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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眀志     谍海猎影txt下载     谍海猎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一八章 洪门(二)

    中华致公党确实源于洪门,但最早成立的时候,只是北美洪门最大的一支堂口“致公堂”内的部分爱国人士应国父的倡议,成立的党派组织。

    但因为国父介入太深,以及其它的一些原因,大部分的洪门人士此时都并未加入,包括致公堂龙头,也是介绍国父入洪门的大佬黄三德,以及后来“中华洪门致公党”的创世人,美洲洪门安良堂的龙头司徒美堂,在此时都未加入致公党。

    主要原因是中华致公党成立之初的政治意味太浓厚,按照国父的意愿,是要换堂成党,彻底让洪门转变为政党组织。

    这也是洪门与国父决裂的原因之一。

    洪门内的许多龙头和香主都怕洪门门徒的江湖手段玩不过政客,洪门会被逐渐吞并,所以既便致公堂内部,加入致公党的也只是少数。

    洪门与国父决裂,却让其他人钻了空子。

    想想也有些幽默,致公党成立之初,前几任的主席和总理全是前粤军的将领,都是坚定的反孙反蒋份子。

    前两任主席是陈炯明,第三任是李济深,等第四届陈其尤接任,都是建国之时了。

    陈炯明反国父,李济深接任时,国父早已逝世,他便开始反蒋……

    这也是黄三德与司徒美堂不愿意加入中华致公党的原因。

    于二君叹的也是这个。

    爱国组织当中掺入政治斗争,初衷就渐渐变味了。

    陈炯明当上主席之后,看南美洪门内部响应者无几,便决定将致公党总部迁回香港,那时是致公党成立的第二年:一九二六年。

    之后,致公党对海外洪门的影响力越来越低,主要活动地点只是在广东,福建和香港三地。

    别说美国,除了香港,连南洋其余各地都影响不到。

    到香港沦陷,致公党彻底停止了活动,直到四四年的时期,在**南方局的建议和支持之下,致公党才逐渐恢复活动。

    到四五年的时候,美国洪门最大的靠山,罗斯福总统逝世,致公堂总龙头司徒美堂多番考虑,才将致公堂全体改组为“中华洪门致公党”,包括陈其尤领导的中华致公党,致公党的影响力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方面的接触也越来越濒繁。

    到四七年初,致公党以政治党派形式,正式与**开始合作,陈其尤被选为致公党代表,建国后担任致公党第四届主席,正式开启了参与执政之路。

    五五年,司徒老先生仙逝,享年八十七岁,是周总理亲自主持的公祭大会。

    方不为一阵唏嘘。

    致公党建国后能够参政,大部分要归功司徒老先生。

    一是因为他与连任四届的小罗斯福总统的私谊,其次便是国父逝世之后,由他主持的“国民救济局”。

    自三一处至四五年十四年间,北美洪门共筹资一千四百多万美元,全是老先生一力筹集。

    其中有三百多万美元,出自老先生任龙头的安良堂和致公堂。

    一千四百万美元是什么概念?

    合四千多万大洋,国民政府鼎盛时期一年的财政收入还不到两千万大洋。

    于二君也看了出来,方不为能从自己的一句“美堂兄”想到致公党,肯定对致公堂和司徒美徒不陌生。

    想到方不为特务头目的身份,于二君只以为他是从利用特务处的渠道了解到的。

    原十九路军的那些将领,之所以能在香港及南洋等地安然无恙的隐藏,更有如蔡将军这般还在四处联络,公开反蒋的人士没有被委员长暗杀掉,全赖他与司徒美堂这样的大金主力保。

    司徒美堂甚至专门写信警告过委员长。

    十九路军的原将领一直是南京政府特务部门重点监视的对像,方不为以此了解到致公堂和司徒美堂的身份并非难事。

    了解就好,至少不用他多费口舌解释了。

    “年轻时,曾在美国打拼过一段时日,与美堂兄同一年入的致公堂,后来结为异姓兄弟,之后美堂兄成立安良堂,我被邀至美国,任‘中堂’大爷!”

    于二君解释道。

    方不为眨了眨眼睛。

    安良堂是司徒美堂首创,没有前任龙头,也就少了“制皇”这个虚职。

    山主,副山主,香长下来,便是“盟证”这一席,也叫中堂大爷,内八堂之二,坐第四把交椅,属京官,行一,意思是坐第一排。

    大都由客卿担任,说直白些,就是长老。

    放到后世的香港三合会中,就是二路元帅。

    后世的香港三合会,早已将洪门组织三十六部半官职的编制精了又精,简了又简,最后归类为六部半:山主、二路元帅,红棍,白纸扇,草鞋,四九仔和算半部的外围成员蓝灯笼。

    主要原因是官太多,马仔太少。

    以前的制皇,盟证,坐堂,陪堂等行一的京官席位,全被改成了二路元帅,由一人或少数几人担任。

    而因为要经常开片抢地盘,打手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原本属于外八堂,排到十把交椅之外的“刑副”,则成了坐第三把交椅的红棍。

    而原本在堂内坐第三把交椅,有时甚至会由龙头兼任,充当总堂丞相角色的“香长”,则成了白纸扇,比红棍还要低一级。

    安良堂的香长就是由司徒老先生兼任,严格来说,于二君是堂内的第三号人物。

    要不是他长居南洋,只能担任客卿,不然绝对是副山主的不二人选。

    方不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暗道了一声怪不得。

    以于二君和司徒美堂的这一层关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第五大道买到独栋的写字楼,也就不足为奇了。

    因为司徒老先生加然是华人,但在美国上流社会的地位非常高。

    一九零五年司徒美堂成立安良堂之时,现任的美国总统罗斯福便开始担任安良堂的法律顾问,一直到一九一三年,罗斯福不做律师,竟选副总统失败,转任美国海军部助理部长。

    罗斯福是美国史上任期最长的总统,连续当选四届,在他历次竟选中,司徒老先生没少贡献政治献金。

    可惜当选第四届总统半年后,因突发脑溢备去世,由副总统杜鲁门接任。

    杜鲁门接任后,一转对国民政府大力支持的态度,改为观望,这也是国民政府在内战中节节败退的原因之一,更是司徒老先生一反常态,重组致公党的主要原因。

    要是罗斯福在任,中国的近代史可能已被改写。

    别说为司徒老先生是运气好,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罗斯福总统给他当法律顾问的时候,罗斯福的叔叔正任美国第二十六届总统,史称大罗斯福。

    这一切都是有渊源的,包括司徒老先生为何在建国前的国民政府,建国后的新政府中有那么深厚的影响力……

    方不为心中一动,又看了看于二君。

    若是怕自己立不住脚,让司徒美堂帮趁一二,发一份电报既可,没必要把他的香册给自己。

    于二君是什么意思?

    传承?

    可能是看出了方不为的疑惑,于二君指着香册解释道:“有了香众这一层身份,就成了自己人,护佑兄弟家誊就成了份内之事,就算你不在,家人也有个依靠……”

    于二君是想让自己加入洪门?

    哪里只是这么简单?

    于二君这是硬生生的给自己搬来了司徒美堂这一条金大腿。

    自己抱不抱?

    不抱是傻子。

    只凭十四年间筹捐一千四百多万军费这一点,方不为就佩服的五体投地。

    更何况日后很有可能会在美国落脚,有了这一层身份,就等于多了一层靠山。

    “谢过二爷了!”方不为做了个揖,把香册折好,交给了陈心然。

    “美堂兄本意要举你为行六的镇山之职,被我谢绝了!”于二君笑呵呵的看着方不为。

    镇山属于外八堂之末,行六,坐第二十四把交椅,专负打听消息,也适合远来的客卿担任,算是堂内的小头目。

    有了于二君这个盟证的举荐,自己最多不被当做新人,能给个小头目做,又不用值卯,司徒老先生算是给足了于二君面子。

    洪门内从来都没有父传子,子传孙的说法。

    就算到了后世也一样。

    香港新义安的第二代龙头向桦强之所以能子承父业当上山主,是一拳一拳打出来,并非他父亲是前任山主的原故。

    少有人知,向桦强任新义安双花红棍之时,全港三合会大小数百个帮会,他排第五。

    于二君为什么没同意?

    “去了之好放开打,怎么也要争一争执事的位子……”于二君笑咪咪的说道。

    执事?

    执事行一,属内八堂第六,又称“尚书大爷”,意指兵部尚书,专门负责兵事,加上山主和副山主,在堂内坐第八把交椅。

    也就是后世洪门中的“双花红棍”一职,当年国父入门时,坐的就是这个位子。

    但人家靠的是名望。

    后世洪门把排第十三的“刑副”,意指领兵武将的红棍一职与执事合二为一,统称为红棍。

    方不为愣了一下,原来于二君的意思是这个。

    入门后便设武坛,直接打上“刑副”或“执事”的先例并非没有。

    前世看文献,方不为记得有个叫詹德迎的地下党特工队队长,十三岁入的党,十六岁被派到广州,加入三合会,凭一手南拳,入门当天就成了红棍。

    不敢说天下第一,但到了美国,在安良堂打个双花红棍的位子出来,对方不为来说完全没压力。

    就是会不会有些嚣张了?

    “放心打,洪门立足海外,除了忠义抱团,靠的就是拳头,你越是有本事,才越会被人重视……”于二君又说道。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七一九章 责任

    看于二条安排的井井有条,哪方面都考虑的周周到到,肖在明和陈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是个人好像都对方不为好的不得了?

    运气固然是一方面,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方不为为人处事的信条和方式方法。

    要没有他舍生忘死救于二君的前因,也不会有现在于二君时时事事为他考虑的后果。

    方不为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虱子多了不痒,债欠多了不愁……

    这样说也不对,应该是大恩不言谢。

    人情欠多了都是债,方不为全记在了心里。

    没必要时时刻刻挂了嘴里,于二君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叮嘱了一番,接近凌晨的时候,于二君才离开了酒店。

    人多了凭白惹人注意,肖在明和陈江等人都没下楼,只是方不为和陈心然把于二君送上车。

    等看不见小车尾灯,方不为才转过身来。

    “本以为于小姐也会来,还想着和她叙叙旧……”上台阶的时候,陈心然冷不丁的说道。

    方不为看了陈心然一眼,又暗叹了一声。

    女人啊……

    别看陈心然说的风轻云淡,脸上也尽是思念之色,但方不为哪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虽然在南洋待了大半年,但陈心然和于秋水就见过两回面,连话都没有多说过,哪里来的旧情?

    呵呵!

    肯定是陈心然不知从什么渠道听到了于秋水对自己有好感的传闻。

    于二君又没老糊涂,怎么可能在这场合当中,还于秋水过来?

    方不为摇了摇头。

    途径南洋,一是接父亲母亲,二是拜会于二君,两件事都办的比较利索,而且也没出现预想当中的意外情况,方不为也松了一口气。

    方不为最怕谷振龙一份电令,让他即刻回返南京。

    没有他方屠夫,自然不会有人吃带毛的猪,国民政府大小特务机构多如牛毛,方不为到现在都还没有记全,其中多的是查案好手。

    但架不住刺汪案和他牵连太深。

    方不为一顿骚操作,虽然把水搅浑了,但等于把自己也拉到了泥坑边上。

    他栽赃给日谍机构的电文当中的“斩首行动”这四个字,算是硬生生的将这半年以来南京发生的所有反谍行动都和刺汪案联系在了一起。

    最早的,应该是方不为假扮林子安,故意坐了谷振龙的坐驾,引诱近卫正雄刺杀他,然后乘机密捕了中村和山田这一次。

    事后,方不为诬陷日谍机构要刺杀谷振龙,没想到关东军特务机关将计就计,真的策划了刺杀谷振龙的行动……

    之后的陶谷街,莫愁湖,老虎口的一系列反谍行动,都应该归结到“斩首行动”这一案中。

    而这几起案子,他都是他主办指挥的,没有比他更熟愁,了解更全面的了……

    方不为怕谷振龙和陈祖燕,更或是委员长情急之下,拉他回去挑梁。

    他之前还想着,万一南京的电报发到于二君这里,自己应该如何让于二君迂回一下,但于二君没提,就说明南京暂时还没有命他回去的打算。

    只要明天上了船,一切都好办了。

    方不为边走边想,刚刚到楼梯口,又猛的顿住了脚步。

    不对!

    这么大的事情,于二君怎么连一个字都没有提?

    王兆名的岳丈是大马巨富陈耕基,坚定的革命支持者,更是南洋联盟的理事。

    于情于理,于公于义,于二君都不该三缄其口才对?

    方不为心里突然一跳。

    这次刺杀是王亚樵和隐居香港的原十九路军将领共同策划实施的,而十九路军的这些大佬,又是在于二君和司徒美堂的庇护下,才能安然隐居,于二君平时也没少资助……

    于二君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谁干的?

    很有可能。

    所以才一个字都没提。

    也说不定南京已经给自己发了电报,让于二君有意压了下来。

    可能是被自己名头镇住了,怕自己插手,查出真相的速度太快。

    怪不得于二君来酒店的时候只带了两个亲信,连特务处给他安排的警卫都没带……

    方不为会心一笑,又欠了老爷子一个人情。

    这事于二君肯定没参与,不然不会这么糙。

    就看其中有没有陈炯明领导的致公党的影子。

    像于二君,司徒美堂这些爱国华侨,在他们看来,只要是敢抗日,能抗日的,就是同盟兄弟,至于什么党系派争,他们一概不管不论。

    他们捐款捐物,只是因为爱国,并未想过要从其中图谋或是索取什么,所以身份很是超然,既便对上委员长,也是基于平等的身份对话。

    就算于二君真的在有意包庇这些人,事后又被南京知道了,换成是委员长,怕是也不会多问一句。

    能争取到这些团体,不知费了多少力气,除非脑子锈了才会拿这样鸡毛蒜皮的去质问。

    方不为吐了一口气,举步上了台阶。

    “怎么了?”陈心然下意识的问道。

    “没怎么,抓紧时间办正事!”方不为随口回道。

    陈心然瞬间羞红了脸,拍了方不为一把。

    方不为还真不是随意糊弄。

    自从让她参与商行的生意之后,陈心然表露出了极大的兴趣和热情,一天到晚都追在陈江的屁股后头,什么都学,一副誓要做贤内助的架势。

    方不为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肖在明和陈江先不愿意了。

    这根本不是陈心然该干的事情。

    相夫教子才是陈心然的责任。

    陈江也有他的考虑。

    之前因为安知容,谷振龙和陈祖燕等人半是玩笑,半是规劝方不为的话他也听过一些。

    万一真有这么一天呢?

    母以子贵,更何况方家还是几代单传。

    陈心然有了一子半嗣才能让他安心。

    方不为虽然不是这样想的,但他同样不想陈心然留在国内。

    多一个人留在国内,等于是多给日谍多留了一条线索,自己身上就多一个致命的缺点,如果可能,他连肖在明和陈江都不想留下来。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方肖陈三家的责任,就由他一人来尽好了。

第七二零章 绊脚石

    这一次,翁婿舅三人罕见的达成了一致。

    陈心然的肚子什么时候有了动静,方不为什么时候才能回国……

    方不为不信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还办不到?

    ……

    邮轮是七点启航,东方还未发亮,全家人就上了船。

    路过父母亲的房间,方不为发现灯是亮着的。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方世齐的声音。

    “进来!”

    方不为推开门,里面只有方世齐一个人。

    头发有些微湿,看来已经洗涮过了。

    “母亲呢?”方不为问道。

    “去餐厅了!”方世齐回道。

    方不为关好了门,坐到了方世齐的对面。

    严格说起来,这是父子二人第二次单独会面。

    上一次是在港城。

    方不为掏出烟盒,往方世齐面前递了一下,方世齐摇了摇头。

    “嚓”的一声,方不为擦亮了火柴,点燃了烟头,用力的吸了两口。

    父子二人的面前飘散着一层烟雾,但方世齐却发现,方不为的双眼明亮异常,像是通了电一样。

    他感觉,方不为变的越来越陌生了。

    这纯猝是一种直觉。

    方世齐隐隐约约觉的,方不为对自己和他母亲的感情很是复杂,既不亲热,也不冷漠。

    方不为用力的吸着烟,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口。

    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先从侧面调查,比如问问母亲,这一年多以来,方世齐都做过些什么。

    但怎么说,自己身上流的也是他的血,方不为不想把对付日谍的那一套用在方世齐的身上。

    方世齐也不说话,他在揣测着方不为来这里的用意。

    房间里陷入沉默,气氛有些压抑。

    烟头燃到指节的时候,方不为才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看方不为抬起了头看向了自己,方世齐将身体往后一靠,双手搭在小腹前,十指握在一起。

    方不为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

    方世齐在防备自己!

    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盯着方世齐的眼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是地下党的身份?”

    方世齐看似稳如泰山,但他飘乎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知道这件事情。

    方不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谁告诉你的?”方世齐稍稍的坐直了一些,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

    “李秀中!”

    听到这个名字,方世齐的瞳孔微微的缩了一下。

    “唉!”方不为直接叹出了声。

    方世齐的反应说明,他知道“李秀中”这个名字具体指的是谁,也更有可能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告诉自己失忆之前的这些秘辛的。

    方世齐身在南洋,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方不为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表达哪一种情绪才合适。

    “你和李秀中是什么关系?联络员,通讯员?”

    李秀中肯定是化名,但方世齐既然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是谁,就说明两人交际很深,并非一般的同志关系。

    方世齐沉默不语。

    但方不为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初第一次去上海,若不是阴差阳错救了李秀中,自己是不是会糊里糊涂的查出自己是地下党的身份?

    还好!

    误打误撞,自己救了自己一命。

    “你又去了港城?”方不为定了定神,又问道。

    方世齐没有反应。

    “发过电报?”

    方世齐还是一动不动,如石头一般,但方不为明显的察觉到,他的呼吸稍稍的加重了一些。

    你当国党的特务全是吃干饭的?

    方不为用莫明难状的眼神看着方世齐,万分无奈的说道:“父亲,你真的不适合做地下秘情工作!”

    若不是自己有先见之明,此时的方世齐是不是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而自己也早成了阶下之囚,哪里会有现在这般风光?

    方不为用力的抓了抓自己头发。

    他理解方世齐的想法,也理解他的信仰,但不理解他的情商。

    连着呼了好几口气,方不为才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具体职务?”方不为问道。

    是职务,不是身份。

    方世齐明白方不为说的是他在国党内部的职级。

    没等方世齐开口,方不为直接了当的说道:“中校军阶,特务处中校组长,宪兵司令部上校参谋……

    舅舅应该告诉过你,谷司令已收我为螟蛉之子,我对陈祖燕有大恩,马春风视我为臂膀,陈超待我如股肱,宋部长称我为民国冠军候……

    我有委员长亲笔手书的任官令,还有大婚时,他命钱慕尹送来的亲笔祝词……

    我随时可以调遣这几大特务机构内的所有特务,更可以调动驻守南京的两个宪兵团……

    如果我愿意,随时可取代高思中,成为马春风之下第二人,如果我愿意,更可以取代贺清南,掌控特工总部和党调处,如果我愿意,可随时外派掌军,至少也是宪兵精锐团的团副……”

    方不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用力的吐了出来:“我还有一家洋行一家商行,不算资产,只是资金就有近两千万大洋……”

    看方不为用如此淡漠的表情和语气说出这些话,方世齐不但没有惊喜,反倒如同受了惊吓一般。

    方不为每说一句,方世齐的脸色便白一分,等方不为说完,他的脸上已没有了一丝血色。

    他没有怀疑方不为说的这些话。

    除了最后的这两家商行,其它的情况方世齐都了解过一些。

    “你在炫耀?”方世齐冷声问道。

    方不为咬了咬牙。

    为什么每一个听到自己说这些话的人,就会误会自己的用意。

    他对林志成说过,对胡月明也说过,此时再加上方世齐,为什么就没有人能够完全理解自己这些话语当中隐含的用意?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谁的作用更大一些!”方不为回道。

    这也是他对林志成和胡月明所表达的真正用意。

    有他一个人就够了,用不着其他人。

    胡月明应该是明白了一些,也可能是上级组织意会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有那张照片,还有“无问此目”这四个字。

    但方世齐却想不明白。

    方世齐的眼睛突然一亮,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至于最后产生的作用是好是坏,完全取决于你!”方不为盯着方世齐说道。

    方世齐脸色一变,眼中的喜意一扫而空。

    方不为在威胁自己?

    这句话,不该是一个儿子对父亲说的话,也更不可能用的是这种神情和语气。

    “你想说什么?”方世齐的声音有些发颤。

    “去了美国之后,好好的享受生活就够了。我也会努力,早日让你抱上孙子!至于革命的事情,交给我就行……”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我只希望,你再不要扯后腿……”

    扯后腿?

    原来方不为说的是这个意思!

    方世齐终于懂了。

    方不为不是在威胁,而是在告诫自己:自己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无时无刻不在威胁家人的生命安全,也在时刻威胁方不为的隐密身份……

    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方不为的身份也会随之暴露,他历尽千辛万苦才达到的这些成就,可能会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在方不为的眼中,自己竟然成了革命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方世齐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胸腹极速的塌陷下来,整个人往后一靠,窝在了椅子里,没有一点精气神,像是在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方不为没有安慰,没也有劝解,自己已将话说了这么透,方世齐要还是想不明白,就不是情商的问道了。

    他也不后悔将心里的想法全盘托出的做法。

    与其他人相比,方世齐有很大的区别。

    如果他的身份暴露,有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想法根本不是重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许久之后,方世齐才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给港城的同志发过电报之后,却一直没有回音,直到三个月之后,才从秘密渠道转来了一封长信,说的就是你刚刚所说的那些情况……”方世齐喃喃说道。

    了解的这么清楚?

    肯定是叶兴中这个王八蛋泄露的。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最后还有一条密令,让我即刻静默,无特殊命令,绝不能擅自联系组织……我等了整整一年,再没有接到过只言片语,原来是这个原因……”方世齐又说道。

    方世齐也终于明白了,组织为何让他长期静默的原因,其实和方不为所说的意思差不多。

    看方世齐好像在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般,方不为往前倾了一下身体,握住了他的双手:“您放心,你所期望的,最后全部都会实现,更甚至,会数倍数十倍的超出你的期望……”

    “但愿吧!”方世齐喃喃的回了一句。

    “我倦了,想一个人待一会!”方世齐又摆了摆手。

    “好!”方不为点了点头,拉过了一条薄毯,盖到了方世齐的身上。

    关上门的那一刻,方不为听到了一声长叹。

    方世齐还不至于信仰就此崩塌。

    至不济还有自己,还如此出色,怎么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但方世齐肯定倍受打击。

    方世齐肯定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甘愿献出生命的事业之路上的绊脚石?

第七零三章 到美

    方世齐足足把自己关了十天,除了方母,再谁都不见。

    肖在和不信邪,想和自家姐夫理论理论,但被肖在明拦了下来。

    肖在明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应该和方不为有关。

    方不为的母亲告诉他,自从和方不为谈过一次之后,方世齐就成这样了。

    “你爹怎么了?”肖在明找到了方不为。

    “没事,脑子里正在拐着弯呢?”方不为回道。

    肖在明眼睛一瞪:“因为以前的那些事情?”

    方不为点了点头:“放心,已经彻底了结了!”

    肖在明疑惑不已,他在想,方不为到底给方世齐说了什么,让他意志消沉到了如此地步?

    但他并不是很担心。

    既然方不为说的如此绝对,那肯定是已经解决好了。

    而且到了美国,就更由不得方世齐了。

    美国不像国内,没有可供共产国际生存的土壤,就连美共也岌岌可危,时刻挣扎在解散的边缘。

    方世齐一个连二十六个英母都认不全的中国人,跑美国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他怎么想通的,竟然这么爽快的答应去美国?”肖在明又问道。

    “顿悟吧!”方不为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

    方不为也觉的方世齐并没有全部说实话,至少方世齐没有解释为什么从两个月之前,知道全家人要去美国的消息之后,就开始准备了?

    他估计肯定是上级组织从秘密渠道转交给方世齐的那封信上还说了什么。

    说过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要到了美国,万事皆休,就凭方世齐一个人,除非能背个轮胎游回来。

    肖在明一听就知道方不为在糊弄自己,但他也没有刨根问底。

    事情解决了就好。

    “你爹的问题都是小问题,到了美国人生地不熟,他想闹妖蛾子也闹不出来,现在关键是要解决你的问题……”肖在明又说道。

    “我有什么问题?”方不为一头的雾水。

    “呵呵呵……”肖在明看着方不为直冷笑,一幅你少在这里给老子装糊涂的模样。

    方不为顿时醒悟。

    舅舅说的还是孩子的问题。

    按肖在明和陈江的意思,他和陈心然至少要生出三个男丁来。

    一个姓方,一个姓陈,一个姓肖。

    方不为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封建思想要不得,但没一个人支持他。

    包括极不情愿留在美国的陈心然。

    民国风气再开放,但并不等于传统观念就没有市场。

    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永远是一个家族的核心重点。

    没办法,只能努力了!

    除了造人,方不为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英语上了。

    系统是个大猪蹄子,也不说是像之前一样,刷一本英语技术书出来?

    白天的时间,他大部分的时候都会去餐厅,专门找洋鬼子练习口语,一个月的时间,口语水平突飞猛进。

    除了有点口音之外,基本的对话都没什么问题了。

    这也让包括陈心然在内的家人惊诧不已。

    就算方不为是天才,这天才的也有些过份了吧?

    方不为也无比的感慨。

    他想起了前世上高中的时候,那位高高瘦瘦,文文静静的英语老师。

    “我想采访一下,一百五十分的模拟卷,你是怎么考到八分的?”

    方不为也没想通。

    九十分的选择题他一个都没空,作文他抄的是阅读理解,看他字写的好,阅卷老师还给了他一分的卷面分。

    剩下的七分是怎么考出来的?

    算的上惊天地泣鬼神了。

    那时候为什么就没给自己个系统试试?

    考个满分都有可能。

    有系统这个作弊器,就算没技能书,他比其他初学者也强了不止一倍。

    因为不用死背单词,整本英汉词典都被他扫描到了系统里,只需要记语法,练口语就可以了。

    前后学了三个月,再达不到这个水平,他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陈心然却很是郁闷。

    方不为的英语都快能以假乱真了,她还在学习语法的阶段。

    方不为也倍感奇怪。

    按理说陈心然这么聪明,就算比不上有作弊器的自己,但至少能比的上前世的那些学霸吧?

    但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比学渣强不到哪里去。

    看来陈心然的智商点没有分配到学习语言上。

    “笑笑笑,你就知道笑……”看方不为好像看笑话似的样子,陈心然气的七窍生烟。

    “点背不能赖社会,人笨不能怨政府!”方不为斜着嘴角,接住了飞过来的字典。

    “这是什么怪话?”看方不为嬉皮笑脸的样子,陈心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压根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留在美国的打算。

    但方不为根本不松一丝一毫的口风。

    这了这件事,两人已经争辩过无数次了。

    但很可惜,包括陈江在内,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

    与身家性命相比,连传宗接代都要往后让一步……

    看陈心然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方不为扔了词典,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呀,你干什么……”陈心然一声怪叫,想要挣脱出去,但哪里是方不为的对手?

    几分钟之后,房间里便传出阵阵的莺声燕语……

    ……

    十一月二十日,邮轮抵达洛杉矶港。

    这个时候,从国内直达美国的邮轮,只能到西海岸,直接到不了纽约。

    到了洛杉矶,要么坐火车到华盛顿,再转车到纽约,要么乘船直接抵达。

    方不为决定坐船。

    美国刚刚经历过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经济大萧条时期,光是饿死的人口就达七十万,社会治安正处于最为动荡的时期。

    航线过长,或是多次换乘交通工具,都会增加安全风险。

    启程之前,谷振龙和陈祖燕都知会过驻美大使施肇基,专程派人到洛杉矶港迎接,所有不用担心两眼一摸黑。

    怕出意外,方不为让方世齐夫妇化了妆,装扮成了随从。

    听方不为不坐火车,而是要坐船,来接船的外交随员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还在发愁,这大小近二十口,到了华盛顿怎么安排才合适。

    只在洛杉矶停留了一夜,次日一早,方不为便带着全家,登上了直达纽约港的轮船。

第七零四章 到美(二)

    从洛杉矶到纽约的海岸线长达四千公里,而且中途还要在多处口岸停留,等到了上纽约港,已是十天之后了。

    还没下船,方不为就看到了美国最为著名的标志:自由女神像。

    两世为人,他在现实当中看到这个还真是第一次。

    方不为吸了一口汽,满嘴都是油烟味,像是站在拖拉机排汽筒对面的那种味道。

    他没觉的美国的空气有多好!

    船多,车多,人更多。

    这是方不为最直观的感觉。

    确实繁华,比起纽约港,香港的维多利亚港像是个渔船码头一般。

    接港的是于二君安排的人。

    按照原本的计划,到洛杉矶港下了船,再到到华盛顿之后,会有驻美领使馆安排,通过官方渠道,运送方不为一行到纽约。

    宋子闻的族兄就在纽约做生意,陈祖燕在纽约也有同学,到了之后自然有人安排。

    但既然于二君都安排好了,方不为就觉的再没必要麻烦领事馆和宋子闻及陈祖燕的关系了。

    方世齐的身份太敏感,既便到了地球对面,方不为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上了码头,只是扫了一眼,方不为就看到了一个硕大的木头牌子。

    没写姓名,只有一个图案,和方不为怀里那张于二君的香册上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大清早亡了,洪门也不再是秘密结社的组织,门内兄弟见面,早就不用百年前的那一套了。

    不用对切口,不用结秘印,更不用唱同门诗……

    如果方不为不交待,此时这个牌子上写的肯定是他的名字。

    但方不为假假也是特务头目,而且还是在大小日谍机构上全都挂过号的人物,方不为胆子再大,也不敢亮明身份。

    所以他才咛属于二君,用这种办法表明身份。

    方不为迎了上去,看到举着牌子的是两个年轻男子,穿的是短褂长裤宽口布鞋。

    旁边还站着两位,但穿着西装马甲皮鞋,留的是短发。

    看来举牌的是喽,穿西装的这两位才是正主。

    方不为没有说话,只是抱了抱拳,然后掏出了于二君的香册。

    其中一个年长的男子接了过来,细细的看了看,又还给了方不为。

    “齐师兄!”年长男子抱了抱拳。

    有同门长老举荐,就算还不是洪门子弟,也算的上半个自己人,所以才这样称呼。

    此时的方不为姓齐,取的是方世齐的“齐”字,方世齐自然也姓齐了。

    舅舅两家改姓赵,陈江一家改姓姜……

    这也是方不为的安排。

    也就只有司徒美堂知道方不为的一些底细,但也只知道方不为是个军人,不知道他是特务。

    “师兄不敢当,叫声师弟便可!”方不为笑着问道,“两位师兄如何称呼?”

    “我姓张,张永和,他姓李,叫李在义……”年长的男子介绍道。

    两人一介绍,方不为才知道,这两位来头竟然不小。

    张永和是安良堂的东阁大爷,李在义是护印大爷。

    洪门的内部编制全都是仿照明朝官制建立的,东阁就是礼部,说好听一点,张永和就是礼部尚书或鸿胪寺卿。

    行一,内八堂之七,坐第九把交椅。

    护印大爷就是专门掌山主之印的亲信,类似于康熙微服私访中法印那个角色,地位在内八堂之下,外八堂之上,也属行一,坐第十一把交椅。

    这个人出题现在这里,代表的是司徒美堂。

    方不为暗暗的感叹了一声。

    于二君的面子真不小。

    寒喧了几句,张永和和李在义带着方不为一行出了码头,四辆崭新的小车开了过来,所有人都上了车。

    看着一排排的高楼大厦,方不为终于找到了一些前世的感觉。

    这一年以来,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南京,见过最高的楼,也只是六层的福昌饭店。

    除此之外,就是人多车多楼多,没什么看头。

    建筑的颜色大多都是灰白两色,这与美国人的习俗有关。

    街上不是太干净,纸张四出散落,污水也随处可见,就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方不为有些失望。

    这就是被戏称为宇宙中心的纽约?

    映入眼内的所有景物,都像是在看黑白电视一样,很是让人不舒服。

    但在其他人眼里就不一样了。

    最兴奋的就是肖在明。

    “这么多的高楼,这么多的汽车?”

    一路上,肖在明的惊呼声就没断过。

    离曼哈顿越近,高楼便越多,大多都在五十层以上。

    方不为已经看到了帝国大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华尔街四十号银行……

    二十世纪末,华尔街四十号银号被***买走,更名为***大厦。

    楼高,车也多!

    汽车在国内还是稀罕物,也就上海和南京多一些,但也没多到如纽约这般密集的程度。

    方不为看了一下,马路虽宽,但车速并不快,已经有些堵的节奏了。

    除了路上跑的,大街两边也停着不少车,每道街口都有,八成都是出租车。

    美国本就是汽车产量最大的国家,更是最大的石油生产国,也是工业水平和经济水平最高的国家,这几样都不缺,汽车自然就多。

    说到美国石油,方不为又想起了一则趣事。

    一直到二战结束,美国都是全球最大的石油生产国,百分之六十以上都出口到了其他国家。

    而在二战其间,美国石油最大的进口国家却是德国?

    看看希特勒把从美国进口的石油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坦克,飞机,军舰……

    全都用来打盟军和美国佬了。

    这两个国家当时脑子都快打出来了,但美国的石油商人根本不鸟国会的禁令,该赚的钱照样赚,而且还是翻着倍的赚……

    这要放在中国,祖宗八辈都不知被轮了多少遍了。

    所以方不为对美国的财团阶级是相当佩服的。

    总统和国会算个鸟?

    截止现在,美国总共三十二任总统,被暗杀及遇到过刺杀的,足有九位……

    所以这也是个高危职业!

    不到五分里的路程,走了足有半个小时。

    当街道两边的建筑开始低落下来的时候,方不为知道,唐人街到了。

第七零五章 唐人街

    唐人街是后世华人的叫法,美国人都叫中国城。

    纽约的唐人街在曼哈顿区的下城,相对来说,这里比第五大道要落败很多。

    这时候的唐人街内的建筑,大都还是西洋风格,也就从一些门楼,匾额,广告横幅,以及门上已晒的发白的门神和对联上,能看出一些中国特色。

    方不为看到街上走动的大部分都是华人,不论男女,十之**都留着长发,穿着短褂长裤宽口布鞋,偶尔有几个戴着圆顶礼帽。

    辫子吊在屁股后面,又黑又粗而且长。

    方不为还以为自己又穿到了大清。

    一道唐人街,百年血泪史。

    在这片土地上,不论是之前,现在,还是未来,华人从来都没有被正视过。

    一是因为种族主义,二则是因为劳工主义。

    华人太能吃苦,白人不干的他们愿意干,黑人不干的他们也能干,而且工钱还低,有的时候甚至只要求不饿肚子就行。

    经济平稳时期还看不出什么,但一遇经济危机,矛盾立即凸现。

    大量失业的白人,转而求其次,希望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时,却发现平时他们从来都看不起的职业,全被华人占了。

    工厂主,农场主用惯了华人,也更知道白人和黑人是什么德性,很少愿意用工钱高,效率低的白人,更不会用反应慢,陋习多的黑人。

    吃不饱肚子的问题,永远都是尖锐的社会问题。

    所以一遇经济危机,美国地方政府便会出台形形色色的排华法案,从官方层面降低华人的社会地位,树立白人与华人的对立情绪,用来转移社会矛盾。

    你们吃不饱肚子,不是政府的错,而是因为华人抢了本该属于你们的饭碗……

    哪怕到了后世,一旦遇到经济萧条时期,这种言论就会大嚣其上。

    好在中国人吃苦耐劳,百折不挠,硬生生的在这片土地上扎下了根。

    说多了都是泪。

    方不为一直盯着窗外,看着街上的景像。

    繁华光鲜之外,阴暗龌龊也不少。

    烟馆妓馆林立,闲汉流氓成群,残疾乞丐随处可见。

    看到几个敞着怀的大汉正赶着一群乞丐,走一段便留下一个,好像是在分地盘。

    “这也是洪门的人?”肖在和小声问道。

    方不为瞪了他一眼。

    好在他还知道小声问。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虽然都是中国人,但有好人,肯定也有坏人。

    有唐人街的地方,就肯定有黑帮,哪怕后世也是如此。

    不敢打外国人的主意,这些黑帮只能残害和压榨同胞赖以生存。

    贩运烟土,开设赌场,拐骗绑架女子开设青楼……这类的勾当如同家常便饭,但大多都和洪门没什么关系。

    洪门的三十六誓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也出过一两个败类,但大多都走不长远。

    国内的洪门,包括耳熟能详的三合会,哥老会,袍哥等组织,大都帮派色彩浓重。

    而国外的洪门,比如致公堂,安良堂等,在国父的影响和建议之下,在郑大良,黄三德,司徒美堂等几任龙头近四十年的不懈努力下,已逐渐转变为资本主义商业团体。

    虽然还称为“会”或“堂”,但活动性质主要以商业为主。

    对于洪门之外的帮派,洪门没办法管,也管不过来。

    方不为小声的解释了两句,肖在和听的云山雾罩,只有陈心然听懂了几分。

    开车的司机也听到了,转过头来对方不为笑了笑:“齐师兄高见,确实如此!”

    洪门就算想管,美国人也不允许。

    他们不可能让自己的土地上出现一个不是白种人的同肤色人种组成的社会团体过于强大。

    继续让他们窝里斗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不是说美国的乞丐都会进收容所么,怎么街上还会有这么残的人?”陈心然指着一个乞丐说道。

    方不为抬眼一看,乞丐穿的破破烂烂,衣不遮体不说,手上脚上全是冻疮,流淌着脓水。

    “谁告诉你的?”方不为瞪眼问道。

    陈心然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方不为冷哼了一声。

    陈心然聪明归聪明,但这个年代不是后世,想知道什么网上一搜就可以,想要了解异国他乡,至多也就是从他人口中听听传闻。

    陈心然有几个朋友他还不清楚?

    不出意外,只能是安知容告诉她的。

    未进特务处之前,安知容一直跟随父亲安良在美国生活,对美国的社会情况也了解一些,但了解的也有限。

    安良职级虽然不高,但身为外交随员,又身出名门,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上流社会,哪里了解过底层的疾苦?

    就更不用说安知容这种傻白甜了,自然是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

    想到安知容,方不为又暗叹了一声。

    和李明香闹过一场之后,不知是安良的安排,还是安知容自己的主意,没等马春风找借口,安知容就辞了特务处的差事。

    马春风也爽快,没提什么一入特务处,终生是特务之类的话,手续一切从简。

    之后安知容便跟着安良去了天津。

    恰好,陈公树服了软,马春风把他从老虎桥监狱放了出来,继续当他的华北特区区长,马春风便把此事交给华北区查办。

    查了一月有余,华北区并没有查到安良与日本谍报机构有任何勾联的迹像,但针对安良的监控和暗查并没有放松。

    此事由华北区负责,方不为也不好再过问。

    此时的安知容,也应该跟着安良去了天津。

    “怎么,想她了?”

    陈心然一看就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方不为又想起了安知容。

    陈心然也是女人,既便再聪明,该吃醋的时候照吃不误,但好在明事理,问这句话,也是玩笑的性质多一些。

    “可惜了!”方不为叹了一声。

    既便现在没查出什么,安良最终还是会当汉奸,安知容自然也会受牵连。

    出国还好,留在国内,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方不为有印像,王兆名叛国投日后,安良也跟随而往,任伪政府外交部政务次长,后来升任为外交部长。

第七零六章 故人

    四五年日本投降后被捕,因为身出名门,世交无数,经多方运作之后,只被叛了三年,四八年出狱,隐居天津。

    解放后,安良再次被捕,以叛国罪被叛处死刑,五一年被处决。

    至于他家人的去向,方不为并没有什么印像。

    “确实可惜,那么漂亮,家世还那么好!”陈心然附合了一句。

    对于这样的酸话,方不为从来都不理会的。

    陈心然明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偏偏要和自己抬杠,纯粹是在给她自己找不痛快。

    他当然也能理解。

    女人一怀孕,就无比的敏感。

    “生气了?”看方不为不吱声,陈心然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老子哪里有那么多的闲时间和你生这些闲气?”方不为翻着白眼说道。

    都说一孕傻三年,看来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方不为总算知道在船上的时候,陈心然学英语的时候为什么那么慢了。

    可能是到南洋之前就已经怀上了,陈心然自己没注意。

    直到到了洛杉矶,换船之后,陈心然无缘无故的吐了一次,陈母看出了端倪,让方世齐诊了一次脉,才知道有了身孕。

    也就是在船上,不然肖在明非摆上几桌不可。

    虽然家人不面意,但方不为还是决定到了纽约,等安顿好之后,找一家好一些的医院,再做一次检查。

    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小车就开到了公园街。

    公园街是纽约唐人街的起源地。

    十九世纪末,美国发生经济危机,西海岸各州发布《盾华法案》,华人向东海迁移,最终在纽约落脚,当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地。

    几十年的累积,纽约唐人街的华人数量已近十万。

    安良堂的总堂就设在这里,除此之外,旧金山,芝加哥,檀香山,洛杉矶等主要城市均有安良堂的分堂。

    司徒老先生虽然成立了安良堂,但他并没有脱离致公堂。

    一九零五年,他成立安良堂的时候,致公堂顾忌他会脱离致公堂,专门为他创立了一个职务:总监督。

    好比演义小说中的“一字并肩王”,和总龙头平起平座。

    黄三德老先生退休后,他正式接任致公堂山主之位,等于现在他既是致公堂总龙头,又是安良堂的总龙头。

    半个月前,因为一些商业上的事情,司徒老先生去了致公堂的总堂旧金山,还未回来。

    临走之时还专门交待东阁大爷张永和务必留意方不为的行程。

    张永和解释的很清楚,也让方不为意识到了司徒老先生对自己的重视。

    自然是因为于二君的原因,也由此可见“义气”二字在老一辈人心中的份量。

    安良总堂在下城区有公寓楼,安顿十几号人肯定没问题。

    安顿好之后,还是张永和与李在义出面,在唐人街的一家酒楼宴请方不为全家。

    方不为未入门,算不得同门兄弟,所以只是这二人坐陪,张永和也没有要给他介绍其他兄弟的意思。

    方不为也不在意。

    洪门的规距本来就多,现在还算是好了一些。要是在清朝,不是洪门子弟,人家根本不接待。

    酒楼外部虽然是西式风格,但内部的装修还是带着浓烈中国特色。

    门口有灯笼,门外有招呼的小二,刚进门的地方,还摆着一个大瓷缸,缸口用一块包着红布的石头压着。

    方不为微微一抽鼻子,闻到了绍兴花雕的味道。

    不错。

    菜上来之后,方不为更高兴了。

    吃了一个多月的西餐,嘴里都快淡出鸟味来了。

    正宗的中餐:粤菜。

    早期到美国的华人主要以两广福建的多一些,所以唐人街华人经营的酒楼,菜式大都是粤菜。

    江浙靠海,自然也吃甜食海鲜,口味也淡,和两广福建人的口味差不多。

    方不为口味重,无非也就是多加一把盐的事情,只要有肉就行。

    客随主便,刚来了就灌翻人家有些失礼,方不为尽量收着劲,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中间歇了一天,第三天,方不为跟着安良总堂的法律顾问开始办理家人合法身份的手续。

    想在美国长期生活,不可能只买一栋房子就全解决了。

    要是在唐人街,怎么都没问题,黑户多的是,但在第五大道,住的全都是社会名流,没有正式合法的身份,不出三天就会被带到警察局讯问。

    包括于二君赠给陈心然的这栋楼也有些问题。

    其实该办的都已经办好了,只需陈心然带着律师,到有关部门拍个照签个字就行。

    但文件上写的是陈心然的真名,必须换过来。

    包括他自己的名字。

    好在司徒美堂的关系够强,不然连方不为都不知道,还得费多少周折。

    安良总堂的法律顾问是现任总统罗斯福当律师的同事,而正因为罗斯福,这家律师事务所也成了整个纽约最有名的事务所。

    只要有关系,再难的事情都会容易许多,这是古今中外颠覆不破的至理。

    前后用了一个星期,花费了五千美金,总算是将这些琐事处理好了。

    为了省时间,方不为先用陈心然的真实身份过了一次户,把房子过户到了他现在所用的“齐无相”这个名字下面,所以得多交一笔税费和律师事务所的佣金。

    税费百分之二,佣金三分之一,这就是三千美金。

    自此后,全家人都算是有了合法的身份和落脚的地方。

    房子是西式装修的风格,证求了家人意见,方不为并没有大肆改动,只是将家具被褥之类用品更换了一下。

    方世齐特意选了个黄道吉日,全家搬到了新家。

    麻烦了人家有小半个月,于情于理都要知会一声,方不为还特意去了一趟安良总堂。

    刚刚到了门口,看到门口停着一辆大别克,张永和正在和一位老人说话,好像是在做别。

    老人头发胡子全白了,看起来有七十岁左右。穿着对襟汉衫,下面是长袍,胸口还挂着一块怀表。

    老人身边还有几个人,看装束应该是安良总堂的弟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穿着西式长裙,戴着纱帽的女子,正搀着老人的胳膊。

    女子背对着方不为,看不清相貌,但方不为总觉的背影有些熟悉。

第七零七章 故人(二)

    说完了话,张永和与老人互相抱了抱拳,张永和还亲自给老人开了车门。

    老人和女子都坐到了后排,上车的一瞬间,方不为看到了女子的半张脸,心里猛的一跳。

    安知容?

    她怎么也在美国?

    看到安知容有抬头的意思,方不为飞快的低下头,又往路边挪了两步,同时转过身,背对着小车的前窗。

    听到小车开动后,方不为哈了一口气,双手捂住耳朵,装做非常冷的样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小车飞快驶过,方不为看着小车的后窗,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陈心然的嘴是不是被开过光?

    提到安知容之后才过了几天,安知容就出现了?

    还好自己反应快,运气也不差,要是让安知容看到自己的样子,方不为除了灭口,再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的办法。

    除了家人和亲信,所有人都以为方不为已经死了。

    不行,必须要查清楚,安知容为什么出现在安良总堂。

    看张永和要进去,方不为快走了两步,高声喊了一句:“张师兄!”

    “齐师弟!”张永和应道,“宅子的事办好了?”

    “刚刚搬过去,特来向张师兄道声谢!”方不为笑道,“不知师兄有空,还请赏个薄面!”

    张永和也没推辞:“这几日没什么事,哪是都行!”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张永和对这位齐师弟的印像很不错。

    为人周正,出手也不小气,虽然年纪不大,但处事很是有些手段。

    而且他也知道等山主回后,会专门为齐师弟开香堂,收他入山门,迟早都是自己人。

    两个人边说着话,边往里走。方不为很是随意的问道:“这么冷的天,师兄怎么在门外站着?”

    纽约纬度低,属于温冷地带,冬天气温不但低,而且雪还多,和国内的东北差不多。

    有多冷可想而知。

    “刚刚来了位门内的前辈,陪着说了几句话!”张永和随口回道。

    门内的前辈?

    方不为下意识的顿了一下。

    张永和说的那位老人。

    既然是门内的前辈,不是堂内的师叔,那就说明老人不是安良堂的人,而是洪门前辈。

    但这人和安知容是什么关系?

    看安知容的样子,肯定和老人的关系很亲密,九成九是家中的长辈。

    年经虽然不小,但还是能看出来,老人的模样很是方正,依稀之间和安知容有几分相似。

    刚刚想到这里,方不为脑中灵光一闪。

    那个老人八成是安良的父亲,安知容的祖父安勤。

    方不为暗暗的吐了一口气。

    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安勤不但是康有为的得意弟子,也是洪门门徒,和梁启超,国父一样,入的都是洪门致公堂,说起来也有趣,虽然前后时间相差五年,但他们三人的入门介绍人都是同一位,三人是铁铁的师兄弟。

    当时以康有为为首的保皇党和国父为首的革命党是天然的死敌,两者都在求寻求洪门的支持,所以前后加入洪门并不奇怪。

    后来变法失败,清朝倒台,到了北洋时期,大部分的保皇党看复国无望,纷纷脱离。

    有的支持袁世凯,投靠了北洋政府,比如梁启超。

    有的支持革命党反袁,尽心费力,不计得失四处奔走,比如安勤。

    安勤虽然没有加入过同盟会,但革命党反袁时期,他在美洲,日本及南洋各地奔走,既宣传革命理念,又费尽心力的筹集军费,在革民党人内部威望极高。

    在美洲洪门,安勤的声望和名气比起国父,差的也不是太多。

    安良本无大才,也只是靠着安勤的余荫,在国民政府和汪伪政府混的风生水起,哪怕叛国这样的重罪,也只判了三年。

    方不为记得安知容说过,国民政府成立之后,他拒绝了国民政府的邀请,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香港养伤,也时常会来美国会访亲友,此时出现在纽约也不算意外。

    看来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旁敲侧击了几句,方不为大致猜到安勤此次到纽约应该是来看病的。

    安良新任天津中原银行行长不久,脱不开身,只能由安知容陪同。

    过几日,等司徒老先生从美国回来之后,两人肯定要见一面。

    除此之外,安勤一般都不会来安良总堂。

    不来就好!

    为了保密,这次来美国,方不为一个亲信都没带,不然至少可以派个人盯着一点。

    只能绕着走了。

    定好了摆酒的地点和时间,方不为又开始套着张永和的话。

    看在于二君的面子上,司徒老先生固然看重他,但事情肯定还得交给手下的人来办。

    而堂内对外的事宜,大都由张永和这个东阁大爷负责,所以方不为才想着方儿的结交。

    张永和的双亲妻子都在纽约,但国内还是有不少的至亲,少不得要帮趁一二,方不为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没有提及官方的身份,方不为只称自己是生意人,主要做进出口生意。

    张永和也不疑有它,只是从山主耗费心思,多方托请给方不这购置宅院这一点,他就能猜出方不为的身份不简单。

    张永和性格圆润,也重义气,再加上他对方不为的感观不错,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也就是相识不久,时间再长一些,说不定二人就能烧黄纸拜把子了。

    聊到天色将暗,方不为才离开安良总堂。

    回到家里,方不为又把家人集中起来,郑重其事的交待了一番。

    安知容突然出现,也给方不为敲了一记警钟。

    别以为躲到地球的对面就万事大吉了。

    肖在明和陈江在国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方世齐和肖在和,在上海也小有名声,说不定哪天出门,就会碰到个熟人。

    方不为要求家人尽量深居简出。

    好在时间不用过长,最多一年,他就可以正式恢复身份,就不用如现在一般藏头露尾了。

    知道安知容也到了美国,陈心然担心之余,也好笑不已,戏称方不为命犯桃花,走到哪里都有红颜知己。

    方不为没心思开玩笑,他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才能无惊无险的混过这一年?

第七零八章 开香堂

    十二月十八日,冬月二十一。

    方不为正坐在餐厅,听着混血老管家讲着美国的社交礼仪。

    家人都在,包括最不耐烦学什么礼节仪法的肖在和。

    但在肖在明的淫威之下,既便昏昏欲睡,肖在和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敢眨一下眼睛,肖在明和鞭子就会抽过来。

    他们走了之后,肖在和便是一家之主,人情来往只能靠他。

    虽然方世齐更稳重一些,但包括方不为在内,都自动把他排除了。

    教训太多了,谁都不放心。

    尽量少抛头露面也是相对而言。

    住在这种富人聚集区,礼节性的来往必不可少,你真敢窝在家里不露面,邻居反倒要怀疑你。

    所以该学的必须学。

    课上到一半,门房跑来找方不为,说是张永和来了。

    方不为三步并做两步的下了楼,后面还跟着肖在明和陈江。

    张永和正坐在大厅里喝着荼,华人管家站在一侧,和他说着话。

    两个管家,一正一副,一内一外,另外还有四个护卫,三个帮佣,一个门房,一个司机,都是司徒美堂交待张永和寻来的。

    只是一月不见,张永和感觉他找来的这些人明显有了变化。

    门房、司机,还有护卫身上明显的带着几份军仗的气息。

    还有刚刚上过荼的女佣。

    不管是进来还是出去的时候,女佣走的都是右侧。

    这是哪门子的规距?

    以前的大户人家,都是正着进来,倒着出去的。

    但看女佣的模样,也没那么唯唯诺诺,走的明显不是这个路子。

    “你们来了后,都是谁调教的?”张永和指着端着托盘出去的女佣说道。

    “是少夫人!”管家回道。

    “齐师弟呢?”张永和又问道。

    “少爷从来不过问这些琐事!”管家回道。

    张永和睡了眨眼睛,再没有说话。

    齐无相这老婆到底是什么路数?

    没听说国内有女人当兵的?

    正狐疑着,方不为带着肖在明和陈江下了楼。

    “张师兄!”方不为抱了抱拳。

    张永和应了一声,又和肖在明和陈江打了声招呼:“赵先生,姜先生!”

    他总觉的这位齐师弟的家里处处都透着古怪。

    父亲,岳父,舅舅都在,主事的却是齐无相?

    而本该是一家之主的齐父却跟个透明人似的?

    张永和也只是疑惑,却不怀疑这几家人之间的关系。

    看长相就知道了。

    “山主回来了,请你过门一晤!”打完了招呼,张永和直接说正事。

    方不为顿了顿,又问道:“昨日回来的?”

    “不是,正午下的船!”张永和摇了摇头。

    这会刚过两点,等于司徒美堂刚回到总堂,就派张永和过来了。

    张永和亲自上门不说,说的还是“一晤”这样的词,方不为有些受庞若惊的感觉。

    这规格够高了。

    方不为让管家拿过了几样礼物,又让司机备了车。

    高高瘦瘦的一位老人,头发几近全白,戴着金丝眼镜,透着一股儒雅之气,丝毫看不出是数万之众的社团龙头。

    偶尔的时候,眼中精光一闪而没,才能看出几丝峥嵘之气。

    能在异国他乡白手起家,率数万众众志成城,立下不世功勋,受后人景仰,怎么可能是简单人物?

    方不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算算岁数,老先生已六十有九了,却还在为祖国呕心呖血的奔波,方不为想不敬佩都难。

    摒退了张永和,客堂里只剩了司徒美堂和方不为二人。

    “为何到了美国还要隐名埋姓?”老先一绕有兴趣的问道。

    方不为离开南洋之后,于二君又专门发了一份电报,提了此事,老先生本想着等方不为来了之后问一问,但不巧,致公堂总堂开香堂,他必须过去,一来二去,就是一个多月。

    老先生确实好奇。

    于二君既然没在电报里提及,就说明方不为的仇家来头不小,甚至能追到美国来。

    方不为微一沉吟,又回道:“把日本人得罪的有些狠了……”

    他拣了几件能说的提了提,比如如何救的于二君,如何破坏的日本人本想用领事抓住踪一事做的局……

    老先生定定的盯着方不为。

    他肯定方不为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谎,自己若是想求证,也只是几份电报的事情。

    老先生是有些不敢相信方不为真的有这么厉害?

    单枪匹马一个人,灭了日谍的四五十号精锐,最后还活了下来?

    他纵横江湖几十载,听能没听过这样的传闻。

    “你多大?”老先生绕有兴趣的看着方不为。

    “二十一!”

    其实是虚岁。

    老先生点了点头:“怪不得二兄要让我升坛!”

    老先生口中的二兄就是于二君。

    刑福取心腹的谐音,意指领兵大将,属第一排“大爷”之位,坐第十把交椅。

    也就是后世的红棍。

    刑副的顶头上司就是执事,意指兵部尚书,后世将两者合二为一,统称双花红棍。

    国父入门时,坐的就是这个位子。

    新一意指新丁,属于第一排十三位半大爷中的那半位,每次开香堂,新人中的佼佼者坐的就是这一把交椅。

    属行一之末。

    若新一有意,可请山主及各排大爷定夺,请求升坛,争刑副之位。

    说白了就是摆擂。

    擂场炎数由山主及各排大爷商议定夺。

    新一若是胜出,且对家国及山门有大功者,再由山主及各排大爷共同商议后,可升为执事。

    方不为救了于二君,还灭了四十多名日谍精况,论功劳完全够了。

    也就是名声不够,不然完全可以免了打擂这一关,由于二君做保,司徒老先生决议,直接升上执事之位。

    但如果方不为没说假话,凭他单枪匹马力斩四十之敌,身手能差到哪里去?

    所以老先生才说怪不得。

    “三日之后开香堂,我会让永和给你交待细节!”老先生笑着说道,“今天叫你来,主要是谈私事……”

    老先生说完,方不为才知道为何他刚从旧金山回来就急着见他。

    三天后便要开香堂,一旦入了门,方不为便成了新晋子弟,有些事情便不好谈了。

    比如生意!

第七二七章 生意

    方不为开办星洲洋行的主要目的便是走私和囤积军需品。

    粮食,纺制品国内都能解决,药品国内解决一部分,通过于二君的渠道也能解决一部分。

    而汽油和新式军械就没有办法了,只能从国外走私。

    特别是汽油,比军火还难搞到。

    三十年代,因为开采技术不过关,主要出产石油的国家只有三个。

    产量最大的自然是美国,年产量达一亿两千吨以上,第二是苏联,年产只有一千五百吨左右,第三英国,一千万吨。

    英国的石油,有一半左右自用,剩下的一半流向法德和各殖民地,运到国内的还不到一万吨。

    苏联出产量倒是比英国要多一些,但地方太大,连自己都不够用。

    全世界的石油出口份额,美国占百分之八十以上,亚洲国家的汽油也全都来自美国。

    从美国到中国,远渡重洋万里,汽油的价格可想而知。

    这也只是一方面,另外还有国际政治因素。

    整个亚洲,只有日本才属于军事强国,也是美国在亚洲最大的生意合作伙伴。

    日本一直要求美国尽量限制对中**需品的出口数额,为了利益,美国肯定不会与日本交恶。

    在这种默契之下,进口到中国的汽油配额少的可怜。

    从三零开始,民国政府便出台了限购令,三五的时候,每台汽车每月的限额是二十升,到了抗战时期,直接降到了六升。

    民国的汽车耗量比后世的一半还多,六升汽油能开多远?

    至多三十公里。

    所以根本不愁卖,关键是怎么想办法走私进来。

    官方渠道是不用想了,方不为就想着能不能通过司徒美堂的关系来想想办法,最好能和美孚洋行总部搭上线。

    但这条线也不是那么好搭。

    美孚公司和其他洋行不同,一是直销模式,从来不做分销,而在国内的近五百家的分行,经营的也只是煤油之类的民用品,只有上海的总行和香港的二级分行做汽油生意。

    而且只零销。

    方不为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个办法,让司徒美堂出面,以于二君的名义取得南洋的经销权。

    南洋是英国的殖民地,燃油一直从英国进口,要比美孚的价格低,所以既便是香港的美孚洋行,也只是把香港当做中转地。

    美孚的油价比较高,英国洋和也不怕于二君从美国进的汤油会影响南洋市场。

    为了能够达成长期合作的目的,方不为甚至决定哪怕价格翻一翻也可以接受。

    上海的英国洋行的汽油批发价是每加仑两块大洋,每升合四毛多,上海美孚洋行的零售价则为每加仑三块,每升合六毛六。

    既便如此,美孚洋行的汽油连公共租界都出不了,便被抢购一空。

    因为国民政府的加油站,每升统一价格为一块,而且限购,一辆车凭证每月只能卖到二十升。

    出国之前,四海商行报上来的黑市价格,每升已经涨到了两块五。

    两块五能买一百斤精米,放到后世,购买力和三百块钱差不多。

    但依然有市无价。

    百既便美孚洋行,到香港到到岸价格也才是一升不到三毛,零售价翻了一倍还多。

    方不的底线是每升的到岸价格不超过六毛。

    其实只要能给到这个价格,进口数量还大的话,美孚洋行才不会在意你是走私还是官售,直接就能把油轮开进上海。

    只要你有地方放。

    但方不为怕美孚洋行黑吃黑。

    这可不是善男信女。

    有很多美国人怀疑,现任总统罗斯福的叔叔大罗斯福,也就是美国第二十六任总统被刺杀而死,与美孚公司脱不开关系。

    大罗斯福在任时,动用“反龚断法”,硬是将洛克菲勒家族掌控的石油总公司分割成了三十三家独立的石油公司,只给洛克菲勒家族留了其中的一家,便是现在的美孚。

    其余的三十二家全部归为国有。

    既便如此,二战时美德两国脑子都快打出来了,美孚照样能绕开国会和盟军军事封锁,把石油卖给希特勒……

    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自己连只虾米都算不上。

    “你准备进多少?”老先生问道。

    方不为心里一动。

    老先生问的是他,只字不提于二君,怕是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在老先生面前,也没隐瞒的必要,方不为也不否认,直接说道:“最少一千吨,最多不超一万吨!”

    方不为是怕量少了美孚洋行看不上,所以准备动用星洲洋行的所有资金。

    一万吨近三千万升,就算每升翻一翻,六毛,也就一千八百万大洋,合六百万美金,刚刚好。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方不为还是想最好每次只运一千吨。

    一万吨不是小数目,就算美孚公司真答应专门派一艘万吨油轮为方不为运送汽油,方不为也没地方放。

    一万吨的汽油,至少要造一万五千方的油库……

    存在香港美孚公司的储油库,方不为也不放心。

    “多少?”老先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不为又重复了一遍。

    老先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方不为。

    就算美孚洋行不加价,到岸价每升也要接近三毛,一吨近三千升,差不多就是一千大洋,一万吨是一千万,合三百多万美金……

    方不为有这么多钱?

    “全赖二爷支持!”方不为谦虚了一下。

    老先生根本不信。

    于二君有多少钱,他算也能算得出来。

    就算于二君疯了,哪怕方不为是于二君的亲儿子,他也不可能把全部身家押在这一注上。

    老先生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久:“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能一次性拿出上千万大洋的身家,国内能有多少,有哪个他不知道?

    “大部分都是二爷帮忙筹的!”方不为一口咬死。

    他总不能告诉老先生,他端了日本人金库的事情。

    方不为不说实话,就说明有问题。

    要么是他的身份有问题,要么是这笔钱有问题。

    于二君如此尽力帮趁方不为,至少能说明方不为的身份没问题,秉性也不差,那只能是钱的来路有问题

第七二八章 大香堂

    不会是抢的,不然这么大的新闻,不可能不见报。

    偷的?

    刚刚才想到方不为的秉性没问题,那他这钱是从哪偷来的?

    他又想到了方不为将家人全都迁来美国,还有刚刚说的那句话:“把日本人得罪的狠了……”

    老先生转了转眼珠,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方不为身上一凉,感觉这一眼看过来,自己身上像是没穿衣服一样。

    “日本人的?”老先生问道。

    方不为心里一跳。

    这一个个都老成精了吧?

    和当初的于二君如出一辄,眼珠一转,就想到这钱是从日本人那里弄来的。

    方不为咬了咬牙没做声。

    猜到是一回事,但自己打死都不能认的。

    他当时对于二君也是这样的态度。

    一见方不为这般模样,老先生哪里还看不明白。

    他也终于知道于二君和方不为运这么多汽油回去的用意了。

    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抗日。

    老先生赞许的笑了笑,又拍了拍方不的肩膀:“放心,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要把这件事给你办成了!”

    等于是给方不为打了包票。

    他顿了顿,又对方不为说道:“回去之后尽管施为,有何难处,知会一声便可……家眷这里不用担心,只要我在一天,就能保他们无恙……”

    方不为心中大喜,猛的站了起来,深深的做了个揖:“多谢老先生!”

    老先生点了点头,又说道:“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你也莫要着急……”

    “先生放心,我明白!”方不为重重的应了一声。

    ……

    三天之后,十二月二十一日,冬月二十六。

    宜祭祀,求财,签约,订盟!

    安良总堂外鼓声震天,水泄不通。

    随着鼓点,一对独角狮正在几排金柱上翻腾挪跃。

    四周围满了看客,但除了喝彩声和鼓掌声,并没有人喧闹。

    不论是黑帮流氓,老板掌柜,贩夫走卒,闲汉乞丐,全都知道今日是安良堂开香堂的日子,没有人敢喧闹。

    就连平日里坐满大街的乞丐残疾,都换着崭崭新的衣裳,等着香堂开完后的那份赏钱。

    舞了足有一个小时,两头狮子踩着鼓点,进了安良总堂的大门,又听一声锣响,两个喽闭了大门。

    狮子一走,外面的看客便知道,要开香堂了。

    方不为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外厅。离他十步左右,是一座木门,门内便是专门今日而设的香堂。

    除了方不为之外,还有三十多人,和他一样的装束,都是今日要入门的新人。

    张永和悄悄给方不为说过,除了他之外,这其中还有几位重要人物。

    三个华尔街的华人卖办,两个农场主,一家进出口洋行的老板……

    但不论出生高贵低贱,富贵贫穷,只要是入门的新人,都要过这一关。

    区别只在于入门之后,身份是大爷还是喽。

    包括国父入洪门时,也是这样的待遇。

    又是一声响,方不为听到堂内响起一声极为洪亮的高喝:“开坛!”

    喊“开坛”的坐堂大爷,意指朝廷中的左相、内阁这个官位,内八堂之首,山主和副山主之下的第三把交椅。

    堂门被推开,方不为瞅了一眼,里面密密麻麻的坐着几十号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除了十排三十六部半的当家,还有数位专门被请来观礼的客卿。

    “恭请香主!”坐堂又是一声高喝。

    香主又称坛主,香长。

    安良堂的香主就是司徒美堂,他既是龙头,也是香长,每次开香堂,都是由他上香。

    堂内的所有人起身,跟着司徒老先生到了供台之下。

    方不为眼力好,虽然离的远,但看的清清楚楚。

    供台最上面是一块牌匾,四个鎏金大字:安良总堂。

    左右两边各挂着两块长匾,是两副对联:

    亭无终日好花有半朝香!

    彪鬼寿鬼合鬼和鬼图鬼龙鬼虎鬼龟鬼蛇鬼会鬼。

    这两句是洪门的总义,也是暗语。

    总堂牌匾之下,挂着一把大刀,有点像青龙偃月刀。

    这叫镇山刀,精钢打造,重五十六斤。

    之下便是供台,共有五层,摆着数十个牌位。

    第一层有两块,右是羊角哀左是左伯桃。

    这两人是春秋时期的忠义人物,刘关张结义,拜的就是这二位。

    第二层是武圣关公。

    第三层是梁山泊壹佰零捌将,只有一块牌位。

    第四层是瓦岗寨三十六兄弟,也只有一块牌位。

    最后一层的牌位最多,足有四十多块,分别是洪门始祖洪英,五贤,五宗,前五祖,中五祖,后五祖,五丈,五杰,三英,二师……

    方不为印像比较深的有史可法,郑成功,陈近南……

    供台之下,还有一张供桌,上面摆着一个方圆过一米的木斗,中间写着“木杨城”,之下写着“木立斗世”四个字。

    木斗之下是高溪塔和二板桥。

    供桌两边摆着洪门刀,龙凤棍,这两件是洪门的法棍与法刀,专用执刑。

    有名的三刀六个洞,就用的是这把刀扎的。

    另外还有不插香的香炉,无蜡烛的烛台,七星剑,算盘,尺子,镜子,串珠,木鱼,三十三盏灯笼等器物,均有各自的寓义。

    而这些物件的尺寸长短,摆放方位,甚至间隔距离都有严格的规定,张永和从三天前开始就带人摆设,昨天夜里才摆好。

    这叫大香堂,不论是洪门的哪个山头哪个堂口,每年只在冬天开一次,专为重要人物入门而准备。

    又叫上大香,当年国父入门,黄三德摆的就是大香堂。

    “上香!”

    随着坐堂一声高喝,堂内不论男女老少,齐齐的跪了下去。

    司徒美堂从香盒里抽出一支香,就着烛台点燃,唱了上香诗,又拜了三拜,才插进了香炉。

    这是忠义香,拜的是羊角哀和左伯桃。

    第二支拜的是关二爷。

    第三支拜的是梁山一百零八将。

    第四支香只有半根,称半把威风香,拜的是瓦岗三十六兄弟。

    但因为有三人不投大唐,遭其余兄弟围杀,所以洪门子弟只佩服一半,只上半把香。

    这便是洪门最有名又最隐密的三把半香。

    说宽泛一些,洪门拜的这些人物,包括关二爷在内,没有一位不是造反出身。

解释一下洪门编制。

    字数太多,作者的话发不了,只能单开一章。

    洪门编制仿的是明朝官制,共有三十六个半官职。因为是造反派,怕被官府查到根脚,官名起的很是晦涩难懂,在此特地解释一下。

    制皇:已退休的上任龙头,有职无权

    山主;或称“寨主”、“龙头”大爷,统辖全权。

    注:山主不是皇帝,意指摄政王或顾命大臣之首。

    副山主;或称“副寨主”、“副龙头”大爷

    接下来是内八堂,内八堂皆为“京官”,意指丞相和各部尚书等。

    内八堂官员如下:

    香长;或称“圣堂”大爷、开香堂时的主香人,主祭者。有的山头由龙头兼任。

    盟证;或称“中堂”大爷、开香堂时的盟誓人,由山堂中元老担任,也可由客卿但任。

    坐堂;或称“左相”大爷,辅助龙头办理全山事务,权力极大,仅次于正副龙头,意为内阁首辅。

    陪堂或称右相大爷,辅助坐堂办理全山一切事务。坐堂处理公务,须陪堂签署始能生效。意为次辅。

    管堂;或称“总阁”大爷、负责人事升降赏罚。吏部尚书。

    执堂;或称“尚书”大爷、执事,负责统计本山人数,类似兵部,管理军事,组织训练。

    礼堂;或称“东阁”大爷、负责教育礼仪。礼部尚书

    刑堂;或称“西阁”大爷、执掌刑法。刑部尚书。

    护印大爷

    护剑大爷

    以上两位参考司礼监掌印太监。

    外八堂:

    心腹;“刑副”大爷、领军武将。亦称新服,新福、刑副,具有特殊资格,在洪门中有显著功绩才能充任。也是后世三合会中的红棍,

    圣贤;“圣贤”二爷、军师,负责谋划。

    恒侯;“当家”三爷、总管财务、粮饷。督管钱粮出纳事务,为当家三爷第一级。

    披红管理局部钱粮收支。为当家三爷第二级。

    插花管理催、督、护粮等事务。

    管事;“管事”五爷、负责总务,又分承行、执行、红旗、蓝旗、黑旗:

    红旗大管家。专管外务。能弹劾内八堂大爷,约束外八堂兄弟,有发号召集弟兄的特权。

    黑旗负责内务。防止身份不清者混入会中。

    蓝旗负责巡查本山堂内事务,及迎风,接驾等事宜。

    执法为惩戒官。

    青刚帮办,协助上述四位。

    巡风;“花官”六爷、负责巡查,又分内巡风、外巡风、巡山、光口。

    花冠又称巡风,负责严查奸细。

    镇山为花冠助手,通风报信,为全山耳目。

    巡山为花冠助手,负责山内外防守。

    白旗又名纲纪,护掌十八本律书,负责记功过。

    八德负责旌鼓旗帜及军品制造。如会内兄弟有了过错,负责找保人讲情。

    九江九爷,负责掌管挂牌。

    贤牌;“贤牌”八爷、登记功过,又分镇山、守山。

    江口;江口、检口、守口、斗口负责盘查外人,防守要隘关口。

    么满;“么满”大爷、或称“辕门”,负责杂务的士兵,又分总么满、执法、辕门(收发传达的传令官或信使)、大么、小么、大满、小满、铜章、铁印。

    再说一下行几的问题。

    洪门组织按照排位排交椅,亦称行,几排又称行几。

    三十六部半官职按排行分编制如下:

    行一:制皇、龙头、坐堂、陪堂、盟证、香长,管堂、刑堂、执堂、礼堂、护剑、护印、心腹、新一,共十三位半大爷。

    注:新一每年只有一位,指当年新入门弟子中的魁首,过渡性官职,所以只算半部。

    行二:圣贤,一位二爷。

    行三:桓侯、披红、插花,共三位当家三爷。

    行五:红旗、黑旗、蓝旗、执法、青刚,共五位管事五爷。

    行六:花冠(巡风)、镇山、巡山,共三位六爷。

    行八:白旗、八德,共二位八爷。

    行九:九江、江口、检口、守口、斗口,共五位九爷。

    行十:大么满、小么满、铜章、铁印,共四位么爷。

    行四、行七均为女弟子设置,行四称金凤,行七称银凤。

    以上十排,五排以上挂金牌,五牌以下挂银牌。如降级则挂蓝牌。

第七二九章 入堂

    “归位!”等上完香,坐堂大爷再次高喝,众人起身。

    “山主在位!”坐堂喊道。

    司徒老先生颌首致意,走到山主之位坐了下来。

    “坐堂,陪堂,执堂,管堂……”

    随着坐堂大爷的声音,各排头目各归各位。

    “各堂各执其位,务必慎重,若有差池,务请指正……”

    这是早期的洪门入门规距之一,意指各当家若知入门新人底细有差,需当场指出。

    虽然早就脱离了密秘结社的性质,但老规距还是留了下来。

    众当家落座,下来便是各位客卿和观礼的来宾。

    “来宾上坐!”

    来宾坐在后排,方不为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听起身的动作,应该有八到十人。

    坐堂并未介绍客卿和来宾身份,只是说了几句若礼数不周,敬请指正的客气话。

    然后又传新人。

    今日摆的是大香堂,礼法森严,出不得一点差错,所有新人在前一天都被传来总堂排练过,对接下来的程序了然于无。

    三十多位新人自觉排成纵列,挨个入门。

    门内门外各有两个赤着上身的大汉,各执一把寒光闪闪鬼头刀,交叉在头顶,每个入门的新人都要从这两刀底下钻过。

    这四把刀又称夹道,执刀的全是会中武职子弟,大都是门内负责辩查奸细的黑旗五爷和花冠六爷的副手担任,而且身手不低。

    摆这个阵势,一是试底细,二是试胆色,若是见了刀光都怕,哪里敢跟着造反?

    扫地出门都是轻的,说不定会被当成奸细绑起来。

    “来者通名!”四个大汉齐声暴吼。

    吼声如同惊雷,震的人耳朵嗡嗡做响。

    站在十几位之后的方不为讶异的抬起了头,看了看四个大汉。

    没想到真有几分功底?

    八成是练过内家拳的。

    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普通人根本喊不出音浪滚滚的暴音。

    排第一的便是张永和提到过的那位洋行的老板,看起来胆色很足,而且提前也交待过,并未被这一声暴吼吓住,镇定自若的回道:“潮州杨子期!”

    杨子期报的是祖籍。

    “可知此地为何处?”大汉问道。

    “洪门要地!”新弟子回道。

    “入了此门,需心存敬意,若有不恭,军法处置……”大汉吼吓了几句,杨子期一一点头应允。

    循例盘问完之后,大汉又交待了几句,才举高了刀架,放杨子期进了堂门。

    杨子期刚踏进了门槛,门内的两把刀又往下一压,把他拦了下来。

    “为何而来?”问这句话的是坐堂。

    “来拜洪门!”杨子期回道。

    “为何而拜!”

    “驱除列强,复我中华!”

    民国之前,这句话本是“反清复明,驱除鞑虏!”

    “以何为证?”坐堂又问。

    扬子期抱了抱拳:“久闻洪门兄弟,明月高照,义气千秋,好比当初桃园结义,同生死,举义兵,除暴安良,誓破敌寇,振我中华……”

    这是安良堂的入门诗,都是提前背好的。

    方不为依稀记得,香港电影《黑社会》当中就有类似的情节,但背的不是这首诗,好像是:俺乃明朝辅贺大先锋,修路架桥第一功……

    比这个好记多了!

    杨子期背完诗,门内的两个大汉才将双刀架高了一些,将他放了进去。

    坐堂往前一指,杨子期抱了抱拳,跪在了供台之前。

    包括龙头在内,所有人全坐在供台两侧,侧对供台,所以新人跪的是先贤和列祖,而不是龙头和各位大爷。

    洪门和青帮有很大的不同。

    青帮入门,先要拜师,入门弟子全有辈份,晚辈弟子要叫辈份高的前辈师叔,师伯,更或是师祖。

    但洪门不一样,入门之后,皆循刘关张,梁山及瓦岗寨,弟子之间全以兄弟相称,无辈份大小。

    只以排行来区分地位的高下。

    在洪门建立之初便有明义:龙头不大,喽不小。

    意思是只要入了洪门,不论职级,所有人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

    所以既便是新入门弟子,也不跪拜山主,只跪先贤。

    剩下的三十多人都是类似的程序,光是入堂门,就耗去了近两个小时。

    等三十多人全入了门,跪到了供台之下,坐堂才喝问道:“诸位欲拜哪座山?”

    洪门内每座堂口,都有专属的山名,堂名,水名,香名,坐堂问的便是这些。

    除此之外,堂内还有内外口号,正堂诗等等,繁复无比。

    方不为有印像,国父入了洪门致公堂之后,也欲仿照司徒老先生一般,另开山门,另僻堂口。

    他当时创立的山头名为“大陆山”,堂名“兴中堂”,烧的是“革命香”。

    但他名望够了,威信却不足,响应者寥寥无几,最终山门还是没有立起来。

    比较有名的天地会的陈近南,立的是“精忠山”,堂名“红花堂”,烧的是仁义香。

    还有郑成功,在台弯立的是“金台山,”堂名“远明堂”,意为远处的大明义士。

    另外还有黑旗军的刘永福,山名锦华山,堂名仁义堂,烧的是万福香。

    坐堂话音刚落,三十多号人齐声应道:“成仁山!”

    意为杀身成仁,出自《卫灵公》!

    海外洪门有五山,分别为仁义礼智信,按照海外洪门间不成文的规定,各阶层拜的山头是不一样的。

    仁、义二山,多为工商政士之流的上流人物,礼智信三山,则为贩夫走卒,脚夫苦力。

    致公堂拜的是忠义山,和安良堂同属仁、义二山,堂中成员多为商政之流,所以在抗战期间才会筹到巨额军费,后来两堂合并,组建党派执政,皆是因为在民国期间,这两堂就是海外势力最大,影响力最为深厚的华侨组织。

    “入的哪座堂?”坐堂又问道。

    “安良堂!”

    意为除暴安良之意。

    “趟的什么水?”

    “四海之水!”

    意思是安良堂在海外,二则取自四海之内皆兄弟之意。

    “烧的什么香?”

    “结义香!”

    “内令?”

    “义结桃园!”

    “外令?”

    “英雄克敌!”

    “何以正名?”

    “成仁山上一把香,安良威名四海扬,天下英雄齐结义,九洲华夏定家邦!”

    这便是安良堂的正堂诗,内含山名,堂名,水名,香名。

第七三零章 上香

    “派香!”坐堂高喝一声。

    有一个弟子双手举着香盒来到供坛前,从前一排站起来了个高壮的大汉,向着龙头和各排兄弟以及客卿抱着拳做了个揖,开始给新人派香。

    这是专管兵事的执堂,于二君让计划让方不为争的便是这个位子。

    三十六人分三排跪立,方不为在第二排。

    等派到方不为这里时,执堂停了下来。

    方不为抬起了头,看到执堂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这便是安良堂的执堂,总管兵事,在堂内坐第八把交椅。姓高,叫高振生。

    方不为打问过,知道这位执堂大爷是真正靠拳头和功劳升上来的,不似国父一般,靠的是名望。

    他虽然还是行一的大爷,但在门内的位置有些尴尬,远不如行三的“桓候”。

    安良堂内的桓候内负总务,外负经商,门内的收入来源,近三分之一来自这一堂,是司徒老先生的得力臂膀。

    在海外兴兵事,无疑于找死,所以早在一九零五年成立之初,司徒老先生便定下了安良堂的发展策略:内兴工商,外联志士,努力将安良堂定位和发展成资本商业团体,以兴工经商救国。

    所以兵部尚书,也就是执堂大爷的职责,更多的是挑选身手敏捷的弟子组织训练,一为护山门,二为护佑门内弟子家誊平安。

    高振生看了看方不为,将一支香递给了他,方不为接了过来,合在了手里。

    “你要升坛?”高振生的声音不轻不重。

    方不为下意识的一怔。

    高振生怎么知道的?

    看前后左右的新弟子全都扭头望着自己,方不为抬起眼皮,若有所思的看了高振声一眼。

    想让自己提前成为靶子?

    香坛开完之后,便要在堂内摆擂,由今年新入门的百多名弟子争“新一”之位。

    新人争到新一之位之后,若不满自己是行一的最末之位,才会告请门主升坛,与第八位的刑副争红棍之位。

    打败了红棍,若还想再进一步,就要与坐第八把交大哥大的执堂对擂。

    这是洪门中新人能争到的最高排位。

    若不是名望极高,有大功于家国和山门之人,想争这个位子,只能靠拳头。

    新入门的弟子如果知道有人提前就告请门主希望升坛,岂不是说明这个人已将“新一”之位视为囊中之物?

    剩下的新人哪个会服?

    肯定在争擂之初,就会将这个人当成劲敌。

    哪里来的浑球?

    不知天高地厚!

    别说跪在香坛前的三十多号新人,就连各堂当家也不敢置信的盯着方不为。

    竟然有人连擂都未开,就敢请求升坛?

    方不为笑了笑,又看了看高振生。

    高振生怎么知道自己要升坛的?

    更知道自己要连升两坛,要与他争“执堂”之位。

    按常例,要等新一首次升坛,争到“刑副”的红棍之位之后,才有资格升双坛,高振生才会下场守擂。

    消息是怎么走漏出去的?

    方不为扭头看了看坐在前一排的张永和。

    张永和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司徒美堂。

    原来是老爷子提前打了招呼?

    可能是怕自己受伤,让高振生不要下手太重。

    老先生这样想考虑也没有错。

    想要争到“新一”这位,自己就要打七场,还和再和红棍打一场,等到与高振生对擂,已是第九场了。

    而今日之内必须要见高低,等于是连战九场,既便身手再好,等打到第九场,自己能剩多少体力?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

    老爷子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看方不为不应话,高振生面无表情的错过了方不为,给下一位新人派着香。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原本就没想过要争这“刑副”和“执堂”之位。

    按常例,这两个位子都是要镇守总堂的,方不为也根要不可能一直留在美国。

    他的理想目标,其实是“桓候”,“披红”,“插花”这三位。

    这三个职位是洪门内的总务官和督粮官,现在不造反了,就用不着督粮了,而他们现在的职务主要是帮山主处理生意的事务,自由性很大。

    反正星洲洋行和上海商行也要与老先生做生意,方不为挂这么个名头更合适一些。

    但老爷子这两天忙着开大香堂,迎接各路客卿和来宾,方不为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和他解释这些事情。

    没想到让高振生误会了。

    看摆擂之前有没有机会,知会张永和一声,让他给老爷子转达一下。

    派完了三十六支香,新人举过头顶,合诵了一首“敬香诗”,一一起身,将香插在了香炉里。

    众人重新跪好,高振声上了一柱香之后,才拿起了供桌上的洪门刀。

    刀是精钢打造,重十八斤,既是山堂内的法刀,也是戒刀,新入门弟子都要被执堂用此刀敲击后背,同时立誓。

    “立誓!”

    等坐堂喊过之后,高振声双手端起洪门刀,向山主,自家兄弟和客卿示意了一下,才轻轻的拍在了跪在最前面的杨子期身上,同时大喝道:

    “金银财宝,荣华富贵,忠孝仁义,勇礼智信,自取其一……”

    “取义!”杨子期高声应道。

    意为杀身成仁,舍身取义,暗合安良堂的山名。

    这句话被后世的三合会改了一下,变成了“要钱还是要兄弟?”

    新入门弟子则回:要兄弟!

    高振生一一拍过,轮到方不为的时候,方不为暗暗的留了意。

    他本以为高振生要暗中做手脚,但也如之前一般,高振声用刀背轻拍方不为后背,大声问道“金银财宝,荣华富贵,忠孝仁义,勇礼智信,自取其一……”

    “取义!”方不为应了一声。

    高振生又走向了下一位。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

    方不为瞄了一眼高振生的侧影。

    三十六人全部问完之后,高振生站在新人一侧,大声诵读洪门戒条。

    高振声背一句,所有新人便跟着背一句。

    共有二十一则,十禁,十刑,十八律书,十条,十款,十戒等。

    后世三合会统一归类为三十六誓,七十二例。

    整整半个小时,立誓才结束,方不为大概算了一下,至少跟着念了四五千字。

    他怀疑洪门把中华上下五千年所有具有正能量的誓言全都找完了,才订下来的誓词。

    太长了!

第七三一章 武坛

    听到身后一阵“咯咕”和扑腾声,方不为知道,这是要“歃血为盟”了。

    高振声提着洪门刀,一刀斩了鸡头,刑副红棍端着一个装着半碗烈酒的大海碗,将鸡血一滴不剩的接到了碗里。

    这一步在后世三合会中称为“斩凤凰”!

    接完鸡血后,红棍端着海碗,先走到了司徒美堂面前。

    老先生将右手食指插入血酒中沾满酒液,再放入口中啜尽。

    至龙头以下,在场的安良堂子弟均是如此的做法,包括新入门弟子。

    之所以只饮一滴,代表“滴血为盟”!

    等所有人饮完酒,司徒老先生又点燃了一根香,站在香坛前诵了一首结义诗。

    至此礼成,三十六位新人拜入洪门,结为异姓兄弟。

    “立武坛!”

    坐堂一声高喝,所有大爷和客卿全部起身,向后退去。

    老行生邀着来观礼的客卿一起走向后堂。

    武坛设在总堂的后面,一个偌大的院子,中间用绸带围着方圆足有二十米的空地。

    空地中间又用木椽隔成了“田”字型,意思是同开四擂。

    每一格的一角都摆着一个香炉,中间插着半枝香,用来争擂时计时。

    擂台一侧立着几个兵器架,刀枪剑锤棍均有,全是真家伙,不过锋刃都用红布包的严严实实。

    四周摆着几十把椅子,以龙头为首,各堂大爷及客卿坐了下来,后面站着各堂兄弟,足有三四百人。

    出了堂门之后,方不为看到还有近百名弟子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列纵队站在武坛一侧。

    这也是今年入门的新人,不过拜的是小香堂。

    “无意争擂者,可自行退出!”高振生朗声喝道。

    刚入门的三十多名弟子,足有一大半踏出了行列,只剩了十来位。

    现在已不是武力称雄的年代了,所以无意争位者大有人在。

    真正有财力,有影响力的弟子,堂口自然会为他们安排合适的职位。

    场中还剩一百二三十人。

    看似不少,其实不多。

    张永和称,美国四十八个州,其中二十九个州就有安良分堂,今年的新入门弟子近八百人,只有这一百多人原意争擂。

    平均一个分堂不到四位。

    又问了两遍,看无人退出,坐堂一声高喝:

    “抽签!”

    刑副红棍抱着一口箱子,站在在了坐堂和高振生的中间。

    箱子上只有茶碗大小的一个口,刚刚能伸进去一只手。

    十二名弟子上前,各自抽出一支木签。

    子对丑,寅对卯,共是六组。

    这十二人抽完,又上去了十二人。

    方不为抽到的是丁干午支,对丁干未支。

    抽签的时候,高振生还对着他点了点头。

    方不为搞不懂高振生是什么意思。

    “同门兄弟,点到既止……”

    等所有人抽完签,高振生大声说着争擂的规距。

    每一擂的时间是半柱香,也就十五分钟左右,若香燃完还未分出胜负,则由坐堂,执堂,刑堂三位大爷商议,定出胜者。

    在方不为看来,别说用兵器,若真是拳拳到肉,至多五分钟就能见分晓。

    天干前八支入擂,一声锣响,四名弟子各自点燃了四支计时香。

    铜锣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余绕,一个黑影就飞出了擂台,跌落在了离高振生不足五米的地方。

    出擂的弟子捂着胸口,呲着带血的牙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两个武职弟子将他扶了起来,查看着伤势。

    “出擂者败!”高振生冷冷的扫了一眼还站在东擂台上的胜者,大声喊了一句。

    这么快?

    方不为瞄了一眼东擂胜出的那位弟子,高高壮壮,体形和高振生有的一拼。

    他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把自己不想争刑副和执堂的想法告诉张永和,让他转告给司徒老先生,所以没注意看,这一场是怎么这么快打完的。

    “胸骨断了两根!”检查伤势的弟子说道。

    “抬下去医治!”高振生冷声说道。

    “用的是破排手……”

    能争擂的,自然都有几分眼力,一言就道出了胜者所用的拳术。

    破排手?

    咏春!

    方不为想到了叶问,想到了李小龙……

    咏春现在在国内声名不显,只在两广,南洋和海外流传。

    “很强,我不是对手……”

    又有一名弟子说道。

    方不为抬头看去,胜出的那位弟子已下了擂,站到了武坛另一侧。

    其他三组还在台上打的你来我往。

    不知是不是受了第一擂的影响,接下来的对擂,速度都快了很多,基本上场场都是正面刚。

    包括一位使八封游龙掌的弟子,直接放弃了游走缠斗,上了台便冲对手飞扑而去。

    方不为看的叹为观止。

    能来争擂的,都有几分真功夫。

    一位使**大枪的弟子,枪头一抖,便是三朵枪花,甚至带着残影。

    民国年代,确实是国术的巅锋时期。

    半个小时后,轮到方不为上场了。

    他是丁干午支,排第二十二场。

    一擂四场,等于已打了五擂,平均一擂六分钟,确实很快。

    对手也是一位高壮的汉子,不过看起来不算年轻,差不多四十出头。

    汉子抱了抱拳,摆出了一个架势。

    闪电手?

    连能抖出枪花的**大枪都见识过了,再见自然拳,方不为也不觉的有何出奇的地方。

    自然门掌门杜心武大师是国父的保镖,自然拳传到海外一点都不出奇。

    方不为抱了抱拳,又亮了亮山门。

    “半步崩拳?”中年汉子睁大眼睛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看来是个识货的。

    崩拳只是形意五拳中的一支,半步崩拳就更小众了,也只是近二三十年才由李存义和尚云祥发扬光大,还未流传到海外。

    “敢问师从哪位名家?”中年汉子又问到。

    “家师韩文会!”

    就是那位教授方不为形意拳的韩师傅,八十七军的拳术教头。

    韩文会是李存义之徒,与尚云祥,马玉堂,黄柏年为同门师兄弟,不过名头没有这几位师兄弟这么响。

    “幸会,幸会!”中年汉子乐呵呵的抱了抱拳,“鄙人师从自然门杜师父……”

    果然是杜心武传下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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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不为是二十一世纪的警察,在一次抓捕持枪重犯行动中,中弹牺牲,穿越到了民国。醒来之后,方不为发现身体的原主人竟然是军统的一名特务。方不为以为,凭借自己的经验和能力,还有对大局的先知,就算不能大杀四方,威名赫赫,至少也能杀的日谍和汉奸魂飞魄散,屁滚尿流。但他发现,杀了日本间谍,抓了投日的汉奸之后,竟然还要防着己人?方不为欲哭无泪:你妹啊,全特么是修行了千年的老狐狸,却都凑到这个年代来演聊斋了?谍海猎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谍海猎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谍海猎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