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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人矣全文阅读

作者:忻卓郁     归人矣txt下载     归人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6.有备而来

    女生默默地慢动作地吃着她的东西,耳朵却灵敏地听着卓然与秦姬的对话。

    秦姬跟卓然寒暄了几句家常话后,看得出卓然并不是很感兴趣,最终还是挑开了沉重的话题,毕竟卓然给她的这次一起吃饭的机会很难得,她再不进入正题,卓然都要吃完饭走了。

    于是畏畏缩缩地开口:“小然啊,对不起,妈妈当年太年轻,看不明白很多事,事业正处在上升期,就觉得带着个孩子累赘,所以才说什么也不要你。

    我知道我不能原谅,当你父亲说你丢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自己做了多么混蛋的事。我也不求你原谅,只是偶尔能不能这样跟妈妈吃顿饭,一个星期一次就行,你若嫌多,一个月也行,或者半年,别再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好不好?”

    秦姬说了这么多,卓然一直低着头吃饭,没有要理她的迹象,她不禁着了急。

    “小然,我……”

    结果她再次开口,没蹦出几个字,卓然抬起头来望向了她,一脸冷漠地打断:“错了。”

    “嗯?”

    秦姬不解,卓然擦了擦嘴又说:“不是我从你的世界里消失,是你先从我的世界里消失的。”

    “我,抱歉,我又说错话了。”

    “我吃好了,后边卓越还给我安排了很多事,就不等你了。”

    “等,稍微等一下。”

    秦姬猛得抓住卓然欲起的胳膊。

    卓然其实根本没着急的事,此时店里人也已多,就没敢闹出大动静,又老老实实坐好。

    “还有什么事?”

    “就…就是顾姑娘的事?”

    一听到顾姑娘,卓然本能地四处瞅了瞅,见没有奇怪的人,才说:“她有什么事?”

    秦姬突然凑近他,一脸的认真:“你是不是喜欢顾姑娘?”

    卓然万万没想到母亲要跟他说得关于顾简的事是这种,他还以为她也跟父亲一样,让他不要再管顾简的事,彻底跟顾简断了关系呢。

    他惊讶之际,秦姬继续说着:“虽然你父亲没明说,还让我劝你不要理会顾姑娘的事,但我能从你为她做的那些事情里听出来,你是喜欢她的对不对?”

    “我……”

    “不要说因为她当了你十来年的姐姐,你把那种感情当作亲情。那为什么天天那么多女孩往你身上凑,你都不理不睬。

    你骗不了我的,我经常拍电视剧,遇到你这种起初不承认,后边追的死去活来的人多了去了。况且你知道顾姑娘跟江家的大儿子是假结婚,你在等她。”

    假结婚……

    卓然后边的短发女生听到这三个字,差点没把刚喝到嘴里的豆浆喷出来。

    亲耳听到卓然是顾凡的事就已经够让她惊讶的了,结果江时易和顾简居然是假结婚??而顾凡还喜欢他姐?

    可真是有趣呢,都不用她乱搅和,卓然他们这群人的关系就够乱的。

    卓然并没有明确承认,声色生冷地跟秦姬说:“那不是你该管得事。”

    卓然说着已站起来,秦姬本能地又拽住他,着急地说:“我没有让你难堪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你要是真喜欢她,就该大大胆胆的追求。

    千万不要小看细水长流,再讨厌的人,通过长期接触,只要对方不是真正的坏人,都有可能改观,喜欢,爱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我听说江家那个大儿子对顾姑娘做的事情也不少,女人的心又软,比你们男人还要容易动感情,所以啊,别以为以假婚姻开始的婚姻最后成不了爱情。”

    整天泡在爱情剧里,一谈起这些秦姬的话没完没了,但她们站起来后,就会有人瞄准她们的座位。

    即便她们有所掩饰,也经不起长时间被人们注视,有些人就跟拥有火眼晶晶似的,没看几眼就认出了她们,突然放下碗筷跑过来大喊:“您是秦姬吧?您本人的身材可真好。”

    只要有人起头喊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哪怕他们觉得不可能,秦姬和卓越的儿子不会来这种地方吃饭,但还是禁不住好奇,都拥了过来,没多少功夫本来就拥挤的小店,开始变得熙熙攘攘,很难出去。

    而若不是有人冒出来,秦姬还要对卓然教育一通。

    卓然也没有想到,差一点就安安静静地走了,临走时还闹出这么一出。

    当他想护住秦姬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让开让开,急着上班呢,老板,都闹成这样了,就不管管啊?”

    女孩蛮横地拨开人群,从卓然旁边经过时,卓然注意到那女孩有着一头利索的短发,戴着一个米色鸭舌帽和一副大宽边的四方形米色墨镜,抹着烈焰红唇,虽看不到她下半身的穿着,但从女孩上半身的装扮上,他可以猜测出,女孩应该是穿了一身米色的西装。

    那一走出来,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哪怕不是明星,也引走了很多人的目光。

    卓然趁机在有部分人们被那女孩吸引过去时,拽着秦姬的胳膊,逃了出去。

    出了门,害怕被人追出来,两人没有多少告别的话语,秦姬对卓然说了声谢谢,以后再联系,便跑去找经纪人的车。

    而卓然考虑到有人会认出他的摩托车,来时并没有把他的摩托车停在近处,走去找摩托车时,身后随着高跟鞋咔咔走来的声音,也传来了一句:“不谢谢我吗?”

    因为那女孩的声音有些耳熟,卓然迟钝了几秒还是回了头,果真转头一看,说那话的人就是刚刚早餐店里那个气质看起来还不错的女孩。

    卓然停住脚步,女孩稳稳走来。

    卓然没想错,女孩的下半身的确穿得是一条米色的裤子,就连靴子也是米色的。

    女孩在他身前站定后,又言道:“我可是为了让你们尽快离开才出面的。”

    一听这话,卓然瞬间把她归类为对他图谋不轨,想巴结他,嫁到卓家的女人,冷血地开口:“那难道不是你自愿的事?”

    意外的是,女孩回答:“是啊,自愿的。我也没奢望你对我说谢谢,只是想找个机会跟你说几句话罢了。”

    “我对女人没兴趣。”

    “我知道,女人,你只对顾简感兴趣。”

    顾简?她居然知道顾简?卓然瞬时凛冽地盯上女孩的面孔,开始揣测她是不是在早餐店时听到了他跟他母亲说得那些话,可是母亲谈到顾简时是用的顾姑娘,这女孩如何能直接呼出顾简的名字?

    还没猜到她是谁时,女孩又开了口:“好久不见啊顾凡,没想到你死而复生了。”

    原来还真是熟人啊,可是卓然认识的女生很少,有这种气质的短发女生会是谁呢?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知道……”

    结果女孩突然放出一段录音,虽然有些地方不是特别清晰,但因为是卓然跟秦姬说过的话,卓然只听了个开头就知道女孩对他有备而来。

    “你是谁?”

    对方屡屡挑衅,卓然再伪装也无济于事。

    然而对方哈哈大笑两声,关掉录音,把脸凑近卓然说:“真认不出来了?”

    一瞬间那近在咫尺的脸,和那越来越觉得熟悉的声音,让卓然的脑袋砰的一声想起了一个人。

    而那女孩也没再跟他兜弯子,把身子退回去,摘下了墨镜。

    如卓然想到的人,对方真的楚慈。

    还真有段日子没见了,没想到现在的楚慈改成了短发,还换了穿衣风格,走起了外表女强人路线。难怪让卓然一时无法与她之前娇滴滴的样子无缝连接。

    楚慈一脸的拿到卓然的把柄,得意洋洋欠收拾的样子。

    “呦,这表情,这是刚刚猜出来了?”

    “废话少说,直接说你的意图吧。”

    “不是很明显吗?当初顾简在慈善晚会上当着那么多名门望族的面,让我和我父亲难堪,我当然也要让你们尝尝这种滋味。”

    知道对方是楚慈后,卓然对她连对陌生人该有的礼貌都没了,直接一大步跨近,冷冰冰地说:“你确定你有这本事?”

    “我都拿到录音了,你说我……”

    楚慈刚抬起她的手机想吓唬吓唬卓然,就被卓然夺了去。

    她顿然间瞠目拢眉,嘴里急切地冒着脏话,让卓然把她的手机还给她,身子更是不断地撞击卓然想把她的手机夺回来。

    可是卓然怎么可能还给她机会,把楚慈猛地推到地上之际,手机也随手扔到了路上,被接连而过的汽车压了个粉碎。

    楚慈站起来后,跑在路边看着她那被轮番碾压的手机急得都哭了。

    直到红灯亮起,车辆终于停了下来,她才把手机的残尸捞起来,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接受她刚刚拿到的证据就这么轻易地被破坏了。

    她站在路边愤恨了好一会儿,想找卓然算账时,才发现卓然竟然对她毫不担心的走了。

    她内心更加昏暗,趱快追上,怒气腾腾地把手机的残骸扔到卓然后背上,冲到卓然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把我手机弄成这样你就这么走了?”

    卓然对她不屑一顾:“怎么,现在混得连个新手机都买不起了。”

    “你……你以为我没了今天录到的这些证据,就整不了你了?这种事还不是在网上随便一说,买个热搜,就能炒大。”

    “那你随便去炒,我奉陪到底,我倒要看看是你们楚家的实力厉害,还是我们卓家。”

    “好啊,你等着受虐吧。”

    楚慈本还想跟卓然提提张桂芬的事,但一想到她的手机轻易被卓然摧毁的场景就后怕。所以她准备找个软点的柿子捏。

    回到静安,她买了个新手机,也换了手机号,第一件事就是给顾简发了短信:“若想知道张桂芬在哪儿,来“时光令”酒吧,等你到十二点,来晚撕票。”

    顾简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吓了一跳,越来越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张桂芬奶奶带来了麻烦。

    不过还好是“时光令”酒吧,李哥在那儿,她心里还踏实点。

    她先给李哥转了这条信息,让李哥帮她注意点是不是有可疑之人,她才在十二点之前赶去了“时光令”酒吧。

    白天酒吧的人相对少些,顾简到后李哥先跟她打了个招呼,说还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不过有一个她熟的人这个时间也来了。

    李哥用眼神指给她,顾简一看居然是大变样的楚慈,若不是李哥指给她,她都不见得能认出来。

    但顾简并不愿理楚慈,所以装作不知道,找了个还算僻静的地方坐下,掏出手机给那个人发了条短信:“我到了,你在哪儿?”

    对方秒回:“第三行倒数最后一个位置。”

    第三行倒数最后一个……

    顾简想着这些数字去找时,竟发现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人就是楚慈,而她一张惊讶的脸,在楚慈看向她这里时,被楚慈全收进了眼中。楚慈脸上露出的表情好像是早就看到了她。

    顾简自己选的位置是第六行倒数最后一个,她们之间除了一点距离,就是一排到顶的浅灰色的印花玻璃。

    不等顾简怀疑,不可置信,她的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既然看见了就过来吧,我已经给你点好了酒。”

    顾简看完短信再瞅向楚慈时,楚慈端起一杯酒朝她摇晃了摇晃,顾简再不信也不能不信了。

    迫不得已,顾简还是去找了楚慈。

    楚慈上来没直奔主题,把酒推到顾简跟前说:“自从你嫁给江时易后,想约你出来可真是难啊。”

    顾简不吃她哪一套,也没给她露出什么好表情,直言道:“早晚要露出真面目,就别整这些没用的了。张桂芬在哪儿?”

    楚慈抿了一小口酒,不急不缓地说:“着什么急啊,酒都一口还没喝。咱们今天要谈得事多着呢,慢慢来。”

    “你这么推脱,不会是从哪儿捕风捉影了一点边边沿沿的消息,就想拿来威胁我吧,我可……”

    “我刚从卓海回来,除了在五四医院附近找到了张桂芬,还见了卓然,哦,或者称呼他顾凡更亲切。”

    难怪楚慈说要谈得事很多,她居然还见了卓然。

    但这还不是让顾简最震惊的,最震惊的是楚慈接下来的话。

    “我从顾凡那里听到,你跟江时易是假结婚。”

137.一纸荒唐

    兜兜转转,顾简觉得她跟江时易假结婚这件事才是楚慈来找她的真正目的。

    楚慈说着轻蔑地笑了笑,还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你真比我有本事得到他的心了呢,闹半天也不过一纸荒唐,冒牌货一个啊。”

    顾简也以轻蔑的笑回敬,并且比楚慈笑得声音更大,还带有一丝阴冷。

    楚慈的声音瞬间被顾简压住,眉目开始挂满戾气:“你笑什么?”

    “我笑你,得不到自己想得到的人,有一点信息就想用来威胁我,让我放弃江时易。可是呢,连假结婚这种跟你玩玩的关系江时易都不屑于陪你玩,我真不知道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反正我知道你没得到他,其他的你随便说。”

    “随便说,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你如果把我叫出来就是想跟我显摆显摆你知道了这些事,那我知道了。我时间宝贵,就不陪无聊的总想找点事让别人注意注意的你了。”

    顾简说着站起来,楚慈急得“呀”了一声,伸出胳膊拦截住她:“你就这么走了?就不怕我把这些事都抖搂出去,张桂芬也不管了?”

    “来得时候一时忘了你是什么样的人,赶过来了看到你这副嘴脸才想起来,你这种人岂会是别人满足你一点条件,你就会罢手的。你想干的怎么样你都会干。至于张桂芬,我谢谢你告诉我,她在你手里,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她。”

    “你不要后悔,我可什么都做的出来。”

    楚慈横眉冷对,简直无法相信,她手握如此多的自认为掐着顾简她们命根子的事,结果先是卓然再是顾简竟然都这么不屑一顾。

    还有刚刚顾简说什么?就不陪无聊的总想找点事让别人注意注意的你了?她楚慈何时还需要靠无理取闹来博得别人的目光了,她从来都是勾勾手指就有人心甘情愿趴下身子舔她鞋的高傲存在。但不等她再次阻拦顾简,已有两个男人挡住了顾简的去路。

    故意把卓然的消息放给楚慈的顾深和江时唤,这两天没露面,却一直有派人跟着楚慈。当知道楚慈来了酒吧,随后顾简也来了,顾深和江时唤也速速赶了过来。

    此时顾深说:“呦,是妹妹啊,这是…要走了?怎么不多待会儿,这才十二点出头,正好吃中午饭的时间,怎么俩人好像什么都没吃就要散伙了呢,来来,既然正好赶上了,就一起吃顿饭吧。”

    顾深说着拽住顾简的胳膊,又把顾简逼回了刚刚的位置上。

    顾简即便对他们极度厌恶,但既然遇上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于是后来她们还是换到了旁边的四人桌,她跟顾深坐在一边,江时唤跟楚慈坐在一边。

    酒吧里没有饭菜,所以江时唤点了一堆甜点和零食,当然酒是必不可少的。

    顾深一边给人们斟着酒,一边看起来似无意识地说着:“听你们刚才说,你不要后悔,后悔什么?”

    楚慈并不想把她好不容易拿到的消息与顾深他们分享,而且自带高傲,非常直白地说:“跟你们没关系。”

    “好好,不说就不说,不过你们俩怎么突然有心情大中午的来酒吧喝酒了?”

    “那你们俩呢,跟我们俩相遇的是不是太过巧合?”

    “这不很正常的事吗,我们是这儿的常客。”

    “常客那也是晚上,你不用上班了?不会又像上一次偷跑出来,到时候又被你爸狠说一顿吧?”

    楚慈踢了踢江时唤的脚,江时唤才把目光从顾简身上移开,转向她说:“我的事何时用你管了?”

    楚慈看着江时唤那张现在对她毫无感情的脸,冷冷地拿出手机给江震阳拨了电话,江时唤看见赶紧抢过她的手机,按下挂机键,咬牙切齿低吼一句:“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以为我想管你,我是怀疑你听说顾简在这又偷跑出来的。不过看你这着急害怕的劲儿,想来是了。”

    “是又如何,你不照样也念着江时易。”

    “好啊,既然这样,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了。”

    楚慈从江时唤手里夺回自己的手机,假装生气地真的站起身要走,虽然两次出师不利,但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意外的是,两个男人都没拦她,反倒是顾简也趁机说:“看来该走的还是我。”

    但是两个男人都站出来拦截顾简。

    楚慈有一秒的嫉妒,不过她还有正事,便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地走了。

    顾简给远处的李哥递了眼色,李哥点头回应,顾简才坐回了座位上。

    没时间也没兴趣跟这两个男人兜转,她直接开口:“痛快点吧,有什么话快点说。”

    结果顾深找了个一听就是谎话的理由,要借机离开。

    ”突然想起来下午约了拍广告,先告辞了。”

    顾简岂看不出来他是想去追楚慈,这次换她拽住他的胳膊:“你最好还是留在这吧,不然就剩下我跟他,又被人误会他要对我做点什么了。难道哥哥这么快就忘了,那夜他闯进我家里,闹出了什么轩然大波吗?”

    哥哥……顾简跟他说话居然用了这么怪里怪气的语气,让顾深心里不禁一慌,很是担心是不是顾简知道了,那夜是他放江时唤进到了她家里。

    顾深忍不住看了看江时唤在听到这些话的表情,还好江时唤只是朝他挑眉让他走,并没怀疑什么。

    但顾简已经怀疑了他突然要走的意图,挑衅道:“再说,哥哥真的有广告要去拍吗,我怎么听说哥哥现在连个经纪人都有,这是哪家公司这么有眼光在这种时候还敢聘用哥哥?”

    一向高傲惯了的顾深,被曾经一直看不起的顾简说出这么贬低他的话来,心里怎能好受。

    又一想到现在出去也追不上楚慈,于是猛地甩开顾简的胳膊,又坐回了座位上,趾高气昂地说:“哥哥我广告有的是,既然妹妹强留我,今天这广告不拍也罢。”

    江时唤用脚踢了踢顾深,没想到他这么不经刺激,结果这一脚踢到了顾简的腿。

    顾简没有直接揭穿,面色沉静地说道:“你们现在已经穷到,想要去跟踪一个人都要亲自出面了吗?”

    两个男人的心同时咯噔一声,都有种小看了顾简的感觉。

    顾深傻呵呵笑了两声:“妹这是说得什么话,什么跟踪。”

    “你们要是一直不打算说实话,那就没意思了。”

    “既然你这么急,那我们就痛快点。”

    顾深给江时唤递了个眼色,江时唤还在为他留下来心存不爽,恶瞪了他一眼,才从衣兜里拿出来两张照片,放到了桌子上。

    江时唤解释道:“楚慈当初是怎么做的牢,不知道卓然有没有跟你讲过?楚慈是被一个戴红色头盔的人绑架威逼才交代了实情,这张就是那红色头盔的样子,而这张是卓然头盔的样子。”

    “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你都让我们说实话了,你又何必再装,卓然就是顾凡不是吗?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让你承认卓然就是顾凡。你仔细看看那个蓝色头盔的边缘。”

    江时唤说着站起身来,手指给了顾简蓝色头盔上那一点红,并说:“看明白了吗?”

    顾简心里懂江时唤的意思,也继续装傻:“这能说明什么?”

    “卓然的摩托车是由红色喷染成蓝色的。”

    “你觉得这拿到法庭上能当成证据?”

    “不能,但我拿给楚九天,随便添油加醋几句,他也会信,是卓家毁了他上水的公司。”

    “那你觉得若那件事真是卓家所为,卓家会畏惧楚家?”

    “不畏惧,但也会有损伤。再加点舆论的火,让人们都知道卓越是一个怎么对待亲生儿子的人,我想卓家的股票一定会大跌吧。”

    “不见得。”

    认识顾简这么久,江时唤从未觉得顾简如此淡定,不卑不亢过。他刚刚还满满的气势,瞬间被顾简的三个字碾压。

    “怎么?”

    “难道你们没听说,楚慈也不是楚九天的亲生女儿吗,那件事同样一被爆出来,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一心想着自己有别人的把柄就能靠此拿到自己想要的,却忘了自身缺陷一堆,同样也可以拿来被利用。

    顾简站起身来,拿起一张照片说了句:“别整天关注别人的事,在自己身上没准也有还没被发觉的事。”

    顾简说完,瞥了顾深一眼,走了。

    江时唤很混沌,还问顾深:“她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顾深因为顾简刚刚瞥他的那一眼,更加确信,她定是知道了当初是他给江时唤开地她家的门。

    “是她打败了咱们两个大男人的意思。你是不是还要回公司?”

    “要回,不然跟老头子实在解释不清楚。”

    “那我先走一步了。”

    “花了这么多钱,这东西一点没吃呢?”

    “那你打包带走吧。”

    顾深急匆匆地已经跑走。

    江时唤看着满桌子没动一口的东西,脑海里飘着顾深所说的打包带走,这是他曾经多么不屑的词语啊,居然有一天自己也沦落到如此抠抠索索,舍不得浪费的地步。

    但人的面子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他最后只是把最昂贵的酒喝了,桌上的甜点和零食一点没要。

    顾深突然着急走是想追上顾简再说两句话。

    但是担心江时唤就在身后,他把顾简拽到了酒吧后面的巷子里。

    顾简一路挣扎,一路呼喊:“你想干什么。”

    顾深直接把她甩到墙上,没了江时唤在时对她的客气,凶狠地抻起她的衣领,狂喊道:“你刚才在酒吧屡屡对江时唤提醒,你想干什么?啊……”

    “干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我清楚,你对我又做了什么你清楚吗?比起你来我可是小巫见大巫,你毁了我的是我的事业,是我的一生啊。”

    “你不要把自己的失败强加于人。你会这样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我自己?”

    顾深狂笑两声,又勒紧了勒紧顾简的衣领。

    “我自己怎么会惹到卓越,是你,因为你卓越才会想起来对付我。傻子看不出来,明眼人哪个看不出来,他以我为导火索,燃烧我,也想燃烧你,只不过火到了我这灭了,没伤到你一根毫毛。你还说不是因为你?”

    “你若是好好说台词,对前辈尊敬,即便有火找到你,想替你扑灭的人也多的是。

    是你自己长久混迹娱乐圈,有了点名气,就越来越高傲自大,用替身,靠扣图,连台词都不好好准备,你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怨不得别人,都是你自己不够付出。”

    “”一声落到了顾简的脸上,顾深暴风怒吼:“你懂什么,我经历过什么你就这么一耙子否定我。

    这世界上就你没有资格说我半句不好。”

    “你……”

    顾简脸疼得想还手时,却发现顾深眼里竟然冒着眼泪。

    而且顾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就又气愤又悲怆地朝她大喊:“你凭什么?凭什么你一个小姑娘就这么聪明。

    凭什么你一来就样样比我强。

    学习好就罢了,还不怕脏不怕累,甚至敢替弱势力出头,凭什么你要是这种让人嫉妒地想把赶出家的人?

    我恨你,从你进顾家那一天开始我就恨你。

    知道这些年被我跟踪窥探一直只是一个兼职仔的你,突然变成了北野庄园的庄主,更让我恨你。

    凭什么好事都让你赶上,就连顾凡也是,他居然是卓越的儿子。我找他,他对我不搭不理。曾经我对他也不薄,他怎么能只对你一个人好。

    这辈子,无论你做什么,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只要你存在,我都不会让你好过。”

    顾简一直不知道她到底对顾深做过什么,顾深每次见她都一副恨她的样子。

    原来是因为嫉妒啊,难怪曾经的顾简要掩盖锋芒,不与他斤斤计较。顾深嫉妒心重的简直就像个疯子。

    把憋在心里多年的话吼出来,顾深沉淀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若是敢告诉江时唤,那晚是我给他开的你家的门并爆到了网上,我绝对跟你拼了,反正你知道我现在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怕。”

    顾简还在之前顾深吼的那些话里没反应过来,现在顾深说得什么她根本没走心思。

    是顾深要走时候,转身的瞬间自己发现,江时唤就站在离他三步远的距离,冷漠地望着他。

138.再难找回

    顾深在看到江时唤的那一刻双腿瞬间一抖,虚地差点摔倒。

    无论江时唤何时过来的,他刚刚的话江时唤铁定是听到了。

    看江时唤那复杂的脸色,对他是又失望又愤恨。

    平时也就三步的距离,顾深感觉自己走了好久才走到江时唤面前。

    声音里无法抑制地卑微和颤抖:“阿唤…我…我当时真的只是想教训教训她,没想连累你。结果我没想到她不在家,还害你……”

    然而他没说完,江时唤就沉默着越过他走向了顾简。

    江时唤从他那儿经过时看着是一张冰冷的脸,到达顾简身边后,却出奇的温柔:“你没事吧?”

    江时唤要扶顾简肩膀的时候,顾简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才悄然下去一些。

    晃见有人影靠近,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移了一步,离开后面的墙,看向了巷子,没想到在自己眼前的人不是顾深而是江时唤。

    她这时才有些后知后觉,顾深刚刚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出于礼貌,顾简回了江时唤一句:“我没事。”

    江时唤又走近她说:“被吓到了吧,我送你回家。”

    “不合适,我自己走就可以。”

    “可是你……”

    “你还是先处理自己的事情吧。”

    顾简正好看到有辆出租车开过来,赶紧招手拦下上了车。

    车子发动前,她又瞅了一眼巷子,发现江时唤和顾深还站在原地没动。

    “阿唤……”

    当顾深又一次呼唤江时唤的名字时,江时唤才对顾深开了口,但是他没有回头看向顾深。

    “我本以为姚深他们就够让我失望的了,没想到你也如此,看来我以前还真是失败啊,在你们眼中就是一个无脑只会挥霍的公子哥。”

    “并不是这样的,我……”

    “你若不是因为自己败落了,估计也会懒得搭理我吧。”

    “不是的,不是……”

    顾深匆忙走过来,站到江时唤眼前,那时江时唤双眼通红,显然一副尝尽背叛的滋味在隐忍的表情。

    顾深看到江时唤那个样子不禁惊了一瞬,心虚的话语更加没有勇气说出。

    而江时唤心灰意冷地看了他两眼,终是没说出什么原谅他的话,悲痛至极地走了。

    顾简坐上车有一会儿,接到了李哥的电话,李哥说他的人跟踪楚慈到了一个偏僻的平房,虽然没进到房子里,但楚慈进去没一会儿就生气的走了出来,嘴里叫嚷着:“人都没看住,你们要什么钱。找不到人,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到。俩个废物,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女人?”楚慈甚是诧异。

    李哥却很肯定地回答:“恩,我已经再三询问过了,他们说听得很清楚,楚慈就是说得女人。”

    女人……

    能打败两个男人的女人,顾简认识的只有北野长清,可是昨天在五四医院见了北野长清,按说北野长清不应该知道张桂芬她们的动向。

    可是还有什么人呢,也盯上了张桂芬她们。

    顾简挂了李哥电话,哪怕知道楚慈口中的女人跟北野长清没多大关系,也还是给北野长清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北野长清才接,语气倒是还算淡然:“庄主这个时间找我什么事啊?”

    “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我出来送花了,要不给你拍拍我现在的工作照。”

    北野长清这样一说倒让顾简不好意思了,好像她还记挂着昨天的仇似的。

    顾简赶紧说:“不用不用,我就是想提醒你,你要是在庄园呢,记得把西边的玫瑰花再抹一遍药。不过既然你在外边,我跟长生说吧。”

    “好,他应该没出去。”

    顾简挂了北野长清的电话,一点都没怀疑她。但北野长清挂了电话可是深深呼了一口气,她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她又一次欺骗了顾简。

    然而当她打开车门,却发现坐在后车座上的两个人都不见了,后边左侧的车门还有些开着没有关严。

    放眼高速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飞速不停,应急车道上也没有站着不动或者一看就是在逃跑的人。

    显然张桂芬和她儿子已从路边跳下逃跑了。

    今天上午,在庄园内,她又接到了刘博海的电话。

    刘博海在电话里长话短说,他很抱歉昨天没等她,自己逃走了,现在又被别人绑架,急需她来救他,然后给她报了个地址,便急匆匆挂了电话。

    自始至终刘博海没给北野长清说话的机会,北野长清搞不懂刘博海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刘博海和张桂芬昨天自己逃跑后确实还没人找到他们,于是她还是去了刘博海报出的地址。

    没想到的是刘博海说得是真的,他和他母亲真的被绑架了。

    但还好对方就俩人,还是敦厚型的,看起来浑身是力气,打起来却没什么战斗力,北野长清没几下就把他们打趴在了地上,并盘问出,他们是被楚慈收买的。

    “你太厉害了,太帅了。”

    刘博海就没见过像北野长清这种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妖艳里还不缺帅气的女人。

    整个人被她迷住,都没想到问她是谁,就跟着她上了车。

    直到车开起来他才想到问:“对了,你是谁啊?我见过顾简的,你不是她,你是她派来的吧?你们那儿的女孩子都这么厉害吗?”

    北野长清起初还打趣道:“您这话问得也太晚了吧。都上了我的车了,才想起来问,你不担心我回答不是吗?”

    “您看起来哪里像坏人。”

    “是,大家看见漂亮女人都容易这么认为。”

    刘博海被北野长清的话逗得哈哈大笑,没想到北野长清除了冷艳还很幽默,瞬间好感又增加了一大节。

    本想还想跟北野长清多聊几句,母亲突然踢了他一脚,他才收敛了些。

    张桂芬的脸色一直都没好过,哪怕这一刻已经被获救。

    被楚慈绑架的时候,刘博海跟她招认,他知道了顾简是谁,并告诉了她,顾简是个慈善家做过很多好事。

    她能听出来顾简是个好人,但是因为顾简,她这些天无缘无故遭遇的这些,让她很沮丧也很难过,所以她很生气地问北野长清:“你们那里那个顾简到底跟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因为她,这么多人要抓我?”

    “这个你恐怕要问她本人,我也不清楚。”北野长清很无奈地说。

    张桂芬却不死心:“她就没跟你们提过?那怎么这么多人会找上我?”

    “奶奶,我是真不知道。”

    “行了行了,她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一会儿见了顾简本人,你亲自问顾简不就好了。”

    刘博海现在满心都是对北野长清的好感,不舍得让母亲对她说话严重了。

    张桂芬斜瞪刘博海一眼,好似在说,看你这没出息的样,但她确实觉得问不出什么,便没再多说。

    车开出去好久,刘博海都安心地睡了一觉醒来,都没到北野庄园,他伸着懒腰问:“到哪儿了?”

    北野长清心里一慌,赶紧回答:“奥,快到了。”

    刘博海又探着脖子往外仔细看了看,窗外车辆开得很快,而且很多装货的大车,周围没有任何建筑,路两边都是旷野和麦田,还有一排柳树。这怎么看也不像静安市里的路啊,倒像是高速路上。

    他心里蓦地开始有些怀疑,不由地盯上了他前面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开了口:“这是哪里啊?”

    “啊,高速路上呢,我们庄园在郊区,走高速路快。”

    “喔,这样啊。”

    然而没多会儿刘博海就看见前面的指示牌上写着还有2km到达卓海。

    卓海,以前他对这个地方不熟悉,可是这两天他才在卓海待过,他清楚的很,初次绑架他们的人就是卓海的。

    这个女人居然在说谎,亏他那么信任她。

    当他移了移身子再去看女人的侧脸时,他突然意识到,在五四医院逃跑的时候,跟卓然一起进到医院里的人就是这个女人。

    天啊,他居然没认出来,都怪他一时被这女子打架的样子迷地神魂颠倒的,竟没发现她只是把头发梳了起来。

    认出了这女人,刘博海没着急声张,毕竟亲眼见识过了这女人的厉害,硬逃是逃不走的。

    不过老天爷真是对他不薄,每次关键时刻都会给他创造逃跑的机会,那女人没多会儿竟然来了通电话,而且还下了车去接。

    于是他带着母亲再一次从边上的小路逃跑了。

    北野长清绝望地站在应急车道上,四处望了好久,才又坐回车上。

    她本想快点见到卓然才选了走高速路,万万没想到半路竟然出了这种事。

    一路都好好的,那男的好像还对她挺感兴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当她又开了一会儿车,看见路标提示还有1km到达卓海时,她才发现她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光顾着着急,都忘了路标的事,想来是刘博海醒来后看见路标发现不对劲儿了吧,而之前他还问了路的事。

    北野长清猛砸了自己的脑袋两下,对自己失望至极,刘博海他们这次逃走,怕是再难找回来。

    她本还想给卓然一个惊喜呢,甚至不惜为了这个惊喜,又一次对顾简撒了谎,结果这么一手好牌,被她硬生生地打烂了。

    到了卓海,她甚至不敢去找卓然,怕见到他忍不住开口对他说发生的这些事,又怕卓然对她失望。最终没去找卓然,把车又开回了北野庄园。

    顾简到老宅时,江时易还没从毛大雨那儿回来。

    早上江时易起来头还是有点疼,不得不去找毛大雨再帮他看看,顾简说陪他去,他想起上次去毛大雨家,毛大雨的父亲弄出的尴尬,还是让她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

    不过这次去毛大雨家,毛大雨给他重新包扎好伤口后,不禁问他:“咱到底什么时候走,我这两天的假可都白请了,你这是突然有什么重要的事一直处理不好。再不走,我妈的忌日都要到了。”

    江时易也很无奈:“还能有谁,不都是你告诉我的,顾简在你们医院里疯狂地寻找一个叫张桂芬的人。”

    “就凭你的实力还没找到?”

    “没有。”

    “那一直找不到,你们就一直不走了?要是那样,我可明天就和我父亲先走了,你也知道我父亲那情绪,告诉他要回微山岭后,天天催天天催,我要是一直拖着他,我真怕某一刻他情绪绷不住会出事啊。”

    “好,我回去看看,今晚给你消息。”

    回老宅路上,江时易给阿龙打了个电话,先问了问今天顾简的情况。

    虽然他今天有事出去没能亲自跟着顾简,但他还是有派人盯着顾简的。

    结果没想到他今天出去的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更没想到回到老宅的时候,有些日子没见的江震阳竟然跟顾简坐在家里客厅的沙发处,而林嫂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副受训的模样。

    江时易赶紧跑过去要扶起林嫂,林嫂却执拗地不肯起来。

    不明所以的江时易不得不朝江震阳喊:“你又来做什么,林嫂做错了什么你要对她这样?”

    结果江震阳脸色镇静地说:“我没让她跪,是她自己觉得做错了事自愿跪的。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得?”

    能让林嫂甘愿跪下不起来的事,想来是他跟顾简假结婚的事被江震阳知道了,而刚刚阿龙在电话里有提,楚慈找顾简的时候有说,她知道了他跟顾简是假结婚的事。

    楚慈肯定是找顾简没捞着好处,故意透露给了最在意他跟顾简婚事的江震阳。

    江时易看了看坐在江震阳对面的顾简,不清楚顾简之前有跟江震阳说过什么,但他还是坐到了顾简身边,一手握住了顾简的手,毫无怯意地对上了江震阳的眼睛,说道:“要我说什么?”

    江震阳敏锐地抓住了江时易握住顾简手的动作,直接拆穿:“不要再装了,现在你们秀什么恩爱也没用,楚慈和林嫂都已经跟我说了,你和顾姑娘是假结婚。”

    “这不很正常吗?”

    “正常?”

    谁都不理解江时易的回答,一脸不解地望向他,结果江时易说:“我们婚姻的开始本来就是被你们家长逼得,一纸婚约没有爱情,不是假结婚是什么?”

139.不是敷衍

    江时易这么诚实,突然都让江震阳有些后悔,他就是听到这个消息太伤心,才无心处理任何事物,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但现在他真怕他儿子这臭脾气,直接给他来一句:“既然被你发现了,怎么着?离婚?还是为了你们家长的颜面我们继续伪装?”

    江震阳看着江时易松开了顾简的手,顿时心颤颤巍巍地,万分紧张。

    “你…那你骗林嫂说你喜欢顾姑娘也是借口了?”

    “不是。”

    不是?他没听错吧,江时易居然说不是?江震阳一脸惊讶:“你…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不是。”

    江时易依旧很干脆地回答,并加重了语气,这下江震阳更震惊了:“不是?那你…真喜欢顾姑娘?”

    “对。”

    对,他就不能多说两个字,语气还这么硬邦邦的,哪个女孩听了会认为他这是真的喜欢啊。

    江震阳听到这个答案,还是高兴不起来,瞅了瞅顾简,也一脸诧异的模样,显然平时都没感受到江时易的爱。

    于是他故作生气地说:“你给我说清楚点,别……”

    结果江时易同时跟他开了口:“我喜欢她,非常喜欢,正在想各尽种方法让她也喜欢上我,如果你非要现在打破我们之间这种状态,让她跟我离婚,离我而去……”

    听到江时易这话,江震阳可吓坏了,赶紧把原来的话吞回去,改口道:“没有没有,我没想打破,你加油啊。那个…我公司还有很多事,就不打扰你们了。林嫂,快起来快起来,问问他们饿不饿,饿得话,赶紧给他们做点吃点。”

    江震阳说着已经起身去把林嫂扶了起来,要走了,还是忍不住一直唠叨嘱咐:“好生照顾他们,缺什么跟我说。”

    并朝江时易举起了两个拳头,喊了句:“加油。”

    江震阳彻底走后,林嫂兴奋地真的问江时易他们要不要吃点东西?

    江时易在毛大雨那儿,因为毛大雨的父亲强行挽留,他不得不在那儿吃了点,现在还没饿的感觉,

    但他听阿龙说,顾简去了酒吧并没吃东西,不知道回来后有没有吃过,想问问她时,她好像还在因为他刚才那些话神游中。

    于是他直接跟林嫂说:“做点吧。”

    然后才走近顾简:“去楼上聊几句?”

    他们去了书房,在上来的路上江时易已经想好要对顾简说出一切,虽然他原本打算带她去了微山岭再告诉她,但现在这情况,好像不允许了。

    他靠在书桌上,整理了整理思绪:“我刚刚那样说……”

    结果顾简顿然打断:“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打发你父亲走才那样说的,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可我希望你放在心上。”

    “什…什么?”

    “我喜欢你,那不是敷衍他的话。”

    怎…怎么可能?

    顾简不自觉后退一小步,而江时易缓缓靠近。

    正当江时易想进一步解释时,就听见外面响起了不可忽略的吵闹声。

    顾简…顾简…你给我出来。

    闪开,我是她妈,又不是陌生人。

    我说了,去给您叫,您坐在下面客厅里等就可以,我……

    等什么等,我立刻就要见她,简儿……

    呀,你别……

    她们在哪个房间?

    很快,声音越来越近,都听到了身体撞到门上的声音。

    顾简要去开门时,江时易跑过来抢在了她前面,并把她挡在了身后。

    门外,刚刚是林嫂为了阻拦宁卫远撞到了门上,一脸的痛苦,还愧疚地说:“对不起少爷,我没拦住她。”

    而宁卫远完全没有抱歉心理,在江时易打开门时,趾高气昂地质问:“你们真的要离婚了?”

    想来这又是一个被传输了江时易和顾简是假结婚的人,只是略有意外,这次只有宁卫远一个人来,顾开没跟在身边。

    宁卫远心里没有任何顾忌,说话的同时,想把顾简从江时易身后拽出来。

    几次被江时易挡下后,内心更加毛燥,指着顾简叫骂:“好啊,你这死丫头居然敢骗我,竟然都能想出来用假结婚这招。

    我说怎么你跟他结婚后,你爸还要跟我提离婚,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可恶,你给我闪开,你们都要离婚了,你还假惺惺地护着她做什么?”

    宁卫远越说火越大,今天不把顾简好好收拾一顿,她绝不罢休。最后都已经发疯到要动手打江时易,结果被江时易直接攥住了手腕,并朝她大吼一声:“我不会跟她离婚的。”

    宁卫远愣神一秒,很快又恢复情绪。

    “少骗我,我才不会信呢,算上今天,她父亲都两天没回家了,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去公司找他他也不在,问他的朋友也没有人见过他,他肯定是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想跟她一起生活才躲起来了。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巧,他刚消失,就传出你们俩是假结婚的消息。”

    之前还纳闷了一瞬,顾开今天怎么没跟来,原来是发生了这种事。

    关于顾开跟宁卫远的感情,江时易就没什么话语权了。

    见宁卫远的情绪也有些降下来,眼里好似已经在冒眼泪,江时易最终还是把顾简放了出来。

    听到父亲两天没回家时,顾简便对宁卫远没有了怨气,反而担心满满,此时她扶上宁卫远的肩膀安慰道:“你别着急,我们赶紧再多派些人找找父亲。不管你信不信,父亲并没有联系过我。我们假结婚的事跟父亲也没有任何关系。”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还不承认?”

    “我……”

    顾简刚想再开口解释,但看到养母脸庞的瞬间,突然觉得,无论她说什么养母都不信,于是挑最紧要的事说道:“先找父亲吧,今天再找不到,只能报警了。”

    “报警?”

    “正常一个人消失24个小时就可以报警了,父亲这都消失了快两天了,要是还找不到,没准是出事了呢?”

    “不会不会……”

    “父亲是有说过什么吗?”

    “他……他是故意躲我的,说我什么时候同意跟他离婚,直接告诉他的律师,他会来见我最后一面。”

    顾简真没想到养父母的关系已经恶化到,请了律师,看来养父是真的下了决心要与养母离婚啊。

    她没有顾简之前的记忆,再加上养母并不喜欢她,所以她这段日子都没联系过他们,而养父母也有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样,也没联系过她。

    不过上次因为顾深的事,还见过养父,这也并没过去多少天,怎么就演化成这样了呢?

    “我真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对,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他一直对我挺好的,哪怕我不能生育,他也一直没嫌弃过我,于是我们领养了几个孩子,本来是一番好心的善举,结果自从……”

    宁卫远说道此时,眼神回归了一些锋利,盯上顾简继续说:“把你收养回家后,我慢慢发现他开始变了,变得没有耐心听我说话,也不愿多看看我,很多精力都放到了你身上。

    你们年龄差距大,我知道我不该胡思乱想,可是当今这个社会,放眼望去,年龄根本不是阻止婚姻的因素,所以日积月累的,每一次看见你们互动,我已经无法阻止自己思维的发酵,我开始嫉妒,发疯,不可理喻,可是你们偏偏不承认。

    我先把你赶出顾家,又逼你结了婚,我以为他彻底可以又属于我一个人了,结果竟然还是一点都没改变。

    所以你告诉我,在我知道你跟江时易是假结婚的时候,我如何做到不怀疑你们?”

    “我……”

    “如果你还念着我当年好心收养你的情,也想证明证明你跟他确实是清白的,你帮帮我吧。”

    “我要怎么帮?”

    “收养的三个孩子里,他最听你的话了,我说同意跟他离婚把他骗过来,你替我劝劝他,不要让他跟我离婚好不好?你们几个孩子都不是我的亲生儿女,我的下半生没敢指望过你们,我就想跟你父亲两个人各成所依,白头到老。”

    养母的此番话,可是让顾简心有动容,最后点了点头答应了。

    毕竟多年的婚姻不易,她多少要听听养父的真正想法。

    不过江时易要送她们回顾家时,养母说,她来时叫的车一直还停在老宅门口,就不麻烦江时易了。

    所以最后顾简单独跟着宁卫远走了。

    在车上宁卫远打了电话,说得确实是关于跟养父离婚的事,顾简更没了心思怀疑养母什么。

    可是车开出去有一会儿,顾简便觉得有点不大对,虽然就去过一次顾家,但她知道这路是不对的。然而养母很淡然地解释说:“律师说你养父现在有点忙,若想现在见他,只能咱们去你养父待的地方。”

    “喔。”

    顾简出声的瞬间,已发现了很多漏洞。

    比如,既然改了路线,为何没跟司机说,司机就知道。

    再如,先前一直躲着宁卫远的养父,为何突然这么大方地报出了自己的地址?

    顾简越想越不对,开始觉得养母多有可能在卓家老宅给她上演了一出苦情戏。

    可是养母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呢?又有什么意图?

    车开得越久,顾简越意识到,这是去卓海的路。

    而去卓海,无可避免的,一定是跟卓然有关。

    想来养母也听说了卓然是顾凡的事。

    可是养母设这么大的局把她带过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不想到了目的地一切都已来不及,所以她半路还是开了口:“养父在卓海?”

    “恩,我说在静安怎么找不到他,原来是躲到了临城。你来过这里吗?”

    养母还在跟她装,顾简可没那兴致,直接大大方方地回:“来过。”

    “来…来过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还是第一次来。”

    “顾深没带你来过吗?他最近常来。”

    “他…你怎么知道他常来?”

    “难道不是他指使你来的吗?”

    “你这说得什么话,怎么还出来指使了,我都有些日子没见过阿深了。”

    “喂……”

    “喂?你在给谁打电话?”

    “爸,你在哪儿呢?喔,没事,妈说你……”

    “呀,你……”

    宁卫远听到顾简喊爸时,顿时紧张,赶紧探过身子去抢,但顾简把手机举了起来并开了免提。

    于是宁卫远听到,手机里传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什么爸?你是不是出事了?你走时,你养母不让我送你们,我就总觉得有问题。”

    顾简冷冷地看着宁卫远说:“目前还没有出事,不过母亲的确有点问题,我们不是在回顾家,而是在去卓海的路上。”

    “我知道,我一直在你们后面。”

    “你……”

    宁卫远比顾简还要早一步地回头看了看,果真看到一辆车在跟着她们,而且忽然间,那辆车加快了速度,开到了她雇佣的出租车的旁边,并且猛烈地撞击出租车。

    一直开得稳稳当当,只是想拿钱的出租车司机,在被江时易撞击了几次后,为了保命也为了保车,急急地把车停在了路边。

    由此一来,宁卫远和顾简不得不下了车。

    江时易下车后,先去给了出租车司机一个电话,让出租车司机打那个电话要赔偿,才来到了顾简旁边。

    那时宁卫远一脸的怨气,朝江时易大吼:“你来做什么,一个跟我们家姑娘假结婚的人,有什么资格掺和我们家的事?”

    江时易很是淡定:“我没想管你们家的事,我只管她的事。她不想再跟你走,你就不能带走她。”

    宁卫远的视线转向顾简,语气没有半点缓和:“你确定你不跟我走了?”

    结果不等顾简回答,宁卫远的电话响了,顾简清楚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是,刚上车时宁卫远主动拨出去的那个命名为“李律师”的人。

    宁卫远一接通,对面传来急促地男音:“妈,快到了吗?我听说卓然他们提前散会了,你们再不来,估计下一站就没这么多人了。”

    “阿深啊,突然出了点状况。”

    “怎么了?顾简发现了?”

    “恩,而且,江时易也来了。”

    “怎么会突然这样?”

140.一笔勾销

    “你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你千万别轻举妄动啊。”

    宁卫远挂了电话,看了顾简片刻,扑通一声跪在了顾简面前。

    “你这……”

    顾简万分受惊,想扶宁卫远起来,宁卫远不起,而且已哭地梨花带雨,好似一番苦情戏马上又要来袭。

    “简儿啊,你救救你哥吧,我们再不把他扶起来,他就彻底废了。”

    果真啊,跟宁卫远通电话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李律师,而是顾深。

    “我中午的时候还见过他,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又怎么了?”

    “你不是知道吗,他自从被网络抨击以后,这些天已经没有任何工作。我花钱给他找关系,但是他这次惹出来的事,咱们顾家根本搞不定,好像他们这行被通了气一般,没有一个导演愿意再用他。”

    “可他跟我说有的是广告找他拍。”

    “他那是要面子,在谁面前丢人也不能在你面前丢人,谁让你跟他来我们家的时间差不多,他怕被你比下去,怕我们抛弃他。

    这些年我知道你一直觉得妈偏心,妈也知道他事事不如你,可是笨的人也要有活下去的勇气吧。

    自古家长大多都偏爱各方面都好的那个孩子,我自己也深有体会,所以我不想他也经历我曾经那些自卑的经历。

    而且我也多少跟你提过,他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他妈妈死了我们才收养的他,他跟你不一样,我们收养你的时候,你已经一个人跌跌撞撞生活了很久,就算我们不要你,你也能自己想办法活下去,可是他离开我们,就会去死啊,我亲眼看到他自杀过,觉得自己什么也不行是我们的累赘,要我如何不多在意他一点呢。

    所以简儿,妈求你帮帮他吧,不然我真担心他又做出什么傻事来。”

    “那你们这是有什么计划?”

    “阿深说秦姬的儿子卓然就是顾凡,你知道这事吗?”

    “直接说你想说的。”

    “看来是知道了,为什么没告诉我呢,我也很想他。”

    “你还要不要说?”

    “说,说,你哥就是知道,但是没有实际证据,他亲自去找卓然,卓然也不理他,所以这次他找了几个记者,想煽动舆论,让我带上你去逼卓然承认,咱们好歹也养了顾凡那么多年,卓然的家人不会一点面子也不给吧。”

    “那你觉得你们如此把卓然陷入窘迫的境地,让卓家丢尽颜面,卓家人还会帮你?”

    “不然怎么办,以卓家的势力,没有确凿的证据,舆论还没起来就会被他们压下去。”

    “我不会陷卓然于困境。”

    “卓然是你弟弟,顾深也是你哥哥啊。”

    “顾深若是需要工作,我可以给他找,庄园里有的是活可以给他。”

    “可他哪受得了那种苦。”

    “为什么受不了,拍戏就不苦吗?奥,忘了,他是不苦,不用背台词,动不动就用替身,确实混得逍遥自在。你想让他一辈子都那样吗?那你还不如让他什么都不要干,就天天让他在家待着,可是他又想要万人敬仰的目光,可真是贪心呢。”

    “所以啊,顾凡最听你的话了,你去劝劝他吧,让他母亲替阿深说说好话。”

    “我做不到。”

    顾简回地简单明了,不想再理固执的养母,养母急着站起来要去拉顾简的胳膊,江时易挡过来说:“伯母别着急,顾深不就是还想干他这行吗,我给他找份工作就是了。”

    “你?”

    宁卫远一脸的不可置信,说话的语气里也挂以往对江时易的不屑:“你自己都在家混吃混喝,你还给我们家阿深找工作?”

    “既然伯母这么看不起我,那算了,孙导本来今晚约了我吃饭,我说借此替顾深说说好话吧,既然不需要,那……”

    “孙导?孙明奇那个孙导?”

    “我慌约记得顾深还跟孙导合作过一次戏吧。”

    “对对,阿深刚杀青的那部戏就是跟孙导合作的,阿深出事后还去找过他,但是他一直不见阿深,你真的有本事说通孙导?”

    “试试吧。”

    宁卫远真是喜出望外,第一次对江时易刮目相看了。

    原本挂了顾深的电话,她打开了录音机,把刚刚那些话都录了进去,想着如果顾简不同意,她就拿着这录音去威胁卓然,或者直接甩到网上,让卓家知道后,哪怕想报复也是报复顾简,刚刚那些话里能听出来,顾简默认了卓然就是顾凡的事实。

    而以她对顾凡的了解,顾凡这辈子最不会伤害的人就是顾简,所以哪怕知道了这事与顾简有关,也不会真的报复顾简,这是她想到的最完美的计划。

    不过看来现在要先延迟一下了,哪怕顾简已经明确拒绝了她。

    不管江时易能不能成功,反正也就是等到晚上的事,她还有那点耐心。

    “能不能成都给我来个信,谢谢你了。”

    江时易和顾简临走时,宁卫远不忘又嘱咐了江时易一遍。

    看着他们走后,宁卫远才又打了辆车去了卓海,她倒要看看,她那个“死而复生”的儿子,是不是也不认她。

    坐上江时易的车,顾简不禁问:“那个什么孙导真约了你吃饭?”

    “没有。”

    “那你说那种大话?”

    “怎么会是大话呢,你以为他们没约过我啊,我只是没去而已。”

    “什么意思?”

    “顾深这种小事情,让阿龙打个电话过去就可以了。还用不着我亲自陪酒吃饭。”

    江时易说着把手机按了免提。

    手机里立马传来阿龙的声音:“又怎么了九哥?”

    “给孙导打个电话,让他随便给顾深安排个角色,用不着男一二号,配角就行,最好还是那种在戏里受尽苦头,跑腿多,台词也多的。”

    “这…这是突然怎么了要这么整他?他又欺负嫂子了?”

    “照我说得做,哪那么多废话。”

    “可我这才给各大导演制片人打了电话多久啊,让他们不要给顾深任何戏拍。这么快就自己打自己脸了。”

    “打脸也是打我的脸,你有什么怕丢人的。”

    “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

    “不用这么着急,八点后吧,再给他打电话。”

    “好,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江时易一挂掉电话,顾简不由感叹:“你涉足的地方可真多啊。你为什么要帮他?”

    “你养母说得很对,他那种人给他点事情做,他才会少些时间出去惹事。”

    “我真担心他等不到那时候,已经擅自行动又惹事了。”

    “你是说,他不等你和你养母,自己去逼卓然?”

    顾简内心不安地点了点头。

    卓海,百货商厦门口。

    当顾深看到卓然还有卓越一行穿着整齐的人陆陆续续走出来后,内心一直在抗议,不要再等养母她们了,不要再等了。

    他雇佣的那些记者们不想拿不到钱,也在一直起哄:“要不要过去?再不过去就晚了,机会难得啊。”

    最终顾深没禁得住那些记者们的说道,让那些记者们冲了出去。

    卓然他们本还在说告别的话,突然见一群人涌了过来,还是一群举着专业摄像机的记者们都吓了一跳。

    不过以卓越在卓海的地位,见有摄像机举过来,大部分人都挡在了卓越和卓然的前面,并呵斥那些记者离开,让卓越他们从边上逃离。

    只是卓越跟卓然还没迈开几步,就听到那些记者们喊:

    卓然,你是顾凡吧,静安顾家的小儿子顾凡?你姐姐是北野庄园的庄主顾简。

    卓越你别走,十年前你是不是抛弃了你的儿子?前些日子还作假说顾家的小儿子已死,你把他从顾家夺了回来。

    你们别走,请解释清楚。

    ……

    一时间,记者们的那些话让替卓越他们挡着的那些人都瞠目结舌,满脸震惊。

    那些人中,不乏有怀疑过卓越这个儿子的人;更是有表面与卓越友好,背地里却盼着他出事,想把他从霸占卓海商业巨头多年的位置上赶下去的人,所以没多会儿,本来严严实实挡在卓海身前的那些人,开始有人缓缓地往旁边散去。甚至有大胆地,从未巴结过卓越,一直就跟卓越不对付的人,趁机对卓越喊道:“卓老不解释解释吗,这些记者们说得可是真的?”

    一人开口,跟那人一路的便赶紧附和:“对啊,卓老的儿子的确刚回来不久,跟那些记者们说得好像都能符合上,难道卓老当年真的抛妻弃子,这些年对外一直在说谎?”

    不过跟卓越站在一边的人,肯定会帮卓越说好话,依旧死死地挡着那些记者。一些实力略差一些的,以前没怎么被卓越看重过的,也想借机能巴结上卓越,替卓越跟那些人对抗着。

    卓越和卓然却一直没说话,直到卓越的助手回百货商厦叫了一批保安过来,卓越也没开口解释,而是直接下令,把那些记者们赶走,不走地直接抓起来送公安局。

    正当那些记者们要被拦下时,躲在一边不想就此罢休的顾深,不得不走上前来,扒下帽子和口罩朝卓然大喊了一声:“凡凡,你就还不承认吗?你真的忘了这些年我们是怎么照顾你了吗?”

    顾深一过来,又给了那些记者们勇气,大家重新踊跃了起来,都喊着:“他就是顾凡的哥哥顾深,还是大明星,你们应该有人认识他吧。”

    此时路边过路的人们,百货商厦里的人们,都嗅到了风声过来围观,状况比之前只糟不好。

    卓越的对手又见缝插针地大喊:“卓老可真沉得住气,难不成一直不开口解释,是默认了这些记者所说的话?”

    还有人给顾深弄出一条路,让顾深走到了卓然他们跟前。

    卓越的对手搂着顾深的肩膀,一脸的挑衅地看着卓越,手指着卓然说:“兄弟别怕,说吧,他是你弟弟吗?”

    顾深很不习惯有人这样对他,好像他略人一等似的,但他现在也挑不得,只能忍下。

    “是,凡凡,我们都很想你,你即便不跟我们回家,也不能不认我们啊。”

    听到凡凡,卓然就想吐,认识顾深这么多年,顾深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恶心地称呼他。

    不过真是意外呢,他本以为会是楚慈先闹出点事情,没想到却成了沉寂了两天没露面的顾深。

    更没想到这次顾深来,非常煞费苦心,居然说:“妈和妹妹一会儿也过来,她们听说你还活着也都激动地不行,跟我们聚一聚吧。”

    妹妹,顾深说得是顾简?他不相信顾简会肯随他们一起过来。

    不过在这样的公共场合,想来顾深也不会说谎吧。

    记者和卓越的对手还在不停地煽风点火,路人更是议论纷纷,这件事想不了了之显然是不行了。

    于是卓然第一次开了口:“你是顾深?”

    卓越非常震惊,害怕卓然会说出实情有去拽卓然的衣服,但卓然第一次轻拍了拍卓越的手让他松开。

    顾深一听卓然理了自己,赶紧凑上前去,兴奋地说:“你终于肯认我了。”

    卓然依旧还是那张冷冰冰的脸,不为顾深的热情所动。

    “是终于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跟我母亲对戏的男明星,前几天还因为“数字先生”上了热搜,好像还被骂得很惨。不会是现在没戏拍了,就想找个借口巴结我们家吧?但是你忘了你对我母亲做过什么了吗,也想趁此一笔勾销吗?”

    卓然边说边走近顾深,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凶残和冷漠,把顾深吓得直直后退。

    最后还是卓越的对手扶住了顾深,顾深才站稳。

    有人替顾深回怼卓然:“你少说那些来转移视听,别管他曾经怎么对不起你妈,又是怎么的三流不上进的明星,你就说吧,他是不是你哥?你有没有假死?”

    三流不上进的明星,在听到这些字眼时,顾深真恨不得把那个人暴打一顿,看在他回怼的还算有水平的份上,才把怨气藏在了拳头里和牙齿上。

    但卓然仍旧咬死不认:“我没有这样的哥。”

    不过这时,后边人群里有个女人大喊:“那我呢?你也不认了吗?”

    卓然闻声望去,养母敦实的身材在人群中非常打眼,他没几瞬地搜寻就看到了她,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原来养母真的来了。

141.望而生畏

    那难道顾简也来了吗?

    卓然略有心慌地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几番寻觅,并未见到顾简的踪影。

    这时养母已走上前来,又重复一遍:“我呢,我也不认得了吗?”

    比起对顾深的厌恶,对于养母也只能说略好一点。毕竟他生活在顾家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顾简生活。而养母把她的爱都集于顾深一人,从秦姬那里失去的母爱,他并没有从养母那里得到深刻的体会。

    但总之,一个陌生人肯让你在她家随出随进,给吃给喝,没有像对待顾简那般,严厉苛刻而又总是逼迫,也实属难得和不易。

    所以卓然还真有片刻迟疑。

    养母却又逼近,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胳膊,一副真地担心他的模样,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狠心呢,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好事啊,你怎么能骗我们说你死了呢,你知道我们误认为你死了的时候,有多心痛难过吗?”

    养母情深之处,泪已汹涌而下。

    后面的卓越见卓然已控制不住情绪,赶紧朝助手瞟了两眼。

    助手接到命令,同样用眼神示意那些保安,让他们速速控制住场面。而他走上前去,挡在卓然面前,凶狠地对宁卫远说:“让开让开,你们这种人烦不烦啊,天天跟乞丐似的,不是要冒充我们公子的大姑就是大姨,现在连妈都出来了。”

    助手甚至推了宁卫远的身子,但宁卫远长得壮,并没像一般女子一样有大幅度的啷呛和站不稳。

    而且宁卫远岂是随意让人欺负的主,吃了亏必定还回去,她抻住卓越助手的耳朵,发挥出她母老虎的本质,回呛连连:“你谁啊你,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大儿子是响当当的大明星,女儿是北野庄园的庄主,我至于还要冒充谁来巴结他们卓家吗?”

    宁卫远霸气侧漏的模样,可是把一部分人吓坏了,尤其是那些平时在家也被自己老婆折磨的人。

    一时间,没人敢靠近她。

    宁卫远推开卓越的助手,又望向卓然,语气悲怆且无奈:“还是不认?我以前是有虐待过你吗,是有让你吃不饱穿不暖吗,你就这么不肯认我和你哥,只认你那个姐姐顾简。”

    宁卫远说着,掏出手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承认,我也只能不顾那些年我们的母子之情了。”

    宁卫远掏出手机那一刻,便让卓然想起了早上的楚慈,隐约中他察觉到,宁卫远手机里定有什么证据,依如当时楚慈录了音一样。

    不过有人跟他有同样的揣测,伸手去夺宁卫远的手机,但宁卫远早已看穿,把手机及时转给了她旁边的顾深。

    顾深接过,没再给卓然任何机会,打开宁卫远的手机,宁卫远早已准备好了录音机的页面,顾深一按播放键,宁卫远在来时路上截好的录音就以她手机的最大音量播放了出来。

    从她问顾简“阿深说秦姬的儿子卓然就是顾凡,你知道这事吗?”开始,一直到顾简说“我不会陷卓然于困境”结束。

    不过并不算很长的一段对话,卓越那边的人又怎么可能让顾深轻轻松松地放完,意识到那是录音的时候,就有人侵近顾深,各种抢夺。

    而那时卓越的对手成了顾深的帮手,那段录音还是在乱糟糟中播完了,哪怕真正听到的人并不是很多。

    但只要有一人听到,就可以大肆制造舆论,最终卓越的对手拿着宁卫远的手机走向卓越说:“卓老可真是淡定如斯,莫不是刚刚没听到这手机里放的什么?要我再给你放一遍吗?”

    卓越确实淡定,即便感觉事实已经败露,也面不改色,镇定如常。

    “我没你们这么闲,肯陪这些无聊的人玩,然儿,我们走。”

    可是卓越要走时,那人挡过来,又是一声逼问:“卓老就这么把我们打发了?你四处瞅瞅,有多少你口中的闲人在等待一个事实。”

    这一会儿功夫,百货商厦前面那条街已经被堵死,百货商厦门前往里也是乌泱乌泱好奇满满的人们。

    卓越想走根本不易。

    而只是卓越商业上的对手还好对付,一旦素人们也讨要一个真相,那可真谓刀架在脖子上,在劫难逃了。

    但很快真的就有素人附和:“对,我们要事实,把事实说出来。看起来是正人君子的你,当年真把自己的儿子抛弃了吗?现在又硬生生地把儿子从他养父母那里夺回来,没有感激之情就罢了,还不承认。”

    顿然间,附和声之强大,让卓然有种地动山摇般的感觉。

    依他,他真想就此承认算了,因为他从未觉得这是一个可以隐藏一辈子的秘密。可是父亲还是有诸多担心,害怕他一承认,他在卓海的地位,名誉,势力……等等,与他挂钩的一切都会在顷刻间摧毁。

    不得不承认,人越活到老越开始担心自己的人生中会留下污点,入土时惴惴不安。

    结果不等他和父亲开口,舆论声突然开始变了,有人喊:“那是不是北野庄园的庄主顾简?”

    “是她,上次在慈善晚会上我见她。”

    “对对,我也见过。”

    担心顾深会闹出什么事情,顾简跟江时易最终还是又返了回来,但她们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种浩瀚动乱的景象。

    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过刚刚凑近人群,就有一堆人扑上来,七嘴八舌地逼问着:“你说得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卓然是跟你承认过他是你弟弟吗?”

    “你来也是想找回你弟弟吗?”

    “当年的事情跟我们讲一下吧?卓然为什么会去顾家?”

    ……

    那些喋喋不休的声音,没有片刻,就让顾简大脑混乱了。

    哪怕江时易贴心的把双手附在她的耳边,也无法阻止。

    直到江时易朝那些人大吼一声:“让开。”

    并把仍旧不死心凑近顾简,甚至刮碰到顾简身子的人,直接摔倒地上,周围才安静了下来。

    甚至担忧自己也受到那样的遭遇,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三步。

    江时易那时脸色超级不好,搂着顾简的肩膀,又是一声呖呵:“再敢靠过来试试,再敢说她一句试试?”

    江时易手中没有拿着任何武器,可那一刻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让那些人无人敢再上前一步,更甚又往后退了退。

    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物,瞬间吸引了卓越那里那群人的目光,比起顾简他们更对江时易感兴趣。

    当人群散开,让他们能看清江时易的脸时,不久便有人认出了江时易。

    “慈善晚会上他也去了,是北野庄园庄主的老公,当时不是也闹笑话来吗,那时还躲在女人的背后,没想到这一刻突然霸气了。”

    “那天回去无聊我还查了查他呢,静安江家江震阳不器重的私生子,没什么本事。”

    “我看不见得,那晚我有跟他聊了几句,他知道我,而且也知道我的公司目前正在苦恼些什么,本来是想多跟他聊几句,结果出了那种事,后来也没聊上。一直想找个机会再见见他呢。”

    “就他,一个小公司的职员,最近还没辞职了,他能跟你说出什么见解?”

    “内心不足够强大和自信的人,怎么伪装也伪装不出来那么毫无畏惧的眼神。”

    “嘘嘘,过来了。”

    江时易搂着顾简,轻轻松松穿过人群走到了卓然他们那里,只是还没完全走到,就被宁卫远和顾深挡住。

    宁卫远嬉皮笑脸地对顾简说:“你终于来了,你这个弟弟啊,从我们收养他开始,他就跟你最好,你不是一直在想他吗,快,快去好好看看他吧。”

    顾深也添油加醋:“快去吧,快去吧,他只认你。”

    顾简从那些话中听出了满满的陷阱,再一回想刚刚那些人逼问她的问题,更加确定,顾深和养母一定“有所作为”。

    当她看到人群中有个人拿着宁卫远的手机时,她故意让人误会,看似走近卓然,却在快走近卓然时拐了弯,走向了那个人。

    那个卓越的对手相当意外顾简会站到他面前,禁不住开口问:“姑娘莫不是近视,我不是你弟弟卓然,我这年龄啊……”

    顾简不听他废话,直接朝他伸出了一只手,冷冷一句:“拿来。”

    那人很是疑惑:“什么?”

    “手机。”

    “喔,这手机啊……呀你……”

    那人本还想说不能给,结果刚抬起手来,就被顾简夺了去,他想夺回,江时易护在顾简面前,让他望而生畏。

    但他的高大形象怎么能被这么个小丫头压下去,所以哪怕他不敢动手,还是开口说:“这么着急抢回去做什么?难不成还是不肯承认?我们这的人可都听到了,你说卓然就是你弟弟。卓少,现在连你姐也来了,这可是北野庄园的庄主,这种身份的人不会平白无故乱认亲吧?”

    本来转了半身的顾简,听到这话,有些疑惑。

    宁卫远的手机为何会落到他手里,本就让人觉得奇怪,他还能说出那种话来,想来是宁卫远这手机里记录着什么。

    为什么他们都说,是她说出的卓然是她弟弟的话,难道来之前宁卫远朝她下跪时说得那些话,宁卫远都录了下来?

    若是那样,宁卫远可真是为了顾深什么都做得出来。

    哪怕陷自己于不义,顾简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卖卓然,然而当她回头想与那人争论两番时,江时易却搂着她走到一个她没有印象的人面前打起了招呼:“唐总好,不知道我是不是来晚了,您说想跟我再讨论讨论上次在慈善晚会上没聊完的事情,不知道您现在是不是有时间了?”

    唐总诧异万分,明知江时易在说谎,但他更想让江时易帮他解决问题,所以握住江时易的手说:“有,有,开完会我就想去见你来着,结果这边出了点事耽误了,实在抱歉啊还让你亲自找过来,我们走吧,找个僻静点的地方说。”

    江时易搂着顾简要随唐总一起走时,其他人都一脸懵逼,顾简难道不是来找卓然的吗?怎么就这么跟唐总走了?

    有些人没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人,怎么会罢休,拦住他们说:“老唐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带他们走?”

    老唐一脸笑意,推开那人挡着的胳膊:“刚刚我不是还说,慈善晚会上我有没跟他聊完的话吗。这一乱我都忘了我约了他。”

    “你骗谁呢,你方才说得可是一直想找机会见他,怎么这么快就变成约了他?”

    “我这不是年纪大了,一时忘了。”

    “我看你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想带他们逃走。”

    那边老唐走得并不爽快,这边又有宁卫远和顾深也跑过来,不想把豁出去一切才得到的现在的造势就此付诸东流,宁卫远拉住顾简的胳膊,小声说道:“都这样了,你还替他护着什么,你看看周围这些人们,已经议论纷纷了。你不承认反而是害他们,秘密能藏多久呢,迟早要被爆出来,你现在否认到时候再承认,丧失的东西会更多。”

    当顾简感受到宁卫远说着话,还想从她手机拿走自己的手机时,心里本就忍着的火,开始变得跃跃欲试。

    最终因为她有所意识到,没被宁卫远把手机抢回去。

    “我知道了。”

    顾简言语上妥协着,心里却想好了要跟卓然说得话。

    结果不等她朝卓然走过去,便看见卓然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他这是受不住舆论要承认了吗?顾简瞬时间心慌地很。

    害怕如她所料,她不等卓然走过来先开了口:“卓少好,上次在慈善晚会上见过,应该还记得我吧?”

    “记得。”

    “我其实一直想替我哥跟你母亲道个歉,但是没有机会见到她,既然今天这么碰巧见到了你,替我们跟她道声歉吧。”

    “好。”

    “不过你确实跟我弟弟很像,但你看起来没他温暖,我想……”

    “姐……”

    然而,顾简话还没说完,卓然便已打断了她。

142.第一个来

    卓然这一声姐,声音并不大,但着实惊到了很多人。尤其是站在不远处的卓越和卓然眼前的顾简。

    然而就在一刹那的震惊之中,卓越和顾简什么都来不及做,卓然面向人群又大喊一句:“大家好,我是卓然,也是顾凡。”

    顷刻间,百货商厦门前的漫漫人烟,沸反盈天,嘈声屡屡。

    顾简心疼,养母和顾深兴奋,而卓越恶黑着一张脸,想叫人堵住卓然的嘴,奈何一时人群涌乱,场面根本无法控制。

    但更多的人是一副看稀罕的样子,等着听听当年的真相。还有一部分人盼着卓越出丑。

    大家各怀心思,脸上各有各的表情,是慌张,是担忧,是鬼魅,是不怀好意……浅浅而知,卓然却一脸沉静,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想要怎么突围?怎么解释?

    卓然凑近顾简,以只有她能听见之音先说了句让她安心的话。

    “没事,别担心,我能处理好。”

    他才又面对所有人开了口:“今天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合适的场合,来说说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一些陈年旧事。

    而且这本是我们卓家与顾家的私事,不该如此耽误大家时间,扰乱大家心情,但既然有人故意放大想听听当年的真相,我也不想避而不谈,让大家日后肆意悱恻,胡乱传播,今天我就简而言之,之后不再做任何回应。

    绝大部分卓海的人应该都知道,我父亲卓越与母亲秦姬离婚那年,我也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

    这些年我确实没有去国外各种进修学习,而是一直跟顾家人,哦不,准确说是跟姐姐顾简生活在一起。

    至于为什么去顾家,并不是传说中的父亲虐待我,双亲都不要我,而是我自己离家出走的。”

    卓然说到此,本来还一心惶恐的卓越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不久便被愧疚感淹没。

    而卓然故意把那段最让人心痛的经历草草了结,一是想给父亲留点面子,二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所以把重点放在了其他地方。

    “小时候因为肥胖笨重的关系,一直遭受学校和周边小朋友的欺负和冷暴力,心里本就积压了太多的委屈和灰暗,所以赶上父母离婚的时候,终于不可遏制地爆发了。

    那时父亲还没有今天的地位,去静安出差的时候也没住旅馆,而是租了一个便宜的老区房子。

    正是那时候,我遇到了这位好心的姐姐顾简,期间发生了一些事,让我下定决心,抛下父亲,并欺骗姐姐我是没人要的孤儿,赶巧她也是孤儿,对我有很大的同情心就收养了我。

    至于为什么今年突然选择离开顾家,并捏造了死亡的事情,是因为自从姐姐高中毕业后不久,我便跟她搬出了顾家,在外面一起居住,而所有生活起居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是她各种打工兼职换来的。她与我之间的感情,不可厚非,所以当她出嫁后,我一个人生活非常不适应。

    我也不想再给养父母带来负担感,便想让她们以为我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让她们别再对我有挂有牵。

    但现在看来,显然当初这个决定是草率的,也很荒唐,这都是我的问题,是我年少莽撞自私自利的表现。

    你们随便讨论,随便吐槽我,我都会接着,其他人,还请你们口下留情。”

    顾简万万没想到卓然所谓的让她放心,就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从未好奇过,当初顾简与卓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卓然那么信任的跟她走,但此刻她很想知道。

    因为在她看来,卓然会突然承认,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自己不堪的经历,是不想让她为难。

    而卓越也不曾想,口口声声说恨自己的儿子,到头来竟然没说他一句坏话,甚至还给他找了台阶下。比起卓然的勇敢与担当,他这个当父亲的竟然又一次把他推了出去,让他一个人面对这残酷的一切。

    卓然却看开了,甚至走到养母面前,又简单地说了两句:“我只是担心弄出误会,并没有不认你,无论如何,谢谢你这些年收留过我。”

    一心期待卓然也会跟他说两句的顾深,等了良久,卓然也没找他,心里顿感愤愤。

    卓然长篇大论夸了一通顾简,又单独跟养母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唯独把他一个人撇下,这让在场的人谁不会误会,他曾经定是对卓然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才让卓然不屑理他。

    他自知他对卓然并没有过任何照顾,甚至基本当卓然不存在,可是养母比他又能好到哪去,卓然能给养母面子,就不给他。

    顾深几番思索,心里更加不平衡。

    尤其当他细微听到,果真有人窃窃私语,在讨论卓然为何没提到他时,他手握着拳头,怒气隐隐之间已见雏形。

    当卓然做着总结:“抱歉因为我们的关系造成今天的混乱,耽误大家时间了,离开的时候还请大家小心。”

    顾深终于忍不住,冲到了卓然面前,本来是想朝卓然吼叫几声的,结果听见有人说:“卓少肯定是还生气他打了秦姬才没理他吧,不过他还真是让人失望呢,之前他演的电视剧还挺喜欢的,结果没想到是个“数字先生”。以前光辉耀眼是给家里长脸的人物,现在一下子就被他弟弟妹妹比下去了。”

    “可不,妹妹是北野庄园的庄主,弟弟是卓越的儿子,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超越了。”

    “他这架势好像又要打人啊,那天打秦姬就是这副表情。”

    “唉,除了他的人品,以前至少觉得他那张脸还行,现在你看看,他左边右边,一个卓少,一个江少,哪个不比他帅。”

    顾深的心像被万剑穿过疼痛地很,一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气势不再。

    而宁卫远似担心他再闹事,过来从后面拽住他的衣服,让他不要再轻举妄动。

    宁卫远先朝着卓然说:“正好都在,一起吃个饭吧。”

    然后又侧头看了看后边的卓越说:“不知道卓老有没有时间?”

    卓越岂是丝毫没有感激之情的人,但是宁卫远她们刚刚弄出来的这些事,让他如何原谅?刚刚那个顾深看起来还是不罢休的样子,所以卓越并不想同意。结果卓然却说:“他就算了,他后边还有很多事,我请你们吃吧。”

    卓越蓦地心里有些不舒坦,本来要拒绝的话转成了:“就在前面那家吃吧。”

    于是一行人诧异着,在人们的议论声中去了对面街道上的餐厅。

    那也是卓家的产业,所以他们去了最好的包间。

    卓越基本上把好东西都点了一遍,心里不爽,面上也要做足。

    等菜的时候,包间里的气氛相当尴尬,并没有人说话。

    还是服务员把茶先上上来的时候,宁卫远主动接过茶壶,给卓越一边斟茶一边说:“多谢卓老给我们这个面子,我们家阿深之前不懂事,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他计较。”

    卓然没回话,直接把宁卫远给他倒的那杯茶水倒进了垃圾桶里。

    宁卫远的脸立马黑了,她若不是想让卓越帮帮顾深,她岂会这么低声下气,结果卓越就这么把她的自尊践踏到地上,她的暴脾气怎么能忍受的了,刚想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好歹她也养了卓然这些年,他怎么能这么没有敬人之心。

    结果卓越早她一步开了口:“涮涮杯子。”

    宁卫远哪怕不信,但也伪装着平和,嬉笑着说:“我粗人一个,忘了忘了。”

    然后又心里不爽地给卓越倒了一杯,并站起来走到卓然旁边也给卓然倒了一杯,到顾简那时却直接把茶壶放到桌子上,让顾简自己倒。

    顾简倒不是生气,只是看不惯养母这么谄媚,当她要拿起茶壶时,江时易抢先一步拿过,给她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顾深无疑又成了那个被忽视的人,看着离自己很远的茶壶,心里再次添了一层堵。

    宁卫远坐回去,开始说出她心中的小伎俩:“不知道卓老能不能帮忙在秦姬面前说说好话,让她给我家阿深澄清澄清,我家阿深……”

    结果不等她说完,卓越便冷冷打断:“我跟她已经离婚,她的任何事我都不再过问。”

    “我也知道离了婚再找对方不容易,但这不是……”

    “知道不易就不要再说。”

    “你…既然她跟你没关系,那你为何对我们这般冷漠,我们替你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你不感激戴德就算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宁卫远忍了很久,卓越都不给她面子,最终还是爆发了。

    可是卓越手里摸索着那杯茶,缓缓而言:“感恩戴德?09年上半年你们顾家也不过就有个30平米的小门市,下半年就成了附近人尽皆知的暴发户,你以为幸运是那么容易从天而降的?”

    “你…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到的那个意思,当时去找你们谈合作的那个人是我派去的。”

    “什么……”

    在座的的人,除了卓家的人,无不震惊。

    受打击最大的就是宁卫远,她已经受惊到,说话都磕磕巴巴地:“那…那你早就知道顾凡是你儿子?那你们…你们为何要这样?”

    “对他有所亏欠,而且看他比之前过得幸福,就暂且答应他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不过,我儿子好像并没享受到你们顾家多少的爱戴,刚让你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儿子跟顾姑娘就被你赶出了顾家。我自认为并不对你亏欠什么。”

    卓越突然爆出的这个惊天消息,让宁卫远还有何脸面求他帮忙。

    卓越把当时的情形描述的还那么真切,让她都无法怀疑任何。

    那顿饭下来,她都没有心情吃几口,也没有说话的心情。

    草草了事,便跟顾深打了辆车离开了卓海。

    回去车上顾深接到了孙导亲自打来的电话,让他明天去试戏,顾深简直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挂了电话才从宁卫远那里得知,孙导这事是江时易安排的。一时内心五味杂粮。

    而那时候顾简被卓越单独叫走说了几句话,江时易跟卓然也趁机聊了几句。

    车上,江时易问顾简,卓越跟她聊了什么?

    顾简说,也没聊什么,就是很意外,卓越没对她说让她离他儿子远点的话,而是给她鞠了一躬,说了声抱歉,还让她有时间可以来卓家玩。

    “你们呢?我看你跟卓然也聊了几句。”

    “我们……”

    说到意外,江时易才叫意外。是卓然走过来主动找他说得话,而且先跟他说了声谢谢后,可能知道时间有限,直接问他:“你们的假婚姻想持续到什么时候?”

    江时易立马就察觉到了卓然话里有话。之前听卓然说得那些他对顾简的感情,他便有感觉卓然对顾简的感情已超过了普通的姐弟之情。所以他也没拐弯抹角,反问卓然:“你喜欢她?”

    卓然相当实诚:“对,喜欢,男人喜欢女人那种喜欢。”

    听到自己猜测到的回答,江时易也很爽快:“怕是无期限了,我也喜欢她,不,是爱她,而且不准备跟她离婚。”

    “果真还是出现了这种状况,没关系,她还没爱上你,一切就还来得及。对了,你不用替我告诉她,说我喜欢她那种事,我要自己第一个来。”

    江时易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谎:“没说什么,就是聊了聊今天的事情。”

    “喔。”

    “最近几天有事吗?”

    “怎么了?”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带你去一个地方。”

    “要去了?”

    “恩,你若是时间可以,明天就出发。”

    回到老宅,顾简跟北野姐弟报备了一下,第二天就跟随江时易去了他说得神秘地方。

    虽说神秘,但当毛大雨载着毛先锋来跟江时易汇合的时候,顾简便知道了她们要去的地方是微山岭,不过她没拆穿。

    微山岭于她,一直是似梦似幻的存在,她早就想亲自去那里看看。

    不过那里离静安是真的远,他们开了一天一宿,另加半天多,将近傍晚的时候才到。

143.就是这里

    在到达微山岭之前,她们就已经开始在蜿蜒而上。

    山路显然被修过,但并不像旅游区那种平坦好行,而且坡度很大,又窄,只能容得一辆车穿行而过,每每到拐角时,顾简几度以为车子要飞到山下去。

    六月底,山上很冷,放眼望去,山里漂浮着不算浓烈但早晚会浓烈的雾气,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好似要靠近,还没看到身影就又已经远去的悲切的鸟鸣。

    一直到微山岭的时候,她们也没遇上任何行人和车辆。

    直到车子快开到一个明显比别处开阔的地方,才看见有辆好像也不过比她们早到多少的大巴车,车上还有稀稀疏疏的人走下来。

    门口处一直站着一个手拿着掉了皮子的棕色包的女子,每当下车的人跟她打招呼告别,她都会点头回应。

    当江时易的车开过去时,大巴车上的最后一个人终于下来,戴着白色手套的中年男子,应该是司机的样子。

    好似这里不常能看见像江时易他们这种开着汽车的人,她们的到来,无疑吸引了那些人的目光。

    本来应该都着急回家的人,现在站成参差不齐的一排等她们过去再走。

    顾简大眼一晃,那些人穿得朴朴素素,甚至能看到破旧和脏污,有些人身上还背着大大的包袱,旁边还有看起来很重的行李。

    那时顾简的思绪还算平静,直到看见那个摘下白色手套男子的正脸时,脑子顿时开始波荡不停。

    那是…是…当初那个司机啊?

    没想到真的存在,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司机居然还在做这个行当。

    一时间,车晨晓和九哥在大巴车上经历的一幕幕又开始撕扯。

    而车开在前面的毛大雨似是看到了熟人,停了下来打了个招呼。

    于是顾简看到,那个司机先是跟毛大雨摆了摆手,认清自己没认错人后,匆匆走向了毛大雨。

    “呦,真是大毛啊,我看着就像你的车,这么多年就你开着这么时髦的车回来过,这是怎么突然想起回来了?”

    不等毛大雨回答,司机自己想了起来:“喔喔,又回来给你妈烧纸吧,你说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不把你妈的坟迁出去,省得每年还要回来这一趟。”

    毛大雨没说实话,只是顺口一句:“这不是也想看看你们吗。”

    司机哈哈大笑两声:“倒是出去过的人会说话。后面车上是谁啊,对象一家?”

    “不是,朋友而已。”

    “还不承认,咱这岁数可该有老婆了。”

    毛大雨尴尬笑笑:“是,赶明你给介绍一个。”

    “我给你介绍的你能看上啊,你还是自己在外边找一个吧。”

    “那回头聊。”

    “好,慢点啊,山路滑。有时间找我喝酒啊。”

    自始至终江时易都没把车窗摇下去,但在经过司机那时,江时易透过车窗看了那司机两眼。

    江时易他们一走,那些人聚集到一起讨论了起来。

    “那是谁啊,这么阔气,回来还带保镖的,咱们这里还有混得这么好的人啊。”

    “前面那个村的毛大雨。”

    “他就是毛大雨啊。”

    “你听说过?”

    “我们村那个大个子你们应该都还记得吧,虽然这些年一直残废着没出来过。”

    “记得,他双腿残废都十多年了吧。以前可真是没人敢惹他。”

    “对,你们知道他那双腿是怎么断的吗?”

    “难不成是毛大雨干的?”

    “不是,毛大雨被他抓去当过童工,那时候不是好多孩子都被他抓去当过童工吗。”

    “你快说吧,好奇死了。”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一个小男孩?”

    那个人说着,把他身边的人都看了看,最后把目光锁定到了司机身上,手指着司机说:“老孙,你应该多少有点印象吧,虽然这都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有两个小孩一大早来坐车,结果车子马上要出发的时候,小女孩被她奶奶拉下了车,小男孩被我们村那大个子揍了个半死,然后被抓去当了童工。

    听说啊,就是那个小男孩把他揍成残废的,而且也是那个小男孩把那群小孩们救了出来,当时毛大雨帮了那个小男孩不少的忙。”

    “那事我没亲眼所见,倒是听说了一点,那小男孩有那么大本事?”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那大个子有一次喝醉酒自己说的。”

    “我记得当时比起小男孩的事,那小女孩的事传得更厉害吧,不是说,那天小女孩跟她奶奶莫名消失了吗,还传了一阵咱们这儿山里闹鬼。”

    “是啊,都传她们已经死了,所以我到现在心里还在愧疚,当时出手帮一把就好了,听说那小女孩一直受她奶奶的虐待,还被她奶奶卖给了自己村里的一个傻儿子。那时候定是想跟小男孩一起逃走吧。”

    “唉,别说了别说了,越说心里越难受,散了吧散了吧。”

    “不过刚刚后面那辆车里真是毛大雨的保镖?我怎么看着那车比毛大雨的还好呢?”

    “也是啊,要是保镖,毛大雨都摇下车窗了,他居然没摇下。”

    “呀,会不会是那个小男孩啊?”

    “你可真能想,老孙,你刚刚跟毛大雨聊了什么?”

    司机那时被这些人的话搅得心乱了,这些年他几乎每天都在做噩梦,梦里都是当时那个小男孩和小女孩的哭声。

    后来他也断断续续听了不少关于小男孩小女孩的传闻,但花花绿绿的他也不知道哪个是假哪个是真?

    此时想起毛大雨刚刚那句“不是,朋友而已。”,那时没感觉,现在越想越觉得怪异。

    “没聊什么。”

    司机说完,没再理他们,朝自己家走去。

    江时易他们把车开到毛大雨家门口停下。

    一路看下来,这里的房子比起静安郊区的房子要差很多,而且长期没人居住,门外结了很多蜘蛛网,房顶上还长着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杂草。

    毛大雨自知顾简会震惊,一下车就跟顾简解释:“山里的房子都这样,谁家也不比谁家能好到哪去,我可提醒老江带帐篷了啊,他带没带我就不清楚了。”

    而毛先锋看见顾简又是一脸的惊喜,走向顾简想去握顾简的手,顾简局促地往江时易旁边靠了靠。

    毛先锋才注意不到那些细节,直直地望着顾简的脸说:“刘医生,你也跟着来了啊,太好了,我一直对你很满意,你这次跟着我家大毛回来,是同意跟我们家大毛好的意思吧。”

    正在开门的毛大雨听到这话,简直想撞门西去。刚刚临下车前他还跟毛先锋说了几句话,毛先锋的状态那时还挺正常的,怎么下了车就突然变了呢?

    毛大雨连锁都来不及拿下来,赶紧转身过去抓住父亲的胳膊:“爸,您就看不见人家姑娘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吗?”

    “喔,这是你哪个主任来着,他怎么也跟着来了,不会…不会也对你感兴趣吧?他长得是挺帅的,可…可爸还是希望你找个正常的老婆啊。”

    毛大雨无语到真去撞了两下门,才又回来对父亲说:“人家是一对,你可别乱说了,你快看看咱这是回哪儿了,微山岭啊,咱们回微山岭了。”

    “微山岭……”

    “嗯呢,微山岭,我们回来看母亲了。”

    “母亲……”

    毛大雨一边开着门扶父亲进去,一边给江时易递了个让他先去别处转转的眼色。

    江时易成功接收,对顾简说:“对这里有印象吗?要不要去转转?”

    顾简也怕进毛大雨家,又听到毛大雨的父亲说些让人极度不适的话,于是点了点头。

    临走,江时易提醒:“再往里的路都很窄开不了车,拿件外套吧,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顾简起初只套了件薄褂子,江时易却直接拎出羽绒服让她穿上。

    顾简虽觉不妥,但那时确实有些冷就没争执。

    江时易也拿了件羽绒服,锁上车,他们才往里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山里居住的人少的关系,一路静谧,很偶尔能看见某家房顶烟囱里冒出的浓烟。

    而且正值傍晚十分,落日恰恰在慢慢归于山谷,有种她们也在回归故里的感觉。

    一切祥和,一切自然,在那些时刻看起来都是美好的,直到走到某处,江时易停住脚步,望着一个已经坍塌的房子出神。

    “怎么了?”

    好久,顾简才敢出声。

    江时易轻言一句:“我以前住过的地方。”

    以前…住过?

    顾简虽然知道这里定有九哥和车晨晓住过的房子,可她万万没想到看见实际情况时,还是忍不住震惊。

    小时候的他们,居然活得如此艰苦。

    “你以前……”

    顾简甚至都不敢问他的往事,因为不用想,那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江时易向前走了两步说:“我以前候常常站在这里等两个人,一个母亲,一个……车晨晓。即使后来离开,老天爷也没让我摆脱那个习惯。

    上次来还听说这房子里的人还活着,没想到才辗转两三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房子里的人?”

    江时易似还是没有鼓起足够的勇气讲,走回来转了话题:“要不要去车晨晓家看看?”

    “喔,好。”

    于是顾简跟着江时易沿着那条路一直走,直到走到一处,院子的墙壁看起来好像刚修过的人家,江时易才放慢了脚步。

    沿着那道墙,顾简发现,墙上很多地方的泥巴好似刚抹上去不久,有些坍塌的地方也有垒过的痕迹。

    正纳闷着,这是车晨晓家吗的时候,江时易站在还有一个人侧身能进到院子里的缝隙处,停了下来。

    顾简朝着江时易的目光望去,只是院子里有一棵还存活的很好的石榴树。

    顾简多半觉得这就是车晨晓家了,可是车晨晓家不是也没人了吗?为何好像还有人一直在打理的感觉。

    江时易在这时开了口:“就是这里。”

    然后从缝隙里侧身而过走进院子,顾简也紧随其后。

    没有走太多步,两人都在那棵石榴树前停了下来。

    看了有一会儿,江时易摸了摸石榴树的叶子才开了口:“没想到还活着。”

    看着这棵石榴树,顾简才想起来,江时易南郊的那个房子里也种了一棵石榴树。

    第一次见到乐乐的时候,乐乐还跟她说,姐姐就是那个爱吃石榴的女孩吧,当时她还不在意,原来原因在此。

    难怪江时易那么大的院子什么都没种,就种了一棵石榴树,显然这石榴树有着什么难忘的故事吧。

    顾简正想问问江时易时,却看见屋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没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有些邋遢的,看起来像中年人的男人。

    江时易本能地把她揽在了身后。

    那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手电筒,一出房门就朝她们打了光,并紧张地呼喊了一声:“谁,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扑过来,不等看清她们又是一声喊叫:“你们是来偷我家晓晓的石榴的吗?不准,这是我家晓晓一个人的。”

    说着,那人就往外赶江时易他们,赶着赶着,发现顾简是个女的,抓住顾简的手就说:“你是晓晓吧,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找我了。”

    江时易想去扒开那个的手,对方就跟疯子一样,胳膊使劲儿一扬正巧打到了江时易的鼻子。

    嘴里的话一直没停:“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吗,你不在的这些年,我天天想你,天天念你,你回来了,真好。

    你们家我一直都给你照顾地好好的哦。

    你家的房子裂了塌了漏雨了,我都一直在修,屋子也有每天在打扫,就怕你哪天回来住不上干净屋子。

    还有这石榴树,你奶奶说你最爱吃石榴了,所以我一直有好好浇水,再过些日子就能吃上石榴了。

    对了,对了,不用等些日子,之前那些年的石榴我都摘了好好保存了起来,我一个都没偷吃哦,你快进来看看,快……”

    那人说到此时想把顾简拽进屋里去,刚刚被那人打得措手不及的江时易赶紧给了那个人的脸一拳,又踹了那人腿一脚,那人这次终于松开了顾简的手并倒在了地上。

144.滂沱而至

    江时易揽过顾简,还没朝那人说什么,那人瘫在地上哭了起来。

    “你不是晓晓,我的晓晓不会让人欺负我。我的晓晓,晓晓……”

    从刚才那人提晓晓,江时易就非常纳闷,直到现在不得不引发了他的好奇。

    江时易小心地拾起那人倒在地上时丢出去的手电筒,慢慢将光从那人脸上移到脚底。

    那人满脸胡茬,头发蓬乱,衣服还穿着寒冬腊月才会穿的棉袄棉鞋。

    当江时易简单地看了那人一圈,再次把光打到那人脸上,想仔细瞧瞧那人究竟是谁时,结果这次还没看两眼,地上的人眼睛猛地一睁,极速起身又朝江时易扑了过来。

    江时易已看出此人精神有问题,没再轻易对他动手,而是把顾简挡在身后,随着他逼近的脚步往后退。

    那人从起身开始,嘴里的话就没停过。

    “是你,是你抓走了我的晓晓对不对,我的晓晓本来是要嫁给我的,是你把她带走了,是你。

    为什么要把她带走,为什么?

    她死了,人们都说她死了。都是因为你要带走她才把她害死的。

    当初她要是乖乖嫁给我,她至少现在还能活着。

    我可怜的晓晓,我的老婆。

    你还我的晓晓来。”

    那人语无伦次说了一堆,情绪一直不稳定,但从刚刚那些话里,江时易已经想到了他是谁。

    他便是让年幼的车晨晓最终想要逃离微山岭的根本原因,车晨晓的奶奶给她找的未来夫君张大壮。

    张大壮一直抓不到江时易,越说情绪越激动,一会儿跑到墙根底下拿过来抹泥的铁铲,直对着江时易的胸口扑了过来,只是还差一点跑到江时易跟前时,不知被什么绊倒摔在了地上。

    那扑通一声,顾简听着都疼,还好是铁铲从张大壮手中飞了出去,没另外伤到他分毫。

    顾简刚来时,一直不明白车晨晓家里为什么会有一个看起来精神失常的人,而江时易面对这样的人还不带她逃跑,经过这一会儿功夫,她也猜测到了一些,躲在江时易身后,略带疑问的口气说:“他是张大壮?”

    江时易把前面不远处的铁铲用脚扒过来,腿还没完全收回,地上的张大壮耳根子灵地听到了顾简说了他的名字,啷呛着站起来,顷刻间换了情绪。

    “张大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难道你真是晓晓,你没有死?”

    张大壮兴奋地想靠近顾简,江时易却挡在顾简身前让他很生气,他一手插着腰说:“你谁啊,你闪开,晓晓是我老婆。”

    晓晓…老婆......

    张大壮叫得可真顺口,若不是知道他精神不正常,江时易早对他动手了。

    而明知道不该跟这种人计较,可是江时易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我是她老公。”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喊:“大壮,大壮……”

    紧接着就看见一个人影也试图从院墙上的缝隙里挤进来,结果自身条件不允许,挤了两次都没有挤进来,不得不放弃。

    但那人从缝隙里看到院子里好似不止一个人,一边说着“大壮,你跟谁在一起呢?”,一边跑向门口,从门口跑了进来。

    “大壮你没事吧?”

    那人一进来便紧张地把张大壮藏在了身后,抬起手电筒将光打在了江时易脸上的瞬间,问道:“你们是谁啊?”

    江时易没用胳膊遮挡手电筒的光,只是微闭了闭眼。

    那人看到江时易的脸也认不出,但从江时易的穿着打扮上,他一眼识出:“你们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你们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江时易还未开口,张大壮就去撸那人手里的手电筒:“爹,你别照了,你照坏了晓晓的眼睛怎么办?”

    “晓晓?”

    张大壮的父亲迟疑了一瞬,看到江时易身后还有个人时,立马拍打了两下张大壮的背。

    “看见个女生你就认为是晓晓,都跟你说多少年了,车晨晓死了,死了,你还天天地往这里跑,你就不怕山里的狼把你叼走啊。再来这里,你看我还来不来找你。”

    张大壮的父亲好似对江时易他们并不是很在意,瞅了瞅自己儿子好像没出事,就不想再停留。

    可是张大壮怎么肯走,脚死死地扒着地说:“我不走,她是晓晓,她回来找我了,我要跟她住在一起。”

    “脑子有问题,你们别在意啊。”

    这一会儿功夫江时易纹丝未动,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让张大壮的父亲很担忧,他这傻儿子哪句话不小心惹怒了江时易,对他们有所动作。

    他直接揪起张大壮的耳朵,势必要把张大壮弄出去,张大壮却不甘心,依旧与他争执。

    “爹,她真是晓晓,她知道我的名字。”

    张大壮的父亲一听这话,难免不回头再看看江时易和顾简,但是时隔二十年的蹉跎时光,还在这夜黑风高的晚上,谁又能认出当年那些人的模样。

    “又是你自报姓名了吧。”

    张大壮的父亲最终还是把张大壮弄走了。

    不过出了门,路过院墙上没修好的缝隙时,忍不住又瞅了江时易他们两眼,因为在他看来,江时易的确比以往遇到的那些外来的人都特别。

    直到听不见张大壮的父亲对张大壮的训斥声,江时易他们才动了动身子。

    后来他们还是去屋里看了看,毕竟屋里的灯还亮着要关。

    结果刚走到门口,他们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像某种东西坏掉发酵了的味道,再往里走进一看,两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张大壮之前有句话好像说得是真的,这二十年来,他真的把所有的石榴都留了下来放在了客厅的一个角落里。

    此时,那个角落里堆着以前烂掉的石榴,石榴上飞着数不尽的果蝇,简直令人犯呕。

    客厅两边分别有一个房间,他们没走进去,只是站在客厅里从两个门口里望了望。

    一个堆着烂七八糟的杂物,一个里面有一张床,床上还有一个已经露出棉花的脏被子。

    之前没多少反应,看到那床被子时,顾简脑海里蓦地出现了叫骂声。

    “出去,不知道我老了身子骨不行了,你还不知道体贴我点。我可告诉你,等哪一天把我冻死了,可没人养你。快点……”

    结果不等车晨晓从被窝里出来,她奶奶把被子直接从她身上撩起,又一脚把她踢到了旁边的凉被子上。

    又一次,车晨晓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睡觉,她奶奶揪住她的耳朵,把她从被窝里拎出来,“啪”的一巴掌就打到了她的脸上。

    “谁让你盖这厚被子的,这是你爸的,我不能盖,你更不能。”

    女孩这次瞬间哗哗地哭了,委屈地说:“可是我也冷啊。”

    然而韩晶还是把被子抱走扔进了柜子里。

    “小孩子火力壮,冷什么冷。你再敢动这被子,你就出去睡。”

    “可是爸都去世了,你给他留着有什么用。”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爸因为谁去世的你不知道吗,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

    “啪”,车晨晓的另一面脸上也落下了红红的印子,这次她老实了,什么都没敢再说,抻起床上的薄被子盖在身上,蜷成了团。

    ……

    若不是江时易叫她,顾简怕是马上就要泪如雨下。

    之前脑海里也出现过关于车晨晓奶奶的事,那时就已经觉得韩晶够无情的了,没想到还有更无情的。

    “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了吗?”

    江时易察觉到顾简的情绪不对,身子在不停颤抖时,赶紧打断了她。

    顾简没说话,只是赶紧抽回了目光,结果这时候,目光落到房间里的哪个地方,脑海里都能出现画面。

    而每一帧,无论是车晨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车晨晓跟她奶奶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都是那么令人心疼。

    最终顾简忍不住跑出了房间,眼泪也顷刻间滂沱而至。

    江时易站在她身后,几番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安慰她,却终是没敢打扰。

    因为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他就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带她过来。

    他在这里生活的时间远不如她,他都有那么多的不想面对的回忆,更何况她呢。

    而且,好歹他所有的记忆都有,曾经在这里经历过的那些痛苦,还能用跟她的美好回忆抚平,她却没有。

    一直等到她哭够了,他们才往回走。

    顾简什么都没问,他也就什么都没敢提。

    一直快走到毛大雨家的时候,毛大雨冲过来说:“你们可算回来了,给你们打电话也打不通,还以为把你们丢了呢,我这正说要去找你们呢。”

    江时易:“你还不知道山里信号不好。”

    “这不一着急忘了吗,你们去哪儿转了转,有没有什么进展?”

    毛大雨越说到最后越贴上江时易的身子,声音也越来越小声。

    江时易一个胳膊肘就把他推开,明晃晃地转移话题:“叔叔睡着了?”

    “恩,刚睡着一会儿。你们饿了吗,一会儿我们……”

    毛大雨说着说着突然注意到,他过来后,顾简就没理他,现在更是无视他走到了前面。

    他话说到半截,撞了撞江时易的身子:“这气氛不对啊,你们俩出去这一趟怎么感觉不但没进展,反而更生疏了呢。”

    “小声点,别再提以前的事了。”

    “怎么了?没想起你,反倒想起她奶奶了?”

    江时易没理他,赶紧追上顾简问:“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顾简摇摇头:“还不饿。”

    这时毛大雨也跑过来,想要调和气氛,笑嘻嘻地说:“怎么能不饿呢,我跟你说,别看这地方白天看着破,再晚一会儿啊,这夜空美的能让你不愿意闭上眼睛,到时候我们一人抱着一碗热乎乎的泡面,一边畅谈着人生,一边欣赏着星空,那简直人生没白来一回,还有啊……”

    毛大雨忽地凑到顾简耳边:“那家伙曾经傻乎乎地为你做过什么,你不想听听吗?”

    毛大雨说完就转到江时易身边,让江时易赶紧把帐篷支上。

    大家都动手支帐篷的时候,顾简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待着,便也搭了把手。

    毛大雨故意趁机提起以前的事,想让两人多少有点进展,于是说了句:“说起来,我也算救了你一命呢。”

    那时顾简离毛大雨比较近,顾简也能感觉出来那句话像是对她说得,可是实在有些诧异,她一时迟钝。

    而毛大雨轻呵一声,立马改了口:“是救了车晨晓一命。

    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雨下得有多大,这家伙背着你,从学校……奥,不,是背着车晨晓,从学校把她背回家,又从家把她背到我家,然后又背回学校。

    你刚刚也走了走这山路,可想而知下雨的晚上那路有多难走,稍有不慎都有掉到山下去的可能。

    我这可不是夸张,下雨天摔倒山下去的大有人在。

    而且那天晚上赶巧我爸喝了酒睡下了,是我给你……给车晨晓拿的药。不然啊,那晚车晨晓这命真的可能没了,因为在那之前车晨晓还发了一天一夜的烧。

    所以啊,这家伙能对我这么好,都是因为我曾经救过车晨晓。”

    毛大雨正说着起劲,还想把后来的事也给顾简讲讲,结果就察觉到有人踢了踢他的脚说:“就让你安个地钉,你弄这么半天。”

    毛大雨知道这是江时易让他闭嘴的信号,只能暂且给他个面子。

    不过没过一会儿,他就凑到顾简旁边小声地说:“你知道你第二天醒来对他做了什么吗?你居然把他忘了,你……”

    然而又一次江时易过来打断了他。

    毛大雨这下心里有些小郁闷了,他明明是在帮江时易,江时易却不领情,把地钉插上,他起身说:“也没多少了,剩下的你们俩弄吧,我去煮方便面。”

    毛大雨假装悻悻然地回到家里,其实也是想给他俩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因为后来一想有时候话不说完可能效果更好,只开个头,更能引起对方的好奇心。

    毛大雨打开家里的灯,直奔带来的各种吃的而去,挑了几桶方便面,想煮的时候,想去看看父亲有没有要醒的迹象,需不需要也吃一点,结果发现父亲居然不在床上。

145.互相取暖

    毛大雨瞬间慌了,扔掉手里的泡面,不死心地把床上的被子掀开,结果父亲是真真实实不在了。

    毛大雨赶紧跑出去,一声焦急:“我爸不见了,我爸不见了。”

    还在搬石头准备压在地钉上的江时易和顾简二人,顿时放下手中的石头,跑到毛大雨跟前。

    江时易急慌慌地问:“怎么回事,不是说在睡觉吗?”

    毛大雨手足无措,皱着眉头:“我也不知道,我是看着他睡着了才出去找你们的。而且我走出去地也不远,就离开了一会儿,所以我一直以为他还在睡觉,回来后也没去看他。结果刚刚我说去看看他要不要吃点东西,然后就发现…他不在了……”

    江时易拍拍毛大雨的背:“先别着急,我们分头找找。”

    “可是他那状态,我真担心他……”

    “所以,别磨蹭了。”

    毛大雨急得都哭了:“那麻烦你们了,你们小心点。”

    毛大雨说完急匆匆地跑开,没一会儿就淹没在了黑夜中。

    江时易要走时看到顾简,刚想开口,顾简猜到他的顾虑,直接说:“我可以。”

    然而江时易没允许她独自一人离开,拉住她的胳膊说:“那也跟着我。”

    江时易可不想,还没找到毛大雨的父亲,顾简又不见了。

    而且现在还不清楚,毛大雨的父亲是出了事,还只是简单地走丢了。

    简单地走丢还好,若是被什么人拐走真出了事,那他们这些人也是危险的。

    顾简知道争执不过江时易,没有浪费时间,跟着他一起朝毛大雨相反的方向跑去。

    山里的夜很静,尤其是很多房子已经空了,所以偶尔听见几声鸟的悲鸣和不知道什么动物发出地奇怪的叫声,都会让人觉得很是慎人。

    顾简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胆量,一点都不敢离开江时易半步。

    甚至很想跟江时易说说话来赶走内心的胆怯,又怕出声惊扰了什么。

    某一刻,她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手,吓得浑身一哆嗦,想回头看看是不是身后有什么怪物,因为她还记得张大壮的父亲说过这山里有狼。

    结果还没回头,同样的触感又探上了她的手,只是这次慌张未膨起就被安心砸下,因为是江时易的手抓住了她的手。

    顾简知道江时易应该是看出了她的紧张,但他嘴上说:“手有点冷,互相取取暖吧。”

    顾简没说话,也没挣脱分毫。

    两人就那样牵着手又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前面看到了个人影,她跟江时易极速跑过去,结果对方不是毛先锋,也不是山里的人,而是毛大雨。

    彼此不用交换信息,就看各自那副失落的样子就能知道,双方都一无所获。

    他们站在原地郁结一会儿,毛大雨最终无奈地开了口:“先回去吧,天已经彻底黑透了,我们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别到时候父亲没找到,你们再出了事。而且万一他已经回去了呢?”

    毛大雨最先迈开了步子,哪怕江时易建议,把还在山上的住户召集起来帮忙找找。

    毛大雨却不回头地说:“没用的,还住在这山上的人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小孩,没办法帮忙的,而且就算大家好心帮忙,到时候出个意外我怎么承担的起。”

    最后他们只能先回了家,让人惊喜的是,毛大雨的父亲就蹲在自家门前,低着头在掰自己的脚。

    毛大雨紧忙跑过去抱住父亲,眼泪又不自觉地掉落:“大晚上的你跑去哪儿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知道我们为了你都要把这山……”

    毛大雨哪怕说得急切也还是没说完,就被父亲抬起来的一张忧伤的脸惊住。

    父亲居然眼里有泪。

    “你…你怎么……”

    毛大雨的浑身顺然间布满慌张。

    父亲却轻言一句:“我看到你母亲了,可是她不跟我回来,她不跟我回来。”

    毛大雨很想说,母亲都已经死了,死了好多年了,你定是又看错人了。可他知道这个时候,对父亲说什么父亲都拐不过弯来。于是拍了拍父亲的背,善意地说了谎:“她应该是去山外给你买布去了,你不是一直管她要新衣裳吗,等她买完,她明天就回来了。快起来吧,腿不麻吗?”

    “她真的会回来吗?”

    “会的,我回来的时候也碰上她了,这是她跟我说得。”

    毛先锋这时才肯站起来,本来是要回屋里的,但望见顾简她们的时候又来了句:“你做好选择了吗?明天你妈回来定要问你,哪个是你女朋友?”

    毛大雨的紧张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驱赶地丝毫不剩。

    父亲最近真是让他的脸面在江时易和顾简面前丢的一干二净。

    相当难堪的他,本应该赶紧把父亲推进屋里,但怕明天醒来父亲还问,所以这次他还了还嘴。

    “妈已经看了,妈说哪个都不喜欢,还说他们两个人看起来更像一对,要我帮忙撮合撮合。”

    毛先锋脸露惊讶:“是吗?你妈真这么想,我觉得这姑娘很好啊,虽然有点可惜,不过我听你妈的。”

    “恩,我也觉得该听我妈的,外面风大赶紧进去吧。”

    毛先锋又看了看顾简,自言自语了一句,真是太可惜了,才肯回了屋。

    担心毛先锋再出去,等毛先锋睡着,他们把帐篷直接移到了毛大雨家门口。

    并在毛大雨的劝说下,真的泡了三盒泡面。

    在山里过了那些年,毛大雨最难忘的就是夜里的星空,出去后,无数次想过能和朋友一起来这里看看,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是实现了。

    三个人一人抱着一碗泡面躲在帐篷里望着星空,毛大雨忍不住地兴奋:“怎么样,美吧,我说得没错吧。”

    是没错,也的确足够让人惊叹,因为除了普通的星星,她们还难得看见了银河。可是顾简总觉得还有点什么,才会让毛大雨这么怀念。于是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星空?”

    毛大雨顿了顿才缓缓开口:“因为,它让我相信世界上还有光亮存在。”

    本来很普通的一句话,细一想,定是曾经经历过无数黑暗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感触吧。

    顾简蓦地想起车晨晓的那些经历,更是有种感同身受。

    毛大雨察觉到他的一句话让帐篷里的气氛变得很压抑,赶紧咕噜咕噜把最后几口面吃完,然后指着天上的银河说:“牛郎织女真是不容易啊,每年才能相会一次。我有些困了,先回去睡了。”

    毛大雨说着已经出了帐篷,临进屋之前又补了一句:“不过有些人更不容易,二十年了才又重逢。”

    二十年,重逢,这些字眼无不勾人思绪。

    毛大雨在时,顾简还没多紧张,毛大雨一走,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和江时易两个人,她不由地往边上靠了靠。

    她望着星空,余光却瞟见江时易好似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不敢扭头,怕与江时易对视,怕他跟她说点惊人的话。

    结果越担心什么来什么,江时易突然开了口:“你困了吗?”

    “有点,啊没有……”

    “到底有还是没有?”

    顾简本是想说困了,然后赶紧睡下就不用再面对江时易,结果一想今晚是在帐篷里睡觉,而且是她跟江时易两个人,怎么想怎么可怕。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江时易靠近了她一些,又说道:“不困?”

    “额…其实……”

    顾简本想说,其实还是困的。因为怎么想都觉得装睡要比这样面对江时易简单,毕竟她曾多次觉得江时易会对她做点什么,江时易却一直老老实实地什么都没做。

    然而江时易突然冒出一句:“要我再给你读会儿书吗?”

    顾简迟愣了一瞬,竟莫名其妙地点了头。

    于是江时易去车里拿了一本书回来,顾简一看,居然是那本《月光落在左手上》。

    今天她还不困,她倒要好好听听,江时易有没有念这本书里没有的诗。

    江时易进来,见她还没有躺下,不禁问道:“不躺下吗?”

    顾简后知后觉,她要躺下才能被他催眠,于是赶紧钻进一个睡袋里,紧紧闭上了眼,并侧过身去,不想有任何影子晃在她眼前,让她胡思乱想。

    没一会儿,江时易在她旁边坐好,念了起来。

    这几天,余秀华的这两本书《月光落在左手上》和《摇摇晃晃的人间》,她已经看了好几遍,虽然没有背过,但多少都有些印象,江时易若真不按书上的来,顾简觉得她一定能听出来。

    不过有点巧合的是《月光落在左手上》和《摇摇晃晃的人间》的书上,第一首诗都是《我爱你》。

    而江时易并没有上来就暴露自己,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把“我爱你”读得很重。

    《我爱你》,题目很适合表白,但诗的内容并不是关于多么缠绵的爱情,可是顾简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还好是她侧着身,江时易无法察觉到她的情绪,不然最先暴露的就是她自己。

    江时易读了好久,顾简都没发现异常,甚至她都真有点困了,还打了哈欠,怀疑自己那晚真出现了错觉。

    结果眯里眯瞪地时候,听到了:不再游戏,不再发疯地跑到你楼下。

    不再被江边的一只水鸟无端惊起,对夕阳的光也不再七拐八弯地描述……

    这首她非常有记忆,这是《我们都老了,你就没有一点点感动吗》的开头。

    顾简忍不住偷偷地揉了揉眼,搓了搓耳朵。

    当听到这首诗的最后是那句她熟悉的,我们都老了,我依然说我爱你,哦,这是多少年的深思熟虑,顾简确信她没有记错,而且不受自己控制地扭头看了看江时易那时手里拿着的书。

    虽然那时她眼睛里覆着一层朦胧,但她还是看清了,江时易手中拿着的那本书还是那本《月光落在左手上》,并没有换。

    许是江时易听到了她翻身的动作,慢慢移开书,想看看是不是需要给她掖一掖睡袋,结果一时间看到了她惊讶的脸。

    顾简本以为他会震惊,会慌张,会有种心虚的感觉,结果他很自然地问她:“还没睡着?”

    顾简那一刻才想到,江时易定是不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才会如此镇定自若。

    顾简没有直接揭穿,只是先简单地“嗯”了一声。

    江时易似是早就坐着累了,但没敢在读书的时候夹杂别的声音,连身子都没敢动。

    此时他稍稍动换了动换,刚想提议,要不我们聊聊天?

    顾简却先开口道:“你刚刚读得那首诗叫什么名字?”

    “刚刚……刚刚读到哪首来着?”

    “你刚读过就忘了?你那书不还没合上吗,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结果江时易故意让书从他手中脱落,假惺惺地说:“不好意思,手突然麻了。”

    江时易本可以说几句提醒他,但看出他有意隐瞒,便没再言语,又侧过了身子。

    尔后,听到江时易来了一句:“还用读吗?”

    顾简回:“不用了。”

    “那我把小夜灯收了?还是开着?”

    “收了吧。”

    有光,顾简觉得自己会更睡不着。

    于是她有感觉江时易探起身子,关掉了帐篷顶上的小夜灯,结果突然暗下来那一刻,又是另一番感觉涌上心头。

    已经散去很久的紧张,瞬间光速而返,在江时易在她旁边躺下时,愈演愈烈。

    更甚,江时易躺下后一动未动,呼吸声也均匀,而她心乱如麻,总想辗转反侧。

    或许无意识地她已经动了好几下身子。

    某一刻,她突然听到江时易说《我们都老了,你就没有一点点感动吗》,那首诗的名字。

    顾简瞬间僵住了身子。

    他这是还没睡着?而且知道她为何没睡?

    不等顾简这番惊讶下去,江时易又开了口:“我们都老了,我依然说我爱你,哦,这是多少年的深思熟虑……”

    而帐篷外,不太远的地方,有个女人站在那里很久,直到帐篷里的光熄灭了才离开。

146.痴心妄想

    顾简本觉得这是可以问问江时易的事,为何书上还有那么多诗不念,偏偏念那书上没有的。

    可是那一刻她连身子都不敢动,更不敢开口。

    而江时易说完那句,许是觉得她没反应也就没再言语。

    夜渐渐静地只剩下来来去去的风声。

    后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醒来时感觉外面乱糟糟的,身上也很重,她微微抬抬头一看,身上除了自己的睡袋还有一层被子。再扭头一看,旁边的江时易已经爬出了睡袋正在穿鞋,还把他的睡袋挡在了她旁边,生怕把她冻着似的。

    江时易穿完鞋察觉到顾简已醒来,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出声:“我出去看看,还早,你可以再睡会儿。”

    江时易一出帐篷,就看见好些山里的村民散乱地站在毛大雨家门口,正对着他和毛大雨的车还有帐篷指指点点。

    那些人一看到他几乎都往后退了一两步,瞬间鸦雀无声,用奇奇怪怪地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未几,又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后来是有个小男孩犹犹豫豫地走近他,问道:“哥哥你是谁啊?你怎么从这里面出来?这是……”

    看那些人的眼神,似是不知道帐篷这种东西,江时易回了句:“帐篷。”

    小男孩怯懦地用他的小手摸了摸帐篷,又天真地问:“你是在这里面睡觉来吗?不冷吗?”

    “恩,不冷。”

    其他人见他好似还挺随和,陆陆续续都走了过来。

    有人对帐篷好奇,或许刚刚就看过,现在又仔细看看。

    有人对他更好奇,盯着他问:“你是谁家的孩子,长大了回来了吗?我们这山路崎岖鲜少有外人来,这好像是毛医生家,你是毛医生的儿子毛大雨?可是看着不是很像呢,去年我还见过那孩子。”

    众人在那个人说完后,紧跟着讨论,没等江时易回答,站在稍稍靠后的一个人突然冒出来一句:“你是昨晚那孩子?”

    江时易朝那声音望去,看了几眼认了出来,那人是张大壮的父亲张大柱。

    大家瞬间疑惑地看着张大柱,有人开口问:“大柱,你见过他?”

    张大柱没有回话,走向前来又仔细瞧了瞧江时易才说:“是吧,昨晚我在我儿媳妇家见到的人是你吧,当时你身边还有一个姑娘。”

    儿媳妇,江时易极其不喜欢这三个字。本来还脾气柔和着,听到张大柱的话,蓦地又冰冷了起来。

    “不是。”

    “不是,不是吗?我看着很像呢,眉眼什么的天色太暗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可你这大棉衣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这里没人有这种衣服,而且像你这么高的也少有。应该没错……”

    不等张大柱叨叨完,江时易绝情打断:“不是你儿媳妇家。”

    “不是我儿媳……你……你知道我儿媳妇是谁?”

    张大柱很是惊讶,他本就有些怀疑江时易的身份,此时更是。结果江时易投来的锐利眼神,让他害怕地赶紧改了口:“你知道那是谁家,昨晚那就是你?”

    “车晨晓当年并没嫁给你儿子,话不要乱说。”

    “你知道车晨晓?你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短短几句对话,众人对江时易越发好奇起来,交头接耳不断。

    俄尔,张大壮又言:“你看起来好像有点…有点像……”

    张大柱正说着,就看见帐篷里又出来一个人,高高瘦瘦的很像昨晚见到的那个姑娘。

    其他人也瞬间被顾简吸引了目光,又增加了一项讨论话题。

    顾简一脸茫然,知道外面有人,没想到会这么多,还都把她当作什么怪人似的盯着,让她非常局促不安。

    不多时,张大柱来来回回把顾简打量了几番后,开口道:“难道你是车晨晓,他是牛小山?我说昨晚我儿子情绪怎么那么激动,回了家也还在念叨说车晨晓回来了,车晨晓喊了他的名字。今天一看,你跟车晨晓长得还真像啊。”

    众人又被张大壮的话惊住,不过没多会儿就有好几个老人说:“像,确实像。”

    “没想到还活着啊。”

    “应该说没想到他们俩长大了居然还在一起,当时不都说只有牛小山坐上车走了,老韩的孙女没走了吗。”

    “是啊,当初拼了命逃出去,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难道报仇来了,可是该死的人都死光了。”

    “谁说,不是还有……”

    那老太太给旁边的人递了递眼神,旁边的人看到站在江时易和顾简面前的张大壮,瞬间了然。

    张大柱明知顾简回来,绝不是来给他当儿媳妇,可是他也不想他老张家没有后代,所以还是厚脸皮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来履行当年未完成的义务?”

    那时没有人察觉到江时易的情绪已经相当糟糕,牛小山,他万万没想到此生还能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他紧握着拳头,随时有可能爆发。

    张大壮见顾简不为所动,又发起了感情牌。

    “我就知道你人美心善,还记挂着我们家大壮,当初我就是看出你这一点,才跟你奶奶买了你。这么些年我儿子也一直都在等你,没出大山更没结婚,打了半辈子光棍。还天天去把你家收拾一遍,照顾地比我家还好。走,跟我回家吧,他知道你回来找他,肯定特别高兴。”

    张大柱说着要去拉顾简,一旁的江时易终于忍不住抓住了张大柱的胳膊,气愤满满地说:“我刚刚说过什么?”

    长大后的江时易,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还是很令张大柱害怕的,他不禁哆嗦了一瞬,但为得到顾简,他还是逞强道:“管你说过什么,她是我儿媳妇,她就得跟我走。”

    “你儿媳妇?当年钱你都收了,就还痴心妄想呢?”

    江时易加大了手劲儿,张大柱疼得嗷嗷直叫。

    “什么钱,我只知道她奶奶收了我的钱,别以为她奶奶西去了,死无对证就想耍赖。他们…他们可有好多人都知道当年的事,杨大哥,王嫂,你们要帮帮我啊。”

    杨大哥走过来,确实帮张大柱说了句,他知道韩晶把车晨晓卖给张大柱的事。不过也问了问江时易,江时易口中的钱到底怎么回事?

    当年江时易求了韩晶很久,韩晶都毅然决然地要把车晨晓卖掉。所以他只能另想办法去求想买车晨晓的人。

    结果哪怕他给张大柱下了跪,张大柱也跟韩晶一样,死活说不通。最后其实张大柱是开玩笑地说,如果江时易能把他买车晨晓花的钱双倍还给他,他就放掉车晨晓,因为他知道江时易绝对凑不来那些钱。

    江时易确实没钱,哪怕偷牛大山的,牛大山也没有,因为牛大山腿受伤的时候,基本上就把他自己的积蓄都花光了,回来后还天天喝酒,更是所剩无几。

    那时候整个山上的人,除了车晨晓,唯一跟江时易搭过话的人就是毛大雨。

    而下雨那晚,他去帮车晨晓买药时,毛大雨给他留下的印象特别好,所以最后江时易厚着脸皮去找了毛大雨。

    毛大雨起初说他也没办法,但后来还是被江时易感动了,而且最主要的是,在毛大雨的心中,毛大雨也是个想逃离大山的人,因此毛大雨偷了家里的钱给了江时易。

    张大柱收了钱,跟江时易保证地好好的,会跟车晨晓的奶奶说,不再买车晨晓。

    结果江时易前脚走,张大柱后脚就去跟牛大山告状,说江时易偷了牛大山的钱,他看见江时易去小卖部里买零食吃。于是江时易那晚回家就被牛大山打了一顿,而张大柱咬死不认他收过江时易的钱,还是要把车晨晓买回家。

    那时江时易还不知道张大壮精神有问题,只是知道张大壮比他大几岁,后来知道张大壮的情况后才明白张大柱为何那么坚持。

    “他说得是真的吗?”

    从未听过还有这么一出的众人,无不鄙夷地看向张大柱,而杨大哥最先开了口。

    张大柱即便被拆穿,也仗着这是他的地盘,周围都是跟他在山上一起生活多年的人,定会向着他,所以说谎道:“我没有收,杨大哥你要信我,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的人品吗,他定是也看上我儿媳妇了,所以才胡编故事。”

    杨大哥并不是很信,张大柱突然假哭起来:“我可怜的儿啊,为了她连婚都没结,还思念成疾得了精神病,到头来人家还不认。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可怜啊。”

    这时,毛大雨家的门被打开,毛大雨披着被子从里面走出来,一下子看见这么多人,惶恐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说:“你们干什么呢?怎么都聚集到我家门口了。”

    好几个人几乎同时发声:“你小时候偷家里的钱给牛小山了?”

    牛小山?毛大雨反应了反应,还没想起来,就有人帮他指了指江时易。

    毛大雨看见江时易一脸怒气,猜测一定是发生了点什么。

    当看到张大柱的时候,他想起来他确实曾经借给过江时易钱,用来赎回车晨晓,于是说:“对,当年他说要救车晨晓急需钱,我便偷了家里的钱借给了他。也是因为那件事,我被我爸打了一顿,于是学他们,偷跑出去坐了大巴车。应该有人知道吧,就是那次出去,我被隔壁村那个大高个子绑架,拉去做了童工。”

    毛大雨此话一出,大家又开始议论纷纷,因为毛大雨确实丢失了好一阵,他们几乎都知道。

    张大柱见大家都信了毛大雨的话,还在垂死挣扎。

    “你们别听大毛的,你们还看不出来吗,牛小山把帐篷搭在这儿,还不是因为他跟大毛关系好,大毛肯定是向着他的。”

    然而没多少人还去听张大柱的话。

    反而有人挑开了新的话题,走过来对着顾简说:“你还活着,那你奶奶呢,你奶奶现在怎么样?”

    同样好奇的人赶紧附和:“对啊对啊,当初到底怎么回事?你没上大巴车,这些年跟你奶奶去哪儿了?”

    人们一句一句地问着,令顾简很是难堪。

    江时易揽过顾简,刚想替顾简出头,就听见张大柱说:“不回话,不会是你奶奶已经死了吧?怎么死的,莫不是你杀死的?”

    众人一阵唏嘘,甚至有人比江时易他们还替顾简着急,直呛张大柱:“你这老头子瞎说什么呢,自己得不到就开始往死里毁是吗?”

    张大柱现在很是坦然:“我怎么会是瞎说呢,韩晶亲口跟我说过想杀死她孙女,不然怎么会舍得把她卖给我呢。

    而她要是没在韩晶那受委屈又怎么会想到逃跑。

    再说了,你们哪个不比我清楚,韩晶对她做过什么。让她做饭就罢了,还不让她吃热食,每次都是自己吃得饱饱的了,才让她清清盘子底。冬天让她暖被窝,夏天让她扇扇子。院子里那棵石榴树,每年都结一堆石榴,却没让她吃过一颗。

    就这样,她能不恨韩晶?能不找机会杀害韩晶?”

    张大柱的话说得是难听,但除了最后一句,确实也都是事实。

    有些人想反击,但很无力,最后只能又转到顾简身上:“就算那样,你没亲眼看到就不要瞎造谣,晓晓,到底怎么回事,你奶奶…真的去世了?”

    顾简一直没有说话,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没得说。

    张大柱却是一副,刚刚受尽了屈辱,现在要讨回来的模样,势必要把顾简逼上绝路。

    “问她也没用,谁会承认自己杀了人呢。不过你们应该都还记得吧,当时有人在路边发现了韩晶的自行车,我们还做过很多推测,现在想来,她把韩晶推下山去,而自己逃跑了最符合。”

    大家本来都不信张大柱的话,可是顾简一直不反驳,慢慢地让他们都有些半信半疑了。

    尤其是那种没有自己的主见,随风倒的人,已经信了张大柱的话,开始了更加不堪的揣测和讨论。

    顾简起初并没有多少感觉,兴许也是被张大柱一波又一波的话刺激到了,某一刻大脑里突然出现一个场景,有个人真的从路边掉到了山下去,但那个人不是韩晶,而是车晨晓。

147.辗转多年

    “不要回来找我,出去了就别回来。”

    车晨晓喊完,死死趴在地上看着载有江时易的大巴车彻底没了踪影才放弃挣扎,被韩晶轻轻一拎就扔到了自行车后座上。

    “你真是长能耐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韩晶临上车还揪了揪车晨晓的耳朵。

    车晨晓那时候根本感觉不到疼,满心都是自己没逃走的悲伤和接下来要继续忍受苦难的绝望。

    韩晶的心却已被无边的自私和荒唐的痛恨浸透,根本对车晨晓的心情不予理会,还自己越想越生气地喋喋不休。

    “你个死丫头,你是想连我都气死吗?居然这么小就知道跟人私奔了。

    那牛小山才来我们这儿多久啊,连他妈都不要他了,你犯傻地跟着他跑,他那么小养活自己都够呛,他能养你啊。

    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傻孙女,连你的后半生都帮你安排好了,你还给我整出这幺蛾子来。

    一会儿回去我就把你送到大壮家去,人送出去,你是死是活,爱怎么逃跑怎么逃跑,都不再跟我有关系。

    哎呦,气死我了,要不是有人花钱要你,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把你扔到山下去。

    ……”

    顾简脸上的泪刚刚不过被风吹干,就又因为韩晶这些话再次汹涌而至。

    常年被韩晶摧残,她本就心如死灰,现在被韩晶的话一刺激,压抑在内心深处多年的苦痛,死命挣扎不见好转的忍耐,终于在这一刻疯狂崩塌,再也没有活下去的**。

    她没再去乞求韩晶,也没跟韩晶争吵,直接松开扒着自行车后座的手,身子往后一仰倒了下去。

    扑通一声,韩晶还是耳尖地听到了有什么坠落的声音,随之,自己的车子变轻,她知道定是车晨晓从自行车上掉了下去。

    不过那时她的第一反应还以为车晨晓是想逃跑,叫骂着停下车子,想去追回车晨晓,结果没想到回身看见车晨晓倒在地上,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

    她几步上前,心略有慌张地低垂着身子,用脚踢了踢侧身趴着的车晨晓。

    “别给我装,起来。”

    一下,车晨晓没有动静,两下,车晨晓还是不动,韩晶是真慌了,赶紧蹲下身子把顾简搬正。

    然而她以为车晨晓死了才会那样,没想到车晨晓只是眼里含泪,看起来很悲伤没理她罢了。

    韩晶的火气瞬间猛增,“啪”就给了车晨晓的脸一巴掌,语气极其凶恶:“还不给我起来。”

    那时的车晨晓就跟有人拿走了她的魂魄般,哪怕被人打了,也只是眼里的泪流出地快一点,依旧不为所动。

    直到韩晶把她拎起来,又是一番难听的训斥,车晨晓再也忍不下去朝韩晶叫嚷了起来:“我不回去,我不要去张大壮家,我不,我不……”

    “我发现你遇到牛小山之后,脾气越来越掘了,他给你施了什么蛊,让你变得这么不听话。给我回去”

    韩晶使劲把车晨晓往自行车的方向拉,车晨晓坠在地上就是不肯走。

    “我不回去,你今天就是把我推下山去,我也不回去。”

    “好啊你,都知道威胁我了,你以为我不敢啊,要不是收了老张家的钱,你以为我会忍你到现在?”

    “钱钱钱,我就值那200块钱吗。你这样对我,若是被爸爸知道,他在地下能安吗?”

    “你……”

    “啪”车晨晓又被打了一巴掌。

    韩晶眼睛瞪着溜圆,咬牙切齿地说:“你居然敢拿我儿子说事,我儿子还不是因为你死的。我要不是看着他的面子,我会白白养你这些年。

    200块钱,200块钱还少啊。若是我,让我花200块钱我也不愿意买你。”

    韩晶这时已经气盛到,开始地打车晨晓的身子。车晨晓那时候除了哭,绝望地不想与韩晶争论任何。

    而韩晶见她打死不动,恶狠狠地朝她大吼:“你别逼我,不然我可真做得出来。”

    车晨晓冷漠地抬头:“那我谢谢你送我去见爸爸,放心,我会告诉他,他走后这些年你是如何待我的。”

    “我如何待你,我哪里待你不好了。你好歹活到了这个年纪,有多少人家的孩子,生出来吃不上穿不暖,活生生饿死冻死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韩晶是真被气急了,掐住车晨晓的脖子,把车晨晓移到山路边上去,吓唬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跟我回去,不回,我真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车晨晓没说话,但是乖巧地闭上了眼睛,摆出了欲死状。

    韩晶的心一瞬间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终于在某一刻被车晨晓那一心想死的模样刺激到,松开了掐着车晨晓脖子的手。

    咣当一声,顾简虽然没有看到车晨晓落地,但她的脑袋却出现了一声巨响,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那时人们都在望着她,好奇她怎么突然哭了,江时易和毛大雨也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只有张大柱的声音大声:“还能因为什么哭,肯定是想起来怎么杀害她奶奶的,愧疚了呗。”

    可是张大柱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时会有个人突然冒出来说:“不是晓晓,不是晓晓杀死了她奶奶,是你,是你杀死的。”

    众人无不错愕,朝那声音望去,更是震惊绵绵,因为说那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大柱的亲生儿子张大壮。

    张大柱的嚣张气焰瞬间因为儿子的出现被碾压了下去,赶紧摇手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们都知道我儿子有精神病,他的话不能当真。”

    张大柱想过去叫儿子闭嘴,儿子却走了过来,又一次出卖了他:“就是你,我亲眼看到的,就是你把韩奶奶推到了山下去。”

    无奈下张大柱只能捂住了儿子的嘴。

    “我儿子该吃药了,我先带他回去吃药了。”

    不等顾简她们拦截,有山上的村民已经堵住了张大柱的去路。

    “把话说清楚再走,你儿子就算再傻,也不会平白无故冒出那样的话来。”

    张大住见躲不过,便嫁祸到了车晨晓身上。

    “大壮精神有问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是看见车晨晓推的韩晶记成我了。”

    人们看见张大壮一直摇头,还嗡嗡地想说话,没有多少人还信张大柱,叫他先把张大壮的嘴松开。

    张大柱不敢,迟疑的时候,有人直接上手把他的手掰开,并把他与张大壮隔绝。

    不等人问,张大壮就自己开了口:“没有,我没有瞎说,我看到的就是他推地韩奶奶。”

    张大柱万分悲催,一世安宁就这样被自己的傻儿子毁了。

    他挣扎着大喊:“大壮,你看清我是谁了吗,我是你爹,你爹,你别再乱说话了。”

    张大壮却依旧实诚地只描述自己脑海里的场景。

    “对啊,爹,就是你啊。

    当时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韩奶奶一个人往回走。你问她,晓晓人呢?她说跟牛小山一起逃跑了。你很气愤,让她把钱还你,她不还,说你已经收了牛小山的钱,根本不欠你什么。

    于是你们大吵了起来,最后还动了手,然后就在动手的过程中你不小心把她推到了山下去。那时你还跟我说,不要让我说出去。

    是你啊,就是你啊,不是晓晓干的。”

    张大柱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眼看着就能掩盖一辈子的事情,在这种时候居然被爆了出来,还是被自己的儿子爆了出来,让他怨也怨不起,恨也恨不起,只能逞强地否认:“不是我,我没有,一个脑袋有问题的人说得话信不得,信不得啊。”

    然而任何人朝他投过来的目光都不友好,还有人说:“你儿子再怎么精神有问题,也有状态好的时候,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难怪你之前一直说是车晨晓杀死了自己的奶奶,你这是转移视听,嫁祸于人啊。

    大柱啊大柱,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为了200块钱你居然杀了一个人,而且收了人家小孩的钱还不替人家办事。

    你真是令人痛恨啊。”

    张大柱被众人喷的无地自容,张大壮却丝毫不管,那时眼里只有顾简,走近她说:“晓晓,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当张大壮想去拉顾简的手时,江时易挡在了顾简身前。

    张大壮的情绪瞬间不好,跟小孩子被抢了玩具般,哭丧着脸让江时易闪开。

    “你是谁啊,你为什么挡在我老婆身前,你还我的晓晓来。晓晓,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大壮啊,你的老公张大壮。”

    听到别人称呼顾简为老婆时江时易本该生气的,可是张大壮这番模样,除了让人心生怜悯就是心痛。

    从张大壮能为了还车晨晓清白,不惜出卖自己的父亲说出事实,就可以看出张大壮这个人心地还是善良的。

    那让江时易想跟张大壮摆摆事实也摆不起来,还是毛大雨过来说:“她不是你老婆,你认错人了。”

    张大壮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你们刚刚都说她是晓晓,她就是我的晓晓。”

    “那你刚刚不也说你爸收了牛小山的钱了吗,车晨晓怎么还会是你老婆。”

    “是啊,我爸是收了钱,可是他也说晓晓还是我的。我这些年一直在等她回来,一直在等…她就是我的…”

    毛大雨看张大壮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不得不找着时机给他打了一针安定,那是他看到张大壮过来时,就偷偷回屋拿出来的。

    张大壮被打完安定,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被人们各种抨击一直没注意张大壮这边是什么情况的张大柱,当看见自己的儿子倒了下去,还是心焦地过来推开毛大雨,自己拖住了儿子的身体,并朝毛大雨大喊:“你对他做了什么,人是我杀的,找人偿命你找我,你对他下什么手。”

    毛大雨淡定举起针管说:“给他打了一针安定而已,过会儿他就会醒来。倒是你,承认是你杀害韩奶奶了?”

    “我……”

    张大壮这才发觉,方才情急之下,他说出了实情。

    跟他一起在这山上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村民们,都不选择相信他,各种对他失望,无语,痛恨……他再胡搅蛮缠又有何用。

    于是他说:“是,人是我杀的,但我不是故意要杀她的,就是两个人争执的时候,不小心把她推到了山下去。

    你们要是让我还命,我不是不肯还,但你们也都知道我儿子的情况,我若走了,他该怎么活下去。所以……”

    哐当一声,张大柱跪在了顾简面前:“有没有可能放过我,这些年我一直没出过大山,也没再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都这把年纪了,也没多少年活头了,就让我多陪他几年吧。”

    顾简那时心情很复杂,就算她脑海里有一些车晨晓的经历,她也不能把车晨晓的全部感情都体会。

    而且她脑海里刚刚出现过韩晶把车晨晓推下山的事,还有那么多韩晶对车晨晓做的残忍之事,韩晶若真的死了,她也没有多悲伤。

    再加上有些村民,哪怕知道张大柱那件事做的不对,但因为张大壮的关系基本都在为他求情,最终顾简没有做任何表态,而大家认为沉默便是无形的原谅。

    后来大家都走了,即便对顾简和江时易还有诸多好奇,因为气氛不对,也没敢再问。

    那些人都走光后,江时易突然揽过她的身子,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以后还有我。”

    顾简的眼泪啪啪啪又落了下来,不知是为韩晶伤心还是为车晨晓终于解脱而高兴,还是辗转多年后还能遇到当初那个人而庆幸。

    “我真的是车晨晓吗?”

    哭了一会儿,顾简终于问出了口。哪怕刚刚那些人都说她是,她也想听江时易亲口承认。

    江时易重重地回答了一声:“恩。”

    毛大雨见两人抱在了一起,不想当电灯泡,正想着开门回屋,结果毛先锋先走了出来,看见他后,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昨晚我见到的那个女人是谁。”

148.杳无音讯

    顾简本来还有很多话想问江时易,听到毛大雨他们那边的响声后,又一看她跟江时易那时的姿势,赶紧与江时易离开了一段距离。

    而毛先锋想说的话,在看到顾简她们时,也暂闭了口,推开毛大雨走到顾简身前。只是他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毛大雨拦截。

    毛大雨是怕他再乱说,又把气氛弄得很尴尬,他能转头就忘,遭殃的却是自己。

    结果毛大雨挡住了毛先锋的身却没挡住毛先锋的嘴,毛先锋隔着毛大雨对顾简说:“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好像,好像才不久的事情,我说你像…像…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来着?”

    毛先锋拍打了拍打自己的脑袋,无意看见旁边的江时易时,说:“九,你也在啊,那她是……是叫车晨晓对吧?你们这是找到她了?”

    毛大雨一听,这时的父亲好像精神正常,便松开了他。

    江时易走到毛先锋跟前来,浅笑着说:“恩,找到了。”

    毛先锋拍了两下江时易的肩膀,甚是为他欣慰:“真不容易啊,这都多少年了?”

    “二十年。”

    “二十年……你这小子真厉害,居然找了一个人二十年,小半辈子都过去了。不过能找到就说明你们命里有没断的缘分。”

    “恩。”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我这把年纪可等不了多久了,大毛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你的我总要参加参加吧。不对,应该先问……”

    毛先锋随即转头对着顾简说:“姑娘还没结婚吧?”

    顾简不知道当初她跟江时易的假结婚现在要如何处理,犹豫了犹豫还是说:“结…结了。”

    毛先锋顿时紧张:“结了?那我们家九怎么办?不是,你这语气听起来怎么像对现在的婚姻不满意啊,我跟你说,你后半辈子还长着呢,跟一个人过着不舒坦千万别将就,日子是自己的。而且我们家九对你……”

    毛大雨先是咳嗽了两声,父亲丝毫没察觉,他不得不又抓住父亲的胳膊,急慌慌地说:“爸,您可别又乱说了,人家两人的事还用不着您操心。”

    毛先锋不以为然:“我怎么就乱说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九。”

    “可是娶她的人就是九!”

    “什么?娶她的人是九?那我刚刚,我刚刚说了什么?”

    毛先锋想让自己糊涂的时候偏偏脑袋清楚地很,一想到自己说得那些话,连看江时易都不敢看,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他们不是刚找到彼此吗,这么快就已经结婚了?”

    “你还不知道你的记忆,总是反复,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的,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吗,九结婚了,那时的新娘就是她。”

    “要不说人老了不中用了。别转头我又忘了,九啊,其实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毛先锋看着江时易,几番考虑还是开了口:“我好像看见你妈妈了。”

    “你看你又开始瞎说了,他妈妈怎么会……”

    毛大雨说到半截,突然怀疑父亲说得或许是真的,毕竟昨晚父亲确实消失了一会儿,若不是他看见了什么特别的人,不可能随便离开家。

    而且是女人的可能性很大,不然昨晚他也不会突然提到看见了母亲。

    “你确定你没看错,这都二十年了,你还记得?”

    毛大雨最终还是改了口,而江时易一时惊讶地什么也说不出。

    毛先锋却说:“他妈妈那么漂亮,当时被牛大山带回来的时候,可是惊动了整个村子的人,我不会认错的。他母亲现在一点都没变,还是当初那个模样。”

    “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我醒来后,发现家里没人,还是在微山岭,便说出去转转,毕竟好久不回来了,结果刚推开门就看见她站在咱们家门口。

    她看见我很慌张,扭头就走,起初我只是觉得她面熟也没认出来,她跑走的时候才想起她是九的母亲,于是我便追她。

    但她毕竟比我年轻,跑得比我快,而且那时候天比较黑,我也看不太清楚路,就一边追她一边喊:“你是九天的母亲吧?”,我喊了几次后,她停了下来。可是当我快走近她的时候,她又跑走了。”

    毛先锋说得有模有样,而且江时易知道毛先锋状态好的时候跟常人无异,所以他心里波动很大。

    跟母亲失去联系也已经二十年了,在这二十年里,他从未停止寻找她,然而至今杳无音讯。若毛先锋说得是真的,母亲为何要逃走不留下来等等他呢?

    后来简单地吃过早饭,他们四个人去了另外一个山上,那个山上全是坟墓,毛大雨母亲的坟墓就在半山腰上,而毛先锋说车晨晓父母的坟墓也在那里。

    上山时可以从山路上看见山下的村落,其中一处特别显眼,看起来像是在重建,正好今天也来上坟的人,路过时说,那里前些日子发生了地震,房屋都毁了,确实在重建。

    这样说起来,微山岭的大部分村落虽然都很穷,但这么些年并没有发生过多少称得上严重的自然灾害,也算幸运。

    临走到毛大雨母亲的墓碑处,遇上了两个同村的人,还是早上在毛大雨家门口见过的人,那俩人比他们过来的早正往回走,看见江时易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很自然地跟他说:“来给你父亲上坟啊,真是不容易,这都多少年了,终于有人来看看他了。”

    那人旁边的人拉了拉她的衣服,小声跟她嘟囔:“牛大山哪是他父亲啊,别乱说,小心得罪了他。”

    那人被提醒后,赶紧咳咳了两声:“那个,我…我记错了。你只是来陪大毛来上坟的吧。”

    那人说完,拉着旁边的人匆匆跑了。

    但江时易还是听见那人跑走时说:“那牛大山也怪可怜的,带回来的女人不跟他,带回来的孩子半路也逃跑了,最终硬生生把自己喝死了。”

    来微山岭后,江时易对牛大山没有好的印象,所以哪怕听到那些人说那种话,他也不觉得愧疚。

    只是来都来了,遍地的坟墓总会给人一种另样的感觉,而毛大雨也在说,他要不要去看一眼?最终他也说不清是被什么驱使,去看了看。

    或许曾经在来微山岭之前,牛大山对他母亲还不错吧。

    因为车晨晓父母的坟墓也在近处,顾简也去看了看,给车晨晓父母磕头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了争吵声。

    一男子说:“今天当着爸的面,你发个誓,一会儿下了山就跟我去医院,而且不能逃跑。”

    跟他搭话的女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何苦这么逼我,明知道那就是浪费钱,我的病根本治不好。”

    “爸,你听见了吗,妈就这么想离开我。”

    “我……”

    “我们出去这一趟,死里逃生好几回,我以为你该知道生命的重要性,结果你还是如此。

    什么治不好,那全是你的借口,你就是嫌我是你的累赘,不想再管我了。被村里的人说怕了,你儿子都多大了,没工作也没老婆,我让你没面子,所以你一直想丢掉了。现在正好给了你一个名正言顺理由,你当然不想错过。”

    “不是的,哪里有母亲会那样想的,我……”

    “你就是,不然,在静安医院,在卓海医院,人家医生都说,只要你好好配合病情就能好转,你为什么不住院,为什么逃跑?”

    顾简本来都走了,不想偷听别人的私事,可是耳朵总会自动接收,当她听到静安,卓海的时候,她不禁停下了脚步。

    会是巧合吗?这里也有人知道静安和卓海,而且还去过医院?

    顾简忍不住朝那声源走了两步,当从墓碑的缝隙里看见一个老人的背影在颤抖时,她站住了脚步。

    那老人呜咽着说:“我们的房子没了,家没了,什么都没了,不往里进还要往外掏,你以为你没给妈看那住院单妈就不知道吗,我问过同屋的姑娘了,半个月她已经花了二十多万,咱有那么多钱吗?咱能维持几天啊?

    你也说了,你没工作也没结婚,妈怎么能临走还把你榨干,那你以后要怎么活啊?”

    “那是我以后要想的事,你干嘛要操心那么多,我一个大小伙子还养活不了自己吗?况且你跟同屋的姑娘病情又不一样,你花不了那么多钱的。

    而且…不是有个叫顾简的人在找你吗,她是北野庄园的庄主,她有的是钱,我们可以找她帮忙。

    她不帮不是还有那个绑架过我们的卓然吗,他是卓海商业巨头的儿子,他还给你找过医院,他定会帮我们的。

    就算他嫌弃我们逃跑了不帮,不还有那个……”

    “别说了,别说了,他们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你还想去送死啊。”

    “反正你也想死。”

    “不要在你父亲面前这么说。”

    刘博海终是忍不住又悲伤又气愤地走了,张桂芬随后起身跟上。

    顾简那时被他们的话震惊愣神了很久,想追上时,不远处有人轻唤了她的名字。

    顾简回头一看,是江时易走了过来。

    “怎么了?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喔,没什么,就是觉得那片叶子被风吹得很晃眼。”

    江时易虽然觉得顾简这句话很奇怪,但朝她看得方向望了两眼,没看到什么奇怪的现象,还是说:“那走吧,估计大毛他们也已经好了。”

    顾简又往深处看了看,已经看不到张桂芬和刘博海的身影,她才转了身。

    而她跟江时易刚离开,刘博海就跟张桂芬匆匆返了回来。

    两人望了望,张桂芬先开了口:“就说你听错了吧,哪里有人啊,顾简那种人怎么会来这里。”

    刘博海不死心地又往里走了两步,探起脚伸长脖子朝远处看了看,依旧没看见任何人的身影,才失落地自言自语道:“难道真听错了?可我明明听见有人喊顾简了啊。”

    “行了,你就是方才心里想到了她才出现幻觉了。”

    刘博海纵使还觉得奇怪,但是眼前的场景就是这样,除了他和母亲没有别人,他也只能悻悻地走了。

    江时易和顾简找到毛大雨母亲的坟前,毛大雨和毛先锋并不在,江时易试着给毛大雨打了电话,但不幸地如意料之中没有信号。

    他们等了一会儿,毛大雨他们也没回来,于是他们只能先往山下走。

    快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没想到却遇到了意外之人。

    除了毛大雨和毛先锋站在那里,还有一个女人用木板拉着一个男人。

    那时他们只看得到女人和男人的背影,但听到毛大雨说:“是你……”

    毛大雨满脸写着震惊,身子也有些发抖,好像曾经被对方深深伤害过似的。

    江时易和顾简走上前去,站到那女人和男人的对面,看到那男人的正脸时,如江时易所想,那男人就是曾经将他和顾简分开的凶猛壮汉韩灿。

    韩灿在看到毛大雨时只是轻微的惊讶,但看到江时易时,便有些慌张了。

    几个人眼神轮换了一会儿,还是韩灿身边的女人先开了口:“你们是那两个小孩?”

    江时易和毛大雨都没回话,那女人又紧张地说:“对不起啊,请让一让。”

    结果江时易和毛大雨都不动,那女人更加慌张:“我知道他曾经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可你们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也算受到了惩罚,你们又都还活着,好像混得还不错,就不能放过他吗?”

    江时易和毛大雨还是默契地无动于衷,最后那女人都差点要给江时易他们下跪了,韩灿才阻止她自己开了口:“对不起……”

    江时易和毛大雨并没想对韩灿追究什么,只是觉得意外遇见,内心涌起了很多往事罢了,一时不能烟消云散,不能视而不见。

    但那股劲儿下去后,他们便会放韩灿走。

    然而他们万万想不到,他们放韩灿离开不久,山上出了一起事故。

    韩灿和韩灿身边的女人一起死在了山上。

149.不是蛊惑

    还没回到静安,江时易就接到了阿龙的电话,说现在网上有一条奇怪的热搜,一场发生在偏远地区的死亡案件正被人们讨论地热火朝天。

    但引起话题量的不是死亡事件本身,而是死亡事件被爆出来不久,有人上传了一段可以浅显看出里面有江时易和顾简,还有两位死者的视频。

    从视频里能够清晰看出江时易一票人拦截着两位已故的死者,好像还有争吵,所以现在网友们都在怀疑江时易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一向淡定地阿龙这次也着了急:“九哥,到底怎么回事啊?兄弟们可都在替你们担心。这次回微山岭你也没让我们跟着,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和毛哥不会……”

    韩灿和他老婆会死,江时易是很震惊的,但不是他所为的事,他没有丝毫慌张。

    “我要是那种人,他能活到现在?”

    “我们当然知道你的为人,还不怕山上那种地方容易出现意外吗。有时候不是你的过错,也容易让人误解。被误判入狱的人,到死也没沉冤昭雪的人,那也比比皆是啊。”

    “跟我们没关系,那视频还够不上能给我们定罪的证据。。”

    “听到你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热搜已经在让人撤了,你回来的时候小心点,千万注意安全。若这是有人故意所为,显然是冲着你跟嫂子来的。”

    “那就先别撤,看看对方还有什么动作。”

    阿龙给江时易打电话的时候,江震阳看到了消息也急忙打了过来,由于占线只能打给了顾简。

    待江时易挂了电话,顾简那边也没多会儿被挂了电话。

    顾简一脸沉重地说:“你父亲打来的,说是我们杀了人上了热搜,让我们回到静安后先去老宅,他在家里等着我们。”

    “恩,死的就是韩灿和他老婆,不过别担心,不是我们做的就不会有事。”

    顾简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去翻了翻热搜,还没点开具体内容,就看见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热搜名,比之前任何上热搜的时候都要让人无语,心塞。

    #江时易杀人#

    #北野庄园庄主杀人#

    #江时易顾简夫妇杀人#

    #高坟山死亡事件认定与江时易有关#

    #江时易与韩灿过节回顾#

    ……

    一眼望去,就没有别的事情,整个热搜都被她们承包的感觉。

    顾简点开#江时易与韩灿过节回顾#,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厉害,居然还知道江时易与韩灿的过往。

    被顶在最前面的一条热搜这样写着:二十年前,江时易还不是江家的儿子,只是一个挣扎在小山沟里的普通小孩,那时他十岁,与一个同在山沟里的比他小两岁的女孩相爱了,但是小女孩被她的奶奶送给别人当了童养媳,于是他蛊惑小女孩跟他私奔,小女孩竟然傻傻地同意了。

    然后在某一天早上他们相约私奔,坐上了出山的大巴车,结果半路,小女孩的奶奶追了过来,不让自己的孩子跟江时易走,于是发生了必然的争执。后来听说小女孩的奶奶在那天也死了,不知道跟他有没有关系?

    先说韩灿,韩灿那天正好也要出山,看见江时易要把小女孩拐走,好心出手把小女孩救下来还给了她奶奶。

    江时易定是因为那件事对韩灿怀恨在心,这次才趁机在不易被人发现,而且容易制造自然身亡的地方,把韩灿杀了。

    我跟韩灿来自同一个小村庄,这是我亲眼所见的事实,还希望大家尽尽力,别让这件事沉下去。

    我们这里非常偏远,能做主的人给他点钱就能够把事实掩盖,以江时易现在的地位和能力轻轻松松就能做到,所以再次恳求大家,帮帮忙吧,拜托。

    还真是让人意外呢,此人所述虽然扭曲了事实,但显然是知道一些江时易和车晨晓小时候的事。

    但不得不说现在网友的关注点也是各种奇葩,顾简退出这个热搜的时候,已经又有新的热搜名顶了上来。

    #十岁江时易蛊惑小女孩私奔#

    #江时易被疑二十年前还杀过一个人#

    #江时易抢别人的童养媳#

    ……

    简直无比混乱,气得人想喷血。

    江时易见顾简一直盯着手机,脸色难看,就能想象到网上是何种不堪的现象。

    “别看了,看了也是给自己徒增烦恼,以前总经历你还不知道,那些人见风使舵,歪曲事实的本事有多厉害。”

    “但有人爆出了大巴车上的事。”

    顾简把刚刚置顶的那篇文给江时易念了念,又简单地把网上的事说了说,江时易这才知道事态有多么超乎他想象的严重。

    与毛大雨分别的时候,还没人通知毛大雨出了这种事,江时易跟他三言两语带过,叫他别担心。

    目前来看确实有人想毁江时易,自己的生命安危江时易还能拿捏,其他人,他真怕会因为他受到波及,所以也让毛大雨小心点。

    他们先回了老宅,江震阳早早已经在家里等着他们,而且不是像往常那样坐在客厅沙发上,这次直接站在了门口,待江时易他们停好车一回来,他甚是焦急地冲到江时易他们面前,慌巴巴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突然会去那种地方?”

    江时易没有即刻回答,不慌不忙地往屋里走,让林嫂给他倒一杯水过来,那让江震阳更心焦了。

    一直等江时易咕嘟咕嘟喝完一整杯水,江震阳才又开口:“你们倒是说话啊,想急死我啊。我要知道真实情况才好帮你们啊。”

    江时易把空杯子递给林嫂,淡定如常:“不是我们做的,有什么好说得。”

    “有什么好说的,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人的腿是被你打残废的吗。”

    江时易眉宇微动,略有惊讶地看向江震阳,江震阳又说:“你十八岁那年头破血流地回家,不就是因为跟他打架了吗。”

    “那又如何。当年没把他杀死,过了这么些年,我对他的恨不减反增,所以终于对他下黑手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自己可以解决。”

    “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我这么急匆匆地过来还不是想帮你,你……”

    “我已经过了需要你帮忙的年纪。”

    要不说,人就不能犯错,不然一辈子都会被人揪着,无论你如何想挽回,对方都不觉得你是善意而是别有用心。

    江震阳这一辈子,事业上没被人说过闲话,唯一的失败就是当年没能守护住自己喜欢的女人和那女人为他生的儿子。

    以至于到现在,那儿子每每简单的一句话,都犹如刀子插在他的心上。

    一个人再有天大的本事不被人需要也是悲哀的。

    江震阳的满心担忧到此时凝固成了冰,反过来吞噬了自己。

    最后他心情低落地离开了。

    林嫂送走江震阳后,回来想替江震阳说几句好话,但那时江时易和顾简已不在客厅里。

    连开了将近两天的车,江时易其实很想休息休息,但上楼的时候又接到阿龙的电话,所以他还是进了书房。

    顾简本想问问他,当年和韩灿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江震阳会说,是他把韩灿打成那样的,还有他十八岁那年头破血流地回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江时易没有挂电话的迹象,她还是先回了卧室。

    去微山岭这几天没能好好地洗过澡,顾简一回到卧室就先好好冲洗了冲洗,出来时看见床上的手机在响,拾起来一看是北野长清打来的,想来也是为网上的事而来。

    不过北野长清十分相信她们,打来电话不全是因为担心,更多的是对当年的事好奇。

    “我看网上有什么,十岁江时易蛊惑小女孩私奔,他这些年一直没有花边新闻不会是还惦记着那个小女孩吧?

    难怪当初要跟你假结婚呢,果真初恋是难忘的。

    还有,还有,有人说那韩灿的腿是被江时易打断的,真好奇啊,当时到底发生过什么,他这次带你去那么偏远的地方,有没有跟你说说他的往事啊?

    上次在卓海看见他打架那么厉害,就觉得他有过特别的经历,现在看来定是曾经生活不易锤炼出来的。

    庄主…庄主?你在听吗?”

    “恩。”

    “我是不是一下子问太多了,你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

    “有些事我也不清楚,有电话进来,那些等我知道了告诉你。”

    “好。”

    北野长清的话的确让顾简感触颇深,但她并没有说谎,此时卓然也给她来了电话,还说他现在就在老宅门口。

    于是顾简匆忙找了件衣服换上,然后急慌慌地跑了出去,一出老宅大门就看见卓然靠在摩托车上正在等她。

    见她出来,卓然赶紧站直了身子,走近她略有害羞地说:“我给你发短信你一直没回,我看网上那些消息觉得应该不是真的,可是又忍不住担心,所以就找了过来。”

    “嗯,进家里来吧。”

    卓然瞅了瞅江家老宅又瞅了瞅她,还是说:“还是在外面吧,或者如果你可以的话,在附近找个咖啡馆餐馆什么的,我想单独跟你说说话。”

    “喔,好,那就在前面那家咖啡馆吧,直走在前面第二个路口右拐,没多远就到了。”

    上卓然的摩托车时,顾简才发现自己竟着急地连拖鞋都没换,而且手机也没拿。

    本想回去跟江时易说一声,后来一想江时易估计还没忙完,而她刚刚出来的时候有看见林嫂,简单地跟林嫂打了个招呼说她出去一下,于是便没回。

    坐上卓然的摩托车,很快他们就到了咖啡馆,一人象征性地点了一杯咖啡,卓然才开口问她具体的情况,但他跟北野长清一样,不是特别担心江时易不能把这件事处理好,不同的是,他直接问:“江时易是不是就是你脑海中出现过的那个小男孩?”

    不过他问完,看见顾简那受惊的脸庞,又改口说:“我看了网上一些信息,然后结合他为你做过的这些事,你应该就是那个他十岁那年蛊惑的小女孩吧。”

    顾简本不想提那些,但问她的人是卓然,她便说了说:“不是蛊惑,是挽救。”

    “你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可以连接上的记忆?还是你完全恢复记忆了?”

    “前者,虽然也不完整,但后来又出现了很多。”

    “那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第一次被人提问这种问题,顾简显然是局促的,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也没敢回答。

    而在卓然眼里,没有直接回答拒绝,那便是爱上了。

    他也喝了一口他点的黑咖啡,以前从未觉得苦,今天却感觉苦到钻入血液,遍身悲凉。

    不想被顾简察觉到情绪,他只能换了话题。

    “那张桂芬呢?她在你记忆里是怎么回事?”

    顾简的心又一次被惊住,颤颤巍巍。

    而那个时候,江时易接完阿龙的电话,从书房走出来,回到卧室没看到顾简,便下了楼。

    楼下林嫂说,看见简儿姑娘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只是说出去一下也没说出去干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连拖鞋也没来得及换。

    急事?现在除了网上那些事还有什么急事?江时易疑惑着掏出手机给顾简打了个电话,结果电话能打通但是对方一直不接。

    江时易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进到卧室时好似瞥到了一眼顾简的手机,他回到楼上一看,顾简的手机果真在床上。

    他拿起来盯了两眼,想着顾简再怎么着急出去,也应该是有人给她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才出去的吧。正想着要不要偷窥一下她手机里的内容,就看见她手机里突然蹦出了一条信息:想救江时易,来xxx地址找我。

    看到自己的名字,江时易怎么可能还忍得住,他把顾简的手机举起来,仔细看看了她手机屏幕上遗留下的痕迹,然后很快猜出了她手机的手势密码。

    真是超级意外,顾简手机的手势密码竟然是个数字9的形状。

    而打开她的手机,除了那条提到他的短信,下面就是顾凡的未读信息。

150.斩草除根

    江时易没打开顾凡的短信,只从表面上露出的那一行字上就可以看出,顾凡定是也看了网上流传的内容,担心顾简才发来了信息。

    他又翻开顾简的通话记录,摆在最前面的还是顾凡,而且有不到一分钟的通话时长,江时易敢肯定顾简匆匆忙忙跑出去是见顾凡了。

    别人他兴许还不放心,但顾凡对顾简的感情,让他找不出不放心的理由。

    于是江时易把那个陌生人的短信删掉,并把那个号码拉黑,才驱车去了那个陌生人给顾简发来的地址。

    那是一个极其偏僻,他导航都导不出来的小面馆,最后的800米路他还是走着找过去的。

    他没想明晃晃地露面,怎么也要先在暗地里观察观察情况,可那个小面馆里,除了在抻面条的老板,只坐着一个戴帽子的客人,而那客人还背着身子,他看不到正面。

    他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摆在那客人面前的面条那客人一口都没动,好像一直在低着头看手机。

    老板偶尔抬头看他一眼,但也没说话,不过那老板不知何时煮好了一碗面条,端到那客人的桌上,说了句:“面突然没有了,我去买两袋回来,您帮我看下店。”

    那客人点了点头,老板放下刚擦了两下汗的毛巾,便朝外走来。

    随后,江时易还没闹清那老板是什么情况,就听见屋里的客人说:“你来了,进来坐,面我都给你点好了。没记错的话,你什么乱七八糟的面都不喜欢吃,一碗最便宜的拉面就好,而且还不像我不吃香菜。”

    江时易诧异,那个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脚踩一双黑色运动鞋,留着短发的人竟是个姑娘,而且听这姑娘说话的语气,跟顾简不算陌生。

    江时易走到那人对面坐下,那人一边收手机一边说:“网上的内容你都看了吧,如果不想……”

    结果那人在抬头的瞬间,看见坐在她对面的人不是顾简而是江时易时,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内心顷刻间腾起慌乱,但还未再开口,江时易先来了一句:“果然是你。”

    能对顾简说出那种话的人,除了楚慈,江时易想不到别人,而且脑子里涌起怀疑的对象时,别的信息也会同时穿插进来,他想起来阿龙跟他提过,楚慈最近换了发型。

    片刻,楚慈缓过来,一声疑问:“怎么是你来?”

    “关于我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是我来?怎么,看见是我害怕了?”

    “怎么可能。”

    楚慈心虚着,身子还是往后靠了靠。

    江时易看了一眼楚慈给顾简点的拉面,心里记下她的口味,才说:“说吧,你又想做什么?得不到就毁灭?”

    “我只是……”

    “不过你是不是太低估我的能力了,以为这么点事情就会把我打垮吗?”

    “这么点事情……你是没看网上的讨论吗,估计不久你们就会被警察传唤吧。”

    “那又如何,那视频能说明什么?我反而好奇,若人真是我们杀害的,拍这段视频的人又是何居心,不去救人反倒在一旁看热闹。”

    “那是…那是一开始只是好奇,谁知道你们真会做那种事。”

    “我们做没做,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估计你比我们谁都清楚。也说不好是某人移花接木,嫁祸于人吧。”

    “你……”

    不等楚慈再反驳,江时易猛地抬起身子,揪住楚慈的衣领,恶狠狠地说:“这次,我绝不会再放过你。”

    楚慈就没想过江时易能给她好态度,冷笑一声:“来啊,你以为我现在还有怕的事情吗。你对我做任何残忍的事都好过你围绕着别的女人,对我不理不睬。

    你说得对,我就是这种思想,得不到就毁灭。

    我要让你知道,千帆过尽,在你被全世界抨击诋毁的时候,唯有我对你毫不厌弃。”

    “你可真可怜。”

    “你说什么……”

    楚慈迟愣了一秒,随后便大声吼叫:“我堂堂楚家千金,若不是喜欢上了你,我对谁这么低声下气过,你说我可怜……”

    江时易“啪”一下把她扔回座位上:“不是吗,你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只能用这种方式博得别人的关注。”

    江时易起身离开,走到半路时,不回头地又来了一句:“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楚慈被江时易刚刚的话戳到,好久才反应过来,朝着已经走出面馆的江时易吼道:“我还有你很多事没爆出来,你们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江时易回到老宅的时候,顾简也已经跟顾凡聊完,那时正待在家里和林嫂一起准备晚饭。

    顾简见他回来,赶紧把手里端着的菜放到餐桌上,跑到江时易跟前,想解释解释她刚才去做了什么,结果江时易先开口:“我去楼上洗个澡,你们先吃。”

    然而等江时易洗完澡下来时,有两个警察刚到他们家里,正在跟顾简谈话。

    江时易一下来,他们便把目光转到了江时易身上。

    其中一个警察说:“江少好,相信今天在网上一直热炒的关于您的话题,您多少有点耳闻吧。本来这事不该咱们这儿的警察局管,但是这事传播的实在厉害,不找你们谈谈话了解一下实际情况,我们也不好向上边和大众交代,所以还劳烦您和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步,江时易没什么好推脱的,只是抓住顾简的手,让她别担心,便跟那两警察去了警察局。

    没想到的是,他们到警察局的时候,毛大雨和毛先锋已经在警察局里正录着笔录。

    他们一过去,毛大雨很惊讶地站起身子,想跟他们打个招呼,又被警察的一个眼神吓得赶紧坐下。

    然而那一幕被毛先锋看见,瞬间刺激了毛先锋的大脑,毛先锋站起来开始叫嚷:“我儿子没杀人,是那个人绑架了我儿子,是那个人要害我儿子,不是我儿子要杀他,不是……”

    毛先锋抓住毛大雨的胳膊,把毛大雨拽起来,着急地喊:“儿子你快跑,再不跑就逃不掉了,快跑啊。”

    警察们瞬间都一脸懵,刚陪江时易他们进来的警察离着毛先锋近,想过去拦截时被江时易挡住。

    江时易说:“他精神一直不太好受不了刺激,不要乱动他,有什么想问的都问我吧。”

    毛先锋看见江时易,也对江时易喊:“九,你怎么也进来了,赶紧逃啊。”

    但随后毛先锋又摇头:“不,不,是你打断那人的腿的,是你。”

    毛大雨知道父亲有这毛病,出来时特意备了安定,趁父亲跟江时易说话的时候他赶紧给父亲打了一针,结果父亲晕过去时,正好是父亲刚说完,韩灿的腿是被江时易打断的,一瞬间就造成了误会。

    那些警察们盯着他们愣了会儿神,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语气极其不好地说:“来吧,别藏着掖着了,你们自己的人都招认了,再说谎可就没意思了。”

    江时易淡定坐下,顾简和毛大雨随即坐到他两边,江时易主动开口说:“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我不会说谎,把韩灿的腿打断的人确实是我,但害死他的人与我们几个人无关。”

    “网上的视频里你们几个拦截了他,这是事实吧。”

    “的确,毕竟旧人相见,而且还是曾经痛恨的人,任谁都做不到视而不见吧。”

    “那你们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多年后终于听到他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他跟你们道歉?为什么?你刚刚不还说是你打断了他的腿吗?他怎么还……”

    “按说你们应该拿到了他一些资料吧。”

    “拿到归拿到,也不能不听你们的阐述。他为什么要跟你们道歉,他那腿又是怎么回事?”

    江时易本想能简单说就简单说,毕竟当年发生的那些事,真讲起来,也是够辛酸的。

    但现在这情况,好似逃不过了。

    当年在大巴车上,他被韩灿揍得几乎都走不了路,车晨晓被她奶奶拖下车的时候,他也没能跟着一起下车。

    随后路上韩灿一直钳制着他,而且下车的时候把他掳到了一个偏僻的厂子里。

    韩灿在那个厂子里还算一个小头目,为了巴结老板,经常拐来一些小孩当无偿劳动力。

    江时易被弄去的时候,那个厂子里已经有几个小孩了,天天被挨打着去做苦力,诸如一些搬石头,搬水泥钢筋的体力活。

    江时易去后也没能幸免,逃过几次都没逃走,毛大雨就被韩灿也抓了来。

    之后两人也经常策划一起逃跑,有几次江时易其实能一个人逃走,但是他心系毛大雨,最后还是又自己回来,被恶狠狠地打一顿。

    江时易是个有恩必报,而且是以十倍甚至百倍千倍回报对方的人,当初毛大雨白送给他药,还偷家里的钱给他,让他去给张大柱把车晨晓救出来,江时易都牢牢记在心里。

    再加上后来跟毛大雨聊天的时候,他知道毛大雨会被韩灿抓来,是因为被毛先锋发现他偷了家里的钱才导致的,他内心更是愧疚的很。

    所以反正逃出去也无家可归,还不如回来找毛大雨,跟他生死与共。

    但十三岁那年,他又逃出去想再回来找毛大雨的时候,却被江震阳找到,被抓回了江家。

    之后,他各种不适应江家的生活,而且担心毛大雨,又开始了各种逃跑。

    总算在不久后把毛大雨救了出来,但那时候他的身体素质和能力还达不到把那里面的小孩全部都救出来。

    期间他不是没想过找江震阳帮忙,可是从他进江家那天,他就感受到了江家人的冰冷。

    甚至嘴上说是他父亲的江震阳,也并未对他格外照顾,除了他逃走把他抓回来给他一个能睡觉的房子,不愁吃不愁穿的生活,江震阳在家的时间都是陪着江时唤和江时唤的母亲,对他没有体贴也没有关爱,所以江时易屡屡想开口,屡屡又被压下去。

    他也曾给警察局写过举报信,但不知为何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后来他一边慢慢沉淀自己,强大自己,一边偷偷去救人,在五年的时间里,他和毛大雨陆陆续续救出来了十多个小孩。

    一直到他十八岁那年,他带着那些小孩闯回了那个厂子,先设计把其他小孩们救出来,才跟厂子里的主干们大干了一场。

    因为他们都深知,即便这次把小孩们全员救出,或许明天就立马有新的小孩进来,所以斩草必须除根。

    那几年厂里的小孩一直在丢,韩灿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怀疑,因此当江时易找来的时候,只有一些蛮力的韩灿直接放话,若江时易能打败他,他便解甲归田。

    那时的韩灿已是厂子里最大的头,说话份量很重。

    那时的韩灿从未想过自己会输,跟随他多年的人也从未想过他会输。

    结果他就输给了曾经任他恫吓,折磨,欺辱的小男孩江时易。

    而江时易也从未想把韩灿打成残废,但厂子里到处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追我赶地,不可能不磕磕碰碰。

    韩灿的双腿会受伤,是因为江时易一脚把他踹到了后面堆着一堆钢筋的地方,韩灿倒下时,钢筋突然散落下来,好几根砸到了他的腿上。

    警察们听完江时易非常淡然地讲述他曾经的经历,有些人吓得咽了好几口吐沫,有些人忍不住给他鼓了鼓掌。

    但最后还是恢复理智说:“这样听来,你们更有杀害他的理由了。”

    顾简却还在震惊中,一时缓不过来,她忍不住一直看着江时易,无法体会他如何忍着情绪能装得如此淡定,嘴巴张张合合地还在跟警察理智地说着。

    直到有个人拿着一个信封进来打乱了警察的节奏,江时易才暂时闭了嘴,并触到了她的目光。

    拿着信封的那人说:“刚刚有个人送过来的,我还没问是什么,那人就走了。”

    有个警察随手拆开,信封里面有几张照片和一个u盘,没有多余的文字描述u盘里是什么东西,但照片上的人,他们看了又看,不久便有人发出了惊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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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黄昏忽地又黄昏……是归人却不识归人……归人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归人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归人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