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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旅行蛤蟆     潜行1933txt下载     潜行1933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一章 诱惑

    北平特高课。

    武藤看着眼前灰头土脸,眼睛布满血丝的云蔚,不由得诧异道:

    “渡边,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江州呢?”

    “大佐,江州君,江州君.......他........”云蔚眼睛通红,满脸悲痛。

    “江州怎么了?!”武藤一下子站了起来。

    噗通一声,云蔚跪在了地上,悲声道:

    “江州君他,失踪了!”

    “什么?!”

    武藤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快步走到云蔚面前,一把把他揪了起来,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报告大佐!”云蔚涕泪滂沱,满脸悲痛之色的说道:

    “大佐,江州君到了岛城之后,经常早出晚归搜集情报,我只是在旁做一些协助工作。六天前傍晚,他让我回屋等候,说是晚点回来,但我左等右等,等到第二天天亮也没有等到他。我没有办法,出门打探才知道,那天晚上岛城党调处和警察局联合抓捕从岛城到北平贩卖私货的烟土贩子,还发生了枪战,据说死了不少人,我怀疑,我怀疑.......”

    “你怀疑江州死在了那里?!”武藤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是的,大佐,我打探到,当时查的都是持有北平路引的商人,而江州君拿的正是北平的路引!我在岛城守了三天,最后一查探才知道,当时抓捕的时候,很多人走投无路都跳了海,很多人都是尸骨无存,这才回来复命!”云蔚声泪俱下的说道。

    “八嘎!”

    啪的一声,云蔚被武藤一巴掌扇了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你滴,渡边,我让你照顾好江州,你就是这么照顾的?!主官失踪,你身为副官却落荒而逃,按照军法,你就该就地正法!”

    武藤睁圆了眼睛,用可怖的眼神死死的盯住了云蔚,然后一转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枪簧一拨,顶在了云蔚头上,厉声道:

    “废物,我还要你干什么?!”

    “大佐,卑职愿意受死,但请让卑职把话说完,我有重要情报上禀!”云蔚虽然脸带惧色,但还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情报?”武藤的死死的盯住了云蔚。

    “江州少佐已经查明,那个耿朝忠乃是红党潜伏在党调处的卧底,他也没有死,反而利用假死再次潜伏进了复兴社特务处,他现在的身份,就是复兴社北平站站长:方途!”云蔚斩钉截铁的说道。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武藤大惊失色,滚圆的眼珠转来转去,似乎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千真万确!”云蔚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少佐已经查清楚了这个真相,那天出去,应该就是要继续追查,哪知道竟然出了意外!”

    武藤放下枪,脸上依然是挥之不去的震惊,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似乎被云蔚所说的这个情况所震撼了。

    江州走之前,已经判断出那个耿朝忠是红党,但是他真的没想到,这个耿朝忠竟然没有死,还潜入了复兴社内部,成了自己现在在北平对手!

    “材料呢,你有没有带回来?”愣了半晌,武藤终于清醒过来,回头问道。

    “大佐,遗失了,那些材料江州少佐都是随身携带,我根本没接触过。刚才的那个情况,也是少佐一时兴奋才说漏嘴的!”云蔚摇头道。

    “嗯......”

    武藤的脸上恢复了几分平静,这个重要的情况,让他将江州一夫的死暂时抛在了脑后。他提着枪,慢吞吞的在地上走了几圈,嘴里喃喃自语道:

    “方途,耿朝忠,竟然是一个人!你隐藏的可真是太深了!江州君,你虽然身死,却为帝国带来了一个万分重要的情报,如果你活着该有多好!”

    低头呢喃了几句后,武藤再次回头,看了看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云蔚,低声道:“渡边,你起来吧!”

    “卑职不敢,卑职有负大佐重托,愿意以死谢罪!”云蔚狠狠的低下了头。

    “不用了,你想死,有的是机会!”武藤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再次挥手道:“起来!”

    “嗨依!”云蔚赶紧站了起来。

    刚才武藤那个神情,那个动作,分明是真的想把自己一枪毙了,云蔚到现在都感觉裤裆有点发湿。

    “你再详细说说,江州在岛城都去了什么地方,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武藤已经平静了下来,语调平缓的说道。

    “四方路派出所,警察局户籍档案科,还去了几个报社,具体哪个我就不知道了,大佐,江州少佐平时主要是让我做些杂务,几乎都不带我出去的。也就是那天发现了这个秘密,才和我多说了几句。”云蔚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嗯,”武藤点了点头,不过看样子,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云蔚的回答上,他走到窗前,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思考了好半天才回头道:

    “渡边,我问你,如果我想和这个北平站的方站长来一场私人会面,该怎么做?”

    “啊?”云蔚顿时一愣,脸上露出大惑不解的神色。

    “让你想你就想,别废话!”武藤又瞪了云蔚一眼。

    “这个.......”

    云蔚低着头仔细思索,心里却不由的暗喜六哥猜的果然没错,武藤已经动了心!

    “大佐,您是要伏杀他吗?”过了片刻,云蔚抬起头问道。

    “放屁,我要杀他,还需要会面吗?我的意思,是和他来一场和平的,友好的对话!”武藤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大佐,既然是这样,我就有办法了!”云蔚脸上露出成竹在胸的表情。

    “说!”武藤脸上露出几分惊异。

    “我们和复兴社特务处是敌对关系,如果要对话,那当然需要一个中间人,我认为,赵可桢可以担当这个角色!”云蔚说道。

    “不错啊,有点脑子。”武藤赞许的看了云蔚一眼。

    这个云蔚脑子很快,比之江州一夫都不遑多让,自己果然没看错他。

    “嗨依,大佐过誉了!”云蔚连忙低头谦虚。

    “嗯,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个赵可桢是个好人选,不过呢,想要让这个方站长露面,还需要一个药引子。”武藤笑了笑。

    “药引子?”云蔚诧异道。

    “不错,正好,我们手里就有这样的药引子,”武藤看了云蔚一眼,“审讯室里还关着一个复兴社的特务,虽然没死,也就剩下半条命了,你出去,让军医好好治疗一下,把他放了!”

    “放了?”云蔚又长大了嘴。

第一二二章 见处座

    “不错,既然想要和平,总得体现出一点诚意,不是吗?”武藤愉快的看了云蔚一眼。

    “嗨依,属下明白,我这就去办!”云蔚连忙答应道。

    “别急,”武藤摇了摇手,“既然是诚意,那不妨做的漂亮一点,你去报纸上登个报,就说警察局发现了一名伤者,已经昏迷数日,把名字相貌都说一下,就说找人认领。”

    “嗨依,属下明白了。”云蔚用崇拜的目光看了武藤一眼,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方途啊方途,你居然是红党!这件事情,可变的越来越有意思了。”武藤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

    三日后,南京。

    “方站长,处座在里面等你。”一名工作人员热情的把耿朝忠领到了代江山办公室的门前。

    屋子里传出了袅袅女声,正是胡蝶那首风靡上海滩的《最后一曲》,耿朝忠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的等候,直到最后一个音节落幕,才轻轻的敲响了屋门。

    伴随着关掉留声机的啪嗒声,屋子里传来了带着浓厚江山口音的“进来”,耿朝忠推开门,走了进去。

    “来了?”

    代江山正站在窗前看着远方,听到耿朝忠进来,才会过头看了一眼。

    “卑职见过处座!”耿朝忠敬了个礼。

    “辛苦你了,”处座用长如利剑的丹凤眼看了耿朝忠一眼,坐回沙发,翘起腿,指了指对面道:“坐。”

    耿朝忠放下手,坐在了处座对面。

    “北平这几个月,感觉怎么样?”

    处座的脸上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现在的代江山,早已摆脱了“十人团”时期的冷厉,变得更加的圆滑通润,但也更加的深不可测。

    “还好,人手虽然不多,但特高课最近也比较安静。”耿朝忠回答道。

    “王天木逃亡,赵利君身死,特高课当然是高枕无忧,幸好这段时间,北平有你照应,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校长交待。”处座感叹了一声。

    “职责所在,卑职不敢居功。”耿朝忠连忙谦逊。

    随着岁月的流逝,处座身上威严日盛,以前和老兄弟们把酒谈天兄弟互称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你,还是有功的,否则我也不会把你从老虎桥放出来,”处座微微点了点头,“不过,现在的你,似乎多了点怨气?”

    “卑职没有怨言,处座赏罚分明,卑职心悦诚服。”耿朝忠赶紧低头。

    今天处座的态度,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啊!他说自己有怨气,到底是所为何来?

    “不,你有怨言,”处座依然在静静的诉说,“如果你没有怨言,怎么会把我让你刺杀赵可桢的任务泄露给赵利君,让他枉送了性命?”

    惊雷乍起,耿朝忠的脸上却依然不动如山,他抬起头,迷惑的看了处座一眼道:“处座何出此言?”

    “方途啊方途,我太了解你了,”处座没有回答,脚尖却微微翘起,指了指耿朝忠,“你对赵利君早就不满,这是特务处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我没说错吧!”

    “卑职不明白您什么意思,赵科长与卑职交情不深是事实,但卑职还不至于因私废公,陷害同僚。”耿朝忠满脸恳切。

    “是吗?”处座的眼睛有若实质,耿朝忠甚至感到了一种灼热感。

    “是,属下也是后来才知道,赵科长派几个和我手下交好的兄弟喝酒,套出了这个消息,事情发生后,我已经对他们进行了责罚。”耿朝忠说道。

    处座摇摇头,没有理会耿朝忠的托辞,继续说道:

    “利君这人太过憨直,为人又有点尖刻,上海斗不过余乐醒,天津斗不过陈恭树,回了南京,还被沈醉压的死死的,我一直以为,你在这几个人里面算是有容人之量的,没想到,利君去了北平,竟然把命丢在了那里!”

    “处座!”耿朝忠有点着急,这处座明显是要把赵利君身死的黑锅往自己身上扣,虽然扣上去也没什么错,但自己可绝不能接着!

    “算了,”处座看耿朝忠不承认,似乎也不愿多谈,摆摆手道:“死者已矣,过去就让他过去吧,方途,上回走的急,我有些事情没有问你,现在你说说,你从上海把云蔚调到北平是什么意思?我记得你说过,要在上海布几个闲棋冷子,怎么,这么快就动用了?”

    “报告处座,卑职这次回来,正要向您禀报此事,云蔚,已经成功打入了北平特高课!”耿朝忠昂然说道。

    “真的?”处座的眼睛亮了起来。

    派人打入特高课,一直以来都是代江山心中的梦想,为此,他让特务处的几个元老想尽了奇招,但始终未能奏效,没想到,方途竟然给他带来了这个好消息!

    耿朝忠精神一振,脸上露出几分得色,回答道:

    “报告处座,卑职在入狱前,提前安排了云蔚打入上海虹口区的日本侨民聚集处,在那里足足潜伏了一年半,两个月前,我得知北平特高课手下人才匮乏,就利用这个有利条件,派云蔚从上海赶到北平,利用黑龙会的身份作掩护,成功打入了特高课!”

    “好,好,好!”

    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刺激的处座声音都有点颤抖,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稳住了心神,低声道:“这个消息,没有人知道吧?”

    “除了属下的两个联络员,没有任何人知道!”耿朝忠回答道。

    “注意保密,所有与云蔚接触的人员一律不准从事其他任务,更不能和别的小组发生横向联系,要保证完全隔离的状态,”处座满脸兴奋的交待了几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现在他是什么身份?”

    “特高课上士,武藤的亲随卫队,还有,他已经搜集了不少特高课的内部信息,卑职一会儿就将详细资料交给情报科!”耿朝忠回答。

    “嗯,”处座点了点头,“你这次做的很好,至于具体怎么潜入的,我现在就不过问了,你下去以后写个详细资料交上来。”

    “好,卑职下去以后立即就办。”耿朝忠赶紧应下来。

    “嗯,”处座点了点头,“还有,这回召你回来,是要把北平站交回到王天木手里,这个决定,是处里综合各方面考虑,按照大局做出的决定,你能理解吧?”

    “卑职理解,天木大哥是我敬佩的人,他主持河北事务,我完全拥护和赞成。”耿朝忠连忙点头。

    他可不想跟王天木争什么,一来关系很好,二来王天木也是处里除代江山外的二号实权人物,自己要在特务处混下去,少不得王天木做自己的后盾。

    再说了,北平是大站,又是抗日第一线,王天木除任北平站站长之外,还兼任郑季民走后留下的华北区区长职衔,负有统筹华北区整个情冶系统的重任,这需要的不仅仅是情报能力,还需要的是和华北各界折冲樽俎的能力,这种政治能力,可是自己暂时所不具备的。

第一二三章 南京轶事

    “你能理解就好。”

    处座很满意耿朝忠的表现,换做一般人,把北平站交出去,那多少会有点怨怼之情,但方途的表现却很淡然。

    又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处座再次抬头道:“方途,你在北平呆了这么久,对北平的情况也很熟悉,你觉得,北平的工作该怎么开展?”

    “这个......”耿朝忠有点摸不准处座的意思,想了想才开口道:

    “政治保卫工作,最主要的是服从大局,中央现在的重点是攘外必先安内,我们是否应该......”

    “你想的不错,”处座微微颔首,“下个月,最迟九月底,中央军就会进入南昌,校长已经下令,这次一定要毕其功于一役,将红党消灭在穷山僻壤之中,彻底剿灭红党之患!”

    “那处座的意思,我们在北平的工作,是否还是应该以平稳为主?”耿朝忠问道。

    “当然,简单来说,就是‘镇之以静’四个字。”处座点点头。

    “卑职明白了,一切从大局出发,是我们情报人员的最高原则!”耿朝忠肃然回答。

    “所以,你这次回到北平以后,多在暗处下功夫,少在明处惹事生非,如果王天木那边还想报复什么的,你要多劝劝他,明白了吗?”处座开口道。

    “您的意思是,还让我回北平?”耿朝忠有点意外。

    “当然,”处座微笑,“最早我是想安排你去香港,你的英文不错,去了那边和美国人英国人打交道也方便些,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还留在北平,辅助王天木的工作。凭借你俩的交情,一定可以相得益彰。”

    “是,处座!”

    耿朝忠答应了一句,心头却有点失落,原来,处座最早的意思是想把自己调到香港,其实这对个人来说,倒是一个美差,只是想不到,事到临头,处座却改了主意。

    “知道我为什么改变注意吗?”处座似乎看出了耿朝忠的想法。

    “因为云蔚?”耿朝忠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处座点了点头,“云蔚这个身份,对我们特务处来讲,可谓是一个重大突破,你一定要做好他的保护工作,万万不可出任何错失!还有,你在南京多留一天,我会让人准备些东西,你回去以后带给云蔚。”

    “卑职明白!”耿朝忠连忙点头答应。

    “好了,你下去吧!”处座挥了挥手。

    耿朝忠向处座敬礼致意后,迅速离开了办公室。

    等到耿朝忠离开,处座紧绷的脸一下子松弛开来,他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快速拨通了桌上的电话:

    “校长侍从室吗?我有一个重大情况向校长汇报,有关日本人的,对!”

    ........

    耿朝忠走出办公室,刚要拐弯下楼梯,却发现有一个人早已经守在了那里,耿朝忠抬眼一看,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微笑,开口道:

    “好巧啊,沈老弟居然也在这里。”

    来人正是沈醉,看到耿朝忠出来,沈醉脸露出惊喜的表情,他快走几步,一把攀住了耿朝忠的手臂,笑道:

    “方科长,知道你从老虎桥出来,我还专门设了宴席,想请你好好喝一杯,哪知道左等右等不见人,后来才知道你去了北平,可把我遗憾了好久。今天可真不容易,总算把你给逮着了,走,咱们去喝一杯!”

    “好,一起喝一杯!”耿朝忠看沈醉的样子,就知道今天躲不过这顿,也不推辞,两人手挽着手,相携出了大门。

    门外早有一辆车等候,沈醉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把耿朝忠迎了进去,低声道:“六哥,说来惭愧的很,你不在的时候,处座让我接管六组,当时我再三推辞,可处座下了命令,我推辞不得,只能先答应了下来,心里想着,等六哥出来以后,再把人马原封不动的交还到六哥手里,刚才我在外面,就是等着向处座提出辞呈,没想到,却正好碰到了六哥!”

    耿朝忠听他一口一个六哥说的亲热,当然不会伸手打笑脸人,搂住了沈醉的肩膀道:“兄弟哪里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我同为党国效力,又分什么六组八组?如果这样的话,沈兄弟你在上海也有一班老兄弟,难不成也要带到南京?我们特务处可不是军阀,可不搞只认上司不认党国那一套。”

    “哈哈,六哥说的是,说到底,我们都是处座的兵,刚才我说的确实是有点小家子气了,封建旧思想,确实要不得啊!”沈醉也是哈哈一笑。

    耿朝忠也是一乐,这沈醉的心思他很明白,无非是以退为进将自己的军,可他哪里知道,六组的精华早就被自己安排在了暗处,留给沈醉的本来也不是什么精英,自己当然不会在乎了。

    “对了,沈兄弟打算带我去哪儿?”耿朝忠看了看窗外。

    “去使馆街吧,那里有个意大利西餐厅,清净!”沈醉说完,吩咐了司机一声。

    “意大利西餐厅?是不是可以点八分熟牛排的那个?”耿朝忠问道。

    “八分熟?没听说过,要不我们去了试试?”沈醉有点摸不着头脑。

    “王站长说的。”

    耿朝忠把王天木的“典故”说了一遍,两人都是哈哈大笑。

    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了这家名叫“奥兰多西餐馆”的”意大利餐厅门口,两人互相谦让着走进去,找了一个包厢坐下。

    点了几道西餐,要了一瓶红酒,两人附庸风雅的喝了几杯,沈醉谈起了南京官场的轶事,比如路政处某处长有短袖之癖啦,比如某个科长大房抓小三啦,某位议员家中失窃不敢声张啦,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常人所认为的阴私之事,在特务处眼里根本毫无秘密可言,更成了特务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两人说笑了一阵,配上红酒牛排,倒也其乐融融,酒过三巡之后,面酣耳热之际,沈醉低头诡秘笑道:

    “这回回南京,处座有没有给你安排个秘书?”

    “秘书?”耿朝忠一愣。

    “你不知道?”沈醉的表情比耿朝忠还惊讶,“最近几期特务速成班,培训的可都清一色的美女啊!”

    “有这种事?”耿朝忠讶然。

    出了老虎桥一直呆在北平,这个事,他还真不知道。

    “咳!”沈醉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现在外派的组长站长,谁不从站里挑几个女报务员当秘书?这叫有事秘书干,没事……”

    “……”

第一二四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兄弟也打算捞一个?”耿朝忠脸上露出几分促狭之意。

    “那肯定啊!”沈醉的态度毫不遮掩,“别人捞钱找女人,你不找,那不就是崖案自高,看不起大家?”

    “那倒也是,那倒也是。”耿朝忠不由的笑了起来。

    “咳,其实这种事情,特务处跟谁学的?还不是南京那帮老爷和军头?”沈醉满不在乎的说着,“现在南京的官员,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好一点的,讲究一点的,也要把乡下的夫人休了换个新的。就这,还被人骂遗弃糟糠之妻,外界说起来,这些人还比不上那些三妻四妾的,至少人家有了新人不忘旧人,多少还算是有情有义。不过你还别说,这话其实蛮有道理的,想那乡下的夫人,一旦被休,再嫁也嫁不出去,那不是耽误了人家?还不如好好养着,起码也算是不忘旧情。”

    “哈哈,三妻四妾倒算是高过停妻再娶了,这世道有点意思。”耿朝忠哈哈一笑。

    “当然,说起来,现在的男女之事,停妻再娶算是最后一等,三妻四妾是第二等,真正第一等的,是家里停妻不娶,外面沾花惹草,这才算是既得了面子又得了里子的高招!”沈醉总结了一句。

    “说的是,这叫做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哈哈!”耿朝忠乐了。

    “咳六哥,你很懂啊!”沈醉诧异的看了耿朝忠一眼。

    “随口一乐罢了,”耿朝忠一笑,“不过,处座还是洁身自好,堪为我辈表率。”

    “你.....”沈醉无奈的看了耿朝忠一眼,“那不叫洁身自好,那叫眼光太高!”

    “你这贼胆子不小,什么话都敢说!”耿朝忠面色一变。

    处座单恋上海滩电影皇后“胡蝶”,几个亲密的人其实都知道,但大家却都只是意会不会言传,没想到这沈醉胆子恁大,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沈醉却摇了摇头,举起酒杯,诚恳的说道:

    “六哥啊,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我刚才那话,是说给你听的啊!”

    “说给我听?”耿朝忠一愣。

    “当然,”沈醉晃了晃杯中的红酒,“处座说过,没有**的人是可怕的,人有**是好事,你知道吗?所有外派出去当组长站长的,几乎都有家眷在南京。我这意思,六哥应该明白。以我俩的交情,算不上交浅言深吧!”

    耿朝忠的面色突然有点复杂,沈醉能说出这番话来,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此人倒是可交。

    “六哥,”沈醉看了耿朝忠一眼,知道他有所意动,继续说道:“你在处里功勋卓著,论功绩,至少不比赵利君差吧!可他死前都做过重庆站站长,挂中校军衔,您呢,那么大功劳,也不过是少校,北平站站长还是个“代”的,您就没想过为什么?”

    “想过,”耿朝忠的脸上露出苦恼之色,“不过呢,我刚从老虎桥出来,所以不得不收敛几分。再说了,我对男女之事确实也不太热衷,这也算是有错?”

    “有错,当然有错,还是大错!”沈醉一脸严肃,“明朝戚少保官居二品,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算不算是英雄?可他也是三妻四妾,还腆着脸给胡宗宪行贿,奴颜卑色何其无耻。这里面的道理,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耿朝忠当然懂,为官之道,讲究和光同尘,大家都贪污受贿,你不贪污受贿找女人,那就对别人是一个威胁,只有主动下水,把把柄交到对方手中,大家互相掌握互相忌惮,这才能其乐融融。

    不过,懂是一回事,真做起来........其实也没什么难度。

    只是早期的特务处,还是比较清廉的,也就是这几年,校长地位越发稳固,下面的人没了顾忌,自然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看来,自己从老虎桥出来,已经有点跟不上形势了啊!

    耿朝忠叹息,这沈醉他很了解,不过是高中毕业,在黄埔生遍布的特务处里算的上是小字辈,可论心思聪慧,看事情之通透,这特务处里面,还真没有几个比得上的!

    “好了,兄弟的意思,我都明白,”耿朝忠点了点头,举杯和沈醉碰了一碰,“感谢兄弟的一番良苦用心,这特务处里,能和我交心的,沈兄弟还算是头一个了!”

    “哪里哪里,我说的话,天木大哥一定也对六哥说过,咱们几个,算是特务处的老人了,我们不互相照应,还能指望别人?现在的特务处啊,杂的很,警察学校的,老保定的教官,甚至还有铁路部门的,多得很,咱们可得小心着点。”沈醉说道。

    “好,沈兄弟这一番体己话,为兄我可受用的很,来!咱们再喝几杯!”耿朝忠再次举杯。

    两人这场酒一直喝了足足三个小时,对耿朝忠来说,跟沈醉一番交谈,也算是获益良多,毕竟自己在特务处不是孤家寡人,该交的朋友还是要多多益善,更不用说沈醉这种人精了。

    沈醉的意思他很明白,是看中了自己的能力,提前做个投资,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出了奥兰多西餐馆,耿朝忠自行离去,而沈醉却绕了个弯,驱车回到了特务处,来到了处座的办公室。

    “沈醉啊,你觉得这方途,怎么样?”

    时值深夜9点,处座依然坐在办公室里翻阅着文件,要论工作热情,处座确实是夙兴夜寐尽心尽力,堪为表率。

    “我试探了几下,觉得方科长倒没什么问题,只是在老虎桥呆了一段时间,有点畏手畏脚罢了!”沈醉说道。

    “没问题就好,”处座点了点头,“一年前上海那件案子,你还得小心着点,我始终觉得,单枪匹马救出红党这件事,不是瞎猫碰死耗做得了的,无论是身手还是情报,都是缺一不可,红党,必然在我们特务处里面有内应,这点,绝无可疑!”

    “卑职也是如此认为,不过方科长的怀疑倒可以暂时放下,身手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刻意显露,别人也看不出来,所以反过来想,方科长倒显得坦诚无私。要不,我再查查其余的几个怀疑对象?”沈醉说道。

    “好,”处座点了点头,“保卫内部政治安全,这是我们特务处的重中之重,尤其是第五次围剿迫在眉睫,我们绝不能像党调处一样,被红党渗透的千疮百孔,沈醉,任何你怀疑的对象,都可以放胆调查!”

第一二五章 黑木的扶持

    沈醉回特务处向处座汇报工作,耿朝忠也没闲着,他回到自己南京的住处,换了一身装扮以后,又偷偷摸摸的来到了使馆街。

    还是那所熟悉的日式建筑,还是那个熟悉的日本老头,见到耿朝忠进来,他脸上露出几分微笑,低声道:“红叶,你终于来了。”

    “见过前辈。”耿朝忠用日语低声问候道。

    “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老头的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满。

    “南昌行营调查科,南京对红党动手已经迫在眉睫,特务处的绝大部分力量,现在都已经汇集南昌,保卫常凯申的安全。这次我回南京也待不了太久,明天我就会再次离开。”耿朝忠低声道。

    “嗯,”日本老人点了点头,拍了拍椅子道:

    “红叶啊,帝国对你打入特务处抱有很大的期望,可是,作为帝国的高级间谍,你在特务处内的升迁速度,也太让人失望了!”

    “嗨依!”耿朝忠低头。

    他无话可说,实际上,自从潜入特务处以来,耿朝忠对特高课的指令一直是以阳奉阴违为主,特高课对此震怒,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老头的语气有点严厉起来。

    “报告前辈,我不认为我的升迁速度太慢,”耿朝忠抬起头来,“您知道的,在特高课内部,若非帝国陆军大学的高材生,升迁极为不容易。特务处里同样如此,非黄埔毕业生,只能充当下级行动队员,担当一些侦缉抓捕任务,我现在作为一个行动队的小队长,已经是现在特务处里非黄埔生的极限了!”

    “这不是借口,中国有句俗话,一把锋利的锥子,总会破囊而出,以你的能力,在特务处里脱颖而出不该如此艰难!接近三年了,距离我们大日本帝国全面占领中国的时间不会太久,这样拖下去,恐怕到了战争开始,你也接触不到特务处的核心机密和核心人员!”老头厉声斥责道。

    “嗨依!”耿朝忠低下头,不过依然出声辩解道:“前辈,我也一直在努力,可是,我的运气不太好,特务处几次执行重大任务,都没有我出手的机会,我也一直在想办法!据我所知,特务处代老板已经亲自掌握了南京和杭州警察学校,会从中大量的补充特务人员,我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你想怎么办?”老头混浊的眼睛突然冒出一丝光亮。

    “我想,您是否可以派遣几个帝国精英,加入到杭州警校,杭州警校是速成班,不用两年就会毕业,我会利用我现在的权力将他们选拔进我的小组,这样执行任务,我会更加得心应手!”耿朝忠说道。

    “两年.......我等不了这么久,帝国也等不了这么久!”老头眼睛里浮出怒色,狠狠的瞪了耿朝忠一眼,不过片刻后,他又喘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你的计划,我会命人配合,但现在,我有一个更好的机会,会帮助你快速上位!”

    “什么计划?”耿朝忠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呵呵,”老头仔细的看了耿朝忠一眼,对“红叶”迫不及待的表现表示满意,“你不是说,你一直无法立功吗?现在,我就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请前辈指教!”耿朝忠低头鞠了一躬。

    “我们在上海,发现了一个红党的巢穴,你可以带人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样,你就有了提拔的晋身之资,你觉得如何?”老头淡淡的说道。

    “多谢前辈指点!”耿朝忠兴奋的抬起头。

    “以后,你可以叫我黑木先生,”老头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消息,来自于党调处,他们在上海发现了一个红党的训练基地,就在崇明岛外围,每个星期三,红党在上海的行动队‘红队’,都会带人去那里训练,党调处已经盯了一个多月了,你抓紧时机,提前下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明白,我会派人去上海,制造获取情报机会,多谢黑木前辈指点!”耿朝忠心头顿时一凛。

    “好,具体的情报都在这张纸上。”黑木递过一张地图,上面表明了崇明岛附近的一座无名小岛的位置,还有几个具体的人数和行动规律,看来,特高课在党调处内部的棋子神通广大,对情报的掌握非常严密和具体。

    耿朝忠低下头,开始仔细研究地图,心里却开始默默思考。

    去年3月份,我党在上海的地下党被特务处上海站站长沈醉破获,负责人“喜鹊”叛变投敌,看来时隔一年,我党又在上海建立了党组织,并且重组了自大革命开始就威震四海的中央特科红队。

    但这一切,竟然又被党调处发现了!

    万幸,自己竟然从日本人手中得到了这个消息,真是天助我也!

    不过如何行动,却是煞费思量,自己现在长期在北平,是绝对没有时间去上海做事的,具体通知上海“红队”撤离的任务,看来还得交给在南京的地下党同志了。

    仔细思考了一番,耿朝忠定下心,抬起头看着黑木说道:

    “黑木前辈,您的这个情报非常重要,有了他,我不仅可以抓捕到红党,还能对党调处的行动予以破坏,只要行动成功,我一定会得到上面的赏识。红叶在这里,多谢黑木前辈了!”

    说完,耿朝忠低下头,给黑木鞠了一躬。

    “都是为了帝国的事业,红叶君无须如此,”黑木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回的机会,是我从安排在党调处内部的鼹鼠中得到的,也就是说,你欠了党调处的同僚一个人情,所以,你绝对不能将事情搞砸了!如果行动失败,不仅会伤害到你自身,还会连累到我们布置在党调处的棋子,你明白了吗?!”

    说到最后几句话,黑木已经是声色俱厉。

    “嗨依,红叶必定不负帝国所托!”耿朝忠满脸坚定。

    “好,你回去吧!一定要审时度势,把这件事情办好,如果办不好,你就可以自裁谢罪了!”黑木挥了挥手。

    这回扶持红叶的行动,可是他和土肥原商定的,其中耗费了不少帝国的人力,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红叶是特高课打入南京特务处的独苗,黑木绝不会将另一个系统的情报交到红叶手里。况且,一旦失败,恐怕特高课布置在特务处和党调处的潜伏人员都会受到牵连,他绝对承受不起失败的风险!

第一二六章 化解危机

    从黑木的屋子里走出来,耿朝忠嘴角不由的微微上翘。

    黑木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和与虎谋皮无异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就是南京地下党组织的隐形守护者游无魂!

    不过,真要通知地下党,还是有许多问题,因为,过去的两年,发生了太多事情。

    第一任“游无魂”曹光远和第二任“游无魂”沐幼安结成两口子,跑到南洋去了,而第三任“游无魂”林木森则是身负重伤回到了苏区,只剩下了自己这个挂羊头卖狗肉的第四任“游无魂”被关进了老虎桥。

    闹到现在,自己也不知道南京地下党现在是谁来负责。

    皱了皱眉头,耿朝忠沿着使馆街往外走,这里是南京最繁华的地区之一,紧邻扬子江,周围全部是各国驻华大使馆,也是事实上的租界,只要不明目张胆的作奸犯科,几乎不会有任何人来查问什么。

    走了几步,耿朝忠突然想到,通知地下党是不可能的,如果通知了地下党让上海的同志撤离,那就意味着“红叶”执行的捕杀红党的任务完全失败,刚才黑木说的很明确,如果任务完不成,那是要让自己自杀谢罪的。

    但如果不通知地下党,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上海的地下党被党调处一网打尽?

    这根本是一个互相冲突的任务!

    好像事情有点复杂了啊......

    既要保住红叶的身份,又要保证上海红队的安全,这是一个多重间谍最害怕遇到的问题在同一时间下需要完成多个身份赋予的不同任务,除非放弃其中的一个身份或者任务,否则必然会顾此失彼。

    黑木这老头无意之中,居然给自己出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另外,自己刚刚在北平那边给武藤下了鱼饵,还正等着他上钩呢,哪有时间留在南京和上海执行“红叶”的任务?

    耿朝忠的脑袋突然有点疼特高课的“红叶”要去上海,特务处的“方站长”要去北平,而我党的“游无魂”则要留在南京,除非自己是孙猴子,可以拔下一根毫毛变出无数个猴子,否则根本不可能将事情圆满解决!

    除非,除非自己能真的变出另外一个自己!

    要是有分身术就好了.......

    耿朝忠沿着夜幕下的使馆街慢慢行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扬子江边。

    江边波涛汹涌,浪声阵阵,耿朝忠找了块石头坐下,心也渐渐的平静下来。

    随着自己身份的逐步提高,每个身份赋予的任务都会越来越重大和频繁,眼前的这种局面,或迟或早都会发生,这是自己早已预料到的事情,只是,这个情况来的太快了一点。

    解决的办法,耿朝忠不是没想过,云蔚,就是他精心培养的另一个自己两人从身材和长相上都有相似之处,耿朝忠最初的想法,是把他用作“红叶”的替身,去完成一些自己来不及出面的任务,但现在,云蔚根本无法离开北平,自己必须迅速找出另外一个替身来完成这个任务。

    谁比较好呢?

    耿朝忠盘点着手里的资源。

    朱胖子倒是个好人选,不过他现在还关在牢里,短时间想把他捞出来还有一定难度;还有一个王有山,也是契卡在南京安排的人,现在在南京的报社工作,不过这件事他恐怕无法胜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想办法让党调处那边提前动手,如果党调处提前动手了,那自己的责任不就没有了?

    这样一来,黑木那边也好交代,因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问题嘛!

    一阵凉风吹来,耿朝忠顿时胸怀大畅,日本人在党调处有“鼹鼠”,自己在党调处就没有“鼹鼠”吗?

    耿朝忠迅速站起身,沿着扬子江快步向西走去,片刻后,来到了紫金山附近,穿过使馆街的尽头继续向南走,是一片平民区,没多久,耿朝忠就来到了一处小型四合院门前。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平民区的民众为了省电,往往都睡得很早,四周早已是漆黑一片。耿朝忠看了看四周,翻墙跳入了四合院,不过他并没有掩饰声音,所以屋子里马上亮起了灯光,紧接着就是一声警惕的喝声:

    “谁?!”

    “是我。”耿朝忠站在窗前回答。

    “哦,等等,我出去。”屋子里传来了“小易”的声音,同时又有另外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易哥,谁呀?”

    耿朝忠面色一僵,这小易,什么时候勾搭了一个女人?!

    “一个江湖上的朋友,你在里面呆着就好,我一会儿就回来。”屋子里传来了小易的嘱咐声。

    耿朝忠无语,背转身站在了墙角。

    不一会儿,小易赤着上半身走了出来,看到耿朝忠,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迎上来道:“哥,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嗯,穿上衣服,跟我来。”耿朝忠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小易连忙往回走,不一会儿,小易穿戴好衣服,跟着耿朝忠走出了院门,两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里面那女的是谁?”耿朝忠脸一板。

    “哦,我的一个同事,也是电讯科的。”小易看着耿朝忠的脸色,不由得有点忐忑。

    “女特务?”耿朝忠微微动容。

    “做内勤的,跟我一个科,”小易脸色微微有点发红,“老大,我现在是电讯科的**股股长,手下有几个女话务员,她们挺崇拜我的,时间一长,就......”

    “没事,”耿朝忠摆了摆手,“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她们崇拜的是你的职位,可不是你的人。”

    “这个我知道,女人嘛,不就那么回事!”小易脸上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

    “嗯?”

    耿朝忠的眼睛一咪,目中寒光一闪,小易被吓得打了个寒噤,连忙开口道:“老大,我知道错了,我回去就把那女的给踢了!”

    “那倒不用,”耿朝忠摇了摇头,“我只是提醒你一句,色字头上一把刀,小心着点。能进党调处的,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老大,我知道了。”小易赶紧回答。

    “嗯,该成家成家,我不会耽误你,但最好找个良家女子,”耿朝忠的语气舒缓了下来,拍了拍小易的肩膀,低声道:

    “你去帮我办个事,你不是监听红党电台吗?你做个手脚,就说监听到红党在上海的红队就要转移训练地点........”

    低低吩咐了几句,小易连连点头,耿朝忠才终于放下心来.......

第一二七章 武藤的邀约

    从小易的住处出来,耿朝忠的心情却有点沉重。

    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特务处是一个大染缸,党调处同样也是,小易在里面呆了这么久,还能保有多少正义感?

    现在小易有的,恐怕只是对自己的那份兄弟义气了吧!

    耿朝忠摇摇头,这世界就是如此,能一直坚持信仰不改初心的,恐怕是万中无一,自己无法强求小易什么,只要他能记得这份兄弟情义就好。

    耿朝忠在南京呆了两日,在处座面授机宜后,很快离开南京,返回了北平。

    .........

    “六哥,你终于回来了!”

    王剑秋一行人看到耿朝忠走进货栈,一下子都围了上来。

    “什么事?”耿朝忠看众人的神色,知道必定发生了些什么。

    “《东亚日报》连登三天头版,说是警察局发现一名伤者,名字叫孙越,上面还有照片,您看一下!”王剑秋一边说话,一边递上一份报纸。

    耿朝忠接过报纸,仔细一看,上面一个头缠白布绷带的年轻人正满脸愤恨的看着镜头,脸上更是浮肿一片,显然是受过毒打,下面还写着一行小字:

    伤者情绪激动,现被控制于北平市西交民巷警察总署,有相识者可来西交民巷认领。

    耿朝忠有点摸不着头脑,转头看向王剑秋问道:“怎么回事?”

    “六哥,这是和我们一起来北平的兄弟啊!他是和赵利君赵大哥一起被日本人抓走的,现在怎么跑到了警察局?”王剑秋没说话,他身后跟着赵利君来北平的小况却开了口。

    “哦?”

    耿朝忠眼睛一亮,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想把他接回来,可又怕是日本人的诡计,六哥,您说怎么办?”小况接着开口问道。

    “少废话,当然是接回来!”耿朝忠手一摆道。

    “怎么接?”王剑秋接口,“如果日本人用他钓鱼怎么办?”

    “简单!”耿朝忠挥了挥手,“打电话给警察局,让他把人放到东交民巷十字路口,兄弟们派人盯住了,然后小况给他偷偷带个话,让他自己走,我们在旁边盯着,确定没危险了,再找一辆车子把他接走!”

    “明白!”王剑秋马上醒悟过来,这个方法稳妥,既可以顺利把人接走,又可以保护己方人员不被发现,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有点疑惑的问道:

    “六哥,你说日本人是什么意思?我们特务处以前被抓获的兄弟,可从来没有被放回来的,不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不用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把人接回来再说!”耿朝忠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我们这就布置行动!”几个人都点头答应。

    .........

    特高课里,云蔚也正向武藤报告着什么。

    “大佐,已经放风好几天了,不过还是没人去接人,特务处不会是放弃了吧!”云蔚小心翼翼的问道。

    “放弃?不会!”武藤摇了摇头,“那个方途只是还没搞清楚我们的用意,多想几天,他会明白的!”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武藤接起电话,片刻后就露出微笑,开口道:“他们动手了!”

    “大佐果然神机妙算!”云蔚在一旁恭维道。

    “不急,这只是第一步,”武藤的脸上露出几分微笑,“只要这个方途接上了线,我不信他不受我们的摆布,除非,他愿意抛弃他所有的一切!”

    ............

    “六哥,人带回来了,出奇的顺利,根本没遇到任何问题!”

    半小时后,王剑秋等人扶着灰头土脸的孙越走了进来。

    “没问题就好,你们出去,我跟这位兄弟谈谈。”耿朝忠挥了挥手。

    众人走了出去,只留下了满身伤痕的孙越,他看了看耿朝忠,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方站长,赵科长已经牺牲了!”

    “我知道,”耿朝忠满脸沉痛的摇了摇头,“赵科长为国尽忠,死得其所,特务处上下已经开了追思会,他的家人也得到了妥善安置。”

    “还有一件事,”孙越的脸上有点犹豫,“我这回被放出来,是有问题的!日本人一定有什么阴谋,那个武藤,他还让我带话给您!您可千万不要上当!”

    “哦?带什么话?”耿朝忠露出好奇之色。

    “这.....”孙越有点犹疑,他不知道武藤葫芦里卖什么药,也不知道该不该把武藤的话带到。

    “说,我方途跟他斗了这么久,武藤有什么阴谋诡计,我都接着!”耿朝忠沉声道。

    “他说,”孙越咬了咬牙,终于开口道:“他让您给北平教育署署长赵可桢打电话!”

    “给赵可桢打电话?”耿朝忠皱了皱眉头。

    “不错,武藤就是这么说,本来我已经是垂死之身,可不知道为什么,武藤突然把我放了,还给我好医好药的养着,他还让我告诉您,我是他送给您的礼物,请您务必笑纳。”孙越满脸不解的开口道。

    “嗯,”耿朝忠沉吟片刻,拍了拍孙越的肩膀道:“这件事,你不用多想,你在那边受了不少苦,算得上坚贞不屈,我会把事情上报给南京,为你请功!你先呆在这里好好养伤,伤好了再做打算,如何?”

    “好,多谢方科长救命之恩!”孙越连忙低头称谢。

    “来人!”耿朝忠点点头,吩咐几个兄弟进来,把孙越扶了出去。

    等孙越出去,耿朝忠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容,他走到隔壁,拨通了北平教育公署的电话。

    片刻后,电话接通了,话筒里传来了赵可桢清晰的声音:“你好,我是赵可桢,请问您是?”

    “我姓方,打电话过来,是要多谢武藤先生的礼物。”耿朝忠话说的很客气。

    “原来是方先生!”对面的赵可桢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我等您这个电话好久了,武藤先生说,希望这个礼物您能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耿朝忠微微笑着,“看样子,武藤先生是想和我交个朋友?”

    “不错,武藤先生说了,他和方先生神交已久,愿意找个机会和方先生把酒言欢,他还说,时间地点由你定,他一定准时赴约!”赵可桢的声音传来。

    “那还是不必了,方某人感谢武藤先生高义,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此事还是就此作罢比较好。”耿朝忠冷笑道。

    “方先生不必着急,”赵可桢的声音徐徐传来,“武藤先生说了,他要跟您讲的事,关系到您的身家性命,还关系到您在南京的前途,请务必不要铿吝一面,否则,您恐怕会后悔。”

    “哦?这是在威胁我?”耿朝忠的声音里多出几分冷意。

    “并非威胁,而是......”赵可桢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武藤先生知道方先生的一些小秘密,有关岛城的一些往事,想必方先生会很有兴趣。”

第一二八章 威胁

    来了,果然还是来了!

    耿朝忠的脸上浮现着冷冷的笑意,嘴里的语气却格外的温暖:

    “这么说,赵先生,你是武藤派来的说客了?”

    “算不上什么说课,充其量只是一个中间人罢了!”赵可桢的声音也分外温暖,“还有,我觉得方先生的声音特别熟悉,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哈哈,赵先生对我来说同样如此,”耿朝忠笑了,“既然武藤先生盛情相约,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这样吧,我来北平的时间不长,具体的地点,就交给赵先生安排,三天后,我会再打电话过来,如何?”

    “那好,我会把方先生的意思转达给武藤先生,祝您一切顺利!”赵可桢笑呵呵的说道。

    “一言为定,赵先生,再见!”耿朝忠放下了电话。

    武藤找自己不意外,意外的是,他居然找了赵可桢当中间人,这倒有点意思了。

    北平教育公署里,赵可桢也放下了电话。

    “赵先生,那边怎么说?”旁边的一个黑脸汉子开了口,正是被武藤吩咐监视赵可桢的田中秀树。

    “对方本来不同意,但我说出岛城的事情后,他很快就答应了下来。”赵可桢看了眼前的田中秀树一眼,回答道。

    自从和武藤的那次会面以后,武藤就派了这个家伙守在了自己身边,美其名曰保护,但实际上还是对自己不放心。

    不过赵可桢倒并不在意,他现在的任务就是长期潜伏在日本人周围,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行动,这个田中秀树想跟,就让他跟着好了。

    只是,武藤让自己联系这个北平站的方站长是什么意思?

    化干戈为玉帛?

    低头想了想,赵可桢拨通了武藤的电话。

    .......

    8月7日下午5点半,北平东交民巷六国饭店门口,一名西装革履、头戴墨镜的绅士从黑色轿车上走了下来,他潇洒的扔给了司机一块大洋,走进了六国饭店一楼的宴会厅。

    宴会厅里正举行着一场别开生面的晚宴,来自北平各国使馆的名流淑女们正跳着热情洋溢的圆舞曲,一位位身着西装的洋人和中国人举着红酒杯,穿梭在大厅中间,偶尔遇到熟识的人,就停下来啜饮几口,一派热烈景象。

    墨镜绅士没有停留,穿过匆匆的人流,来到了宴会厅的西南角。

    坐在那里的,是一位着花格衬衫戴领结的四十岁左右男士,他脚尖微翘靠在椅背,夹着香烟的手指头懒散的搭在桌上,偶尔扫一扫四周的景物,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看到墨镜男士走过来,中年人微微欠身问道:“您好,请问您是?”

    “赵先生,别来无恙。”

    墨镜男士摘下了眼镜,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赵可桢面前赫然是燕京大学图书馆的那位周协理!

    “居然是你!”赵可桢指尖的烟头一抖,差点掉在地上。

    “赵先生,何必明知故问。”耿朝忠朝他眨了眨眼睛,又把墨镜戴了回去。

    “呵呵,”赵可桢笑了,接着端起桌边的红酒,喝了一口,笑道:“你知道我知道?”

    “从赵先生把女儿安排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不仅如此,我还可以确信,你不仅知道我知道你知道,还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耿朝忠笑着坐了下来。

    赵可桢也眨了一下眼睛。

    说话间,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又有一个身量不高,穿着马甲西裤的背头男士走了过来,笑眯眯的坐在了两人中间。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方站长了。”来人望着耿朝忠,友好的伸出了手。

    “武藤先生,幸会!”耿朝忠也伸出了手。

    两人简单一握,旁边的赵可桢却则站了起来,摊手道:“你们聊,我先出去一下。”

    武藤点点头,任由赵可桢走了出去,这才看着耿朝忠笑道:

    “方站长,赵先生安排的这个地方,你还满意吧!”

    “满意,当然满意,美国驻北平领事的晚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场所了!”耿朝忠淡然一笑。

    这个赵可桢,选择了美国领事的晚宴作为他和武藤的会面地点,可谓用心良苦。

    此时的美国,既是日本的资源供应国,又是中国的军火供应国,也是两国最不能得罪的中立国,在这个地方会面,完全可以杜绝双方产生一些不良的想法,更可以确保双方的安全。

    “方站长,提到岛城,你应该明白我邀请您的来意了吧?”武藤举起刚才赵可桢留下的酒杯,举了一举。

    “不是很明白,”耿朝忠摇了摇头,“但是这里的环境不错,我倒很有兴趣见一见传说中的武藤大佐。”

    “呵呵,”武藤笑了一声,“既然方站长不明白,那我不妨坦然相告,方站长在岛城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哦?”耿朝忠一愣,“我毕生从未到过岛城,武藤大佐也许搞错了什么吧!”

    “事到如今,方站长何必掩饰?”武藤依然是笑眯眯的表情,“您从党调处转投复兴社的时候,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上司作为投名状,这种魄力这种手段,就连我都不由得佩服三分。”

    “呵呵,”虽然发出笑声,但耿朝忠的脸上却毫无表情,他看着武藤,一字一顿的说道:“武藤先生,就算如此,您以为就可以凭这件事要挟得了我?”

    “当然不会,”武藤哈哈大笑,“您既然敢这样做,想必早已泯灭了各种证据,就算我把您告到党调处,又有谁能指认您就是那个三年前死在岛城的耿朝忠呢?!”

    “看来武藤先生还没有傻到家,”耿朝忠顿了顿,“那么,您到底想要什么?我可以给您一个机会,但只有这一个机会。要知道,我反出党调处这件事,虽然会给我带来一些麻烦,但还不至于动得了我。”

    “不不不,方站长您想错了,”武藤摆了摆手,“您是党调处或者特务处的人,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

    他顿了顿,继续盯住了耿朝忠的眼睛,低声道:“我看中的,是您不仅是党调处的叛徒,特务处的红人,还是赤党的精英啊!”

    耿朝忠的瞳孔猛地一缩,手掌不由自主的伸向了腰间,武藤却恍若未觉的继续说道:

    “方站长,您真的不必紧张,我要真的想让您死,只要把这个消息传扬出去,您就必死无疑!”

第一二九章 最失败的谈判

    “那可不一定,”耿朝忠冷笑,“你一个特高课的日本人说我是红党,你以为会有人信吗?”

    “也许代老板不会完全相信,”武藤笑了笑,“不过,我多少还是有一点证据的,只要代老板有一点点相信,那么,您在特务处里前途也就完了。我想,您不会乐意看到这个局面吧?”

    耿朝忠没再说话,举起杯中红酒,慢慢的饮了一口,这才开口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没什么,只求合作而已。”武藤看着耿朝忠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怎么合作?”耿朝忠开口道。

    “方站长果然快人快语,这份随机应变的本事,我们特高课里,恐怕找不到第二个,”武藤笑着说,“很简单,特务处里的情报和机密,您除了交给红党以外,也交给我一份。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你又能给我什么?”耿朝忠的表情依然冷静。

    “哈哈,”武藤不由得失笑,“方站长啊方站长,您的这句话可太让我失望了,这种情况下,您还能向我提什么要求?现实很明显,是我抓住了您的把柄,而不是您抓住了我的!”

    “不能吗?”耿朝忠在冷笑,“你抓住了我什么把柄,我是红党?告诉你,大不了一拍两散我离开特务处,我就不信,你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笑话,别以为抓住了我几个把柄就可以要挟于我,我耿朝忠不吃这套!”

    “这......”武藤的表情顿时一滞。

    耿朝忠说的好像挺对,如果他铁了心离开特务处,自己还真是什么都得不到。

    迟疑了好久,武藤才犹豫着开了口:“你们红党交给你的任务,你不做了吗?要知道,你已经潜伏到了如此之高的地位,我不相信贵方会让你半途而废,前功尽弃!”

    “当然做,”耿朝忠冷笑,“不过你也不想想,我在特务处里呆了这么久,真的就没半点后手?”

    “这......”武藤的表情再次僵住。

    确实,如果耿朝忠早已在特务处里埋伏下了别的暗子,那他离不离开特务处,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也就是说,自己很可能要挟不到对方!

    武藤的额头有冷汗滴下。

    他从没想到,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在这种生死操之于别人之手的情况下,对方竟然还能反击!

    低头思考了半晌,武藤终于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钦佩之色,低声道;“方站长,佩服,佩服!您能在党调处和特务处都坐到如此高位,果然并非侥幸!”

    “这种废话就不用说了,”耿朝忠不屑的笑了一笑,“在逆境中把握对方的心理,本来就是特务应该具备的能力。我猜,武藤先生做到特高课北平站站长,恐怕靠的不是自身能力,而是手下的帮衬吧?”

    “八嘎!”武藤勃然变色。

    这句话,不止眼前这个人说过,特高课的一些同僚也在酒后对他说过,但被朋友轻视他可以忍受,被敌人轻视还是头一回!

    “不不不,武藤大佐不必动怒,”耿朝忠哈哈一笑,“其实,我不是在侮辱您,我是在对您进行赞美。试想,如果不是您特别知人善任,又怎么能坐到现在的位置?要知道,没有人是完美无瑕的,您的用人能力,其实也是一种非常强大的能力!”

    “你!”

    武藤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种侮辱!

    但仔细一想,对方说的好像还蛮有道理!

    出谋划策自己靠的是江州一夫,执行任务靠的是自己从满洲带来的一些老兄弟,老实说,自己还真是靠着用人坐到现在的位置.......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武藤终于让自己镇定了下来,缓缓的开口道:“方站长,徒呈口舌之利有什么意思?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慢慢的谈出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这就对了嘛!”耿朝忠笑眯眯的说道。

    武藤心里有点憋气本以为是占尽上风的一次谈话,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搞到现在,不像是自己抓到了对方的把柄,倒像是自己有求于对方一样!

    “方站长,”武藤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说到刚才的事情,即使您在特务处安排了后手,想必也绝对达不到您现在的效果,这点,您不能否认吧?”

    “不好说,”耿朝忠摇摇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我培育的几个苗子都很不错,说不定将来的成就远超于我。”

    “方站长,你到底谈不谈!”武藤是真的怒了。

    “谈,怎么不谈?”耿朝忠无奈的摊了摊手,“说吧,您那边到底能提供什么,才能让我心甘情愿的为你服务?”

    “我可以给您提供一定的经费,另外,我还可以为你在北平的活动提供安全,我们甚至可以在北平友好相处,互相制造一些方便,如何?”武藤急切的开口道。

    这些都是他原本想施舍给对方的“恩赐”,现在却只能急吼吼的抛出来作为谈判条件,谈到这份上,武藤已经没有什么太多的耐心了!

    “行!武藤大佐果然快人快语,我们一言为定!”耿朝忠爽快的答应下来。

    “好,一言为定!”武藤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几个字。

    到现在他哪还不明白,对方根本是有备而来,自始自终都掌握着谈判的节奏,从开始的示弱到后来的奇峰突起,完全将整个环节把控在手中,自己根本像是一条被牵着走的狗,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太大意了!

    来的时候,自己以为胜券在握,根本就没做太多的准备,这才导致了局面的被动,不过.......

    武藤再次长出了一口气。

    利益方面,该得到的还是得到了,自己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够潜伏在特务处内部的内线,虽然谈判过程尴尬,但目的还是达成了。

    为了帝国的大业,自己受点屈辱又算的了什么?

    “大佐,我建议,我们设一个热线电话,万一有什么行动,我们可以互相配合,如何?”耳边又传来了耿朝忠热情的建议。

    “可以,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联系赵可桢,由他来负责我们之间的联络,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个保障。”武藤点了点头。

    “嗯,这是我的银行账号,您刚才答应的经费.....”耿朝忠又适时的递过一张小纸条。

    “放心,我会打给你的!”武藤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一三零章 云蔚授勋

    耿朝忠一笑,翩然而起,转眼就消失在了舞池中央.....

    片刻后,赵可桢走了回来,武藤示意他坐下,然后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低头问道:“赵桑,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

    刚才这个方站长一直戴着墨镜,武藤虽然觉得两人好像见过,但却始终无法肯定。

    “大佐,不是似曾相识,这个人我认识。”赵可桢回答。

    “你认识?”武藤一愣。

    “不错,此人就是燕京大学图书馆的协理,周宣合!”赵可桢斩钉截铁的回答。

    “周协理?燕京大学?”武藤眼中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桌子道:“不错,是他!我去燕京大学的时候他曾经接待过我,言语间还颇多讥刺,没想到竟然是他!”

    武藤看着窗外的人流,脸上露出感慨之色,叹息道:“是啊,我早该想到的,以前发生的几次案子都在燕大周边,我也曾经派人去探查过,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结果,没想到,此人竟然混入了燕京大学内部,这倒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不错,要不是我去燕京大学的次数不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是他。”赵可桢叹息道。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我一时也不会想到的。”武藤盯着赵可桢的眼睛说道。

    “既然选择了为帝国效力,赵某人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可桢的表情很镇定。

    “不错,不错,赵桑,我越来越欣赏你的识时务了。”武藤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情势逼迫,不得不为。”赵可桢回答道。

    其实耿朝忠刚才对他显露面目的时候,他也是吃了一惊,虽然两人都互相知晓对方的身份,但这个方站长对他表现出的信任和坦诚还是让他有点意外。

    难道,他就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把身份泄露给武藤?

    不过,刚才他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个方站长摘下墨镜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自己把这个信息泄露给武藤!

    很明显,他是在帮自己!

    武藤点了点头,这个赵可桢的表现很坦诚,也并没有否认是迫于复兴社特务处的压力才为帝国做事的。正因为如此,武藤反而对赵可桢又多了几分信任,他想了想,抬起头看着赵可桢说道:

    “赵桑,你我合作也这么久了,我一直都没请你帮我做什么事,不过最近刚刚到任的小泉领事刚好有一件事委托给我,您能否帮我办一下?”

    “大佐请讲,赵某必定尽力。”赵可桢抱了抱拳。

    “是这样,我们从满洲调来了一批老师,想要安排在北平的各所中小学,负责教授历史和政治课程,名为通识教育课,这件事在赵先生的职权范围之内,您是否可以帮忙安排一下?”武藤笑眯眯的说道。

    “这个......”赵可桢的表情有点犹豫。

    所谓满洲来的老师,就是经过日本人奴化教育的汉奸老师,他们教授的所谓所谓通识教育课,就是宣扬大东亚gr一类殖民思想的奴化课程。这种老师和课程初看好像并没有什么,但中小学是一个人世界观和国民身份认同培育的关键时期,一旦被日本人灌输了奴化思想,那后果可以说极为深远,说是贻害百年也不为过。

    比如朝鲜被日本殖民五十年后,新一代的朝鲜人已经完全认同了日本人的身份,甚至积极参加到了侵略中国的所谓“圣战”当中,这种事情,自己怎么可能答应?

    这已经完全超脱了一个中国人的底线!

    旁边的武藤看着赵可桢的神色,嘴角不由的露出一丝冷笑,缓缓说道:

    “赵先生,看来,你对我们大日本帝国还是不够信任啊!现在北平的中小学老师文化水平很低,普遍都是小学甚至高中学历,而我推荐给您的这批老师,最低的都有大专学历,由他们来负责对北平中小学生的教育,一定能极大的促进北平教育事业的发展,这种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赵先生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滚你妈的蛋!

    赵可桢的心里破口大骂,确实是利国利民,利的却不是中国,而是日本!

    虽然心里百般不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沉思了半晌,赵可桢终于迟疑着开口道:“大佐,并非赵某人不愿照办,而是北平各个中小学的老师名额早已满编,再往里插人,恐怕.......”

    “无妨,”武藤摆了摆手,“这点小泉领事早已想到了,他会为北平的各大中小学提供一笔资金,为他们扩大生源,多多招收学生,这样一来,既能提高北平的教育普及率,又能提高北平的教育水平,简直是功在千秋的大好事,这下,赵先生应该没有疑虑了吧!”

    “没有了!”赵可桢咬着牙回答。

    “那好,既然如此,你就抓紧去办吧!明天上午,你去一趟北平日本领事馆,小泉领事会和你详细谈一下,如何?”武藤笑眯眯的说道。

    “好,明天我就过去。”赵可桢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赵可桢离去后,武藤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冷笑。

    我管你是不是红党,只要你能为帝国办事,时间久了,你不是汉奸,也是汉奸!

    ........

    与此同时,西交民巷附近的一处不起眼的四合院中,耿朝忠正和云蔚相对而立。

    简短握手后,耿朝忠从怀里拿出一张委任状,站起来对着云蔚敬了个军礼,肃容道:

    “特务处北平站少尉情报员云蔚,接令!”

    “云蔚听令!”云蔚回敬。

    “云蔚自加入复兴社特务处以来,机智果敢,忠勇勤勉,成功打入日本特高课内部,功勋卓著,特授予九等宝鼎勋章一枚,职升两级,提升为上尉军衔,此致,敬礼,常凯申!”耿朝忠义正辞严的说道。

    “感谢党国栽培,感谢处座栽培,感谢六哥栽培!”云蔚严肃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严肃点,”耿朝忠也笑了,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勋章,别在了云蔚的衣领上,微笑道:

    “就为这个,处座专门让我在南京留了两天,向校长申请了这枚勋章,虽然只是个九等,但你一个少尉,不容易了。”

第一三一章 千古罪人

    “我记得,六哥在党调处的时候,可是得过一个六等的宝鼎勋章。”云蔚笑道。

    “你知道的不少,”耿朝忠笑了笑,“多少也算个荣誉,值得纪念,留着吧!”

    云蔚摇摇头,将勋章从衣领上解了下来,还了回去。

    “好,我先帮你收着,你现在是上尉军衔,等完成任务回来,估计中校也不在话下。”耿朝忠笑道。

    “索然无味。”云蔚摇了摇头。

    “为什么?”耿朝忠目光闪动。

    “六哥你连六等宝鼎勋章都不在乎,党调处的科长都不愿做,我拿这个东西还有什么意思?”云蔚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什么东西。

    “那不一样,毕竟是对日作战立下的功勋,不能说就毫无价值。”耿朝忠诚恳的摇了摇头。

    “六哥说话还是那么公道,但既然您认同特务处的价值,为什么还要加入红党?”云蔚问道。

    “我认同所有反日活动的价值,也绝不排除和任何抗日组织的合作,但这不代表我认同特务处,这完全不一样,”耿朝忠耸了耸肩膀,“起码,杀害杨杏佛先生这种事,我们是不会做的。”

    “嗯.......”云蔚点了点头,又问道:“六哥,红党的地工有没有什么要求?”

    “哈哈,”耿朝忠笑了,“也没什么特殊的,还是不纵不横,不泄密,不留文字,及时应变及时疏散这些,跟我以前教你们的没什么太大区别。”

    “就这些?”云蔚很怀疑。

    “当然,”耿朝忠摊了摊手,“都是特务,哪里有什么区别。如果非要说有,就是我们不准利用女色,不准搞暗杀。”

    顿了顿,耿朝忠的脸色认真了起来:“如果说要有不同,那最大的不同就是,信仰。”

    “信仰?”云蔚的脸色也认真了起来。

    “不错,信仰。”耿朝忠点了点头,拍了拍云蔚的肩膀,走出了屋门。

    屋子里,云蔚喃喃自语着,似乎在慢慢咂摸着这两个字。

    .......

    “老赵,回来了?”

    赵公馆门口,赵夫人雍婕正体贴的将赵可桢的外套脱下来。

    “嗯。”赵可桢的表情有点沉闷。

    “发生了什么事?”雍婕很敏锐的问道。

    “武藤今天下令,让我安排一些老师到北平的各个中小学。”赵可桢眉头紧锁的走进了客厅,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他想搞什么?”雍婕警惕的问道。

    “殖民教育。”赵可桢咬牙切齿的说出了四个字。

    “他们想把北平变成东北,想把中国变成朝鲜?”雍婕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错,”赵可桢的脸阴沉的像要滴出水来,“日本人已经准备对华北地区进行奴化教育,很明显,他们对中国的企图已经完全不再掩饰,恐怕用不了多久,日本人的铁骑就要占领整个华北了!”

    “那你怎么办?阳奉阴违?”雍婕秀眉一蹙。

    “只能先答应下来了......”赵可桢叹了口气,“不过,我绝不能让日本人的阴谋得逞!如果他们的阴谋得逞了,我赵可桢就是千古罪人!”

    “不能让他们得逞!这件事情,我们要向组织上汇报,哪怕离开北平,我们也不能做这种祸国殃民的事情!”雍婕的态度也很坚决。

    “不行,一有问题就找组织,这是在推卸责任!”赵可桢摇了摇头,沉声道:、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过了,这件事情,我走不走,日本人都会推动,与其如此,我们不如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你打算怎么做?”雍婕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知道,赵可桢一定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从两方面入手,一方面通知南京,这种事情,南京政府绝不会坐视不理,这个恶人就由他们来做,另一方面,我会暗地里引入我们自己的老师,冲淡那些奴化教育的影响!”赵可桢说道。

    “好办法!”雍婕的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我本来想通过这个方站长通知南京,不过,现在的问题很严重,”赵可桢却突然摇了摇头,低声道:“你知道,我今天见到了谁吗?”

    “谁?”雍婕问道。

    “就是那个燕大图书馆的周协理,也就是现在复兴社特务处北平站的站长,今天,武藤和他见面了!两人足足聊了快一个钟头,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赵可桢的脸色有点发青。

    “你是说,这个周协理投靠了日本人?”雍婕吃了一惊。

    “现在还不好说,”赵可桢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雍婕问道:“最近女儿怎么样?”

    “女儿?”雍婕有点诧异,怎么说着说着就到了女儿头上,顿了顿,才回答道:“女儿这几天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不知道怎么了,可能过几天就好了吧!”

    “让他以后少跟那个周协理接触,实在不行,我们就转学!”赵可桢斩钉截铁的说道。

    “转学?尔笙就剩下一年就毕业了!”雍婕吃了一惊。

    “我们不得不考虑这件事了,北平站的站长居然和特高课课长见面,我想了几天也想不清楚里面的路数。难道是南京打算和日本人全面停战?”赵可桢眉头紧锁。

    “有可能,”雍婕突然想到了什么,“南京正在调兵遣将进攻苏区,这个节骨眼上,说不定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今天的事情有点诡异,”赵可桢又摇了摇头,“今天见面时,这个方站长分明对我显示出了几分善意,但我是红党,这点他肯定是知道的,我有点搞不懂其中的意思。”

    “你不是说过了吗?南京也想利用你,从日本人身上获取情报。”雍婕说道。

    “对,是这个道理,”赵可桢拍了一下脑袋,微笑着看了夫人一眼,“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了,我倒有点忘了!”

    “你呀!”雍婕亲昵的点了一下赵可桢的额头,“你不是说过了吗?日本人想利用你,南京也想利用你,你正好利用其中的关系左右逢源。”

    “是,这是没错,”赵可桢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看今天这方站长的意思,是要帮我一把。这么说来,我倒可以和他见个面,好好谈一谈了!”

第一三二章 你们都是特务

    “嗯,不过见面的事情也不容易,那个日本特务一直跟着你,恐怕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雍婕说道。

    “说的也是,”赵可桢点了点头,低头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道:“要不,我让女儿传个消息?”

    “这...不好吧!”雍婕脸上出现犹豫之色。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动,赵可桢面色一变,雍婕也快速站了起来,向着门外走去。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雍婕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脸上露出苦恼的神情,回头道:“老赵,是尔笙,她应该听到了。”

    “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赵可桢愁眉苦脸的说道。

    “时间应该不短了,”雍婕的表情同样苦闷,“她是穿着袜子上来的,我听的出来。”

    夫妻两人满脸无奈的对望着,长期以来,他们夫妻间的谈话都会谨慎的避开女儿,没想到,今天竟然被女儿发现了!

    “我去跟她谈谈吧!”雍婕站了起来。

    “不,我去谈。”赵可桢按了按妻子的手臂,走向了门外。

    走到女儿的闺房门外,赵可桢轻轻的敲了一下门,低声道:“尔笙,睡了没?”

    “我睡了。”房间里传出赵尔笙慌张的声音。

    “尔笙,爸爸想跟你谈谈。”赵尔笙轻轻的说道。

    “不,我想睡觉。”赵尔笙的声音很坚决。

    “尔笙,我知道你听到了,”赵可桢叹息着,“你长这么大了,很多事情,我也该告诉你了。”

    屋子里一片沉默,过了好久,终于传出了女儿的声音:“爸爸,你进来吧!”

    赵可桢推开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台灯下,身穿睡衣的女儿正抱着膝盖靠在墙角,她的眼睛有点茫然,似乎完全失去了方向。

    赵可桢轻轻的走到女儿的床边,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许久许久,赵尔笙突然“哇”的一声,扑进了父亲的怀里,痛哭起来。

    “女儿啊!”赵可桢轻轻的抚慰着女儿娇弱的脊背,“之前你还小,我本来打算,等你大学毕业了,我就告诉你,没想到,我的女儿很聪明,这么快就知道了。”

    “你骗人,你根本就不想告诉我!”赵尔笙一抽一抽的哭泣着。

    “没有,我真的是想等你长大一点了才告诉你。”赵可桢辩解道。

    “瞎说!”赵尔笙突然抬起头来,一下子跳到了墙角,脸上的泪痕却掩饰不住眼睛里的聪慧,“我知道,你们有纪律,就算是亲生女儿也不能告诉!还有,等我大学毕业了,你就要把我送到国外,你们就是想瞒我一辈子!”

    赵可桢的表情一滞,女儿说的对,他们夫妻俩还就是这么想的。

    “从小到大,你们都在骗我,每个周末,你都会开车带我和妈妈出去玩儿,但一出去,你就丢下我们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现在知道了,你一定是出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赵尔笙毛茸茸的眼睛瞪的像一头小老虎,“还有,经常有人三更半夜的来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赵可桢无言以对。

    “我早就发现你有问题!”赵尔笙叉着腰站在床上,指着赵可桢义正辞严的说道。

    “好,好,好,女儿真聪明,像我。”赵可桢无奈的说道。

    “不,我不像你,你一点都不聪明!”赵尔笙咬牙切齿的看着赵可桢,接着又看了看屋外,“妈妈才聪明!我一直都觉得你有问题,但从来没觉得妈妈有问题,今天我才知道,你们两个都在骗我!”

    “.......”

    “女儿,”屋门被推开了,雍婕也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既温柔又骄傲,“我的宝贝女儿,你最像妈妈了,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是不是?”

    赵尔笙没有理她,突然抓起床上的枕头,被子,所有能抓的东西都被她抓了起来,一股脑儿的扔向了雍婕,满脸愤怒的吼道:

    “你是特务,我妈是特务,周协理也是特务,我认识的人都是特务,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真的!”

    “闭嘴!”“你小声点!”

    夫妻两人同时怒斥。

    赵尔笙被两个人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嘴一扁,看样子又要哭起来。

    “乖女儿,别闹了,”雍婕轻轻的拨开了赵尔笙扔过来的枕头,走到了床边,低声道:“至少,我们对你的爱是真的。”

    “哼!”赵尔笙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女儿,”赵可桢一把揪住女儿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脚丫,连拖带拉的把她揪了过来,“你也别生气了,你这不已经知道了吗?”

    “知道有什么用,你们以后还会一直骗我,这个家里,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赵尔笙闭上了眼睛。

    赵可桢和雍婕对视了一眼,两人缓缓的点了点头,雍婕这才坐到床边,搂住了女儿的肩膀,低声说道:

    “女儿,现在我告诉你,我们两个,都是红党。”

    “我已经知道了!”赵尔笙气鼓鼓的说道。

    “尔笙啊,你既然知道了,你就应该理解我们,我们的工作有特殊性,很多事情是不能告诉家人的。这不只是出于保密,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赵可桢也在旁边说道。

    赵尔笙没有说话,先是看了看赵可桢,又看了看雍婕,然后很严肃的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会不会杀我灭口?”

    “........”

    “你们不回答,就是默认了?”赵尔笙愤怒的盯着眼前的两个大人。

    “怎么可能!”夫妻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那还好,算了,我原谅你们了!”赵尔笙挥了挥手。

    “你......”赵可桢无言以对。

    “乖女儿,”雍婕却笑了,她捏了捏女儿的脸,低声道:“女儿,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这件事泄露出去该有多危险,以后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件事。”

    “我不会。”赵尔笙挤出三个字。

    “对了,”赵可桢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满脸严肃的盯着女儿的眼睛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周协理是特务的?”

    “他告诉我的呀!”赵尔笙满不在乎的说着,“我已经发现他不对劲,他知道骗不了我,就告诉我了。”

第一三三章 面见赵可桢

    “你这么厉害?”赵可桢很怀疑。

    “当然了。”赵尔笙歪着头看着父亲。

    “那好,我交给你一个任务。”赵可桢严肃道。

    “知道了,不就是要见面嘛,明天放学的时候你来接我,然后我让他跟着我上车,你们在车上谈好了。”赵尔笙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很懂啊!”赵可桢脸上露出惊异之色。

    “能有多难,”赵尔笙撇了撇嘴,“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赵尔笙挥了挥手。

    夫妻两人又对视了一眼,然后无奈的走了出去。

    “这孩子,很聪明,一点都不像你。”刚出门,雍婕就突然说道。

    “什么话!”赵可桢怒了,狠狠的瞪了雍婕一眼。

    “不过也不像我,”雍婕紧跟着摇了摇头,“她的心理素质真的很不错,一点都不像我。”

    “那咱们这女儿,到底像谁啊!”赵可桢哀叹着。

    .........

    “周协理,早啊!”

    第二天一大早,赵尔笙就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图书馆。

    “早啊,赵小姐......”耿朝忠百无聊赖的回答。

    耿朝忠有点头疼。

    显然,自己的拒绝并没有让赵尔笙放在心上,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跟你说个事。”赵尔笙却没有在乎耿朝忠想什么,直接来到了耿朝忠的办公桌面前,托着下巴专注的看着他。

    “说吧,借什么书?茶花女还是呼啸山庄?”耿朝忠头也不抬的说道。

    “都不是,我爸要见你。”赵尔笙严肃的说道。

    “你爸?”耿朝忠抬起头。

    难道赵可桢把事情全都告诉他女儿了?

    “对,我爸,”赵尔笙稚嫩的脸上依然严肃,“今天晚上我不住校,我爸会开车来接我,你跟着我上车,我爸有事跟你谈。”

    “谈什么?我跟你爸又不熟?”耿朝忠无言。

    “但我跟你熟,我爸跟我也很熟,我就是你们俩的中间人,”赵尔笙一本正经的说着,“还有,谈的是国家大事,很重要,有关日本人对我们中国人进行殖民教育的事。”

    “你......”耿朝忠惊异的抬起了头。

    很明显,这个小姑娘知道很多,但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都知道了,”赵尔笙神秘的朝耿朝忠眨了眨眼睛,“我告诉你,最好不要得罪我,你的所有秘密都被我藏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会把你的秘密发给报社,到时候,你一定会被开除!”

    “你.......”耿朝忠的脸色有点发青。

    “还有,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和我爸之间的单线联络人,你可以完全的信任我,好了,注意保密,再见!”

    说完,赵尔笙挥了挥手,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只剩下耿朝忠呆若木鸡的坐在那里。

    耿朝忠使劲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又拧了自己一把。

    他怀疑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这太荒谬了!

    荒谬到自己根本无法相信,他怀疑,即使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都没人相信!

    我特么!

    .......

    下午五点半,赵尔笙果然准时来到了图书馆外面,远远的就开始向耿朝忠眨眼睛,耿朝忠无奈的站起来,跟着赵尔笙往外走。

    到了校门外面,果然有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那里,耿朝忠示意赵尔笙先进去,自己单独往外走了一里地后,才钻进了等在一旁的轿车。

    轿车里,赵可桢坐在前排开车,后排坐的是赵尔笙。

    “怎么?有盯梢?”赵可桢问道。

    “嗯,燕大门口那个特别警所,里面的所长罗永乾,我怀疑是武藤的人。”耿朝忠说道。

    “嗯,方站长果然谨慎,”赵可桢点了点头,“相信方站长知道我是红党的人了吧!”

    “知道,上面刚开始派人刺杀你,任务的接收人就是我。”耿朝忠说道。

    “你要杀我爸?”身旁的赵尔笙瞪大了眼睛。

    “别插嘴,”赵可桢吩咐了赵尔笙一句,也不理会女儿气恼的表情,继续说道:“你既然能登门入户,取我的性命应该不难,但你一直没动手,我想知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看在尔笙的面子上,我不想亲自动手,所以交给了赵利君,就是被特高课抓住的那个。”耿朝忠淡淡的说道。

    “哦,我女儿的面子挺大啊!”赵可桢似笑非笑的说道。

    “如非必要,我不会杀中国人。”耿朝忠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情。

    “就连代老板的命令你都敢拒绝?”赵可桢呵呵一笑。

    “代老板并没有让我亲自动手,”耿朝忠撇了撇嘴,“杀人,并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那我还是感谢你,”赵可桢笑了,“不过,我想,你恐怕是早就想到,代老板并不是真的想杀我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耿朝忠也笑了,“代老板吩咐了,只要你不损害党国的利益的同时,还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有关日本人的情报,杀不杀你无关紧要。”

    “那好,情报来了,”赵可桢熟练的驾车绕北平兜着圈子,“日本人给了我一个任务,要我在北平的中小学安插一些东北来的教室,对北平的学生进行殖民教育,这件事,你最好问问代老板的看法。”

    “我会禀报给代老板,但什么时候会有行动,我不能确定。”耿朝忠说道。

    “我只是跟你说一声,动不动手,选择权在你们。”赵可桢淡淡的说。

    “还有别的事吗?”耿朝忠似乎想要结束这场谈话。

    “有,”赵可桢目视前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我想请你保护好我的女儿,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我想要你帮我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爸!”旁边的赵尔笙说话了。

    “我答应你,”耿朝忠点头,“我们特务处的宗旨是驱除日寇,复兴中华,保护民众,你的女儿不是红党,也并非叛逆,自然在我的保护范围之内。”

    “好,方站长,我有点喜欢你了,”赵可桢的表情有点复杂,“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我有的时候也在想,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们是叛逆,”耿朝忠的表情也有点复杂,“攘外必先安内,内部不靖,谈何抗日。”

    “叛逆吗?”赵可桢苦笑,“我记得,曾经我们的关系很好。”

    “那是曾经。”耿朝忠只说了四个字。

    “方站长也是黄埔毕业吧?”赵可桢似乎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是。”耿朝忠的回答依然很简洁。

    “黄埔前四期的教官,绝大部分是**人,”赵可桢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记得,当年从北平去黄埔的学生,我还是面试官之一。”

    “北伐的时候,你们有功劳。”耿朝忠叹了口气。

    “是有功劳那么简单吗?”赵可桢呵呵一笑,笑容里有点悲色,“丁泗桥,贺胜桥,北伐的哪一场关键战役,不是我们**人敢死队冲锋在前,华阳道不是我们**人,你们那个委员长,能活到现在吗?”

    耿朝忠沉默不语,赵尔笙也在静静的倾听,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说起往事。

    “委员长也没有难为救他的人。”耿朝忠又叹了口气。

    “算了,不说这些了,”赵可桢摇了摇头,“我想你清楚,是谁对不起谁。”

    “赵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耿朝忠岔开了话题。

    “嗯。”赵可桢找了个胡同,停下了车。

    “再见。”耿朝忠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爸爸,周协理是黄埔军校毕业的?”看着耿朝忠的背影,赵尔笙问道。

    “是啊,黄埔军校,呵呵,黄埔军校。”赵可桢苦笑了一声。

    “我听说,黄埔军校里的学生,都是能文能武的高材生。我去上海的时候,听人说,很多女学生都想嫁给黄埔军人。”赵尔笙眨着眼睛说道。

    “你听谁说的?”赵可桢回头看了女儿一眼。

    “报纸上说的啊!”赵尔笙回答。

    “你长大了,嫁谁都好,就是别嫁军人。”赵可桢面容有点严肃。

    “为什么?现在都说,嫁给军人是荣誉。”赵尔笙有点不以为然。

    “因为,军人.......”赵可桢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

    耿朝忠在路边切了两斤杂碎,用油纸包了,拎着慢慢走。

    赵可桢显然是想争取自己,否则根本不会对自己说这些。

    但自己当然不能告诉他,两人都是同路人,甚至,王剑秋都是在自己的保护下才得以生存。

    还有那个小姑娘......

    耿朝忠不知道赵可桢为什么还把她留在这里,按照纪律,一旦身份泄露给家人,那是一定要酌情转移的,还把这个小姑娘留在这里干什么?

    赵可桢不头疼,自己头疼啊!

    走了几步,来到了王剑秋的货栈,一帮人刚刚歇工,正坐在院子里吃饭,看到耿朝忠进来,不由得都站起身来。

    “坐,坐,”耿朝忠笑眯眯的走到桌子上,把油纸包放到桌面上,“切了几斤杂碎,熟的,大家都倒着吃了!”

    “谢谢六哥!”几个人齐声答应。

    “孙越,你的伤怎么样了?”耿朝忠看向刚刚从日本人那里放回来的孙越。

    “好多了,这狗日的日本人治伤还真有一套。”孙越被打得猪头一样的脸消肿了不少,看上去清秀了很多。

    “哈哈!“众人一阵大笑。

    “六哥,有事?”王剑秋看耿朝忠进来,早就加快了速度,几下扒拉完碗里的饭,跟着耿朝忠进了屋子。

    “大事没有,小事有几桩,”耿朝忠看了看屋外的兄弟们一眼,低声问道:“呆了这几个月,有没有人注意这里?”

    “没有,大家都是真枪实弹的干活,应该没什么问题。”王剑秋说道。

    “嗯,”耿朝忠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存款单,低声道:“这是三千大洋,你多物色几个屋子,买下来让弟兄们变换身份搬进去。”

    “搬家?为什么?”王剑秋有点诧异。

    “这日子待久了,怕不安全,早做点准备。再说了,以弟兄们的能力,老做苦力也不是个办法。”耿朝忠说道。

    “那好,我去做。”王剑秋点头答应。

    “不过,房子买好了,人要慢慢走,这边不能一次都走尽,明白吗?”耿朝忠嘱咐道。

    “这个我明白。”王剑秋答应道。

    “还有,等会儿吃完了,让兄弟们进来,我有话要说。”耿朝忠说道。

    王剑秋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耿朝忠摸着怀里的几张美金,暗自沉思。

    武藤这小子动作倒是很快,昨天说要打款,今天上午就到了账上,整整六千大洋,算得上一笔巨款了,看来,他对自己倒很重视。

    过了一会儿,几个兄弟都走进了屋子,耿朝忠拿出剩余的价值三千大洋的美金,往桌子上一拍,朗声道:

    “最近从日本人那里发了笔小财,今天过来,正好让大家分了,不多,每人300美金!”

    众人都是一阵发呆,这六哥前段时间刚分钱,怎么现在又要分?

    “别愣,都拿着了!”耿朝忠下令道。

    几个人这才走到桌子前,把钱都分了,只不过,上面还多留了一份。

    “好了,你们先走,孙越留下。”等众人拿了钱,耿朝忠摆了摆手。

    等众人离开,耿朝忠讲桌上的钱推过去道:

    “孙越,这份你拿着,给还在日本人手里的那个兄弟老家打回去。”

    “大哥,他,他叛变了!”孙越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

    “我知道,听我的,打回去。”耿朝忠冷冷的说道。

    孙越有点发懵,特务处家法,叛变者一律制裁,不株连就不错了,还要给他分钱?

    “他已经叛变投敌了,这样也要分钱?!”孙越忍不住质疑。

    “投降了的,在我眼里也就是死了,怎么,你有意见?”耿朝忠冷冷的看了孙越一眼。

    “没意见.......”孙越低下了头。

    “孙越,投降过去的兄弟,只要没对我们造成实质损害,那我只当他是殉国,不当他是叛变!以后见了面,那就是各为其主,绝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你明白吗?!”

    “明白!”孙越连忙低头答应。

    “还有,从今天起,你乔装了在外面,这家伙投靠日本人,一定就在附近,你找出来,告诉他这件事情,让他来跟我见一面。”耿朝忠说道。

    “明白!”孙越眼睛一亮,他有点明白耿朝忠的意思了。

第一三四章 礼物

    “六哥,王站长来了。”

    这边耿朝忠在吩咐孙越,那边王剑秋走了进来。

    “王站长来了?快请进!”耿朝忠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片刻后,王天木头戴礼帽,背着双手走了进来,看到耿朝忠,脸上马上露出笑容,朗声道:“方兄弟,久违了!”

    耿朝忠挥手把孙越打发了出去,两人坐到一起,王天木脸上露出几分惭愧之色,低声道:“不好意思了兄弟,我也不知道处座会这么安排。”

    王天木说的是处座安排耿朝忠卸任北平站代站长的事。

    不过耿朝忠显然不以为意,他摆摆手失笑道:“天木大哥,你这就没意思了,上海北平天津南京的站长,哪个不是中校?我一个少校衔,能当代站长,已经是抬举我了!”

    王天木也是一笑,复兴社特务处对全国各地的站长职级都有不成文的规定,北上青天,武汉南京这类城市都必须是中校以上军衔,极少有可能是少校衔的。

    不过这种主政一方的经历,对日后提拔一定是加分项这点倒是肯定的。

    “对了大哥,这个点我要慢慢撤了,这几个人手您要用,随便挑。”耿朝忠指了指外面的几个兄弟。

    “你就这几个人,我再挑,你不成光杆司令了?!”王天木失笑,“你放心,我这回从南京带来了不少精兵强将,不把武藤整倒绝不善罢甘休!”

    “那就好,”耿朝忠也点了点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道:“差点忘了,7月份又有特训班毕业,您这回应该是挑了不少好苗子吧!不行,我也得回去一趟!”

    “哈哈,”王天木哈哈大笑,拍了拍耿朝忠的肩膀道:“迟了,好苗子早就被沈醉他们挑完了,你现在去,只能找一些杭州警校的学生了!”

    “沈醉这混蛋,上回回南京跟他喝酒,这事他一口都没提,简直混账!”耿朝忠想起前段时间在南京见沈醉的情况,不由得脸露愠色。

    “你骂他没用,这几年谁不是拼命的往手底下搂人,”王天木笑笑,“杭州警校,武汉警校,上海警校,这几年几个警校的毕业生都快被抢空了,以前还能从处座手底下划拉几个黄埔毕业生,现在呀,处座手攥的死死地,根本弄不到人。”

    说起特务来源,两人不由得都唏嘘不已。

    早几年的特务处人员,几乎是一水的黄埔生,不过这几年不同了,全国各地都在建分站,单就江苏一省,镇江,无锡,哪个地方不都得设点,黄埔生又能有多少?

    好的黄埔生早都被派到各地独当一面,现在能分到警校生就不错了,像一些小城市,有时候就连巡警和退伍军人也都招一些。

    谈了一阵子,耿朝忠突然感叹道:

    “大哥,这么招人,内部安全恐怕是个隐患啊!”

    “是啊,日本人和红党不用说,就连cc系也得防着,尤其是cc,他们也从警校招人,我们的人和他们的人好多都还是同学。”

    王天木的表情也凝重起来,特务机构,最怕的就是被敌人潜伏渗透,这么大规模招人,确实是个隐患。

    “大哥有没有和处座提起?”耿朝忠目光闪动。

    “提了,现在缺人手,暂时没什么办法。”王天木叹了口气。

    “那大哥有没有想过,我们在扩大规模,日本人也在扩大规模?”耿朝忠突然开口道。

    “什么意思?!”王天木眼睛一亮。

    “大哥和武藤斗了这么久,相信武藤那边的人员也不是毫无损失,您就没想过打入到特高课内部?”耿朝忠慢条斯理的说道。

    “谁说没想过!”王天木恼恨道,“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懂日语,懂隐蔽的人才可不好找。我曾经在东北物色过一些人员,合用是合用,不过政治上不可靠,我怕到时候弄巧成拙。”

    “我有一个人,想要推荐给王大哥。”耿朝忠慢吞吞的说道。

    “谁?”王天木眼神一凝。

    “他叫云蔚,九期的,就最早跟我的那批。”耿朝忠说道。

    “哦,那几个人啊!你刚进黄埔的时候经常跟他们一块,后来一直没见着他们,我还以为他们牺牲了!”王天木眼神微微一沉。

    “没有,云蔚现在就在北平特高课,就在武藤的身边。”耿朝忠说道。

    “什么?!”王天木一下子跳了起来。

    “王大哥您别激动,他是在您离开北平后进的特高课,也没多久。”耿朝忠淡淡的说道。

    “你训练他多久了?”王天木双目紧紧的盯住了耿朝忠。

    “接近两年,一二八事变一结束,我就让他混入了虹口区的日本人侨民区。”耿朝忠回答。

    “你,你,你……”

    王天木瞪着耿朝忠,连说了三个“你”字,这才感叹道:

    “小耿,你可真是深谋远虑啊!”

    “谈不上,胡宗南长官说过,中日必有一战,早做准备不是坏事。”耿朝忠一笑。

    王天木突然站起来,走到耿朝忠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不是推荐人才给我,你是给我送礼啊!”

    “人才,就是拿来用的,我用和王大哥用,都一样。”耿朝忠笑了。

    “够意思,”王天木的表情分明有点感动,他注视了耿朝忠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兄弟啊,我怎么有点看不透你了!”

    “有什么看不透的?五谷杂粮,逃不开人间烟火。”耿朝忠呵呵一乐。

    “不不不,”王天木摇摇头,“我是真的有点看不懂你。”

    “实不相瞒,是处座让我配合大哥你行动的。”耿朝忠说道。

    “那也不容易了,”王天木摇摇头,“兄弟,我记你这份情。”

    王天木很清楚,这种内线都是由上线直接掌握,共享情报可以,但绝不会轻易移交给别人,这可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大哥您见外了,”耿朝忠的目光里露出几分狠厉,“大哥,我知道世维兄弟死在武藤手中,您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今天送您这件礼物,是想帮您了结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王天木凝神问道。

    “干掉武藤!”耿朝忠回答。

第一三五章 武藤必须死

    “干掉武藤?”王天木一愣,但马上摇头道:“武藤不好杀,再说,江西那边委员长指挥五路兵马已经包围了红匪,处座也绝不会同意在这节骨眼时候惹恼日本人。”

    “如果武藤不是我们杀的呢?”耿朝忠问道。

    “你什么意思?下毒?暗杀?”王天木眉头一皱,紧接着摇头道:“不行,这么一来,我们打进特高课的棋子就废了,你培养这么一个人不容易,不能就这么浪费掉。”

    “这两点肯定不行,”耿朝忠表示赞同,“但我们是否可以制造一个机会,让武藤

    死的明明白白?”

    “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鬼主意了?”王天木看了耿朝忠一眼。

    “有就好了,”耿朝忠摊了摊手,“这武藤胆子很小,只要出去,总有人在周围保护,杀了人也很难逃的掉,要不得话,我前段时间就动手了。正因为好几天都想不到办法,这才拿出来和王大哥商量一下。”

    “车祸?”王天木嘴里蹦出两个字,“让云蔚破坏武藤轿车的制动装置。”

    “不行,这种对付一般人还可以,对付不了武藤。”耿朝忠摇头。

    王天木问缓缓点头,确实,一般的手段只能对付一般人,对身经百战而又训练有素的特务,恐怕很难成功。

    “算了,等等吧!”王天木摆了摆手,“大局为重,等灭了红党,我们再和日本人撕破脸不迟。”

    “王大哥,等灭了红党,恐怕我们就再也杀不了武藤了!”耿朝忠突然站了起来,在地上走了几步后,才继续说道:

    “王大哥,实不相瞒,我杀武藤,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武藤恐怕很快就会离开北平!”

    “他要离开北平?”王天木惊道。

    “不错,云蔚告诉我,武藤已经受到了日本特高课上面的嘉奖,估计很快就会调往上海。”耿朝忠正色道。

    “有这种事?”王天木皱了一下眉头。

    “不错,”耿朝忠看了看窗外,“消息不会有假,一旦武藤调动,再想杀他恐怕很难。大哥你也知道,上海特高课的力量该有多强大。”

    “嗯……”王天木陷入了沉思。

    武藤,几乎让王天木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上次的失败,令王天木在特务处的威望也受到一定冲击,如果能一雪前耻,他不介意干掉武藤,关键是,能否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完成此时。

    过了好久后,他才双目直视耿朝忠问道:“你想怎么办?”

    “十面埋伏。”耿朝忠胸有成竹的说道。

    ……

    两人足足商量了两个多小时,王天木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而耿朝忠的脸上不由得也露出微笑。

    杀武藤,是他在岛城的时候就定下的策略。

    原因很简单,江州一夫的死,必然会给武藤敲响警钟,尤其是云蔚提供的消息表明,武藤有极大可能已经怀疑自己是红党,况且,江州一夫留下的资料还在武藤手里,只要武藤肯下功夫,再次查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根本不是难事,这种情况下,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以,自己才索性让云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武藤,这样一来,至少可以暂时把武藤稳住。

    说穿了,这是一个骄敌之计,目的就是让武藤对自己放下心来。

    但即便如此,自己也绝不可能容忍武藤继续活下去,谁也不知道武藤什么时候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土肥原,一旦告诉土肥原,那自己的身份必将暴露!

    换句话说,现在的自己,其实一直都在于时间赛跑!

    所以,武藤必须死,越快越好!

    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耿朝忠能想到的最快的办法……

    其实,在六国饭店与武藤见面的时候,耿朝忠就已经忍不住杀心,但武藤非常谨慎,选择的地点非常安全,况且在自己不出面的情况下,武藤也根本不会露面,这才有了之前的那次见面。

    低头继续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计划,耿朝忠这才站起身来,他需要利用所有的有利因素完成这次绝杀!

    ……

    “还没有先生的消息?我有重要情况需要禀报!好,先生回来的时候,请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

    北平特高课里,武藤放下了手中的电话可惜,土肥原先生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能见到他就好了。

    自己策反利用方途的计划,一直都没来得及汇报给土肥原先生,关键就是,土肥原先生太忙了,并且也决不允许任何人探查他的下落。

    武藤叹了口气……

    没有了江州一夫的第九天,武藤仍然无法适应。

    耿朝忠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个因人成事之徒,但武藤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耻辱,相反,他还很自豪。

    熟读三国演义的他很明白,刘备之所以能成就大业,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大本事,而是因为他善于用人,武藤对自己这方面的能力一向很自信。

    所以,他叫来了自己现阶段最信任的人。

    “渡边,你觉得,这个方站长,能否真正的为我所用?”武藤的手指头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看着面前的云蔚。

    “大佐,属下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不赞成您这么做,”云蔚谨慎的开口了,“此人极度危险,我必须提醒您,如果他狗急跳墙想要杀人灭口,我不排除他向您动手的可能。这种人,是绝不允许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的!”

    “你说的没错,我何尝不知道这点,”武藤点了点头,“只是,他所处的位置太诱人了,他活着能提供给我们的东西,远远要超过他死去所能提供的。”

    “但我还是担心您的安全…”云蔚担忧的说道。

    “我不会给他机会,”武藤冷笑了一声,“如无必要,我不会跟他见面,还有,只要他接受了我抛去的诱饵,那他只会越陷越深!”

    “嗨依,属下明白。”云蔚低声答应道。

    武藤点点头,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抬头道:

    “渡边,你安排几个人,安插到燕大警所的罗永乾那边,做好监视方途的工作,方途如有异动,格杀勿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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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行1933介绍:
英雄无名,潜行狙击,一个多面间谍的传奇人生!接前作《潜行1929》,此为续作。潜行1933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潜行1933,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潜行1933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