过现在你的苦日子过去了,不过我还得以你的长官的身份要求你在这边继续为国家工作,因为你在这边待得太久了,所以要回去还得需要一段时间才成。”
“大概多久呢?”“没多久,差不多让你再待同样的时间就成了,只是你要不停滴吃这种药片,不然你的体质没法改造到能跨越虫洞的程度,我们那边已经过去十年了,你才没过几年,所以你还能等。另外,国家需要这个时代,需要这个时代的一切,这一点你作为党员应该能理解。”
“我知道,我已经给我现在的同事们讲了,中华复兴的时代就要来临了……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
“好了,时间就要到了,赶紧叫你的手下隐蔽好,我们的大部队会在几个地方同时登陆,虽然有点感觉无聊,但是杀鬼子,我们解放军责无旁贷,对待那个时代的鬼子现在没啥借口,就拿这个时代的鬼子先祭祭旗吧~而且是现行犯,正在杀中国人呢,要给他们来个狠的。
而且之后,老蒋他们都要接受改编……至于……还是等上面的决定吧。”教官收拾了一下情绪马上就进入了长官的角色。
这时候,耿朝忠也恢复了自己“六哥”的本色。
“恭澍!萧洒!刘旅长,赶紧让自己的队伍隐蔽好,一会儿就要开战了。”耿朝忠走回了自己的黄埔战友身边。
“我知道现在大家有很多话想问我,但是等打完了这仗再说,现在大家没有危险了,危险的反倒是鬼子们。”耿朝忠只能长话短说。
“难道我们不需要打了,就靠他们这些花绿绿的人来赶走鬼子?”刘占雄好像还没进入到状态。
“不需要了。鬼子对他们来讲就是来送菜的,刘旅长,马上让你的部队全部集结,大家不需要跟鬼子拼刺刀了,让他们玩玩吧。”
“玩玩?”刘旅长差点被噎得翻白眼。他甚至怀疑耿朝忠已经疯了。
正在他们不断的打嘴仗的时候,半空中的“虫洞”忽然就消失了,耿朝忠从教官那里算是知道了这东西的名字叫“虫洞”,自己好歹也是石家庄陆军学院的高材生,霍金的《时间简史》好歹也看过,更别说穿越前看过一个叫大刘的人写得科幻小说。
战场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只是这时候整个事态都不同了,耿朝忠知道,从现在开始他的黄埔战友们不需要流血了。
只听的耳中一阵轰鸣的声音传来歼二十的呼啸,同时头上的直九坠着硕大的巡航导弹恶狠狠的冲着黄浦江边上开去……
== 耿朝忠一阵无语……这帮牲口,打二战时期的日本军舰都用上四代机了,一架飞机就能灭了日本,上级们是当演习了吧。
虽然教官没有明说,但是耿朝忠已经能想到自己的职责,他想带着黄浦战友们往后走。只有刘占雄还站在原地。其他人都有点不知道是应该跟着耿朝忠还是跟着刘占雄。
耿朝忠笑了笑,光用嘴说是说服不了这些汉子的。
“也罢!我们看看鬼子们的惨状吧。”耿朝忠掉换了方向领着大家走回了装甲车的方向。教官已经走了,应该是有任务,同时从队伍里走出来一名身着黑警服的人,走到耿朝忠面前敬礼致敬!
“你好!耿上尉!我是安全局的联络人林阳上尉,从现在开始,你的战友们由我们陪同保护。”联络人温和的跟耿朝忠握手。
只是一旁的刘占雄有点不领情:“你们也说中国话?你们是哪国的?到中国来做啥子?”刘占雄的话语里已经带上了粤语。
”林阳笑了笑,也用粤语回了他一句:“琅个外国人?劳资是广东人,荡荡正正滴中国人,不讲中国话,话?”
刘占雄一阵子错愕。对面的人一开始是标准的北平官话,这下就是正宗的粤语,而且听口音是正儿八经的广州方言,这个绝对错不了。
“你们是哪只队伍?哪个老总滴手下?”萧洒也会点粤语。
林上尉平静的看了看他意味深长的回答:“我们是中**人,这就足够了吧!”林上尉的话让萧洒一阵无语,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对。
“林上尉,我们想去前线看看,你也看到了,他们是军人,就没办法随便离开前线,让他们看看应该也对以后的工作有好处。”耿朝忠干脆不解释什么了,直接提出要求。
“嗯,我也觉得,不过去的人有人数限制,几位长官去看看吧,其他兄弟先吃点东西,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拿给了耿朝忠一把车钥匙,后面开出来一辆猛士,上面的重型机枪让众人眼前一亮。耿朝忠取出了一个耳机,这是刚刚林上尉交给他的。
“大家伙都别多问,我们先看看鬼子们的现状再说吧。晚上我慢慢跟大家讲,他们没有恶意,是我们的同胞,只是现在我们才刚刚认识。”耿朝忠示意正在猛士上到处摸着看着的陈恭澍,示意还是他来开车。
陈恭澍有点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在特务科也是学过驾驶的,但是这种外形威猛的大车让他摸不着头脑。
耿朝忠拿过车钥匙一发动整个车就动了起来,萧洒背着汉阳造,看了看座位。“这座位好宽敞,造的也精致,不知道是哪国造的?”
“中国造的。”耿朝忠随口回答。
“不可能”刘占雄根本就不信。“咱们能造出来?我刘占雄也是见过洋落的,这东西只能是花旗国的东西。”
耿朝忠不吭声,要让这些古人们理解这些还是需要很多时间的。
车辆马上就开过了闸北区的瓦砾堆,猛士强大的马力从瓦砾上爬过来根本不打磕巴。一个急转弯,萧洒被甩到了旁边的窗玻璃上,汉阳造的金属枪口重重的撞在玻璃上毫发无损。“这玻璃真结实啊!”萧洒还担心自己的枪弄坏车玻璃。
“防子弹的!”耿朝忠又回答道。
正说着,一队鬼子兵杀给给的冲了过来,子弹打在窗玻璃上无力的溅开。
“老天爷啊!”陈恭澍无语的摸着刚刚溅开子弹的玻璃处,他没见过这么结实的玻璃,刚刚听了耿朝忠的话还想反驳,结果马上就被打脸了。
“有鬼子,谁想过过瘾。这车上的机关枪你们也看到了。”耿朝忠就那么停在路边。
刘占雄当仁不让的就掀开后面的车盖,但是没过几分钟他就回来了,同时一脸尴尬的问向耿朝忠:“这机枪怎么跟我用过的不一样,保险是哪个?”
耿朝忠正在给陈恭澍指油门和刹车离合器的区别,这种左舵车陈恭澍觉得很不习惯,他学车的时候右舵的居多。
耿朝忠也掀开车顶,同时打开了保险,顿时沉重而有节奏的清脆机枪就响起来了,三八式步枪的子弹打在防弹板上砰砰作响。
开了没两枪,前面的日军就被打成了两截,后面的日军赶紧撤退,同时掷弹筒飞了过来,耿朝忠赶紧回到了车厢里,只听得砰的巨响,好死不死的掷弹筒就那么击中了车身前板,一阵巨响过去,车里的人吓了一跳后发现,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娘呦!这哪是车啊!这分明比坦克都结实,刘占雄终于服气了。”耿朝忠示意刘占雄接过了机枪,然后就座在副驾驶指挥陈恭澍继续开车。
不远处的鬼子看到掷弹筒打过来就像挠痒痒一样,怪叫着后退了,只是不远处的瓦砾堆被缓缓地推开,一辆日军豆战坦克开了过来,耿朝忠大笑着帮着刘占雄把机枪的枪口调转过来,酸牙的金属摩擦声在机枪几枪过去,整个坦克就像没了魂一样撞向了另外的瓦砾堆,里面的人应该是被整车点名了。
正在他们原地转圈磨合车,陈恭澍正在大声喊爽的用机枪招呼“杀给给”的鬼子的时候,黄浦江边忽然升起了蘑菇云,整个上海似乎都震动了一下。
快往江边开,应该是我们得手了,鬼子的军舰完蛋了!
耿朝忠似乎都忘了这是在战场上,示意四处乱撞的陈恭澍把撞得灰头土脸的猛士拉进了正常的街区,一辆21世纪生产的全新猛士就那么霸气的行驶在1932年的上海大街上,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你们的人……难道还有海军?”陈恭澍有点不知道怎么讲话,只能这么含糊的问道。
实话讲,这几个小时,他们脑子里有点乱,好像是身处梦境,上车的时候,陈恭澍让萧洒给了自己一耳光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后来,他们离开了那群人的时候,陈恭澍觉得老方真的跟那些“怪人”是一伙的,而且,这些怪人看起来都是中国人,陈恭澍唯一能确定并安心跟大家待在一起的最大原因就是这点。
反正事情再坏又能坏到哪里?上战场打鬼子,他起码知道这些人不是自己的敌人就足够了。
另外,这辆堪比坦克的车也深深的折服了陈恭澍,对老方的话也有所相信了。
车头上的刘占雄已经完全进入了癫狂状态,按照他的说法,他从没用过这么好用的机枪,有挡板不说,打得又远又狠,他甚至觉得自己抱着一把步枪在用机枪的火力玩一场打鬼子的游戏一样。
闸北区的瓦砾堆就此逐渐落在了他们后面,一路上他们发现越来越多的那种“花绿军装”的怪人,耿朝忠在车里面换下来自己的黑色民**装,穿上了林上尉给他的解放军军装,他还在不时的联络各处。
“当然有海军了,不过就是路途有点太远了,现在肯定不能过来,不过你们只要知道江边的鬼子军舰都见阎王去了就成了。”
耿朝忠正说着,前面的路口就出现了一个路障,红白相间的拒马加上圈装铁丝网让耿朝忠心里不住的吐槽着。
无他!太特么破坏气氛了~1932年的旧上海非要搞出来一个海湾战争模样的路障,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但他来不及吐槽什么,就跟窗外的路障士兵交接~喂喂!我们到闸北了,到江边看看就行,我们不跑远。
路障边的执勤士兵应该是接到了命令,敬了个礼就打开路障让他们过去了。
“他们也不打个电话,老方你讲话这么管用,你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自己的兵吧。”萧洒有点暗暗咂舌。
“打过了!刚刚他们接到上级的命令了。”耿朝忠从后座找到了几个箱子,从里面拿出几个耳机,让萧洒和陈恭澍戴上。
“喂喂!能听到吗?”耿朝忠喊着。
“能听到!嘿呦!这东西这么点儿就能听这么清楚。老方我听出来是你的声音了。”
陈恭澍不断的跟萧洒在耳机里聊着天,车子正好驶到了江边,出云舰的舰体已经断裂,岸边上的解放军战士正手握81-1指着一堆堆的鬼子收拢残兵,不时有解放军战士大声呵斥着要这些前日军海军陆战队的鬼子把身上的衣服都脱掉,一旦有鬼子敢随便乱动就是一梭子过去。子弹打在鬼子身上,鲜血不断的在江边喷涂着,不时有解放军战士正在指挥着19路军的战士把鬼子尸体往挖好的大坑里面扔。
几台重型徐工机械喷涂字样的铲车正在挖坑,整个江边仿佛成了一个大工地,看得耿朝忠一阵子无语,这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抗战时期的上海。
车子停在了江边,萧洒和陈恭澍、刘占雄下了车愕然的看着正在冒着黑烟在江边变成碎片的出云舰。耿朝忠走到旁边正在指挥现场的上校军官交涉着。
不到一会儿,耿朝忠拎着几把81-1走了过来扔给了他们。
“汉阳造都扔了吧,这东西不好使,用用我们中国自己造的枪。”
刘占雄接过81-1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外形威猛的枪“这到底是步枪还是机关枪。”
“甭管这么多了,好使就成了。”萧洒看了看旁边的解放军战士,眼睛里都快伸出手了,这会儿拿到新枪,就是一阵爱不释手。
“鬼子们很顽抗,我们原来都是武警部队的,谁知道这些鬼子比我们遇到过的那些**分子可死硬多了,反正劳资接到了命令可以随便开枪,战士们看到活鬼子都像在过年。俘虏都没抓几个。”那个上校正在跟耿朝忠在不远处聊着。
他们一边讲着话,旁边的战士一边的用枪把那些打算给天皇尽忠的日军提前进送回了地狱。
耿朝忠怕了拍他的肩膀。
当年是一个锅里吃饭的战友,这会儿都是上校了,让他有点感慨万千。
“无所谓了,问问民国时期的中国人对鬼子是什么态度,算了,反正现在没人在乎这些死人。”
正说着,张君嵩正在跟朱培德边走边说,就是戴笠好像有些神色不渝。
“戴大哥!”耿朝忠众人赶忙迎了上去。现在陪同戴笠的正是自己的教官。
“小耿啊~”戴笠看到了耿朝忠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末了,还是带着一丝疑惑的问向耿朝忠“小耿啊!他们怎么看待委员长啊!”
这句话让耿朝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 反正现在遇到这样的问题多了,耿朝忠干脆就都不理会了,以后的决策有上级操心了。
算了,戴大哥,我们先吃饭去吧。
耿朝忠看着炊事班开着战时保障车过来了,一队队的战士过来吃饭。
“大家都排好队啊!谁不排队我就枪毙谁!”张君嵩看到乱糟糟的自己的部下脸上一阵子挂不住。但就是他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闻到了这些人的饭菜香味,他的肚子当着人家的面竟然咕咕作响,这让他大失颜面,不过这些人的伙食也太好了点。
不过这些花军装好像也没什么笑话他们什么的,炊事班过来给每个19路军战士发了个搪瓷碗。(耿朝忠吐槽,部队仓库里的陈旧货色拿过来,枪也是的,非要用81-1.)
然后就看到炊事班的厨师用大勺子舀着午餐肉之类的乱炖给每个士兵满满滴乘上一大碗,顿时周围是一片的吃饭声音。
“不好意思啊!现在条件简陋,只能请大家吃部队乱炖了,等到胜利了,我请大家吃席。”
就这样还不算吃得好,这些人真有钱啊!(张君嵩一边腹诽一边继续吃饭。)
负责看守日军战俘的都是19路军的战士,当看到这些人打算给鬼子吃一样的伙食的时候,19路军那边爆发了不小的一阵骚动。
张君嵩也有些不理解:“为什么给鬼子吃这些,他们打死我们不少弟兄,你们不是也来打鬼子的吗?”上校军官那边倒是有点不太好回答。
耿朝忠接上了话。
“:算了,还是按照19路军的兄弟们的意思处理这些人吧!他们怎么乐意就怎么来。”
耿朝忠没有心思用什么现代的人道主义精神对待这些牲畜不如的鬼子,既然是民国,那么就按照民国的规矩来。
上校军官接到了耳麦里的上级命令,要求他全面配合耿朝忠,所以也就挥了挥手把战俘交给了19路军。
“咱们来得晚,还是入乡随俗吧。”其他的解放军战士如是这么说。
于是,两军马上开始勾肩搭背的成了好兄弟。
耿朝忠的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定。
来到民国以来,他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规避各种风险,因为他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千万别小看民国的中国人的智慧。
因为民国时期的中国不像后世那样可以通过贸易获取更多的资源,那时候的旧中国,制度不合理,资源分配也是非常紧张,所以旧中国的中国人的日子才过得这么惨。
不过现在战友们都过来了,耿朝忠也逐步恢复了自己的底气,那个军统六哥又回来了。
那么潇洒哥和恭澍你们就知道了吧。我们的来历其实也简单就是我们其实是来自未来的中国。
耿朝忠花了大概两三个小时给身边的这些战友们解释了一下自己们的来历~
萧洒和陈恭澍面面相觑~刚刚耿朝忠给他们介绍的事情,让他们一时间难以接受,不过后来耿朝忠快刀斩乱麻就讲了一件事情:你们只要知道,现在咱们再也不用在洋人面前充孙子了。
好吧,其实萧洒和陈恭澍对六哥的话还是有所保留的,毕竟太匪夷所思的。
不过上海滩的局势随着虫洞的出现,也逐步发生了很不一样的态势。
首先,受到冲击的自然是那些日军。本来天皇陛下八一宇征服大陆的愿望就在眼前,但是现在……好像中国人请来了帮手。
八嘎!!!为什么停止进攻,我们陆军的弟兄们还在岸上跟支那人血拼,你们海军难道怕了吗?海军!你们要知耻!
八嘎!你们陆军的眼睛难道是出气的吗?龙田号已经断成两截了!!!大日本帝国的的海军可是帝国的命脉,都被支那人炸光了我们拿什么给天皇陛下交代。
也许是对于导弹这种新生事物的未知让这些日军忘记了恐惧,陆军和海军的怒吼声黄浦江边都能听得到,当然也能让解放军总部的参谋们盯着大屏幕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并非是中**队忽然掌握了千里眼和顺风耳的神通,而是解放军驻民国上海参谋本部的参谋们靠着从旧时空放出来的微型无人机传来的实时消息。
在座的当然不会缺了耿朝忠这位解放军上尉学员列席,当然了,座在他身后的还有他的上级戴笠、张君嵩、同事刘占、萧洒和陈恭澍等一行人。
而戴笠很是烦躁的翻看着一本《戴笠传》,有些手作无措的在想些什么。眼前的大屏幕上,日军海陆军军官的怒吼和神态惟妙惟肖的显示在大屏幕上,连这些鬼子的衣着神态都纤毫毕现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对了,列席的除了解放军军官,还有首都大学历史系的近代研究学者,那本《戴笠传》就是其中一名学者拿给戴老板的,后者现在正搬着把马扎座在戴老板身后不远处,一边像研究人员观察动物一样观察着戴笠,一边不时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戴笠看了半天自己的传记,又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那个“怪人”,有些烦躁的拍了拍耿朝忠。
“小耿,能不能把那个人带到一边去,这么老盯着我看我实在是感觉太怪了,这人是有毛病还是怎么着?”
耿朝忠有点哑然失笑的看了看身后的历史系教授。
“戴大哥,你就没事儿跟他随便唠唠嗑吧,人家后世就是靠研究你吃饭的,现在见了你真人怎么能不失态~”
“研究我干嘛?他研究委员长也轮不到我吧。按照你们书里面写的,我不过是个特务头子,研究我能研究出什么来?”
“您别着急,委员长那边应该已经见到我们的人了,研究他的肯定不止一个,到时候身后非得跟着一串的教授。”耿朝忠的语态已经非常的轻松了。
“其实你们根本就不用打了,你看看,连日军军舰上发生什么事儿都能窥见,你们的手段早就比我这个狗特务头子要好多了。”戴笠语气里面愤愤不平。
“两回事儿,戴大哥难道感受不出来吗?拿给您看的书,肯定是告诉您一种可能,如果您和解放军合作,那么事情肯定就不一样了,先总理的遗训,解放军在后世都做到了啊。”耿朝忠恢复了他的精明。
“书上说的确实没错。如果是真的话,我们中国人之间干嘛非要打来打去的?以后我可不想被摔死在黛山上。”戴笠的语气里还是带着三分不忿。
参谋们在不断的讨论着,旁边京城大学的教授也在不断的点着头,只是其中一名教授走了过来,他貌似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耿上尉,我这么叫没错吧。”那位教授年过六旬,花白的头发,典着凸起的肚子,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像老板多过像教授。(陈恭澍视角)
“没错!没请教……”耿朝忠不自觉拱手做礼。
“别给我来这一套,你就不是民国时期的中国人,你跟我们是一个时代的,别给我装民国人,最多差了十年的时差,十年,在我们历史学家眼里什么都不算。我感兴趣的不是你,而是这个时代,我们要看的是活生生的历史人物,还有当时旧中国的风土人情,这才是我们关心的,可是你们现在干了什么?把我们的研究对象都搞乱了。”老教授忽然爆发了。
“你看看你们做了什么?民国时期的上海滩怎么能有‘徐工机械’,又怎么会有火箭弹和直升机,你们这么搞,我们的研究对象都不准确了。”老教授侃侃而谈。
耿朝忠一时间有些语塞,好像道理没错啊!就是好像哪里不太对。另外,自己也没装啊,好像在民国待久了,不自觉的习惯也跟着学会了。
“何教授~实在不好意思。不过你也看到了,这里毕竟是要开发的,如果我们的部队不过来,估计民国的环境,您就算想研究也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要不然您等我们肃清了日军后再过来研究吧。”安全局的林上尉这时候走上前来。
何教授一听不让他研究的话,刚刚的话马上就咽了回去。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毕竟我也是党员啊,怎么可能会对军队的同志有意见,只是我们希望能看到自己的研究对象,你看看你们上战场打仗是工作需要,可我们现在只能对着几个民国时期的人问话这么研究,这有点不够客观啊,要知道他们都是人,是人就会有主观想法,那么历史上的很多东西就不准了。我们要一些东西肯定要去现场才是好的。”何教授的语气马上就换了个方向。
“就拿我们京城大学的学术圈来说,我们的研究方向是不同的,那位戴教授的研究对象是戴笠先生,现在戴笠已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了,但是我研究的是民国的法律发展史和当时的社会技术发展史,所以我希望能去老上海的工厂和街道看看。你们的阵地在战场上,我们的阵地就在研究的场地啊!”何教授的话语里面带着三分的请求。
林上尉点了点头,这是个问题,毕竟是京城大学的大牛,既然上级派了这些学者过来,自己代表中央肯定也是要满足的。
耿朝忠马上就心下了然了,自己肯定不会一直待在后方,毕竟现在这个时空最熟悉旧中国的也就是自己了,新旧时空虽然时代不同,不过中国官场的规矩都差不多。
“何教授是吧~!要不然你们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我们一起陪着你研究,这也是我分内的事情。”耿朝忠马上请求道。
“耿上尉,你倒是把民国察言观色的本事学了一个溜啊”林阳上尉有些哭笑不得。
“本来我也是要告诉你的,不过你有信心跟你的民国同事们做好这件事情吗?何教授可是院士级别的人物,还有他的两个学生”林上尉话语隐晦的问了一下。
“没问题,我们的事情也给他们解释了,起码我现在这些党国那边的特务同事们都还没有当汉奸的想法。”耿朝忠拍着胸脯说。
六组的兄弟们座在耿朝忠身后的马扎上沉默着,这种感觉让他们很奇怪。
陈恭澍翻看着“自己”写得回忆录,有些若有所思:“好了,大家都别憋着了,还是听六哥的吧。如果以后中国的天下是红党的,那么起码现在大家还能有反正的机会,最起码鬼子没有解放军厉害。那么跟着六哥混是最好的。”
耿朝忠带着何教授来到六组的兄弟们面前。
“好了,既然大家不想窝着,也知道了这么多,大家还是动弹动弹吧,我们都是你们后世子孙的那辈的,既然现在还在抗战,那么大家都出份力吧。保护一下何教授,如果大家手痒痒了,可以杀日寇出出气吧。”
何教授自从来到六组的跟前,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就跟俩灯泡似得,从众人穿什么到他们发声的口音和神态,都是一丝不苟的观察着。
好了,那么大家就出发吧~闸北一带已经没有日军了,公共租界那边可能还有残敌,大家拿好枪去走一遭吧~另外,把这个防弹衣都穿好,当然脑袋就得保护好了,不然子弹一样会打死人。
众人带好了81-1开着车就往市区驶去。
路旁的瓦砾堆引起了何教授的兴趣“这片的房子实在是破啊!”“当然破,鬼子的舰炮轰的。”赵丽君在一旁回复到。
“四川人?”何教授马上换上了一口四川话。
“浦江的”“成都的”“幸会幸会!”何教授作为历史系教授自然知道赵理君了。只是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了?”赵理君有点不解。
“没什么,我本来想问你点事儿,不过现在想想,很多事情还没发生,我也就无从问起了。”何教授的话语里透着点惋惜。
闸北终于路过了最后一个关口,前方是解放军的路障,耿朝忠走下车,就招呼众人带着武器下了车。
“前方就是橙色地带了,离开了安全区,我们就得全副武装,另外,建议我们步行,因为会引起路人围观,我们还是步行比较好。”耿朝忠建议道。
“好吧,众人给我当当导游吧,我们后世的中国人来到旧中国参观,你们给引引路吧。”何教授带着刚刚路上聊熟了的陈恭澍和萧洒边走边说。
众人都是军统里面的精英,保护一个教授逛上海,虽然是战时,不过看起来也没什么难度。
城乡结合部的那种水泥建筑,最高不过两三层,路灯和电线杆都是烧炭木头做成的,何教授同行的两个学生边看边拍照。
“大上海看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儿,不是毕业论文,感觉也没什么逛的。”其中一个学生这么唠叨着。
“好了,知道你喜欢研究戴笠,不过你能不能看看实物,戴笠反正还活着,你就不能别那么天天令人发毛的盯着人家看吗?看得我都有点发毛了。”另外一个女学生也许是跟他很熟,这么肆无忌惮的回答者。
“你们能不能客气点,戴老板是让你们随便直呼其名的?什么研究,我们都是人,你这么讲让我们觉得太没礼貌了!”萧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这也许是六组兄弟们共同的感觉,虽然大家都是中国人,但是这些人看待他们的眼光让他们觉得非常的……别扭,好像自己成了一个物件一样的让人看来看去。
何教授过来训斥了他们两句:“几位军统的弟兄们不好意思了,学生不懂事,以后的人倒是把中国的很多传统给丢掉。”
萧洒倒是看出来,自己这一行人以后的荣华富贵肯定是维系在这些人身上了,摇了摇头就不再作声。
但是,不远处马上就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从路旁马上就跌跌撞撞的过来了一群人。几个身着和服的日本浪人正在抢劫一家店铺,老板已经被杀掉了,老板娘正在护着自己的孩子,孩子的哭声是一阵接着一阵,浪人们倒是肆无忌惮的正在砸着什么东西。
耿朝忠看得真切,眼睛马上一瞬间就红了。
“还等什么?还用我说吗?”耿朝忠马上就端枪冲了出去,这回他选的是一把92式手枪,他当年用起来最趁手的手枪。
几个浪人看到身后有动静,回身就冲着耿朝忠他们走了过来,也许在他们的印象里面,中国人都没有反抗他们的意志。
但是这回他们错了。
耿朝忠直接把枪插回了身上,一个欺身就迎了过去,八极拳的撑锤直接砸向其中一个浪人的脖子,夺过一个人的武士刀,顺势就给另外一个鬼子斩了首。
两个呼吸下,两个浪人就见了天照大神。
老板娘一看到有人过来上场就斩了鬼子,忙不迭的过来领着两个孩子给耿朝忠磕头。
何教授看到这一幕,默然无语,他看了看老板娘的穿戴,补丁打着补丁,这个破旧的棚户也就是刚刚能遮风挡雨的水平,两个孩子满脸的皴裂,脏兮兮的小脸,身上也是瘦弱的很。
“这就是民国时期普通的中国人啊!”何教授看了看旁边被浪人用武士刀砍死的浪人,摘下眼镜擦了擦眼泪。
两个学生忙不迭的过去安慰这个刚刚当了寡妇没了父亲的母亲和孩子。耿朝忠对着话筒讲了两句话,就派人把他们带到后方了。
“也许今天真的可以学到很多的东西。”耿朝忠也这么对着身边六组的弟兄们随口讲道。
再往前走,就可以听到枪炮声和更嘈杂的人声。
路面上逐渐开始出现水泥硬化的地面了,这里马上就进四马路了,公共租界附近,路边的水泥建筑开始躲起来,只是棚户区依旧是很多。
在棚户区里面逐渐能看到一些像样的建筑物,不过表面依旧是灰突突的水泥建筑,河沙掺着洋灰砌成的砖墙,有些是红砖,有些是青砖,整栋房子沿街盖着,形成了一条条的小巷。巷口里面临街可以做做小生意。
两条横幅上面写着“林记茶铺”、“瑞安公司新开业”等繁体字标牌之类的东西,何教授收拾收拾情绪,手拿一部数码单反相机沿途拍摄着。
两个学生,赵文青跟刘杰,手拿着录像设备在不停滴拍摄着什么。
“这里才是大上海啊~”
第一九八章 线索
“天木大哥,我想见见这个黎智英。”沉默良久后,耿朝忠终于开了口。
“好,那就去见见他,反正他已经崩溃了。”王天木笑了笑,站了起来。
三个人出了门,沿着平房一直走,没多久就来到了关押黎智英的囚室,几个卫兵一看来了三位“大佬”,连忙拿出钥匙打开门,将几人让了进去。
“环境不错啊~”耿朝忠打量着囚室。
这囚室锃明瓦亮,虽然光线阴暗了点,但设施都是崭新的,比起老虎桥都不遑多让。
“新建的,当然不错,等用个十年八年你再看,那血腥味洗都洗不掉。”王天木呵呵一笑。
囚室深处,一名戴着手铐脚镣,披头散发的囚犯正缩在角落,听到脚步声,不由得浑身一抖,抬起头,看向来人,露出混浊的双眼。
“啧啧,收拾的够呛啊!”耿朝忠打量了这个“黎智英”一眼。
“都是些皮肉伤,还没给他来狠的呢,一股脑就招了,这些帮会招进来的人,意志力是差点。”王天木撇了撇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略带歉意的看了旁边的沈醉一眼,笑道:
“沈兄弟,我不是说你。”
沈醉并非复兴社嫡系,也是普通出身,在上海也混过一段时间帮会,不过处里一般都没人说这事,王天木刚一出口就意识到了失言,连忙补救。
“王大哥言重了,我就是个小混混,真要被关进去,比这黎智英好不到哪儿去。”沈醉自嘲的一笑。
“开门,我问他几句。”那边耿朝忠已经在示意狱卒。
狱卒打开门,耿朝忠迈步走了进去。
“黎智英,这是北平站方副站长,他问你几句,你老实点。”王天木随**待了一声,就和沈醉走到了外面。
“您是方副站长?六哥?”黎智英昏昏噩噩的抬起头。
“不错,你见过我?”耿朝忠突然有点好奇。
“没有,听说过,知道您的厉害。”黎智英混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
他知道,这个方副站长虽然查案厉害,但手却不狠,办案往往留有余地,自己老实点,说不定还能有活命的希望。
“呵呵,”耿朝忠随意一笑,“你的口供我看了,不过我有几件事不明,想请教一下。”
“不敢不敢,六哥您随便问,我知道什么说什么,一个字都不敢隐瞒的。”黎智英连连点头。
“你知道黑木回上海的事吗?”耿朝忠开口道。
“不知道,我是打电话给袁小姐,才知道义父,不,黑木已经死了,当时我就感觉到不对,想要跑,吴副站长就动了手。”黎智英回答。
“那么,你也不知道袁丽香的真实身份了?”耿朝忠又问。
“不知道,不过黑木让我把袁丽香介绍给吴副站长认识,我多少有些猜测,不过真不知道她是日本人。”黎智英赶紧回答,顿了顿又说道:
“六哥,我真不是叛徒,那个黑木帮了我好多年,我们青帮讲究有恩必报,所以我才帮他一些忙,绝对没有背叛党国,背叛代老板的意思,您千万帮我美言几句啊!”
“这我知道,”耿朝忠微微颔首,“这黑木在上海呆了这么久,恐怕收养的街头流浪儿不止你一个吧!”
“肯定有,不过很多人都活不到我这么大,还有,他们也,也没我这么能干。”黎智英尴尬的笑了笑。
耿朝忠也乐了,这黎智英倒很有点幽默感。
“黑木平常都接触什么人,你仔细想想,从小到大的,但凡有印象的都说一遍。”耿朝忠又问道。
“王站长早问过了,可是人太多,真说不过来,他是虹口区名人,洋人,日本人,唱戏的,演电影的,商人教授,什么人都见,我实在说不上谁有异常啊!”黎智英哭丧着脸说道。
“哦?想不出异常?那你还有什么用?!”耿朝忠脸一沉,抬腿就走。
“六哥,六哥,别走啊!”
黎智英一跃而起,一下抱住了耿朝忠的大腿。
“六哥也是你叫的?”耿朝忠停住了脚步。
“这个,六,六,六大爷,您就帮小的一把吧!您要是再走了,我可就真没指望了啊!”黎智英声泪俱下的说道。
之前王天木和沈醉已经把他审了几个来回,能说的他早都说了,现在方站长再一走,那他可以说必死无疑!这个救命稻草再不抓住,那可就彻底完蛋了!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不出点东西,别人怎么救你?”耿朝忠回过头,一把将他掼出去,冷厉道:“你也别想了,到阎王爷那里再动这个脑筋吧!”
眼看着耿朝忠就要走出牢门,黎智英情急之下,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大喊道:“六哥,有,有,我想到了一个异常!”
“什么异常?”耿朝忠冷笑着回头,“别瞎编,你混不过去的!”
“六哥,我想起来了,今年4月份的时候,黑木回过上海一趟,当时我还在上海警察专科学校上学,有一天我看到了黑木的汽车停在学校附近,当时我还以为他是来找我,就过去敲了敲车窗,不过里面没人。我当时起了好奇心,就在旁边等了等,后来发现,有一个人从警察学校出来上了那辆车。不过我也没多想,后来就把这件事忘了,现在想起来,黑木一定还在警察学校埋了内线,因为我们毕业那批,很多人都进了特务处。对,一定是这样!”
黎智英双眼精光闪烁,言之凿凿的说道。
“真的?”耿朝忠一凛。
“千真万确!”黎智英看着有戏,嘴里更是说个不停,“我当时以为那是黑木为我找的关系,方便我调入特务处,就没多想,现在回头一想,那个人身材消瘦,年龄不像很大的样子,应该不是学校的领导,应该是学生!”
“好,算你说出点东西,”耿朝忠判别着黎智英的说辞,走过去拍了拍黎智英的肩膀,“如果我查明此事为假,我看你也不用等着上审判庭了,直接就在审讯室了断吧!”
“不假,不假,”黎智英急了,“那个人个子比黑木高半头,我记得清清楚楚!您一定要查啊!我知道六哥一向宅心仁厚,我这条小命就指望您了!”
耿朝忠没说话,冷哼了一声,走出了门外。
第一九九章 纠结的处座
王天木和沈醉一直在门外守着,看到耿朝忠出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连忙走上前来,低声问道:“怎么,有收获?”
“有一点,他说黑木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在上海警察学校见过一个人,他怀疑这个人有问题。”耿朝忠点头道。
“哈哈,老六,你这一出手,果然有收获!那王八蛋也真是的,老子审了他好几个来回,他怎么就想不出来?”门口的王天木满脸懊恼。
“也不是,他这几天估计一直在想,就像吃馒头,他正好吃到最后一个,就被我碰上了!”耿朝忠笑着说道。
“咳,这话说的,”王天木叹了口气,“他说那个人的相貌了吗?”
“没有,他只看到了背影,凭印象判断年纪不大,”耿朝忠皱了皱眉头,“对了,今年5月份我们从上海警察学校招了多少人?”
“不少,大约有六十多个,”一旁的沈醉接口道,“并且也不是全部分配在上海,其中比较优秀的,处座还亲自挑了几个。”
“咱们有名单?”耿朝忠看了沈醉一眼。
“没有,不过处座那里肯定有。”沈醉回答。
“走,去找处座!”王天木精神一振。
三个人来到处座的办公室,处座依然埋头忙碌,看到几人进来,头也不抬的说道:“怎么,方途一回来就审出线索了?”
“黎智英又交待了一点情况,我们怀疑上海警察学校5月份加入特务处的这批人中间,有黑木安插的内应。”王天木抢先答道。
“哦?”处座抬起头,“你们是来找我要名单和档案的?”
“是,我们想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线索。”耿朝忠也开口道。
“都在那里了,”处座指了指东南角的一摞档案,“东西不能带出去,你们三个就在这里排查。”
“处座,您已经想到了?”耿朝忠一愣。
“想到谈不上,只不过,既然黎智英能从警察学校潜入我们内部,那我不能不怀疑,还有别的人通过这个途径潜入,所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查一查。”处座揉了揉眼睛。
“处座果然思虑周全,不过这么多档案,让底下人帮帮忙多好,您一个人从早忙到晚,这也太累了吧!”沈醉开口道。
处座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耿朝忠和王天木却没多问,他们心里清楚,人员档案是特务处最大的秘密,很多人的情况,就连秘书唐纵都不知道,只有处座一人才能掌握。
按照处座的性格,这些人里,不少都被派往了苏区,东北,甚至国民政府内部,这些秘密,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就算以王天木和处座的关系也不得而知,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三个人各有心思,手脚却不停,坐到东南角开始仔细排查,没多久,就挑出了几分可疑的名单,不过,又过了一会儿,档案却越挑越多,仔细一看,十份里倒有八份可疑,这还怎么查?
“我说老六,这么查不是个办法啊!现在就有个身高的线索,可比黑木高半头,这算什么条件?绝大部分人都是这个身高!”王天木在旁边埋怨道。
“我有个想法,”耿朝忠微微凝眉,“按照黑木的重视程度,这个人应该不是警察学校的普通学生,否则谁能担保他一定加入特务处?再说,就算加入特务处,开始的时候充其量也只是个小角色,黑木怎么能肯定这个人未来的发展一定比‘红叶’要好?”
“对,你说的有道理,这个人,必定出类拔萃,只有这样,才有投注的价值!”王天木连连点头。
“不一定是出类拔萃,”旁边的沈醉也开了口,“警察学校有好几个特训班,比如,行动班,电讯班,交通班,其中行动班的人数最多,伤亡率也最大,黑木就能保证他选的人一定活到最后?”
“你的意思?”耿朝忠和王天木眼睛都是一亮。
“我觉得,八成是电讯班的人!”沈醉沉声道。
“没错,电讯班!”旁边的处座也一直在听着三人的对话,“电讯班对人才要求高,不仅记忆力要好,手速还要快,人也要机灵,这种人很难培养。另外,他们一般都做内勤,很少外出,也基本不会有什么伤亡,如果我是黑木,一定会从电讯班入手!”
三人有了眉目,没多久就从一堆档案里挑出六七份可疑人选,然后再筛除了身高明显不符合的,最后只剩下了三份。
“打电话给吴侃,让他去查吧!”处座看三人核对完毕,吩咐了一声。
“处座,如果能查出来,这黎智英怎么处理?”耿朝忠突然开口。
“怎么处理?当然是......”旁边的王天木手一挥,做了个刀劈的手势。
“你什么意思?”处座却没表态,看了耿朝忠一眼。
“我想,是不是可以把这个黎智英弄回上海,协助吴副站长调查,”耿朝忠看着处座,“我觉得,光凭履历,恐怕查不出什么来,这黎智英和这个日本间谍同在一所学校上过学,我看倒不如让黎智英去诈一下,说不定能有效果。”
“是个办法,”处座点了点头,“我会安排,这块骨头算是啃了一半,还有两块硬骨头,你们抓紧,尤其是那个袁丽香,务必要让她尽快认罪。”
“好,”三人齐声答应,王天木率先站起来,拍了拍耿朝忠的肩膀,笑道:
“走吧,去看看这位袁小姐,这可是上海滩闻名的大歌星,你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耿朝忠呵呵一笑,和沈醉一起,跟着王天木走了出去。
等他们出去,处座这才拿起背放在桌上的几份档案经过两天的甄别,他也确定了几份疑似“红叶”的怀疑对象。
他拿起几份档案,来回比对,反复思考,想了一阵子以后,又从旁边的另一堆档案里拿出一份,放到了背对着桌面的几份档案里,不过片刻后,他又把那份档案捡了出来,单独放在了一边,嘴里面还喃喃自语:
“不可能,他是共谍还能理解,他是日谍就实在无法理解了。不过,他在南京的时间,又确实和黑木见面的时间重合,这点.......”
第二零零章 你是中国人
“这个袁丽香不比黎智英,不好处理啊!”
前往关押袁丽香囚室的路上,王天木一直在感叹。
“是,这女人神通广大,我们进去之前她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上海华商理事会,英国总商会,日本总商会都派人打来了电话,还有报纸也得到了消息,很多人都在关注此事,搞得大家都不敢动刑,这事,难办.....难办.......”沈醉也在哀叹。
“这算什么?”王天木接口,“何止是这些商会,市政府和国防部也有人过问此事,或明或暗的暗示过处座,说知名人物不宜乱动,恐引起外交风波。这**,背地里不知道勾搭了多少姘头,妈了个巴子的!”
“市政府和国防部也知道了?”耿朝忠满脸惊讶。
报纸和商会是他通知的,但没想到市政府和国防部竟然也有人知道,看来袁丽香这几年勾搭的人确实不少。
“谁说不是呢?”王天木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指了指前面,“喏,到了。”
几个人走到囚室面前说是囚室,其实倒不如说是一个包厢,沙发,梳妆台,豪华床铺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天金色的留声机。
屋子里的床上,一名身段纤细,凹凸有致的背影蜷曲躺在上面,光看背影,都让人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冲动。
三个人盯着这背影愣了片刻,耿朝忠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道:
“啧啧,这环境,是坐牢吗?比处座住的地方都好。”
“妈的,还不是那帮媒体闹的,沈醉这几天都成了老妈子了,成天在摆弄这个,”王天木看了沈醉一眼,“我说沈老弟,你忙活了这么久,摸过手没有啊?!”
“摸过一回。”沈醉尴尬的笑笑。
“这么厉害?”耿朝忠呵呵直笑,“怕不是送东西的时候碰了一下?”
“就是递毛巾的时候碰了一下,”沈醉老老实实的承认,“我都两天没洗手了。”
“哈哈!”
三个人一阵大笑,走廊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笑了一阵,王天木的眉头又锁了起来,指了指房间道:“要不要进去看看?记得,先敲门。”
耿朝忠没说话,只是盯着屋子里窈窕的背影袁丽香肯定已经听到了走廊的笑声,不过她显然没有回头的意思,应该早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算了,先去见马绍武,柿子先捡软的捏嘛!”耿朝忠自嘲的一笑。
“这还是方站长第一次畏难,”沈醉呵呵一笑,“也行,咱们先去搞马绍武那个龟孙子。”
耿朝忠跟着两人继续往里走。
说实在,他不想和袁丽香见面,可又无法避免。
很多事情,他还得好好想一想当初,为了避免多重身份暴露,他把“红叶”的身份安在了云蔚身上,并且提前培养云蔚装成日本人,袁丽香和黑木所知道的自己在特务处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六组干事“云蔚”。
现在自己以方站长的身份和袁丽香见面,不知道她心里会怎么想。
要知道,自己这个方站长的身份,可是查获过多起日谍大案,这里面是有一些仅仅通过“苦肉计”难以解释的问题的。
“进去吧,对这个党调处和日本人的狗东西不用客气。”
沉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一座半敞着门的囚室,王天木指着囚室里面被倒吊着的一个人说道。
耿朝忠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头下脚上的马绍武根本没有睡着,血液倒灌的压力让他的脸一片涨红,他睁开血肉模糊的眼睛,看了耿朝忠一眼,没有作声。
“翻过来吧!别让马科长这么难受。”耿朝忠吩咐了一声。
几个审讯人员跑过来,七手八脚的把马绍武放了下来。
“马先生,不,史宏君,我是特务处六组组长方途,幸会。”耿朝忠伸出一只手。
“呵呵呵......原来是六哥,幸会幸会,”马绍武抬起头,伸出血肉模糊的手与耿朝忠握了一握,“更正一下,我不是什么史宏,我是党调处情报科长马绍武。”
此人脸上虽然有几颗麻子,平时也以凶狠桀骜著称,但此刻看来,竟然颇有几分风度。
“史宏君,你也许不知道,两年前你的身份泄露,就是我提供的消息,”耿朝忠突然笑了,“你的真名叫史宏集美,自小在日本人童野开办的济善堂长大,受童野和乐善堂指使混迹南京,后加入党调处,因功升为党调处情报科长。”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你的义父童野是我杀的,你的身份,也是他告诉我的。”耿朝忠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袁小姐是有几分交情,可上海滩又有几个人不认识袁小姐?你们搞我,不过是复兴社残杀励进社的变种罢了!”马绍武不屑的摇摇头。
“你也许还指望徐处长救你,”耿朝忠同样不屑的一笑,“可是你恐怕不知道,早在两年前,你的信息我们就已经告诉了徐处长,徐处长之所以还用你,就是希望你能把狐狸尾巴好好的露出来。实话告诉你,你从党调处偷盗人事档案发往北平的事情,徐处长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这件事,我们特务处无论如何是不会知道的,你现在应该死心了吧?”
“你!”马绍武的脸色蓦然一变。
自己曾经在党调处人事档案里拿了一份名字叫做“耿朝忠”的档案发往北平特高课,这件事可以说天衣无缝,不用说作为党调处死敌的复兴社特务处,就连党调处内部也绝不可能有任何人知晓,但眼前这个方站长怎么可能知道?
“看看,看看,”耿朝忠微笑着看着马绍武,“我知道你盼着徐处长保你,可你也不想想,徐处长如果不知道这件事,又怎么会亲自下手令抓你,他之所以不见你,就是因为不想见你,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马绍武面色沉了下来,他之所以撑到现在,就是因为心底还存了一丝指望只要自己不承认,一口咬定是特务处诬告党调处,在当前两大特务机构内斗的背景下,徐处长为了党调处的人心士气,必然会力保自己,这才是自己身份泄露却一直高枕无忧的原因所在。
但现在,真的如这个方站长所说,徐处长要放弃自己了?
“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耿朝忠看马绍武脸色阴晴不定,又笑了,“你恐怕一直以为自己是日本人,但还有一件事你恐怕不知道,你只是从小被童野收养在福利院,他才一直灌输你是日本人的事情。而你,一直都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中国人!”
“胡说!我是帝国子民!”马绍武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潜伏到现在,支撑他信念的一直都是自己是高贵的帝国臣民,为了一个伟大的理想才潜入南京政府内部,而现在,这个方途竟然说自己不是日本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二零一章 杀人诛心
“啧啧,你看,这么快又搞定一个!”
门外,王天木和沈醉也一直在关注着这场审讯。
“妈的,方站长真乃神人也!”沈醉也震惊了!
谁都知道,审犯人最怕油盐不进的那种,一旦开了口,动了怒,其实就离招供不远了。
“你是中国人,如假包换,”囚室里,耿朝忠像催眠一样的语气还在继续,“童野办慈善堂的目的,就是收养孤儿,从小占领他们的心智引为己用,你就不想想,如果是日本人,有谁愿意跋山涉水的跑到中国来孤儿院生存?日本没有孤儿院吗?其实你心里也一直明白,童野的孤儿院里那么多孩子,哪个不是从民间掳掠而来?你只是一直不肯接受这个现实罢了!”
马绍武的脸开始变得狰狞,耿朝忠的每一个字,都击中了他内心的软肋,其实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怀疑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出任特务这个工作以后,逻辑分析能力告诉他,自己是日本人的可能基本为零,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用这个理由来麻醉自己,直到这个理由成为了一种信仰,成为了对大日本帝国和天皇的崇拜,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看看吧,你的脸,你的身高,你的一切,哪个不是中国人?还有,你去过日本吗?你有没有仔细调查过你的身世?正好,我们在日本国内也安排了内线,他们查过了,根本就没有史宏集美这个人!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捏造的!”耿朝忠的声音还在继续。
“混蛋,别说了!”马绍武怒吼起来,脖子上青筋毕露。
“你看,就连骂人都不像日本人,我审讯过很多日本人,他们这时候只会说‘八嘎’。”耿朝忠呵呵一笑。
“你给我去死!”马绍武双眼一下子红了,他一跃而起,疯狂的扑向了耿朝忠,想要用手掐住耿朝忠的脖子。
啪!
一个漂亮的回旋踢,马绍武瞬间弹回到了墙上,耿朝忠拍了拍手,笑道:
“马绍武,我在童野身上得到了你的档案,你的真实身份是汉口一个渔民家庭,父亲马远山,母亲马李氏,这就是童野给你起名马绍武的由来,对了,你想不想临死前祭拜一下你的父母,给他们上一炷香?他们可都是童野亲手杀死的。”
噗!
马绍武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像烂泥一样瘫了下来,他不知道耿朝忠说的是真是假,可现在的他,已经丧失了辨别真假的能力。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汉口,你还有一个妹妹在那里,你们长的很像,你去了就明白了。”耿朝忠的语调突然深沉下来。
“真的?”马绍武的眼睛突然一亮。
作为一个孤儿,最想要的就是一个真正的亲人,耿朝忠的这句话突然让他内心产生了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
..........
“真的?”囚室外面,沈醉也用诧异的目光看着王天木。
“他满嘴鬼话,谁知道真的假的,你不会也被骗了吧?”王天木撇撇嘴,不怀好意的看了沈醉一眼。
“没有没有,我随口一问罢了。”沈醉的脸有点发烧。
囚室的门被推开了,耿朝忠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招了?”王天木和沈醉异口同声的问道。
“差不多了,”耿朝忠满脸平静的点点头,“不过得麻烦沈兄弟,去找个长的和马绍武差不多的小姑娘,拍张照片回来。”
“这怎么找?”沈醉马上明白,刚才耿朝忠确实实在说鬼话。
“眼睛像一点,鼻子像一点不就得了,这能有多难?”耿朝忠无奈的看了沈醉一眼,“哦,对了,别忘了把照片找琉璃街做假古董的那些人弄旧一点,速度快点,这边急着用。”
“好。”沈醉答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嘴里面还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杀人,还要诛心,”王天木也在喃喃自语,“你特么真是个混蛋。”
“大哥,你错了,我是在给他希望,这是人道主义,你土匪作风又怎么会懂?”耿朝忠瞥了王天木一眼。
“滚蛋!”王天木破口大骂。
........
“处座,审下来了。”
代江山的办公室里,王天木正在向处座汇报。
“这么快?”处座的眼皮一跳。
“那家伙骗死人不偿命,”王天木无奈的摇了摇头,“马绍武现在就指着他‘妹妹’活着了。”
“妹妹?马绍武哪来妹妹?”处座诧异道。
“您自己看。”王天木把审讯记录递了过去。
处座接过审讯记录看了一遍,不由得失笑道:“上回他也是这么骗那个童野的,不过话说回来,倒也不算骗,除了妹妹是假的,别的很可能还都是真的。要不马绍武也不会这么容易相信。”
“管他呢,审下来就好,”王天木摇摇头,“唉,老六这张嘴啊!~”
处座又笑了一声,然后从桌子上拿出几份档案,递给了王天木,开口道:
“这几个人,你查一下,他们的身高,活动轨迹,都和你说的‘红叶’比较吻合,不过你得仔细着点,这几个人都是我们特务处在南京和上海的中层干将,你不要搞得动静太大,让下面人知道了不好。”
“明白。”王天木点了点头。
内部甄别这种事情,万一搞得太大,很容易伤到军心士气,这件事还真不能大张旗鼓,必须小心翼翼的做。
“对了,方途呢?他怎么没过来?”处座突然问道。
“他去研究袁丽香的档案了,他说女人一向都很难搞,更不用说是名女人,需要好好准备一下。”王天木说道。
“行,那就让他准备吧!这家伙,我还真是舍不得让他回北平啊!”处座突然感叹了一句。
“实在不行就调回来,反正北平那边现在也没什么大事。”王天木小心翼翼的说道。
“再说吧!”处座挥了挥手,示意王天木离开。
王天木接了档案,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迟疑了片刻,才低声说道:
“刚才我跟老六聊天的时候,突然想到,黑木在南京见那个‘红叶’的时候,老六正好也在南京。”
“你什么意思?”处座眉毛一挑。
“没什么,就是跟处座说一下,我走了。”王天木夹起档案,快步走出了门外。
处座脸上阴晴不定的看着王天木的背影,嘴里面呢喃道:
“天木啊天木,连你也开始觉得不妥了吗?”
第二零二章 好久不见
“不妥,不妥,我刚才做的事情很不妥。”王天木刚走出门,心中就有点后悔。
他实在想不通是哪种心理驱使他说出了刚才那句话是对处座的忠心,是作为下属的本能,还是自己内心深处那若有若无的,对耿朝忠才华的嫉妒?
也许是,也许都不是,可是话都已经说出了口,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王天木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
“不妥,如果我见了袁丽香,所造成的后果恐怕不是我能预料。”耿朝忠翻看着眼前袁丽香的履历和资料,推演着他和袁丽香见面的后果。
其实他并不需要这些资料,他所知道的,要远远多于眼前这些资料所呈现的。
可是正因为他知道很多,所以才担心。
袁丽香知道是特务处六组的方组长破获了童野的济善堂大案;她还知道并且协助自己营救过红党虽然名义上是为了更好的打入红党内部;另外,她一直以为自己在特务处内的身份是“云蔚”。
当这一切综合在一起的时候,自己这个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方组长”,可想而知会给他造成多大的震动。
耿朝忠不能确保她知道自己就是“红叶”以后的反应,即使自己想好了很多种和她解释的方法。
咚咚咚。
住所的门被敲响了,王天木走了进来。
“怎么,想好怎么审了吗?”王天木略显期待的问道。
“没有,”耿朝忠摇了摇头,“审讯的本质是突破犯人的心理防线,可从现有的资料来看,我们对这个袁丽香了解的太少了。我们只知道她是大连人,孤儿,14岁的时候就去了奉天,九一八之后逃难来到上海。并且这些资料八成还是假的,可以说,我们对她一无所知,这和马绍武的情形完全不同。”
“是啊,更棘手的是,外面还有很多人想保她,动刑也不合适,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这件事实在难办。”王天木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耿朝忠突然抬头问道。
“时间?”王天木愣了一愣,马上明白了耿朝忠的意思,“我们对外宣称是找袁丽香了解一些情况,但这个理由恐怕不能持续太久,因为租界那边洋人反应很大,他们已经给我们发了照会,要求我们立即放人,或者交给租界法庭审理,并且还为袁丽香指定了个律师,还tm是个洋人,晦气!”
耿朝忠挠了挠头皮,民国现状就是如此,治外法权大于天,人只要是在租界抓到,就要受租界管辖,不仅要派律师,还要有陪审团公开审讯,到时候万一袁丽香在法庭上说出点什么,丢脸的还是特务处。
这才是特务处现在好吃好喝把她伺候着的原因。
“处座呢,他什么意思?不让动刑,只能劝说,鬼才会招供,这不摆明了无功而返吗?”耿朝忠轻轻拍了一下桌子。
“处座的意思,客客气气审一下,不行就放人。”王天木开口道。
“那我还研究什么?拉倒,我先走了。回趟南京,连家门都还没进过呢!”耿朝忠衣袖一拂,站了起来。
“别别别,”王天木一把拉住了耿朝忠,“虽说不好审,但也总得意思一下不是?要说这事就怨沈醉,谁让他抓人的时候事机不秘,走漏了风声。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处座心里不知道有多火大。”
“那王大哥你就意思一下,我就不掺和了。”耿朝忠连连摇头。
“该问的我早就问了,这不是没辙吗?”王天木双手一摊。
“你没辙,我也没辙啊!这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做,这还叫审讯吗?摆龙门阵还差不多!”耿朝忠同样双手一摊。
“老六,来都来了,你就帮大哥个忙,审一下,说不定能有点收获呢!”王天木搂住了耿朝忠的肩膀,一脸殷勤。
“好,我审!”耿朝忠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不能再推搪了,再推搪下去,恐怕王天木会起疑心。
“好,走,我们去会会这个袁丽香!”王天木精神一振。
“等等,审讯的时候,你就说我是法律界的一个朋友,跟她随便聊几句,争取保释,这样她比较不会有抵触心理。”耿朝忠伸手阻止道。
“有道理,”王天木连连点头,“还是你的鬼主意多。”
耿朝忠点点头,两人站起来联袂而行,没多久就来到了袁丽香的囚室外面。
朝里瞅了一瞅,袁丽香依然背着身子躺在那里,似乎根本没有起来的打算。
“袁小姐,我有个律师朋友想跟你聊几句,你没意见吧?”王天木对着牢门大声喊道。
“不见,除了杰弗逊律师,我谁都不见。”袁丽香头也不回的说道。
“还是见一面吧,这个律师是我们特务处的指定律师,按程序,你们有必要见一面。”王天木开口道。
里面没了声音,看来袁丽香知道无法阻止,索性来了个默认。
王天木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朝耿朝忠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进去。
耿朝忠却不着急,整了整衣衫,轻轻的敲了一下门,温文有礼的问道:“袁小姐,我是特务处的律师,姓尹,我们聊几句有关您保释的事情,可以吗?”
袁丽香的背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片刻后,终于传来了她清脆的声音:
“可以,你进来吧!”
王天木又眨了一下眼睛,脸上露出几分喜色,耿朝忠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袁丽香已经站了起来,她的面孔似乎有点苍白,眼睛轻飘飘的在耿朝忠脸上一掠而过,随即对着门口说道:
“我和律师说话,不希望外人在场。”
“好,我走。”王天木答应了一声,离开了门口。
王天木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袁丽香的脸立即变得生动起来,刚才还毫无神采的眼睛似乎都在闪着光,她怔怔的看了耿朝忠一眼,脸上露出几分微笑,指了指床边的椅子,轻声道:
“坐。”
耿朝忠坐了下来,眼睛里似乎也有点别样的神采。
“好久不见。”耿朝忠轻轻的伸出了手。
“好久不见。”袁丽香同样伸出了手。
第二零三章 轻易过关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过了许久,袁丽香的手一翻,握住了耿朝忠的手背,在上面轻轻摩挲。
“谢谢你救了我。要不是你的那个电话,恐怕我现在没这么好过。”袁丽香微笑道。
“举手之劳,不过这并不代表你脱离了危险。租界工部局虽然为你说了话,但如果南京援引戡乱救国法,指认你为红党,那你还是逃不出去。”耿朝忠微笑着,任由袁丽香的手在自己手背上活动。
“看来你真的研究了一段时间法律。”袁丽香笑了。
“嗯,我在特务处内部考了律师执照,现在算是兼任警察厅二厅的法务,这样才能有机会接触到上层的一些东西,”耿朝忠顿了顿,“你知道,非黄埔嫡系在特务处内部很难升迁,我只能出此下策。”
“你有心了,黑木对你要求太高了,特务处毕竟是一个严密的情报部门,想要一步登天哪有这么容易?”袁丽香想起黑木,依然有点惋惜,顿了顿,才用关切的目光看着耿朝忠道:
“这段时间,你还好吧?”
“我没事,不过代老板已经知道了‘红叶’的事情,现在正在内部调查,我也是怀疑对象之一。”耿朝忠抿了抿嘴唇。
“真的?”袁丽香面容一紧,看了看四周。
“放心,来之前我已经看过了,无人监听。”耿朝忠一笑。
“哦。”袁丽香点了点头,此时虽然有窃听设备,但主要是物理监听为主,以两人现在谈话的音量,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
“现在我跟你说一些话,希望你记住,”耿朝忠目光闪烁,“第一,你承认自己为一些左翼人士送过一些书信,这样可以让南京有个台阶下,让他们不至于恼羞成怒;第二,黎智英已经认罪,他肯定会指认你,你一口否认就行,因为你当时并没有承诺他什么,这里面有疑点,但没证据;第三,黑木已死,马绍武招供也只在片刻之间,如果他指认你,就是一个极为有力证据。总之,你想要脱罪,只能求助于租界,力争审判在租界进行,否则,按照南京的法律,你必死无疑,最低也是无期徒刑。”
袁丽香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伊达君带来了很多关键信息,包括马绍武已经认罪的消息,这个消息非常重要,一旦马绍武出庭指认,那自己猝不及防之下,很可能会非常被动。
思考了好一阵子,袁丽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抬头道:
“如果马绍武招供了,你岂不是很危险?我已经把你在特务处内的身份告诉了他。”
耿朝忠的眼睛微微一凝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按照袁丽香的智商,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那自己,要不要把云蔚不是自己的情况告诉她?
看到耿朝忠沉默,袁丽香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歉意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该把你的身份告诉马绍武的。”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耿朝忠斟酌着言辞,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决心赌一把,赌袁丽香会相信自己,“我在特务处内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云蔚,云蔚只是我安排的一个替死鬼。”
“什么?!”袁丽香的嘴巴张成了o型。
“云蔚是一个幌子,他是我在特务处内部安排的一个替身,用来保护真正的‘红叶’。”耿朝忠加重语气。
“那就好,”袁丽香轻轻的拍了拍胸脯,“我还以为,这回你也要遇到危险了呢!”
袁丽香竟然如此轻易的就接受了这个说辞,这让耿朝忠的心里居然有一丝微微的感动,如果不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轻轻呼出一口气,将心底的丝丝内疚驱赶出去,耿朝忠紧紧的抓住了袁丽香的手,诚恳的说道:“你不会怪我骗你?”
“不会,你能告诉我我已经很高兴了,这个消息应该只有黑木知道吧?幸好他死了,否则你还真的有危险。”袁丽香嫣然一笑。
耿朝忠的心蓦地一松,看来是自己多心了,袁丽香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以为只是掩护自己身份的常规操作而已。
“我这边,你就不用担心了,主要是你,”耿朝忠看向袁丽香的目光中蕴含着情意,“如果马绍武指认你,你一定不能承认,就说马绍武垂涎你的女色,一直骚扰你,死到临头乱咬人,明白吗?”
“这我知道,”袁丽香的眼睛里透出几分狡黠,“这我早就想好了,马绍武骚扰我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海人都知道,没人会相信他的。”
“行,那就先这样,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耿朝忠站了起来。
“等等,”袁丽香叫住了耿朝忠,一伸手,一杯水泼到了耿朝忠的脸上,在耿朝忠目瞪口呆表情中,娇声怒斥道:
“滚!”
耿朝忠无奈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清水,走出了门外。
........
“怎么样?”王天木又满怀期待的迎上前来。
“王大哥,你看不到我脸上的水吗?”耿朝忠没好气的说。
“嘿嘿,”王天木干笑了几声,“连你都搞不定,看来这女人确实难缠。”
“关键是没法搞,”耿朝忠摇摇头,“不过马绍武那边应该快招了,对了,沈醉的照片搞好没有?”
“搞好了,就等着你过去呢!”王天木呵呵一笑。
两个人走到了马绍武的囚室前,沈醉正拿着一个信封等在那里,看到耿朝忠过来,连忙把信封递了过来,奸笑道:“方站长,好了,你看一下。”
耿朝忠接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两寸大的相片,相片上一个方脸姑娘正咧着大嘴,露着门牙笑,果然和马绍武有几分相似,不过最离谱的是,那姑娘脸上竟然也有几颗麻子。
“沈兄弟,你怎么也找了个麻子过来?这不是画蛇添足嘛!”耿朝忠无奈的说道。
“这不更像嘛!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这么一个极品,实在不容易呢!”沈醉有点委屈。
“我真......”耿朝忠实在无言,顿了顿才说道:“算了,凑合用吧,我进去和马绍武说几句。”
“行,祝马到功成!”沈醉抱了抱拳。
第二零四章 万万没想到
囚室里,马绍武已经被放了下来,狱卒给他冲洗了身体,还换了一身衣服,看上去精神很多。
“怎么样,想好了吗?”耿朝忠微笑着走到马绍武面前。
“我真的还有一个妹妹?”马绍武抬起头。
“真,这我没必要骗你,你妹妹名字叫马爱爱,处座两年前就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这是照片。”耿朝忠将怀里的信封递了过去。
马绍武眼睛猛地一亮,颤抖着手接过信封,将照片抽了出来。
照片里的女孩乐呵呵的笑,神情虽然略显局促,但一看就知道很开心。马绍武怔怔的看着照片里的女孩,渐渐的,两行眼泪从腮间落下。
“我妹妹现在做什么?”过了好久,马绍武终于开口问道。
“在汉口村里给人当佣工,不算好也不算坏。”耿朝忠叹道。
“有我父母的照片吗?”马绍武面带希冀。
“没有,那个年代,他们没条件照照片,连你妹妹都是第一次照。”耿朝忠的脸上有几分怜悯。
“哦,”马绍武点了点头,“没有就没有吧!”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你妹妹说?我可以负责捎话给她。”耿朝忠轻轻的说道。
马绍武沉默了,似乎在想跟妹妹说什么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满脸恳求之色的说道:
“我可以见见她吗?”
“这个我得问处座,”耿朝忠面露为难之色,“你知道,处座最恨的就是汉奸,他恐怕很难同意。”
“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东西,党调处的,日本人的。”马绍武说道。
“马兄,没必要讨价还价,咱们都是干这行的,到了这一步,把秘密带到棺材里又有什么意思?日本人可不会为你的忠贞掉半点眼泪。”耿朝忠说道。
“我知道,”马绍武点了点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乐善堂那么多孩子,哪里可能是日本人?跟我一起在南京混帮会的,死了的不下十几个,谁又为他们掉过半点眼泪?”
“马兄看的透彻,其实我心里也很清楚,马兄只是身不由己罢了,到了这一步,哪里还能回头?”耿朝忠长叹一声。
“我曾经想过自首,告诉徐处长我的身世,”马绍武的眼睛里露出回忆之色,“可我试探后发现,徐处长根本不可能接受这种身份的人在他身边。后来,我就绝了这个念头。可我也不敢要孩子,我生怕日本人把我的孩子掳了去,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们。所以,我就在上海吃喝嫖赌,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马绍武静静的诉说着,耿朝忠没有搭话,任由马绍武倾诉。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马绍武也是搞情报出身,他很清楚自己的结局,现在他的倾吐,其实和遗言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陈芝麻烂谷子的,两人还聊上了.....”
门外的王天木和沈醉相顾无言,马绍武已经足足说了半个多钟头,看样子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王天木两人听的都有点厌倦。
“快看,要说了!”沈醉突然一指屋里。
屋子里,马绍武已经停止了诉说,他端起桌上的茶缸喝了一口水,突然开口道:
“你们特务处里是不是有个叫云蔚的?”
“是,”耿朝忠的脸上惊疑不定,同时吩咐了一下旁边的书记员,“记好了,别漏掉任何东西。”
“他就是‘红叶’。”马绍武开口道。
“什么?!”耿朝忠的脸色顿时一变。
“他就是‘红叶’,”马绍武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打量了一下耿朝忠的脸色,疑惑道:“怎么,他很重要?”
“他是我的属下。”耿朝忠满脸颓唐。
“哈哈!”马绍武仰天大笑。
显然,耿朝忠的神情让他很受用,他在耿朝忠脸上找到了一点胜利感。
“云蔚?!”
门外的王天木也是一愣,耿朝忠曾经告诉过自己,云蔚是他派往特高课潜伏的内线,怎么现在又成了日本间谍“红叶”?
这怎么可能?!
王天木揉了揉耳朵,一时之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怎么了,云蔚是谁?”旁边的沈醉问道。
他并不知道云蔚是谁,不过看耿朝忠的脸色,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好像是老六的手下,”王天木尴尬的笑了笑,“待会儿再说。”
“这下有意思了,审了半天,审出个自己的手下,我看老六这回怎么搞。”沈醉幸灾乐祸的说道。
屋子里的谈话还在继续,马绍武还说了一些东西,不过大都是黑木的一些情况,意义并不大,还有党调处的一些内情,无非是贪污受贿搞女人之类,两人同样兴趣缺缺,又过了大半个小时,谈话终于结束,耿朝忠满脸复杂的走了出来。
“老六,恭喜恭喜,成功找出内鬼!”王天木笑盈盈的走上前。
“你........”耿朝忠没好气的看了王天木和旁边憋着笑的沈醉一眼。
“走,咱们去见处座。”
耿朝忠不欲多言,胳膊里夹着审讯记录,快步向处座办公室走去。
处座看三人一同走进来,个个面色诡异,不由的诧异问道:“怎么了?”
“马绍武招了,”耿朝忠的面色十分复杂,“红叶是..........云蔚。”
“什么?!”
“啪嗒”一声,处座手中的笔掉落桌面。
“是云蔚,我也没想到会是他,”耿朝忠满脸惭愧之色,“卑职识人不明,酿成如此大错,恳请处座责罚。”
“云蔚........云蔚.......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云蔚竟然是........”处座根本没理会耿朝忠的自责,双目出神,怔怔的发呆。
“这个云蔚到底是谁?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旁边的沈醉急了。
很明显这个人不一般,否则处座和王天木的神情不会这么不正常。
“云蔚,是我们几个月前打入到特高课的内线,也是老六的属下。”王天木终于开口了。
“怪不得,这家伙这么轻易的就打入了特高课,感情他根本就是日本人,闹了半天,他是回老家去了!”处座大怒,猛地一拍桌子。
第二零五章 红叶?红叶!
在场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首次成功打入特高课内部的复兴社精英特工竟然是日本人,这个结果,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事情的吊诡,几乎让大家都失去了思考能力。
“那个,老六,你就一直没发现问题?”王天木犹豫着开了口。
“云蔚是黄埔八期生!能有什么问题?换了是你,你会怀疑他是日本人?”耿朝忠的脸色有点难看,说话也很不客气。
这也难怪,出了这种事情,作为云蔚的直接上司,耿朝忠绝对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能憋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天木摇摇头,不再说话老六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任何一个黄埔学生,都要历经地方、中央、学校、党部层层审查,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不会被选进黄埔军校。耿朝忠说得对,谁能想到根正苗蓝的黄埔生竟然会是日谍?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派别人,非要派他去特高课卧底?”一旁的处座开口了。
“处座,云蔚是热河人,那边和东北挨得近,对日本人也比较熟悉,所以我就起了心思,想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卧底,还把他送到虹口区学习日本人的语态动作,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用得上。谁能想到,他根本就是日本人!怪不得他在这方面表现的这么优秀!”耿朝忠委屈的看着处座。
“算了,”处座摆了摆手,“你虑事长远,提前布局,不能算错,怪就怪日本人太狡猾,竟然提前下手。还有我们的审查系统也出了问题,以后一定要加强监管!”
“对,一定要加强监管!”在场的几个人连连点头。
“怪不得我跟踪袁丽香,没有钓到这个红叶,原来他根本就不在上海......”一旁的沈醉若有所思的说。
“对,他不仅不在上海,而且......”
处座的眼睛蓦地一亮,抬头看了耿朝忠一眼,耿朝忠的心猛地一颤处座眼神十分诡异,似乎有点........
说完这句话后,处座突然闭了口,开始翻动桌上的档案,不一会儿,他从里面抽出一份档案开始仔细观看,片刻后,又换了一份。
耿朝忠几个人不敢说话,也不知道处座是什么意思,只能静静的等待。
耳边传来了处座不停翻阅档案的哗啦声,过了好久好久,处座终于抬起头,手一摆道:
“算了,红叶的身份既然已经查明,这件事也就算告一段落了。你们都回去吧!这段时间大家也都辛苦了,都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
“卑职遵命!”三人齐声答应。
“处座,袁丽香那边怎么办?”沈醉开口问道。
“交给租界,让他们审!”处座阴沉的一笑。
“就这么放虎归山?”沈醉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
辛苦了这么久抓到了人,现在就这么交给租界,那还能有什么结果?
按照租界洋人的法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袁丽香的身份又如此特殊,恐怕根本不会有什么结果,顶多判个几年就会放出去,这也实在是........
“呵呵,”处座的表情阴森森,“就算放了这个袁丽香又如何?我就不信她敢呆在上海!如果三个月内她没有离开上海,你知道怎么做。”
“明白!”沈醉恍然大悟。
“好了,都回去吧,”处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等三个人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开口道:“方途,你留一下。”
门关上了,耿朝忠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耿朝忠,”处座的称呼换成了耿朝忠的本名,他后背靠在椅子上,死死的盯着耿朝忠的眼睛,嘴里慢条斯理的吐出几个字: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处座想听什么?”耿朝忠表情很平静,甚至平静的有点可怕。
“我想听听,云蔚既然是日本人,那他怎么会协助你在北平干掉武藤?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还有,前年审讯那个童野的时候,你是怎么让他开的口?”处座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如果你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耿朝忠沉默了。
但他的眼睛里没有畏怯,仍然直直的注视着处座的眼睛,处座同样一言不发的看着耿朝忠,两人就这么互相注视着,视线之间,似乎有丝丝缕缕的火花闪过。
“我是红叶。”耿朝忠终于开口了。
处座的面孔一片冰寒,似乎冷的要滴出水来,他沉默了好久,才又开口道: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死这么多日本人?在东北,在南京,在北平,死在你手上的日本人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就算是投名状,一个也就够了。更何况,你还杀死了奉天特高课课长,现在又杀死了北平特高课课长,除非你疯了,我实在想不到你疯狂屠杀自己同胞的原因。”
处座的表情带着丝丝困惑,这是他一直以来想不明白的事情,也是整件事情最大的逻辑漏洞,因为这根本完全不合情理!
“我是红叶,但我又不是真的红叶,确切的说,我是一个潜伏在日本人内部的中国人。”耿朝忠继续说道。
处座冰冷的面孔如花一样绽放,他竟然笑了。
“我一直觉得你有鬼,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大胆,居然在我眼皮底下混了这么长时间!哈哈哈哈!耿朝忠啊耿朝忠,你骗的我好苦!”
处座哈哈大笑,脸上却再也没有半分笑意,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耿朝忠,连连点了好几下,这才开口道:
“说说吧,你变成红叶的前因后果,如果说的好,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这事还要从我在党调处的时候说起,那时候我在岛城,接受了一个党调处安排的任务,潜伏到东北,因为某种机缘巧合的原因,我杀死了苏联人安排在岛城的特务,从而赢得了日本人的信任,成为了他们所信任的“红叶”,但当时我的主要任务并不是针对中国人,主要针对的是红党和苏联人因为苏联人当时正在跟日本人争夺北满铁路的控制权,所以我还曾被派往哈尔滨刺杀苏联人的情报首脑马卡洛夫少将。”
“等等,马卡洛夫是你杀的?”处座突然打断了耿朝忠的诉说,“我怎么听说,他是死于酗酒?”
“我给他灌了过量的甲醇。”
“...........”
第二零六章 “严肃”的谈话
“以前我说你胆大,心细,手不黑,现在我承认我说错了,你不仅黑,而且黑的发亮。”处座愣了好一阵子,才说出一句话。
“处座谬赞了。”耿朝忠谦逊道。
“你以为我在夸你?”处座白了耿朝忠一眼。
“哦,”耿朝忠低下了头,“我以为,一个不黑的特务不是一个好特务。”
“好了,”处座摆摆手,哭笑不得,“你继续。”
“说起来,这都是九一八之前的事了.......也是因为这件事,我才认识的天木大哥。当时我们在东北干掉了奉天特高课课长,但同时党调处准备把我牺牲掉,从那时候起,我就起了反出党调处的心思。再后来,我就回到了岛城,成了党调处岛城科长,后面的事情,您都知道了。”耿朝忠简略的说道。
“原来如此。”处座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其实,对耿朝忠从党调处来特务处,处座一直抱着几分怀疑,他甚至不能排除耿朝忠是徐恩曾安排到自己身边的卧底,这也是他一直对耿朝忠抱有戒心的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耿朝忠的说法可以完美的解释这一切,另外,杀死苏军少将,这是一个沉得不能再沉的投名状,也间接排除了耿朝忠是红党的嫌疑。
似乎,除了隐瞒“红叶”的身份,此时的耿朝忠已经在自己面前完全透明,处座的心,第一次放下了八分全部放下,那是不可能的,怀疑一切,几乎已经成了处座的本能。
“最后一个问题,”沉吟良久后,处座终于开口,“你为什么要向我隐瞒‘红叶’的身份?”
“因为我怕。”耿朝忠回答。
“怕?你怕什么?只要你告诉我,你是一定会得到重用的。”处座大惑不解。
“因为我怕死,”耿朝忠解释道,“只要我告诉您我‘红叶’的身份,有朝一日,您一定会把我派回到日本人身边,到那时,我的生死恐怕就时刻站在悬崖边上了。”
“哈哈哈!”处座愣了一下,然后再次大笑,“耿朝忠,我一直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也怕死!”
“卑职当然怕死,尤其害怕不明不白的死。”耿朝忠的表情很严肃。
“所以,你就对日本人敷衍塞责,直到你成了黑木口中的‘鸡肋’?”处座笑道。
“不错,其实,我当初成为红叶根本是逼不得已,如果我不那样做,恐怕早就死在日本人手里了,但您如果让我再来一次,我是绝不会愿意的。”耿朝忠坦然回答。
“你倒很坦诚。”处座眨了眨眼睛,打量着耿朝忠。
“我敢担保,您现在就起了这样的心思。”耿朝忠无奈道。
“哈哈!”
处座又笑了,今天他一天笑的次数,甚至比以往一个月都多,因为耿朝忠解开了一直困扰他的一个谜题,更何况,他还收获了一个完全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忠诚的部下。
伸手摸了摸肚子,处座终于止住了笑,他站起身,拍了拍耿朝忠的肩膀,示意耿朝忠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然后才又开口道:
“那么,你培养云蔚,把‘红叶’的身份安在云蔚身上,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他替你去死?”
“卑职不敢,卑职从未那样想过。”耿朝忠连忙否认。
“你这句话说的很像是真的,”处座点了点头,“现在看来,你擅于审讯日本人,并不是因为你审讯技巧有多高明,只是因为你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我说的对吗?”
“不完全对,”耿朝忠再次摇头,“我的审讯技巧确实很高明。”
处座的嘴角抽了抽他今天不想再笑了,因为他的脸部肌肉已经开始酸痛。
处座决定谈一些严肃一点的话题但转念一想,今天的话题其实都很严肃,问题是,是谁让这些话题不再严肃的?
处座恨恨的瞪了耿朝忠一眼,耿朝忠有点不明所以。
应该过关了啊?
“你,”处座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老六,你今天很老实,我很满意,但你说话还有不尽不实的地方,我也懒得追究。我就想问你一句,如果我真的把你派到日本人那里,你会不会像对付日本人那样阳奉阴违?”
“我该回答会还是不会呢?”耿朝忠苦着脸说道。
会,那代老板肯定不高兴,代老板不高兴,后果一定很严重,就算把自己再关进老虎桥也是一句话的事。
但如果回答不会,那代老板几乎一定会在某个时间段把自己派到日本人那里。
处座又有点想笑,但他马上咳嗽了一声,控制住了表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后,处座再次开口道:“严肃点,我们这谈论正经事呢!老实回答,会还是不会?”
“不会,如果您把我派到日本人那里,卑职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敢有负代大哥知遇之恩!”耿朝忠站起来,敬了一个礼。
“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吧!”处座百无聊赖的挥挥手。
“卑职说的是真心话。”耿朝忠再次肯定。
处座撇了撇嘴,懒得搭理他。
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默。
“对了,那个袁丽香和马绍武,都认不认识你?”过了一会儿,处座又说话了。
“袁丽香认识,马绍武不认识。”耿朝忠老实回答。
事到如今,他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只要自己的底色不被发现,别的事情没必要撒谎。
“你跟袁丽香什么关系?”处座突然警惕的问道。
“同事关系。”耿朝忠突然有点头疼,他想不到处座竟然这么八卦。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点你要紧记。”处座提醒道。
“放心,卑职不好女色。”耿朝忠无奈了。
“嗯,很多好苗子,就是管不住,这才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比如红党那个古.......不就是这样?”处座的表情很严肃。
“处座的金玉良言,卑职一定铭记在心。”耿朝忠保证道。
“那个赵尔笙,和你处的怎么样了?”处座突然又来了一句。
“还好,卑职听从您的吩咐,给她送了几次花,她对我还算有好感。”耿朝忠的眼里露出几分迷惑。
处座这是怎么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问些什么?
“好了,没事了,你走吧!”处座摆了摆手,“有关你身份的任何事情,不准向任何人泄露,包括王天木。”
“卑职明白,卑职告辞。”耿朝忠连忙站起来。
他有一种预感,处座一定在自己身上打什么主意.......
第二零七章 一人饮酒醉
出了门,耿朝忠看似平静的表情突然松弛了下来。
一阵穿堂风吹过,背后有点凉飕飕耿朝忠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这个场景,从加入特务处,来到代江山身边开始,就一直在他的梦境中萦绕,有的时候,是处座用枪指着他的头;有的时候,是睡梦中突然被捂住了嘴巴;还有的时候,是背后突然一声枪响。
但今天的这个场面,是耿朝忠从来没有预料到的。
很和平,很诚恳,甚至有点搞笑。
这只能说明,处座对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放心过,自己想过的一些东西,处座也都想到过。
但是,这并不是说处座就把自己当成了头号怀疑对象,事实上,处座不只怀疑自己,处座怀疑所有人。
这种疑心,造就了处座,但同时,这种疑心,也一定会让处座永远不可能得到一些东西,比如:真正的忠心。
“老六,出来了?处座没难为你吧?”王天木的声音打断了耿朝忠的思绪。
“哦,没有,只是谈了一些北平的事情。”耿朝忠笑了笑。
“处座还是很宽宏大量的。”王天木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耿朝忠的肩膀。
“大哥说的是。”耿朝忠的心里突然一跳。
他知道,王天木对自己也有疑心,至少,在云蔚帮助王天木杀死武藤这件事上,实在是有太多的疑点。
不过,依王天木的城府,恐怕不会说什么。
至少,自己和王天木在东北并肩作战的经历,足以让他打消任何自己是日本间谍的怀疑。
“走吧,我们去看看。租界工部局来人了,恐怕袁丽香很快就会离开。”王天木指了指囚室的方位。
“沈醉呢?”耿朝忠朝四周看了看。
“出去喝酒去了。”王天木一笑。
“这也难怪,好不容易抓到人,就这么放了,换谁都不好受。”耿朝忠无奈一笑。
“谁让他自己不小心漏了风声?”王天木撇撇嘴,“沈醉这小子,打探情报还有一套,搞行动,他差的远!就说抓袁丽香那次,他就看不出那个探路的有问题?真正的接头人,谁会拿着一张路条找房子?这也就是红叶去了日本,否则,就算是红叶来了,他也抓不到!”
“是,沈兄弟有点立功心切了。”耿朝忠随口附和道。
外面传来一阵响动,两个人走到门廊口一看,袁丽香在一个人高马大的洋人陪同下,正走向停在院子里的汽车。
“手续都办妥了?”耿朝忠看着袁丽香的背影。
“妥了,处座早就打算放人,为这么个已经暴露了的日谍得罪上海滩的各路大佬,不值当。”王天木舔了舔嘴唇。
“是,估计她也不敢在上海呆下去了,再待下去,她知道什么后果。”耿朝忠看着袁丽香钻进汽车。
车窗打开了,两截青葱般的手指从车窗里伸出来,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这婊子!”
王天木和耿朝忠异口同声的骂道。
........
钟山路附近,一家豪华却又破旧的小酒铺里,沈醉在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他有烦闷的理由。
袁丽香跑了,并且是光明正大的从自己手中跑了。
这次没能抓到红叶不是自己的错,可放跑了袁丽香,那就完全是他的责任了袁丽香能逃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打草惊蛇,提前走漏了风声,这才导致消息被报社知道,也间接导致了袁丽香现在被释放。
处座虽然没说什么,但沈醉清楚处座的性格,无论是提拔还是贬黜,都绝不会事前透出半点风声,更关键的是,这么重要的任务败在自己手里,那以后处座还怎么信任自己?
“该死!”沈醉猛灌了一口酒,重重的放下酒杯。
当时就察觉到那个看房子的人不对劲,都怪自己太心急了!
“一人饮酒易醉,沈醉,你再喝下去,可就真的醉了!”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沈醉抬起头,发现来人穿中山装戴眼镜,面容清秀,却是处座的机要秘书唐纵。
“唐秘书,你怎么来了?”沈醉打量着唐纵。
“怎么,我不能来?”
唐纵走到沈醉面前,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随手跟沈醉的杯子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
沈醉一笑,略带惊异的说道:“唐秘书也喝酒?这可是天下奇闻。”
“也喝酒?”唐纵不屑的一笑,“我不仅喝酒,还很能喝!就是做了这个机要秘书,已经好长时间滴酒不沾了!”
“失敬失敬,”沈醉抱了抱拳,接着又看了看天色,问道:“是处座让你来找我的吧?”
“不急,处座让我找你回去,可没规定什么时候回去,”唐纵却不急,反而坐了下来,又拿起酒瓶,给沈醉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砸了砸嘴说道:
“这酒滋味不错,这么个小酒铺居然能有正宗的美国朗姆酒,不容易。”
“唐兄有所不知,这地方是原来的南京航校,前两年航校搬到了杭州,这酒铺没办法兑了出去,还剩下几瓶朗姆酒,所以我才过来喝几杯。”沈醉介绍道。
“原来是沧海遗珠,怪不得,怪不得。”
唐纵戴着眼镜,说话也文文雅雅,看着实在不像是一个特务,倒像是个机关工作人员,他顿了顿,叹息道:
“航校生好啊,见习期就每月75块大洋,顶得上大学老师,要是正式录取,那每个月就得150大洋,比得上国民政府的处长了!”
“谁说不是呢,要是我早知道航校生这么吃香,我就去考航校了!”沈醉哈哈一笑。
“你真醉了,”唐纵摇摇头,“这么点小事,你何至于此?”
“小事?你知道这件事处座策划了多久吗?两年半,整整两年半!处座没骂我,但我现在比骂我还难受!”沈醉的语气有点激烈。
“哎呀,红叶不是找到了吗?袁丽香死不死又有什么要紧?暴露了的特务就是一个废物,你别把事情看的太严重。”
“你说的倒轻巧,”沈醉撇了撇嘴,“唐秘书,说说吧,处座这回叫我回去,是不是要把我弄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多虑了,鸟不拉屎倒不至于,不过天上飞的海鸟掉几滴屎下来,你还真得接着。”唐纵哈哈大笑。
“海鸟?什么意思?”沈醉一愣。
“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唐纵站起身来。
第二零八章 一张照片
“来了?”
处座坐在办公桌后面,抬眼看了看进来的沈醉这家伙满脸通红,显然是喝了不少。
“嗯,处座您找我有事?”沈醉小心翼翼的回答。
“坐吧!”处座指了指面前耿朝忠刚刚做过不久的椅子。
沈醉侧着身子用半拉屁股坐下,一副小妾侍主的委屈样。
“做这个样,给谁看呢?”处座哭笑不得。
“卑职犯下大错,放跑了袁丽香,也没有抓到红叶,恳请处座责罚。”沈醉低着头说道。
“算了吧,别人犯了更大的错,我也放过了,何况你这点小事?这袁丽香就由她去吧,一个暴露的特务就是一个废人,是不是真的死了又有什么差别?”处座摆了摆手。
“您真的不怪我?”沈醉坐直了身子。
“滚蛋,少在这讨巧卖乖!”处座脸露愠色。
沈醉嘿嘿一笑,终于放下心来。
“这次叫你来,是给你安排个新任务,岛城那边缺个副站长,你去吧!”处座低下头,从一堆档案袋里抽出一份资料,推了过去。
“您让我去岛城?这和发配三千里有什么区别?您刚才还说不怪我来着。”沈醉脸一下变成了苦瓜。
“上青天上青天,岛城是全国有数的大都市,比天津都差不了太多,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听你这意思,是要我把你安排到新疆和甘肃?”处座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岛城好,岛城好,冬暖夏凉,疗养胜地。”沈醉连连点头。
他算是看出来了,处座看似不悦,但其实心情不错,否则根本不会跟他扯这么多。
“处座,我去了岛城,您有没有什么吩咐?”沈醉问道。
“有,几个事,”处座点了点头,“第一,岛城是满清遗老遗少云集之所,还有不少左派份子聚集,文化上的影响很大,你去了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监控好这些人的动静,别让他们搞出什么事来。第二,岛城的日本和俄国间谍都很活跃,你也要多上点心。现在郑副处长去德国考察,发回很多电报,说契卡现在在国际上很活跃,你也要多加注意。”
“针对俄国人?”沈醉眼睛一缩。
俄国人可不好对付,这是当今世界上最庞大的间谍组织,无论是人员,器材,训练,都堪称首屈一指的存在,现在的红党地工系统,就是俄国人一手培训。
“郑季民不是搞了个远东战略研究所嘛!你去了多研究研究,顺便给他提供点资料,这个事你多上上心,未来我们特务处也有可能在海外设点。”处座看了沈醉一眼。
“哦。”沈醉这下明白了,只是搜集资料,没有那么严重。
“事情很严重,”处座却话锋一转,“现在我们在围剿苏区,俄国人活动的也随之频繁,几天前,我们在南京抓获一个记者,据他招供,说有外国人出钱让他搜集我们运往江西的军备物资动向,我怀疑有俄国人在为红党提供情报援助。”
“记者?”沈醉目光一凝。
“对,记者,”处座点点头,“可惜他所知不多,对方是通过信封发钱雇佣他做事,根本无法追查到上线,不过这里有一个线索你要注意一下。”
处座低下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推了过去,口中道:“拆开看看。”
沈醉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一寸大小的黑白照片,上面印着一个中年男子,浓眉大眼,仪表堂堂,面貌甚有福相。
“这是?”沈醉打量着相片里的人。
“这个记者交代的,他受命在南京找一个人,就是照片上这个。此人是岛城人,操胶澳官话,三年前在南京失踪,身高180公分以上,体态肥胖。线索就这些,你这回去岛城,也可以留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卑职明白!”沈醉心头一凛。
“我怀疑,这个人跟苏联情报机构契卡有关,同时也可能是红党的重要人物,不过可惜的是,线索太少,此人也已经失踪,南京这边,我会另行让人调查,岛城那边就交给你负责。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这种早已经失踪的人,找到了固然可喜,找不到也就如此,不用太耗费精力。”处座说道。
“卑职懂了,”沈醉点了点头,“那没有别的事,卑职就告辞了?”
“等等,还有最后一件事,”处座的目光微微一凝,似乎有一点犹豫,顿了顿,才开口道:“你这回去岛城,还有一个小任务,就是查一下方途在岛城干过些什么。”
“方站长?”沈醉脸露诧异之色。
“哦,我忘了,你不知道这件事,”处座摸了摸头颅,“方途真名叫耿朝忠,以前在岛城做到党调处科长,你去了一查就知道。”
“什么?!方站长以前是党调处的人?!”沈醉满脸震惊。
“是啊,处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寥寥数人,本来嘛,他从党调处过来这件事是一个秘密,如果让徐恩曾知道了,恐怕会带来什么危险。不过现在无所谓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多,我估计党调处里恐怕也不会再有人关注此事。”
“原来如此,我说方科长怎么来特务处才几年就做到这个位置,我以前一直以为这世界上有天才,感情是个老手啊!”沈醉感叹道。
他从来都以为方途是黄埔生,被处座一手提拔,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层来头,这个秘密,顿时让沈醉以前所有的疑窦都迎刃而解。
“他确实是个情报天才,不过你也是,”处座笑着指了指沈醉,“好了,去吧,不过查方途这件事,你也不用多想,只是内部完善履历。以前因为考虑到方途的安危,所以一直没有派人过去,这回你去岛城,正好顺便查一查。”
“卑职明白,卑职一定办好此事。”沈醉连忙点头答应。
他心里明白,处座越是强调没事,越是说明此事重要。相比起前几件事,恐怕这件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等到沈醉出去,处座这才微微呼了口气。
虽然耿朝忠今天交待了一切,但作为长官,耿朝忠在岛城的过往他依然要完全掌握,至少要和耿朝忠所说的东西都完全对的上。
事无巨细,一手掌握,这从来都是他代江山的座右铭!
第二零九章 故人
沈醉出了办公室,脚步轻快的往外走。
这次处座不仅没责罚,还放了一个外站的副站长给自己,并且不是一般的小站岛城站是北方除奉天以外最大的城市,经济发达,人口众多,绝对是肥缺中的肥缺。在这地方当几年副站长,那根本就是镀金,等自己年岁再大点,弄个实缺站长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自己才多大啊,20岁!
20岁的少校副站长,这在整个南京的情报系统里也是头一个!
他方途够厉害了吧,现在也才是北平站的副站长,可方途都已经快26了!
想到这里,沈醉嘴角不由得咧出一丝微笑。
不过话说回来,这情报系统的军衔跟部队又没法比,部队的少校,少说也管着一个营几百号人,特务处的少校,充其量也就百十号人。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沈醉暗地里下了决心,一定要在30岁前做到少将!
正得意间,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沈老弟,什么事这么开心?”
沈醉面色一凛,暗地里骂了自己一句怎么今天喝了点酒,这表情怎么都控制不住了?
抬起头,看着迎面走来的耿朝忠,沈醉笑道:
“原来是六哥,喜事倒确实有一桩,小弟要外放了!”
“外放,到哪里?无锡,镇江?”耿朝忠走过来,亲热的攀住了沈醉的手臂。
“岛城,怎么样?”沈醉笑嘻嘻的说道。
他并不避讳这件事,也不怕耿朝忠知道,反正自己调任的事迟早都会通报,耿朝忠迟早都会听到风声,现在说出来,倒显得两人关系亲密。
“这么远!”耿朝忠一愣,“处座倒真舍得!”
“咳,六哥这是哪里话,岛城已经不错了,再说了,估计我在那边也待不了多久。”沈醉笑呵呵的说道。
“不错,不错,”耿朝忠仔细打量着沈醉,看他胳膊肘里夹着一个档案单,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看样子是要回处里交差,想了想,才又开口道:
“老弟是要回处里吧?正好我也要回去,咱们一块?”
“好,一块!”沈醉爽朗答应。
沈醉找了个公文包,将档案塞里面,然后两人结伴走出了门外找了辆车,一溜烟的开出了监狱。
钟山特别监狱远在郊区,距离老虎桥不算近,两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沈醉开着车,摸黑走了七八里路,眼看着到了市区,那车“噗噜”一声,熄火了。
“这.......”
沈醉无奈的看了副驾驶位置上的耿朝忠一眼。
“算了,离老虎桥也就五六里地,咱们走回去算逑。到了附近打个电话,让处里派人来拖车。”耿朝忠推了推车门。
“好,走回去。”沈醉倒也干脆。
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当下下了车,南京十月底的天气,倒也不算太冷,两人沿着公路一直走,没多久就来到了使馆街附近。
沿途几间洋人的酒吧灯红酒绿,耿朝忠走了几步,突然开口道:
“老弟,我在南京也呆不了多久,估计下周就得回北平,趁着没事,我们去喝两杯?”
“呃,”沈醉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道:“好,喝两杯!”
他和耿朝忠的交情算不错,不好拒人千里之外,再说,他也想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前“党调处岛城科长“。
走进一家挂着“里瑟酒吧”招牌的洋酒吧,进去一看没几个人,只有一个洋人坐在舞台里吹萨克斯风,一个洋人侍应生走过来,用蹩脚的中文问道:
“两位,要什么?”
“two beers,please.”耿朝忠挥挥手。
侍应生点点头,走了回去。
“怎么想起喝啤酒了?”沈醉眨了眨眼睛。
此时南京盛行喝白酒,喝啤酒的可谓少之又少,所以沈醉才有此问。
“提前给你适应一下,去了岛城,少不得要喝德国人酿的啤酒。”耿朝忠微微一笑。
“六哥对岛城很了解啊!”沈醉不动声色的看了耿朝忠一眼。
“何止是了解,”耿朝忠眉目含笑,“根本就是在岛城出道。”
“我记得六哥是河北人?”沈醉故做不知。
“是,不过我在岛城呆了好几年,也是在岛城入的行,”耿朝忠眯了眯眼睛,“还有,我的真名也不叫方途。”
“六哥的真名是?”沈醉问道。
“我的真名很土,不想告诉你,”耿朝忠呵呵一笑,“不过你去了岛城,说不定还能听到我的大名。”
沈醉笑了。
他知道,耿朝忠怀疑处座告诉了自己他的事情。
“算了,我也不问,再说了,咱们特务处有几个人用的是真名?恐怕一个都没有吧!”沈醉岔开了话题。
“那倒是,”耿朝忠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不过你这个名字起的好,讨喜。”
“我姐夫给起的,他说处座一定会喜欢。”沈醉笑着说。
“余处长是聪明人啊!”
耿朝忠叹了一句,沈醉的姐夫余乐醒,是上海站前任站长,也是特务处的元老,不过自知代江山容不下他,明哲保身去了政界。
旁边侍应生已经端来两瓶啤酒,“嘎嘣”一声,耿朝忠轻车熟路的打开瓶盖,一人倒了一杯。
“来,喝!”
酒杯轻撞,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大半个钟头。
“我去趟厕所。”
沈醉终于挨不住了,之前在钟山那边他就喝了不少,现在又跟耿朝忠喝了两瓶,膀胱早就涨的厉害。
“去吧,我等你。”耿朝忠晃了晃酒杯。
沈醉站起身,刚要走,又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公文包。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转身走向了厕所包里是自己去岛城的档案和调令,算不上什么秘密。还有张照片,也没啥大不了的要是上厕所还带着,显然是生疏了耿朝忠,没意思。
看到沈醉的身影拐进了隔间,耿朝忠脸上终于露出微笑,放下了酒杯。
沈醉去岛城,是不是和自己有关,无所谓,自己也不怕他查,但近在咫尺的情报,如果还不顺手看一下,那就不是耿朝忠了!
伸手到公文包里捏了捏,熟悉的档案纸,继续往下,摸到了那个信封,硬硬的,不大,像是邮票或者相片越小的东西越重要,这是常识。
耿朝忠拿出信封扫了一眼,很平常,没什么暗记,快速拆开,一个两寸的照片出现在了耿朝忠的眼里,昏暗的灯光下,照片里的人似乎在对着耿朝忠笑。
朱胖子!
耿朝忠不由得呻吟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