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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行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离月上雪     投行之路txt下载     投行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6章 照片的秘密

    那晚王暮雪问蒋一帆有没有吃过饭,蒋一帆说没有,于是王暮雪让蒋一帆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一下,她下去拿饭菜跟水果。

    但当王暮雪上来时,她看到蒋一帆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蒋一帆睡得很沉,脸色疲乏,跟一个熬夜奋战了很多天的孩子一样。

    于是王暮雪没忍心叫醒他,而是将沙发扶手上他脱下来的外套给他重新盖上。

    也就在这时,一个深棕色的钱包从蒋一帆外套的口袋中滑了出来,直接翻开躺在地上。

    王暮雪低头去捡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照片里的王暮雪穿着红色的大衣,带着白色毛帽,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很开心的笑。

    照片中的背景左边是一片森林,而右边有一些别墅,无论是树叶上还是屋顶上,都堆积了厚厚的雪。

    她记得这张照片是2012年在宾夕法尼亚拍的,当时她去学校附近的一个居民区找朋友玩,正好遇上了当年的第一场大雪。

    王暮雪不知道为何蒋一帆会有这张照片,因为她从未将之发到任何社交媒体上。

    于是王暮雪迅速将照片抽出,才发现蒋一帆钱包里自己的照片不只一张。

    第二张是她长发飘飘站在纽约证券交易所门前拍的,第三张是硕士毕业时,她穿着商学院的黑色学士服,化着淡妆,手捧毕业证的照片。

    王暮雪迅速一数,一共五张,而这五张都是她学生时代的照片,其他照片王暮雪记不清楚有没有发过朋友圈,但她很肯定雪地里那张红色大衣照,绝对没发过。

    就在这时,蒋一帆身子动了动,王暮雪下意识将钱包和照片背到身后,并退后了两步。

    蒋一帆只是将头撇过了另一边,似乎并没醒过来,王暮雪轻呼一口气,将照片试图重新放回钱包里。

    但放的时候她发现少了一张,低头四处一扫,原来那张照片掉在了其身后,背面朝上。

    王暮雪弯腰捡照片时看到了背面的字:“2016年5月2日,王暮雪。”

    王暮雪第一反应这是照片所拍摄的年份和照片里的人,但她又一想,不对啊!

    这些照片的拍摄时间全在自己工作之前,怎么可能是2016年?

    等下!

    5月2日不是蒋一帆的生日么?

    “快许愿!”

    “不用许了,我直接吹吧。”

    “一年就一次机会,怎么能不许?”

    “……说出来就不灵了,但我会写下来。”

    “一帆哥你不会还私藏什么许愿瓶或者日记之类的吧?”

    “没有。”

    “那你写在哪里?”

    “照片背面。”

    蒋一帆和她的对话,突然零碎地出现在王暮雪的脑海里,于是她迅速将其他四张照片反了过来,加上掉在地上的那张,内容按时间顺序依次是:

    2015年5月2日,王暮雪;

    2016年5月2日,王暮雪;

    2017年5月2日,王暮雪;

    2018年5月2日,王暮雪。

    最后一张照片还是空白的,什么字都没写,因为现在才是2018年8月,没到2019年。

    王暮雪眼眶湿润了,她想起自己认识蒋一帆的时间是2014年8月,她想起蒋一帆说他这些年的生日愿望也没什么变化……

    她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想看清蒋一帆睡着的侧脸,但她看不清楚。

    算算时间,今日正好是王暮雪跟姜瑜期分手整整一年的日子。

    这一年如果说她一次都没想起姜瑜期,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是那么炙热地爱过那个男人。

    而眼前这个睡着的男人跟姜瑜期没有任何共同点,无论是长相、性格、喜好与跟自己相处的方式,都完全不一样。

    蒋一帆每次对王暮雪好都是默不作声地,如果不是自己发现,他似乎可以一辈子不说,就如同这照片背后地秘密一样。

    如果他真图点什么,他一定会尽量想办法做得明显,没必要像文景科技答反馈时躲在黑暗的角落熬夜,也没有必要给王暮雪发个财务核查文件还要用定时发送功能……

    从蒋一帆的所有行为来看,他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什么都不要,甚至连一个答案都不要。

    但他却让王暮雪别离开他,这句话本身就是矛盾的,正如一直以来王暮雪对蒋一帆的态度一样。

    王暮雪带着这样矛盾的心情轻轻坐回了书桌前,她翻开了一本关于林徽因的书,那是她一直以来就很欣赏的建筑师,诗人与作家。

    林徽因说:“我从来都不相信,会有人用一辈子去爱一个人,只是我们每个人都有那么一段岁月,会遇见一个想要用一辈子去爱的那个人。”

    林徽因说:“人生最大的遗憾,不是错过了最好的人,而是你错过了,那个最想要对你好的人。”

    如果说王暮雪的人生中没有那个曾经对她好了五年的男朋友,她估计自己早就为了享受“被爱”,而跟蒋一帆在一起了。

    对于感情,王暮雪一直都很果断,无论是选择让别人爱自己,还是选择自己爱别人,但好像每次果断后,结局都以分手收场。

    所以这一次面对蒋一帆,王暮雪犹豫了,犹豫对果断的她来说其实是一种煎熬,这让她的内心并不比蒋一帆好受。

    合上书,王暮雪选择把自己关在书房的阳台上,落地玻璃窗被她从外面关了起来,好似她杂乱无章的思绪会吵到蒋一帆似的。

    坐在阳台地板上的王暮雪,还是能很清晰地透过玻璃窗看到蒋一帆,她又跟以前一样,默默看了很久。

    而此时电话响了,来电提示:杨秋平。

    杨秋平本来是要约王暮雪周末看电影,但话还没开始说就听王暮雪急切地问道:“一帆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杨秋平反问一句。

    “他状态很不好,喝了很多酒。”王暮雪回答。

    “那肯定是因为新闻了!”杨秋平道,“不过这个已经被金权解决了,现在网上搜不到的,姐姐你让一帆哥别担心!”

    而后,王暮雪就知道了新城集团裁人以及有员工当场致死的消息。

    “1500人……还说你殴打工人……”放下电话后的王暮雪默默对屋里睡着的蒋一帆念叨着,“真的是全世界都在欺负你。”

    “你不也一样在欺负他么?!”电话里狐狸程舀金不屑的话音传来,“我看滚床单那个假设对你没用,你跟你的小鱼鱼都不滚床单,都不知道你咋想的。”

    “说的好像你跟女人滚过床单似的。”王暮雪冷冷一句。

    “喂喂喂!现在是在说你!你不就是怕自己对他是感动是同情么?那我教你,你这么想……”

    电脑前的狐狸穿着大裤衩,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抠着脚,绘声绘色地说:“你想象你的一帆哥,有天车里副驾驶座坐着别的女人,那个女的比你年轻比你漂亮身材气质背景都比你好,然后你的一帆哥把她带回家,带进他的卧室一个晚上不出来,你都可以听到淋浴间花花的水声……”

    “程舀金!”王暮雪突然怒斥一句。

    狐狸嘿嘿一笑继续道:“然后你的一帆哥就说他要跟那个女的结婚,他们的婚礼盛大到你的同事朋友都去了,那女的婚纱超级豪华,裙摆有100多米,跟你的一帆哥在证婚人面前宣誓,说要一生一世在……”

    “嘟嘟嘟……”

    “哇靠!没礼貌!”听到电话挂断声后的狐狸皱眉一句,而后用扣脚的那只手拿起一次性叉子,往嘴里狂塞了一大口红烧牛肉面。

第437章 依然发着光

    阳光洒在后院布偶猫小爱的藤椅上,它的尾巴自然垂下,雪白而柔软的毛泛着微微的金光。

    小爱两颗冰蓝色眼球微眯着,静静看着它坐在草地中央白色椅子上的主人。

    蒋一帆一遍又一遍看着柴胡发来的一段几分钟的视频。

    视频里是一身黑白职业装的王暮雪,她站在一个可以容纳600人的大型会议厅的演讲台上,身后的大屏幕是一张复杂的EXCEL表。

    “我国针对拟上市公司的关联方的法律界定,主要是《上市规则》和《企业会计准则》,我们将这两部法规合并,去除同类项后可以得出这张表,我们将在手企业对应的企业和自然人名单做出一张张附表备用。”

    “而后我们需要做一个主表,主表的数列有两排,我们高度怀疑哪一方就把哪一方列为第一竖排,比如我们觉得该企业财务成本核算有问题,在供应商那里压了一堆可疑的预付款,那么供应商企业名称就是第一竖排,其对应的董监高、股东、历次出资人、包括接受我们访谈的经办人就是第二竖排,分别对应到每一个供应商。”

    “右边的所有数列,我们需要列出所有关联方和利益相关方,比如董监高的所有近亲属,比如公司近五年所有离职在职人员,能列的全列,然后我们重点关注的就是穿透核查中重合的部分,你们会发现某供应商的监事是某高管的亲属,某客户的股东是公司之前离职的员工或者直接就是在职员工。”

    “这种方法对所有大型企业都适用,从重合处给我们提供突破口,哪里有重合,就重点就查哪家供应商、客户、广告商或者外协厂商……这种方法可以使我们的核查更有针对性。”

    “当然,我们《招股说明书》还是只披露法规规定的常规关联方,只不过我们在核查时要扩大范围,尤其是针对那些我们看不清楚的企业。”

    “这个穿透核查表的公式是‘=IFNA(IF(VLOOKUP(B76,附表1:股东穿透核查!$B$20:$C$33,2,FALSE)<>0,“√“),“ד),我这里的附表换成你们在手公司的所有附表数据即可。”

    王暮雪讲完后,台下掌声雷动,因为今天这个唯一不是内核委员的小姑娘,讲出了困扰投行业务部门很多人的实践问题,系统而全面,所讲内容实用性极强。

    当然,很多人光听王暮雪这么讲,自己上手还是有些困难,于是中场休息时,王暮雪周边瞬间围满了人,全是找她拷那张EXCEL文件的,不为别的,就因为文件中所有的主表串几十张附表的公式已经全部设置好了。

    王暮雪虽然内心很纳闷这些人懒,但她还是非常愿意跟同事们分享她的研究成果。

    因为每当她把邮件发送到一个新邮箱,或者电脑里拔出U盘递给别人时,都能听到一句由衷的感谢与认可的眼神,这种眼神王暮雪之前从没看到过。

    2018年8月,是王暮雪进入投资银行整整四年的日子。

    她花了整整四年,才终于获得一个机会,在明和证券所有同行面前证明她不是花瓶,她王暮雪适合这里,也属于这里。

    “行啊!有宝贝我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天英也开始搞财务核查了,你表要发我呀!”下午的培训会结束后,柴胡才追上王暮雪抱怨道。

    抱着电脑的王暮雪脚步并没放慢,轻哼一句:“不给!”

    柴胡瞪大了眼睛:“我可是你的黄金战友啊!你给陌生人都不给我?!”

    “因为我要回来了。”王暮雪突然转身看向柴胡道,“曹总说山荣想推迟再融资,让我先回天英。”

    说完这句话后,王暮雪顿了顿才道:“我感觉,我已经好久都没见过你了。”

    “呃……我老了么?”柴胡有些不好意思。

    王暮雪摇了摇头,“你本来样子就挺老的,没空间了。”

    “你……”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单打独斗。”王暮雪认真道,“一个人,虽然最后也会成功,但太累了,且整个过程没有幸福感,我还是想念有团队的日子,我觉得投行的工作很像拉雪橇,又累又苦又需要耐力,所以是百分百需要团队的,哪怕这个团队只有我们两个。”

    听到这句话,柴胡瞬间被触动了,当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王暮雪就向他伸出了手,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我下周一就到天英,带着你要的核查表,我会手把手教你,祝我们合作愉快。”

    柴胡刚刚热泪盈眶地握上去,不到一秒,王暮雪直接抽回了手,一脸尴尬地看着柴胡身后。

    柴胡一转身,看到了木偶律师王萌萌。

    说来也巧,金融中介的年中会议举办时间都差不多,大致在每年的七八月,选的酒店也差不多。

    王萌萌所在的城德律师事务所今日正好也在这家酒店开会,唯一不同的是,她在同层楼的第二会议厅。

    “萌萌!我们刚刚是战友之间的握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下周见!我先闪了!”王暮学劈里啪啦地说完后直接跑没影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柴胡。

    王萌萌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她冷冰冰地看了柴胡一眼也往电梯口走。

    柴胡心理一万个羊驼飞过,心想王暮雪跟那王猫妖解释个毛线啊!王猫妖跟自己毛线关系都没有!

    这段内容蒋一帆自然是没有看到,关上手机后的他,都能记得王暮雪那几分钟讲的每一句话。

    那么多年了,在同一座地狱里,身上依然能发出光的人,还是这个叫王暮雪的女孩。

    如果这样一个如太阳的女孩被人夺走了生命,蒋一帆估计自己会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整个下午,蒋一帆都没去上班,他坐在空荡荡的后院草坪上想了很久。

    他思考着为什么王潮不提自己的母亲何苇平,不说如果自己不听话,干脆杀了自己,这样不是更有威胁力么?

    后来他想通了。

    父亲蒋首义走后,母亲何苇平作为公司历年来的财务总监以及所有董事中在职最久的人,直接被股东会提名为新任董事长,而蒋一帆也成了新城董事会成员。

    新城才刚刚完成借壳,如果说这时发生董事死亡的消息,那公司股价肯定又是一轮滑铁卢,这样之前裁人以及其他削减成本的举动就毫无意义了。

    金权旗下的私募1号早在几年前就彻底甩干净了阳鼎科技的股权,王暮雪,乃至王建国如今跟金权一点关系都没有,比起动蒋一帆母子,金权对王暮雪下手毫无损失。

    想到这里蒋一帆微微握紧了拳头,他希望自己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应对办法,但他如今连敌人有多少都看不清楚。

    蒋一帆觉得头很痛,不禁用手撑着额头,而就在这时,他的太阳穴被一双纤细的手同时按住,头顶传来了一温柔的女声:“我帮你按,不舒服就闭目养神好好休息一下。”

第438章 混乱的逻辑

    蒋一帆可以清晰地分辨出,站在他身后的人是王暮雪。

    他有些不敢相信王暮雪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好似她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别动。”王暮雪说,“你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好,又喝了酒,头肯定痛,你放松。”

    于是蒋一帆没再动,仔细感觉着王暮雪手指按自己太阳穴的力度,有些疼,但却可以让紧绷的大脑舒缓下来。

    布偶猫小爱看到这副场景,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猫叫,直接跳到草地上,溜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蒋一帆觉得舒服多了,只听王暮雪道:“一帆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当蒋一帆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大半,于是他打开了后院的墙灯。

    墙灯一共六盏,呈莲花状,灯光柔和,那是一种婉约的清亮,与月光极为相似。

    王暮雪再回来时,居然换掉了职业装,她穿着一件白色雪纺连衣裙,袖口有一圈很细的蕾丝花边,腰部卡着淡淡的青绿腰带,裙摆随王暮雪的步子轻盈地荡起波浪,曼妙如夏花。

    王暮雪双手背在身后,直到她走到蒋一帆面前,才将背后藏着的东西递给了他。

    蒋一帆定睛一看,是自己离开明和证券时,送给王暮雪的那个装有戒指的深蓝色方形礼盒。

    “打开看看。”王暮雪道。

    蒋一帆迟疑了一会儿,才接过盒子打了开。

    戒指还是那枚戒指,只不过里面的白色纸条好似换成了粉色,对折得很整齐。

    蒋一帆打开纸条,上面的内容不再是自己写的“得此一人,从一而终”,而是“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王暮雪嘻嘻一笑,“怎么样,我有文化吧?”

    “小雪,你……”

    “对,我想好了,你不是说想好了就带着它来找你么?我现在来了。”王暮雪的语气很轻松,至少在蒋一帆听来,她很轻松。

    蒋一帆又低下头看着字条和戒指,看得眼眶都有些红了,他从没想过自己许了这么久的愿望会在今天实现,好似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我是认真的。”王暮雪好似能看穿蒋一帆,突然收起笑容道,“我考虑了很久很久才决定的,所以你2019年的生日愿望,可以换一个了。”

    蒋一帆听后果然一脸吃惊,王暮雪微微一笑,“对,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钱包,我看到了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我翻出来没什么不对,我全看到了。”

    蒋一帆赶忙又低下了头,王暮雪眯起眼睛,“我想来想去,你都不应该有那些照片,尤其是雪地里那张,我好像只发给过我爸,所以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什么相亲,全知道了。”

    蒋一帆没说话,双手握紧了那个深蓝色礼盒,脸有些发烫,好险周围的光线不亮,王暮雪没看出来。

    “一帆哥,我很感谢你没同意父母的意见,但这次不同了,这次是我自己的意见,所以……”王暮雪欲言又止。

    “所以什么?”蒋一帆小声问道。

    王暮雪伸出了右手,“所以你不打算给我戴上么?”

    蒋一帆迟疑了一下,他握起了王暮雪的手腕,而后居然轻轻让她放下,并一把将礼盒关上了。

    蒋一帆的这个动作完全出乎王暮雪意料,只见蒋一帆拿出手机给王暮雪看了她今天在培训会的讲台上那几分钟视频。

    “小雪,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么?”蒋一帆拿回了手机,深呼了口气继续道:“一个人做财务核查,这么难的事情你都做到了,而且还做的这么出色,说明你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我很羡慕你,或者说,我很想很想成为你,你的人生选择题永远都有一个确定选项,你很清楚自己爱什么,所以你毫不犹豫地选择投资银行,姜瑜期出现了,你也毫不犹豫跟他在一起,哪怕他都不能给你稳定的生活,如果他没有做那些事情,或许你会一直跟他在一起,甚至结婚,我没说错吧?”

    这回轮到王暮雪低下头了,她想否认,但蒋一帆的措辞是那么准确,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否认的地方。

    蒋一帆转过身,背离王暮雪走了几步,仰头望着天空道:“我就不一样,虽然我也一直在做人生的选择题,但我都是用排除法做的。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你看我以前那么努力的学习,其实并不是我真的爱学习,只是我觉得自己如果足够优秀,父母就会觉得足够有面子,他们就不会离婚,我就会一直有家……”

    王暮雪抬起头看着蒋一帆的背影,他白衬衣的颜色透着一股隐隐的苍凉。

    “包括我选择投资银行,也不过是因为我不知道我还喜欢其他什么工作,我那时只是不想留在新城,我可能天生就不适合当一名合格的企业家,我的很多理念跟我父亲并不一致,我不想增添家庭矛盾,所以我离开了,别人都说干三年投行等于在其他岗位干六年,所以我留了下来,仅此而已。”

    蒋一帆说到这里转过了身,“小雪,你知道我多希望自己可以像你一样,ABCD,我就知道我喜欢A,我只要A,其他全都是看都不值得一看的选项,然后我就会像你一样,在坚持自己的道路上,获得一种不可言喻的成就感和幸福感。所以其实,我那么喜欢你,而且几乎到了非你不可的地步,是因为你就是我最希望活成的那个样子,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不明白,你现在说这些干嘛?”王暮雪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因为她作为女人,第六感给她的预告并不好。

    蒋一帆走回王暮雪面前,重新将那个礼盒放回王暮雪手上:“我不希望你因为我,改变你原来的样子,这样就不是你了。”

    王暮雪听到这里,看了看手中的盒子,突然朝蒋一帆吼道:“你耍我是不是?”她举起盒子,“你给我这个就是为了耍我么?”

    蒋一帆慌了,连忙否定,“不是……”

    “不是你废什么话?!我全都听不懂!”王暮雪愤愤道。

    蒋一帆不禁将头微微撇过一边,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许有些话只有说出来,才能真的理清思绪,原来他非王暮雪不可的理由是这个,他确实没说谎。

    但蒋一帆没办法告诉王暮雪,如果他以后真的签了高风险项目,前途都未定,被查出来后直接后果就是被吊销保代资格,还要在整个金融圈背上财务造假的骂名,他能让王暮雪有一个这样的男朋友么?

    这不是等于阳鼎科技的悲剧在王暮雪身上上演第二次么?

    如何面对以后的不确定,至少现在的蒋一帆还没有想好,也完全没有准备好。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懂得怎么说么?”王暮雪朝蒋一帆质问道。

    等了一会儿,见蒋一帆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王暮雪一咬牙,直接转身就往屋内走。

    但她才走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转过身大声道:“行!你不懂说那我说!蒋一帆你给我听好了,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想跟你在一起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自私!我王暮雪极端自私!我没有办法接受有一天你跟我说你喜欢上别人了,没有办法接受你带别的女孩子回家,更没有办法接受有天你结婚了,新娘不是我,我全都没有办法接受!你听懂了么?!”

    王暮雪说到这里,突然哽咽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多久没有用笔写字了?这纸条我写了几十张,就是为了让字好看点,不信你上楼看看我房间的垃圾桶,你干嘛要这样……”

    王暮雪哭了,她觉得自尊都没了,第一次尝试弄这么浪漫的玩意儿,结果被拒绝了,还是被对方这么混乱的逻辑给拒绝的,简直无地自容。

    蒋一帆的逻辑其实很清楚,但他一看到王暮雪哭他就混乱了,直接上前将王暮雪紧紧搂在怀里,拼命说着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王暮雪哭得更大声了,反正脸已经丢大了,她也有点破罐子破摔,肆无忌惮了。

    蒋一帆眼眶也湿了,他再也没法控制自己,双手搭着王暮雪的肩膀,直接朝她的双唇深深吻了下去。

    (此时画面转到室内两个保姆在看电视)

    张姐:“哎哟!怎么一播到关键就是广告啊!”

    王姐:“你还不知道啊?现在审核很严格!这种吻戏只能蜻蜓点水给你看看,以前是脖子以下都不能拍,亲也要小心。”

    张姐:“怎么个小心法?”

    王姐:“就是亲额头可以,什么耳朵啊,脸啊,多了都不行!还不能写这里的动作。”王姐说到这里吐了吐自己的舌头。

    张姐一脸震惊:“为什么?!”

    王姐:“说是一大堆家长告状,教坏他们的青少年孩子。”

    张姐闻言可惜道:“好乖乖,以前明明都让的啊!这电视剧的编剧是上雪,我是她多年剧迷,她可会写亲热戏了,我以前跟我儿子看她的玄幻剧,那男女主角可是水里、火里、温泉里、冰天雪地里都来过,用我儿子的话说,开车技术炉火纯青,可惜了啊!”

第439章 稀缺的资源

    “去年现场检查,我们看了几十家企业。”主座旁一位从资本监管委员会离职的刘君道。

    刘君,男,36岁,硕士毕业就进入了资本监管委员会,工作十余年后才决定进入券商工作。

    刘君这类人因为在监管层有一定资源,也熟悉监管尺度,故很受各大券商和投资机构的欢迎,基本都是抢着要的“稀缺资源”。

    金权集团的年中晚宴在香格里拉大酒店举行,菜品规格很高,请来的也是各大专业舞团与相声小品表演者,但刘成楠与王潮的眼中似乎看到的只有这个新挖来的刘君,红水科技董事长曾志成也在特邀名单之中,此人正坐在蒋一帆左侧。

    金权集团副总裁刘成楠姿态优雅地喝了一勺烫,微笑问刘君道:“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案例?”

    “我最记得的只有几个,三云一家化工公司存在账外虚构支付费用,虚增利润;实际控制人的近亲属,还涉嫌虚假转让股权,从而消除同业竞争。”

    “股权还能虚假转让?”曾志成吃惊地问。

    “呵呵,就是表面上转了,实际上是代持,没转。”

    刘君喝了口茶继续道,“京城一家科技公司,实际控制人将公司的钱大额提出,存到自己的私人账户,然后让供应商虚开发票;还有一些企业,原材料的投入与产出比例明显存在异常,银行存款日记账记载的交易对手方与资金流水显示的对手方不一致,或者开具无实际销售活动的虚假发票。”

    “这些情况在前期投行做财务核查时,应该都能查出来才对。”王潮语气很平静。

    “做得好的话,当然都能。”刘君道,“但总有企业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我们不会细查,或者就是赌,赌我们现场检查抽不中它们。”刘君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曾志成,微笑道:“不过我相信曾总的公司肯定没有这样的情况。”

    “那必须地!我们公司干净得很!”曾志成说着就用他那看不见血管的肥手端起酒杯,直接敬到刘君面前。

    “不信您问问他们!”曾志成指着王潮、蒋一帆和黄元斌,我公司一份《代持协议》都没有,虚假发票更是不存在,收支货款,那绝对是公账对公账,我一分没挪用。”

    “哈哈,这肯定的。”刘君也爽快站起跟曾志成碰了杯。

    刘君刚才提及的问题,蒋一帆进场红水科技核查到现在,确实没有发现。

    但红水科技真正的问题也并不乐观,至少没有乐观到让蒋一帆愿意签字。

    刘君这样背景的人大家尊敬他、恭维他,但同时也提防他。

    尊敬和恭维的原因是他曾经离监管层很近,关键时可在发审委那边说得上话,可以旁敲侧击问问某个具体项目预审员什么态度;

    提防的原因自然也是他曾经离监管层很近,所以项目中的具体细节,这样的人还是越少知道越好,免得大舌头搅了一盘“好”局。

    金权集团把刘君挖过来后,并没有将其放在山恒证券,而是直接让他进入集团的青阳投资分公司担任副总监,而王潮正是这家分公司的投资总监。

    “刘总怎么下海了?”曾志成这个行外人毫不避讳地朝刘君问道。

    “呵呵,得赚点钱,养二胎。”

    刘君用叉子叉起了饭后果盘中的一片西瓜,突然将话题往蒋一帆身上一转道:“现在投行人2017年的奖金是不是2019年都发不完?”

    蒋一帆立刻明白刘君问的是针对国家出台的一个征求意见稿,里面提及证券公司应当建立业务人员奖金递延支付机制,不得对奖金实行一次性发放。奖金递延发放年限原则上不得少于3年。

    当时该意见稿发布后整个投行界全炸了锅,这意味着没有人可以做了一个项目就在一年内吃饱,奖金得分三年甚至更多年,分次发放。

    该奖金发放方式限制了人员流动性,本来爷我今年干够了,拿了奖金就转私募,或者跳大型互联网公司的投资部,结果爷今年的奖金你分三四年给我,那岂不是我要继续被栓在投行三四年?

    国内很多券商,一旦你主动提出离职,后面没发完的奖金,就跟你没啥关系了,都是公司的额外收益。

    所以爷我为了不亏本,在等待奖金慢慢发的这三四年里还不能出新项目,否则又是新一轮奖金,想要全部拿完又要等个三四年。

    可以说这个政策对于投资银行的所有员工,零支持,毕竟投行人就算不跳槽,也有很大的需求买车、买房与生娃。

    那些已经有车有房有娃的人,想的全是换更大的房,买更好的车与生更多的娃,想想很幼稚,但这就是现实。

    “刘总,我们山恒还是以员工意愿为基准的,只要员工家里有需要,无论是看病还是买房,奖金都是一次性给的,毕竟那个意见稿也没强制实施。”王潮帮蒋一帆回答道。

    “高薪嘛,自然会遭人嫉妒。”刘君哈哈道,“去年我在招聘网站上,看到青阳的有家投行招一个本科生,PPT岗,其实就是专门做美工,年薪开到了30至60万,只要求2年以上工作经验。”

    “刘总,那些都是特例。”此时黄元斌插话道,“我们以前在明和,头部券商,正式员工一个月到手就4000出头,租个房子基本上饭都要自己做,不敢去聚会,现在我听说也就涨到了6500左右,您看现在都2018年了。”

    刘君笑着点了点头,“没事,项目出来了就有钱了,你们投行干得多,拿得多是应该的,我看了下去年前28家券商的业务收入,投行业务占比是最大的,所以券商要赚钱,还得多靠靠一级市场。”

    刘君当然没有把监管层内部的想法说出来。

    监管层认为,在这十几年的发展中,投行业务存在“重发展、轻质量”、“重规模、轻风险”,主体责任履行不到位、执业质量良莠不齐、业务发展与内部控制脱节等现象,与其在服务实体经济发展、提高直接融资比重等方面承担的日益重要职责不相匹配。

    “粗放管理”、“纪律松散”、“过度激励”、“内部管控不足”这些词会刘君经常能在资本监管委员会的同事们口中听到,这是他们对于一些投资银行的普遍评价。

    很多投资银行申报的项目确实存在质量不过关的情况,而这些高风险项目的项目组成员,往往寄希望于干一单,吃饱了就跑,奖金最好一次性砸下来,而后从此隐匿江湖、金盆洗手。

    延后奖金发放,不过就是让这些心怀鬼胎的人跑得慢一点罢了。

第440章 严苛的审核

    “刘总,我们公司预计是明年报,过会率您预估怎样?”红水科技董事长曾志成向刘君试探道。

    时代的逻辑在变,评判标准也在变。

    2017下半年至2018年,资本监管委员会新一届发审委以“超严格审核”文明整个一级资本市场,同一天内,5家上会毙掉4家,以20%的通过率吓坏了不少投资银行和拟上市公司,见苗头不对,拔腿就跑的公司也不少。

    “审核理念的变化,预示着一场革命。”刘君不紧不慢道:“传统行业将越来越被淡化,我们委员会工作会议也强调了,要加大对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和新模式的支持力度,比如刘总您红水科技的胶囊胃镜,就符合以上全部。”

    “哎哟谢谢刘总!”曾志成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蒋一帆认为当前的上市形势确实顺应了国家产业政策导向,但这样的审核力度和方向也让国内大小投资银行两极分化的现象更为突出。

    极低的通过率,让天秤向大券商倾斜,目前IPO排队待审的企业中,国内前20的券商占比超过70%。

    大券商品牌良好、内核严苛,且人力充足,这对企业各方面的核查都提供了保障。

    截至2018年中旬,国内前三的券商,包括明和证券,投资银行总人数每家都超过了800人。

    反观一些小券商,团队总数全国居然不足10人。

    这场慢慢发生的变革也在逐渐重塑整个行业,如果山恒证券这样不上不下的中型券商,不赶紧凭借项目质量向第一梯队的券商靠齐,就会被边缘化,路也越走越难。

    想要成为优等生,就更应该着眼于提高内控水平,做好合规工作,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追求差异化定位,尽量在细分领域做到最优。

    蒋一帆的这些理念饭桌上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他们并不是特别在意,至少金权集团过去三四年投的最有希望的几个大项目,都没留在山恒,而是送给了曹平生的团队。

    若按与金权集团的亲密程度,肯定是山恒优先。

    这个问题蒋一帆其实一直想问王潮,但他最终没问。

    “我们这企业吧,虽然大方向都还可以,但就是规模还没有多大,而且也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曾志成一副谦虚的姿态,“毕竟是民企,也没啥特殊资源,如果不是今年利润预计应该还可以,去年前年那点利润,顶多就算家小企业,不知道这样的情况目前监管层什么态度?”

    还没等刘君开口,曾志成又接着担忧道:“我听说,如果IPO被否,三年之内都不能借壳上市,还有说财务门槛其实已经提高到净利润8000万了……”

    听到这里一直不太说话的刘成楠突然笑了,“曾总,这些小道消息听听就好,别看今年第一季度70多家企业撤材料,其实都不是因为利润指标的问题,而是自己心理有鬼,咱们身正,不必担心。”

    刘君也顺势做了一个让曾志成稍安勿躁的手势,“中小企业才是好的,也是国家应该重点帮的,无论是独角兽也好,大型国企也好,数量终归是有限的,我国资本市场发展了30多年,上市民企的规模一直在扩大,数量更是爆发性增长,可以说,中小企业,才代表了我国经济发展的真正未来。”

    “哎哟,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曾志成说着又端起了酒杯敬向刘君。

    刘君这次没有马上喝,而是语重心长道:“不过曾总,我们统计过,一家企业从启动股改到成功上市,平均需要5.56年的时间,所以呢,如果您觉得目前还是需要再多成长成长,也可以不用急,扎实打好基础才是关键,根基稳了,过会很快的。”

    “好好好……”曾志成站起了身子,躬身朝刘君又敬了一次。

    两人碰杯痛饮时,在场所有人都笑得官方而礼貌,除了蒋一帆,他是真心希望大家都可以把刘君的话听进去,尤其是刘成楠和王潮。

    上市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近两年这么多企业被撤销或被否,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值得各方深思。

    红水科技的收入虽然呈现高速增长态势,但蒋一帆认为它的客户过于集中。

    “对,确实集中了点,但哪家公司不是刚开始求几条大鱼,最后再慢慢开拓市场的?”回家的路上,黄元斌坐在蒋一帆的车里为红水科技辩解道。

    “曾总今年已经有意识地扩展销售渠道了,你看客户名单里增加的健康管理中心,还有几个大城市的体检类机构和三甲医院,不都在进步么?”

    蒋一帆闻言淡淡一句,“元斌,你不觉得这家公司再多观察个两三年,更好么?”

    “等不了。”黄元斌不假思索,“一帆,你做投行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感觉么?没有哪个公司是完全准备好才上市的,过几年说不定数据增长率达不到现在这么高速,更不好报,市场千变万化。”

    蒋一帆听后只是一直看着前方没接话,黄元斌偷瞧着他的状态,欲言又止几次后,终于说出了口:“一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确实,我承认红水这三年第一大客户,那个安安大健康有限公司,给红水贡献的收入达到了80%,如果这个客户突然不合作了,跑路了,红水目前亮眼的业绩基本就垮了,我知道。”

    黄元斌说到这里扯了扯安全带,让身体尽量凑近蒋一帆:“但这么大的客户,合作这几年都这么稳定,跑不了,你看它全国几百家加盟店,遍布三十多个城市,怎么跑?况且红水也不是一直依赖它,今年,曾总说就今年,可以将比例下将到70%,红水现在也在建立互联网医院和已经工作的需多公立医院进行推广,海外也开始打广告了,未来渠道会越来越宽。报的时候,我们就跟会里说目前公司在发展的初期,哪个公司在初期不是这样?这不代表公司不是好公司,更不代表它们的产品不是真的,你看我们去的那一家家医院,胶囊设备不都可以直观看到么?”

    黄元斌说到这里,蒋一帆已经将车子停在了他家楼下的小区门口。

    这是青阳的一个中低档小区,住户构成杂乱,格局有些拥挤,周边也没有什么好的公立学校。

    黄元斌下车之前指了指窗外,同蒋一帆道:“你看,我也工作七年了,都不好意思告诉人家我干的是投行,我也想多做出一些项目,不至于像在明和那样饿肚子。”

    说完后他下了车,才关上车门又好似想起了什么,让蒋一帆把车窗摇下,笑道:“我孩子4个月,男孩,有空可以过来看看他。”

第441章 惊人的相似

    蒋一帆和黄元斌在车里谈论的,关于红水科技第一大客户,安安大健康有限公司,成功引起了姜瑜期的注意。

    红水科技80%的销售收入均来自这家公司,可以说红水已经对该客户形成重大依赖,客户垮,红水的业绩也就跟着垮。

    最近姜瑜期也收集了不少案例,红水科技让他第一个联想到的案例是一家制药公司,这家公司的名字与《还珠格格》还有点关系,叫“紫薇制药”。

    紫薇制药是给其他药品厂商提供辅料的生产企业,属于创业板的绝对白马股,其净利润6年间直接从1个亿增至10个多亿,年复合增长率为54%,

    当紫薇制药的市值达到200多亿时,突然陷入了虚构利润、虚构资产的舆论风暴中。

    让广大投资者最为困惑的是,紫薇制药最赚钱的产品毛利率居然高达91%,这几乎等于有客户用近乎翻倍的价格购买了该产品。

    而这些客户是谁,众人并不知道,因为该公司自2011年后便不再披露前五大客户的具体名称。

    面对各方询问,紫薇制药数次以涉及商业机密为由拒绝向大众透露。

    【注:若涉及国家机密或商业机密,上市公司有权向资本监管委员会申请在定期报告中豁免披露相关信息。】

    通过实地走访,查询紫薇制药的进出口记录,以及接近紫薇制药的核心信源的访谈,新闻记者发现紫薇制药掩藏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其47%的产品都卖给了国外一家经销商,而该经销商15天内又将买来的大部分产品卖回中国境内的一家公司。

    这家中国境内公司,即紫薇制药主要高毛利产品的最终买主,不仅注册地与紫薇制药一致,且置身于一个自建住宅房内。

    该民宅的第一层,右边是日常起居的客厅、餐厅、厨房和卫生间,左边卧室大小面积的即是办公区域。

    换言之,一个办公区只有卧室面积大小的公司,注册资本200万,就买走了创业板200亿市值的上市公司近一半的产品。

    记者采访了这家公司的总经理,其尴尬的说只是帮外国公司做中国境内的代理,他也不知道这批货买来要运到哪里,只是跟记者透露跟他一样的代理人国内不只一家。

    于是记者通过国外经销公司的官网和服务器,查询到实际控制人是中国人,这个中国人是一名化学专家,但居然曾经在紫薇制药子公司中担任过技术负责人。

    层层问题接踵而至。

    紫薇制药子公司的技术负责人在国外开办的公司,为什么会成为第一大经销商?

    作为紫薇制药海外地区的经销商,又为何要回到国内找代理?

    进出口相似重量的高毛利产品,究竟要运到哪里?

    很显然,这就是投资银行常规核查的死角,即“非法律关系的利益相关方建立的一种关联关系”,这种关联关系仍可以成为财务造假的捆绑纽带。

    看了这个案例后,姜瑜期才明白为何王暮雪建立的那个关联方核查模型,需要把公司及其子公司过去几年离职的人员都纳进去;他也终于立体地认识到:为何只要涉及经销体系,投资银行和监管层都很谨慎,尽可能穿透核查,一直穿到使用产品的终端客户。

    紫薇制药的问题最终无法掩盖,因为它不能解释那批货囤在仓库用来干嘛,也无法解释高的离谱的毛利率为何国外公司还会买,买了又卖回到国内一间民宅囤着。

    面对即将揭开的真相,谎言编造者总是异常沉默,就跟紫薇科技那总是无人接听的投资者关系电话一样。

    反观红水科技,姜瑜期猜测这个愿意购买其80%以上胶囊胃镜的安安大健康有限公司,会不会也与红水科技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呢?就是那种非法定关联方之外的关系。

    其实若红水的胶囊胃镜是一个受大众欢迎、检测准确率比传统胃镜高,且价格合理的产品,姜瑜期倒也不觉得实力强的公司多买点会有什么问题,但问题是这种胶囊胃镜并不能达到畅销品的行列。

    既然买来并不好卖,这个安安大健康有限公司还买这么多,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想让其在医院仓库里发霉么?

    在从黄元斌家开回别墅的一路上,蒋一帆脑海中出现了好几次黄元斌提包回家的匆匆背影。

    他家小区的房子外壁在路灯的光亮下,显得很旧。

    从小区开出主路的那条街还有不少路边摊贩,所有小店都灯火通明,孩子的吵闹的身影好似永远比大人多。

    青阳这样拥挤地方很“市井”,却很不适合金融人士出入,但这就是投资银行工作七年的黄元斌住的地方。

    黄元斌说:“一帆你想想,这个项目收8000万,咱们公司只要3成,我们还剩7成,7成就是5600万,整个核查所有成本我即使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600万,这意味着咱们这个团队的奖金包至少5000万,1000万分下面兄弟,你我签字的一人2000万,直接一套超大学区房带装修了,多好啊!少奋斗多少年?!”

    随着蒋一帆眼前的街道越来越宽,车外的气氛越来越清冷,他才开启了车里的轻音乐。

    其实金权集团并不是一直那么卑劣的,或者说,对于这个世界上98%的人,都不需要用到像对蒋一帆这样的威胁手段,只需要用钱就好了。

    蒋一帆能想象黄元斌签这个红水科技,甚至不需要王潮多说一句话,因为只要不被查,就是2000万收入,即使被查了,按照现行法律,大不了吊销保荐代表人资格,外加罚款30万。

    2000万减去30万,那也剩1970万,住在那样环境的黄元斌会干么?

    蒋一帆断定他依然会干。

    投行保代被吊销执照后就真的没有后路了么?

    当然不是。

    只不过不能继续干投行签项目罢了,投行辞职后还是一大堆基金、投资公司可以去,毕竟被吊销资格的保代变成投资界大佬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爱钱似乎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也成了好事,至少爱钱的人,身边的人永远安全。

第442章 如果我变坏

    舒缓的巴洛克音乐从三楼的书房传来,蒋一帆站在走廊上停住了。

    门没关,王暮雪的侧脸在灯光下很柔和,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捧着的书,时而伏案疾书,时而眉心微蹙,十分认真。

    她此时正穿着当时蒋一帆去经城站找她时的那件杏色长裙,同样的主角,不同的背景,在蒋一帆的眼里都被拍照式的定格了,只不过过去那张照片不属于他,现在的属于了。

    王暮雪翻页时不经意抬眼休息眼睛,目光正好撞到了门外定定看着她的蒋一帆。

    她眼前一亮,站起身开心一句:“你回来了!”说完直接蹦跶到蒋一帆面前,给了他一个暖暖的拥抱。

    蒋一帆手一松,包和外套直接落在了地上。

    “嗯。”他抱着王暮雪轻轻应着。

    “又喝酒了?”闻到蒋一帆身上的酒气王暮雪突然有些不悦,“不会又去拉项目吧?我说了,你拉的项目我一个都不要。”

    “不是,金权的年中晚会,喝了一点。”蒋一帆闭上眼睛,低头吻了吻王暮雪白皙的脖颈,轻声说道:“至于项目,拉了也不给你。”

    王暮雪闻言扑哧一声笑了,抬起头非常满意地看着蒋一帆好一阵子没说话,而后想起了什么才道,“一帆哥,我发现这些书里几乎都有你的笔记,你怎么会有时间看这么多书?”

    “大多都是读书的时候看的,尤其是大学。”蒋一帆道。

    王暮雪有些吃惊,“你从学校扛回来的?”

    “呃……快递寄回来的。”蒋一帆有些不好意思。

    “我数了数,都一千多本了,一帆哥你大学不都在搞竞赛么?何况还要上课写作业……”

    “我五点就起来了。”蒋一帆神色很平静,“我们华清的图书馆是早上六点开门,如果六点前不能到那里排队,一天就没有座位,我有些室友四点多就起来了,早餐都是昨天晚上饭堂打包的馒头,放一个晚上会变得又冷又硬,有时候我都咬不动。”

    看着王暮雪眨巴眨巴的大眼睛,蒋一帆笑了,“我也就为了占座,其实真正有精神的时候还是早上九点之后,所以六点到九点这三个小时我就看看书。”

    听到蒋一帆的回答,王暮雪突然想起了以前老师对她说的一句话,“混一天和努力一天,看不出任何的差别,三天看不到任何变化,七天也看不到任何距离。但是一个月后,会看到话题不同;三个月后,会看到气场不同;半年后,会看到距离不同;1至3年后,会看到人生道路不同。”

    王暮雪的青春确实没有一天在混日子,在美国读书时,每次踏进商学院的大门,都跟上了战场一样:考不完的期中考,开不完的组会,交不完的作业,看不完的课外资料与为了平时分高一点,上课抢不完的发言。

    每天忙忙碌碌的她疲惫而充实,但她也确实没有哪天是凌晨四五点就起来,啃着硬馒头只是为了可以学习的一个座位。

    蒋一帆此时将王暮雪的发鬓轻轻拨到耳后,“小雪,你没发现么,那些书不是文字而已,它们是一个个生命,活生生在跟你说话。”

    王暮雪点了点头,“确切的说,是一个个灵魂。不过一帆哥,我发现,你不太爱看‘畅销的灵魂’”。

    听王暮雪这样形容“畅销书”,蒋一帆也笑了,“可能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偏好,从小到大看的书都让我觉得,一流的作品与群体性的喧嚣无关,它们往往具有‘百年孤独’的品性,那些流传至今的名著,是一代又一代人选择的结果,而不是某个时间点某个市场的选择,这样的文字对我来说更有力量,更具启迪性。”

    “嗯嗯。”王暮雪附和道:“我看流传下来的大部分都是追求真善美的文字,本身给我的感觉就是一种心灵的充电,好似把从古至今人们追求的东西融进我自己血液一样。”

    说到这里,王暮雪停住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蒋一帆一眼,突然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而后又有些害羞地侧脸贴着蒋一帆的胸膛,抱紧他道:“怪不得一帆哥你这么‘真善美’,估计是看了那么多书,彻底被洗脑了。”

    蒋一帆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望向窗外的天空,异常深邃。

    “小雪,你们女孩,是不是更喜欢坏男孩?”

    “是啊。”王暮雪不假思索的反应让蒋一帆有些犯愣,“坏一点的才有魅力啊!”王暮雪打趣一句。

    “那……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是个坏人,你也不会离开我,对么?”

    王暮雪抬起头,瞧见蒋一帆的语气很认真,但居然觉得他一本正经地说这样的话,样子十分可爱,于是故作思索道:“那要看有多坏。”

    “如果是很坏很坏呢?”问出这句话,蒋一帆冷静的外表下是忐忑的内心。

    “其实一帆哥,我希望你坏一点,我跟柴胡都希望你坏一点,估计认识你的人,对你好的人,都希望你可以坏一点。”王暮雪道,“这个世界对好人从来都不公平,所以一帆哥你以后一定要坏一点,这样别人才不会觉得你好欺负。”

    还没等蒋一帆接话,王暮雪就继续道:“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反抗,如果你不方便,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把他们打趴下!”

    听到这里,蒋一帆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欣慰地微笑,怎知王暮雪却突然板起脸,“怎么?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告诉你一帆哥,和平和忍让解决不了大问题,顶多只能解决些不痛不痒地小问题,你看看世界上哪些大问题不是挥拳头解决的?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不爽就揍他!你不揍我来揍,既然你跟我王暮雪在一起,以后就只有我能欺负你,如果……”

    王暮雪刚说到这里,双唇就被蒋一帆炙热的气息堵住了。

    此时此刻的蒋一帆,只想让眼前这个女孩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这个从来不曾拥有,但却好似已经失去她一万次的女孩跟自己说,只有她能欺负自己,这是蒋一帆一直渴求的唯一性。

    其实蒋一帆到现在都还在极力适应和分辨王暮雪对自己的喜欢,就跟照片里的女孩走到他身边的画面一样不真实,但到目前为止蒋一帆看不到任何破绽,因为今时今日他的每一次靠近,都体会不到王暮雪的任何抵抗。

    最后,王暮雪跟他说:“一帆哥,你可以变得很坏很坏,我不会走,只要你不骗我、爱我、陪着我。”

第443章 第一大金主

    下午3:09,办公室中的蒋一帆仔细审核着杨秋平发来的红水科技《招股说明书》(初稿),两三分钟后不禁将鼠标朝前远远推了出去,差点掉在地上。

    公司介绍那个段落,他已经删掉的“全球首家”四个字,又被加了回去。

    微信里的杨秋平发来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元斌哥要我加回去,说其他家的产品注册名称里都没有‘胃镜’两个字……”

    “知道了。”蒋一帆简单回了一句。

    蒋一帆之前在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检索系统查询发现,日本企业于2003年就其旗下名称为“胶囊内窥镜”的国外专利向国家知识产权局申请专利,获得的优先权号、优先权日为2002年3月8日。

    随后该公司又于2004年4月就其旗下名称为“胶囊内窥镜及胶囊内窥镜系统”、“图像显示装置、图像显示方法及图像显示程序”、“图像处理装置、图像处理方法以及图像处理程序”等胶囊内镜一系列国外专利向国家知识产权局申请专利,优先权日均为2003年4月25日。

    专利优先权的目的在于,排除在其他国家抄袭此专利者,有抢先提出申请,取得注册之可能。

    除了日本公司外,国外多家巨头在胶囊内镜及其相关领域的专利均远远早于红水科技等国产胶囊内镜厂家。

    相比之下,红水科技目前的14项发明专利中,基本是针对磁控胶囊内镜系统被分解后的部分环节,单独申请的专利。

    蒋一帆还注意到一个细节,红水科技等国产厂商所采用的通过永磁体等磁性控制的胶囊内镜系统,早已在2005年就被韩国科学技术研究院申请了专利优先权,名称为“胶囊式内窥镜控制系统”,优先权日为2004年6月21日,而红水科技2012年5月所申请的“内窥镜控制系统”专利实为仿制核磁共振设备的“太空舱式”外观设计专利。

    众所周知,外观设计专利只对产品的形状、图案或其结合以及色彩与形状、图案的结合所做出适于工业应用的新设计,没啥技术含量。

    蒋一帆慢慢转着手里的笔,放下后打开电脑开始查资料。

    胶囊内镜这个想法是1981年,被以色列国防部光电部门工作的机械工程师GavrielIddaanScapa首次提出的。

    1999年初,GavrielIddan和怀有同样构想的英国人PaulSwain共同成立的GivenImaging公司研制出世界上第一个胶囊内镜原型机。

    世界上首例正式商业化量产的胶囊内镜正是来自以色列,其获得了FDA认证并在世界范围内大规模商用。

    2001年5月以色列的GivenImaging公司生产出一种名为“M2A”的胶囊状内镜。同年8月,该公司又推出了新系列产品,用于人体食道检测和肠道检测。

    此后,日本、韩国分别于2002年和2003年相继宣布研制出磁性控制、实时检测并能够检查从食道到大肠整个消化道的胶囊内镜。

    国内方面,2004年,来自西南地区的医疗器械制造商成功研制出了国内首款胶囊内镜,同年由著名消化内镜专家负责在4家医院完成了临床实验,并于2005年3月获得国家药监局颁发医疗器械注册证。

    长达30多年以来,胶囊内窥镜从一个技术构想到成功商业化,以色列、韩国、日本和我国的公司都已经生产出具有竞争力的胶囊内镜并在全球范围内推广应用。

    蒋一帆想着红水科技究竟是凭借什么,可以短短几年间取得如此惊人的业绩,要知道胶囊内镜领域的国内外光学、医疗器械巨头,都经历了长达二三十年漫长的发展历程。

    如此情况下即便在《招股说明书》中用“全球首家”来博人眼球,对于业内人士来说甚至不需要扒开,都知道是一地鸡毛。

    “哦,胶囊内镜其实可以针对消化系统,当然包括胃了,这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一个消化内科主任对姜瑜期说道。

    “主任,这个这么贵,除了不痛,还有什么优势么?”姜瑜期问道。

    “方便,不需要插管,一次性使用,没有交叉感染。”主任回答,“当然了,你的胃总是不舒服,最好查彻底点,胶囊内镜还是不太准确的,有盲区,有时候会出现假阴性的结果,传统胃镜看到你里面如果有息肉,还可以直接给你切除了,但胶囊就不行。”

    从医院出来,姜瑜期在附近的粥店喝了一碗白粥,觉得胃舒服多了。

    他这次来并不是真要做检查,因为他的胃常年就容易胀气、恶心或者疼痛,也比较容易发炎,他已经习惯了,即便先前医生跟王暮雪都有跟他提过的幽门螺旋杆菌感染的问题,姜瑜期也一直都有按照医嘱,吃药控制。

    安安大健康有限公司,红水科技的第一大客户,是姜瑜期第二个要关注的焦点。

    从蒋一帆邮箱传回来的红水科技《招股说明书》(初稿)中,姜瑜期得知红水科技成立后的几年间其实没多大起色,收入一直都在两百万以下,直到它与安安大健康有限公司合作后,才正式掀开了这家国产胶囊内镜厂家业绩爆发式增长的序幕。

    合作协议签定后,根据招股书披露,2015年、2016年和2017年,红水科技第一大客户安安大健康及其加盟店为其带来销售收入分别为9325.87万元、12553.31万元、24712.11万元,占主营业务收入的比例分别为84.00%、83.50%、80.27%。

    同样来自招股书披露,2015年、2016年和2017年,红水科技营业收入复合增长率为65%,总资产复合增长率为56.15%,净资产复合增长率更是高达81.79%。

    既然安安大健康有限公司是红水科技的第一大金主,那个这个金主背后的实际控制人就同时吸引了姜瑜期和蒋一帆的注意。

    这个实际控制人名蔡景,这个名字对于蒋一帆来说很平常,但对于姜瑜期来说就很特殊了。

    在姜瑜期的人物关系线中,还有一个对于王潮来说很重要的人,即那个谈了很多年都没结婚的女朋友,汇润科技总经理秘书,也是跟王暮雪的母亲陈海清有多年转账记录的女人,蔡欣。

    蔡景怎么也姓蔡?完全是巧合么?

    “查了,安安大健康有限公司蔡景就是蔡欣她爸,怎么了?有问题?”赵志勇电话里朝姜瑜期道。

    “好,暂时没事了。”姜瑜期回答。

第444章 股东有猫腻

    【这章大家明天看,还没有改好,但是快12点了要赶紧发,明天下载看,先不要买】

    安安大健康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安安”)的实际控制人蔡景,对安安及其旗下各大体检门店采购红水科技胶囊内镜及设备产生决定性影响。

    在蒋一帆电脑中构建的结构图中,这个叫蔡景的人,同时还是一家创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A创投”)的实际控制人。

    即蔡景控制两家公司,一家是安安,另一家是A创投。

    A创投管理着一只基金,该基金2015年以现金增资和股权转让等方式获得红水科技360万股的股权,占红水科技总股本的3.6%。

    上述关系可以简单总结为:蔡景间接持有红水科技3.6%的股权。

    但由于3.6%小于5%,所以单从这条线看,蔡景与红水科技不构成关联关系。

    蒋一帆认为,光是3.6%的股权,不至于让蔡景洒这么多钱给红水科技,毕竟蒋一帆先前也走访了几家体检中心和医院,他通过胶囊胃镜的效果和定价大致推测出市场行情,其销售额不至于在短时间内有爆发性增长。

    那么蔡景究竟除了这个A创投旗下的基金,还有没有可能通过别的方式持有红水科技的股权呢?

    蒋一帆审视着红水科技的股权结构表,他认为既然蔡景爱玩基金,觉得通过基金持股隐蔽些,那就重点查查红水科技所有的基金类股东。

    不细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另一持股4.6%的基金股东B的出资人有猫腻。

    B基金是2014年以2800万元参与增资,获得红水科技4.6%的股权。

    该基金的LP一开始是一大帮不认识的人,总之没有蔡景,但在2016年LP名单中赫然出现了蔡景的名字!

    【注:有限合伙制基金及基金管理企业的合伙人分为有限合伙人(LP,LimitedPartner)及普通合伙人(GP,Gener)。有限合伙人LP即真正的投资者,但不负责具体经营;只有其中的普通合伙人GO有权管理、决定合伙事务,负责带领团队运营,对合伙债务负无限责任。】

    结合A与B两只基金,二者持股比例合计已经高达8.2%(超过了关联方界定分水岭5%),考虑到蔡景在其中扮演的特殊角色,根据实质大于形式原则,蒋一帆判定安安为红水科技贡献的80%左右的业绩构成关联交易。

    在国内资本市场,监管层和投资者都不可能容忍一家上市公司80%的收入都来自关联方,这不等于你的收入都是你堂哥给你的么?

    那你有啥能耐?

    你堂哥不给你你不得饿死?

    既然这样我干嘛还要投资你,我直接投资你堂哥不就好了?

    正规的投资银行也会心理嘀咕,与其这样我干嘛还给你红水科技做上市,我直接给你的金主堂哥安安做上市不就好了?!毕竟人家的现金流可是真的啊!

    “调查门店使用胶囊的情况?”咖啡厅中,一个中短发年轻女人朝姜瑜期疑惑道。

    这名女子名李帆,是一名财经记者,丈夫名杨大帅,是王暮雪的高中同学。

    姜瑜期由于以前掌握过王暮雪的通讯录和聊天记录,得知杨大帅有一个做财经新闻的女朋友,也曾经听王暮雪说辽昌当地券商抢明和证券生意,致使她差点惊动了财经记者。

    于是姜瑜期顺藤摸瓜,直接给杨大帅打了一个电话,声称自己是王暮雪的一个熟识,手里有猛料,希望联系他女朋友。

    这对恋人早已结婚,由于杨大帅本人的工作变动,举家搬来了青阳。

    李帆给姜瑜期的感觉很“锐利”,说话做事也干脆,正如她没怎么细问就直接来见姜瑜期一样。

    “听到这个要求你会不会失望?”姜瑜期道。

    李帆沉思片刻,“不会,如果真对不上,肯定是猛料。”

    “我之前也问过安安大健康的几家门店,那里有些护士告诉我因为吞这种胶囊需要空腹,所以一般都只能早上检测,15分钟左右即可完成胃部图像采集,每天每台设备的检查上限约16颗胶囊,你可以多问几家,你各个城市的同事都跑动跑动,我们算一个最大数。”

    听姜瑜期说到这里,李帆继续道:“安安的全国加盟店一共几家你知道么?”

    “知道,我可以给你所有加盟店的地址,经城、魔都和青阳都有,家数上百,但是我们其实不用都跑,把最火爆的几十家挑出来,机器数出来,胶囊消耗平均数问出来,就大致可以算一个最大值,我可以跟你保证,即便是这样得出的最大值,也远远低于红水的销售收入。”

    “行,那人员方面我来安排,但你得保证是独家。”李帆道,她正需要一个猛料可以让自己在青阳的财经网立住脚跟,以前的她一直苦于人生地不熟没有人脉,总抓不到独家新闻。

    “调查门店使用胶囊的情况?”咖啡厅中,一个中短发年轻女人朝姜瑜期疑惑道。

    这名女子名李帆,是一名财经记者,丈夫名杨大帅,是王暮雪的高中同学。

    姜瑜期由于以前掌握过王暮雪的通讯录和聊天记录,得知杨大帅有一个做财经新闻的女朋友,也曾经听王暮雪说辽昌当地券商抢明和证券生意,致使她差点惊动了财经记者。

    于是姜瑜期顺藤摸瓜,直接给杨大帅打了一个电话,声称自己是王暮雪的一个熟识,手里有猛料,希望联系他女朋友。

    这对恋人早已结婚,由于杨大帅本人的工作变动,举家搬来了青阳。

    李帆给姜瑜期的感觉很“锐利”,说话做事也干脆,正如她没怎么细问就直接来见姜瑜期一样。

    “听到这个要求你会不会失望?”姜瑜期道。

    李帆沉思片刻,“不会,如果真对不上,肯定是猛料。”

    “我之前也问过安安大健康的几家门店,那里有些护士告诉我因为吞这种胶囊需要空腹,所以一般都只能早上检测,15分钟左右即可完成胃部图像采集,每天每台设备的检查上限约16颗胶囊,你可以多问几家,你各个城市的同事都跑动跑动,我们算一个最大数。”

    听姜瑜期说到这里,李帆继续道:“安安的全国加盟店一共几家你知道么?”

    “知道,我可以给你所有加盟店的地址,经城、魔都和青阳都有,家数上百,但是我们其实不用都跑,把最火爆的几十家挑出来,机器数出来,胶囊消耗平均数问出来,就大致可以算一个最大值,我可以跟你保证,即便是这样得出的最大值,也远远低于红水的销售收入。”

    “行,那人员方面我来安排,但你得保证是独家。”李帆道,她正需要一个猛料可以让自己在青阳的财经网立住脚跟,以前的她一直苦于人生地不熟没有人脉,总抓不到独家新闻。

第445章 人性的复杂

    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前,头发有些凌乱的小罗靠在一根石柱旁,低头看着手里的银行卡。

    “多少?”他淡淡问道。

    “两百万。”蒋一帆回答,“我知道不够,多少钱都不够,以后你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等你的腿完全好了,我再想办法给你安排工作。

    小罗因为腿受伤,旷工两个月,已经被新城集团开除了。

    讽刺的是,开除一个员工连总经理审批都不用,是工厂厂长自行决定的,蒋一帆也是事后才知道。

    “够了。”

    小罗脱下背在身后那个很旧的土黄色背包,包里装着的是母亲梁姐的骨灰盒和一些衣物,小罗将卡小心放进包里有拉链的最内层,转身就要走,蒋一帆不禁叫住了他,有些哽咽道:“对不起……”

    小罗停住了脚步,不过也只是停了一会儿,就继续朝车站进口一瘸一拐地走去,一句话也没有回答蒋一帆。

    直到小罗的背影彻底被来往的人群淹没,蒋一帆都没有从内疚自责的情绪中抽出来。

    他的脚仿佛有千斤重,好似此时此刻在这个每天都上演的悲欢离合的地方罚站,可以让他的内心获得一种救赎。

    母亲何苇平说梁姐和小罗爱耍麻将,不懂得珍惜劳动所得,所以才会一辈子受穷,应了那句话,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就是这对“可恨且不值得同情”的母子,危难时候一个用腿,一个用命救了蒋一帆。

    人是复杂的,人性也是。

    虽然蒋一帆对小罗的记忆还只停留在儿时工厂里追逐的画面,但他明白小罗肯收下钱,就已经是原谅他了。

    在蒋一帆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听到了手机的短信声,在一个红绿灯录口停下来时,他才打开手机看短信内容:一帆哥,下辈子,你做个坏人吧。

    来信人:小罗

    “对,那个蔡景我也查过,但人家在B基金的持股只有20%,20%啊师弟?!你不是全球数学竞赛第一名么?这么简单的运算你不会?”办公室中王潮严厉的声音又在蒋一帆耳边响起。

    “会。”蒋一帆叹了口气。

    “会的话你告诉我,蔡景在红水科技间接持股比例是多少?!A基金和B基金加起来,是多少?!”

    见蒋一帆没回答,他敲了敲桌子,提声质问道:“是多少!”

    “3.6%加上4.6%乘以20%,一共4.52%。”蒋一帆低声一句。

    “4.52%超过5%了么?蔡景算关联方么?这是关联交易么?!蒋一帆你法律怎么学的?”

    “可是师兄,实至大于形式……”

    “别提什么实至大于形式,这是会计师那套,我们是投行人,我们看的就是总的间接持股数,超过就是超过,没超过就是没超过,工商怎么登记的,法律怎么规定的,我们就怎么来,有问题么?”

    蒋一帆听后抬起头,极力让语气显得镇定,他一字一句道:“可是对于第一大客户有80%的依赖程度,报了也很难过会的。”

    “那是2017年及以前,2018年会降10%左右,趋势是好的。”

    “可是……”

    蒋一帆还没说完,王潮就朝他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重大依赖怎么了?不就是担心业绩不稳定么?我们让曾总与安安大健康签五年期的长期合同,这事不就解决了么?!你做其他项目能保证五年不出岔子?!”

    王潮说到这里,站起了身继续道:“一帆啊,你不要质疑安安有没有能力持续为红水科技供血,他们是健康体检中心,都是先交钱,后体检,你去医院你不先交钱人家会给你看病么?!所以安安的现金流你放一百个心,他们没有应收账款。”

    王潮说完走向窗台,望着窗外西下的残阳,将双手插在西裤的裤兜里,语重心长道:“师弟,我说过很多次了,离开了明和,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为什么?!完美的已经被大券商挑走了,我们要生存,所以我们要自己想办法,只要红水的产品不是假的,客户不是假的,其他这些边角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师兄,我觉得他们根本卖不出这么多胶囊产品。”

    王潮闻言倾笑了一声,转过身目光犀利地看着蒋一帆,“你觉得?你数过?你蹲过点?全国几百家定点医院和体检中心你都蹲过点?”

    蒋一帆明白王潮要他拿出实际数据,但他只有一个人,平常工作又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时间全国数胶囊?

    何况山恒证券在青阳的投行团队一共才17个人,红水科技项目组全体成员也就4人,蒋一帆、黄元斌、杨秋平还有一个实习生,平常在企业收材料、财务核查和招股书都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全国蹲点?

    王潮早就看穿了蒋一帆,他放缓了语气,“我知道师弟你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大家都忙,你还以为资本监管委员会那帮人比你闲么?他们稽查总队全国一共才多少人,这么多企业,已经上市的,搞内幕交易的都查不过来,你认为他们有空蹲几百家体检中心数胶囊么?”

    王潮说着走向了蒋一帆,一手拍了拍他的肩:“咱们的销售合同是买断的,就算胶囊有些剩余,那也是安安自己认了,红水的收入一点都不受影响,我们抓什么,抓收入的真实性就行了,你看打进来的钱,看卖出去的产品,不都是真的么?如果这些都是假的,我也不可能让你签字。”

    蒋一帆沉思了很久,才开口道:“师兄,3.2个亿,我承诺会帮公司全部赚回来,不管用多久时间。”

    蒋一帆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王潮已经听出他这个好师弟的意思了,即:好项目他就签,一直签到总承销费用达到3.2个亿为止,但红水科技,他蒋一帆还是签不了。

    王潮低头无奈一笑,大拇指擦了擦唇边,“你应该知道钱是有时间成本的吧?3.2个亿等到几年之后,就不是3.2个亿了。”

    蒋一帆没有想到王潮居然会如此坚持,只听他这位好师兄凑近他耳边道:“刘总的项目,没有回转的余地,别看我是个分公司的总监,但我权力其实很有限,真把上面惹急了,师兄我就算倾尽全力,也保不了你,一直杠的后果,就是你父亲,而我呢,最后也只能是听说。”

第446章 杀手的微笑

    在跟王潮这次沟通之后,蒋一帆心头曾经瞬间迸发出无数设想。

    他的所有设想中最黑暗的,莫过于杀了王潮,甚至杀了刘成楠,尤其是想到父亲那天早晨的睡脸,想到梁姐撞到石阶流血的场景,想到小罗一瘸一拐的背影,蒋一帆内心就忍不住泛起杀意。

    如果真的杀人,如果蒋一帆真的去计划,他甚至有信心可以抹去所有痕迹,伪造不在场证明,并且不留任何指纹和DNA证据。

    但一切都是他的设想,他蒋一帆杀过人么?了解警方目前的破案手段么?

    最关键是,即使他成功杀了王潮和刘成楠,就真的能解决问题么?

    金权集团就会罢手么?背后的犯罪团伙就会浮出水面么?王暮雪就会彻底安全么?

    这一切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王暮雪说,永远不会离开蒋一帆,只要蒋一帆不骗她,爱她,陪着她。

    王暮雪将“不骗她”放在了第一位,这是让蒋一帆最害怕的。

    他也想过要跟王暮雪坦白,但他太了解王暮雪了,王暮雪是那种看到世间的不公,天都想捅破的人,想想她面对辽昌水电局券商抢项目的反应就懂了。

    根据父亲的死因,蒋一帆明白对方无疑有丰富的犯罪经验,杀人的时候,凶手甚至都不用出现,警方对于这类的杀人犯根本束手无策,王暮雪一个人又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

    如果她知道了,只不过是平添不稳定因素罢了。

    为此,蒋一帆想到了另一条路,他鼓起勇气走进了刘成楠的办公室。

    蒋一帆想通过与金权集团副总裁刘成楠的直接沟通,暂停红水科技的IPO申报。

    刘成楠全程面容缓和地听完了蒋一帆所有的风险陈述,最后只是微微一笑,问了蒋一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一帆啊,你有听说过两三年前,在横平发生的那场爆炸案么?”

    蒋一帆立刻想起当时震惊全国的海关涉税案,涉案金额高达480亿元人民币,是青阳历年来破获虚开案件规模最大、抓获犯罪嫌疑人最多的案件。

    案件详情主要是一些违规公司盗用正规公司信息,提前冒用抵扣,虚开增值税发票,牟取非法利益。

    蒋一帆曾经听柴胡说,法氏集团当初也深受其害。

    “那次不少上市公司和非上市公司都受到了牵连,其中我们金权投的就几十家。”刘成楠的笑容依旧十分柔和,但她淡淡的眉尾却透出了一丝冰冷的气息。

    “一帆你想想,你说那次的爆炸案,横平那个凶手被抓到了么?”

    刘成楠的这个问题让蒋一帆不寒而栗,他瞬间明白了,原来那一次死了四个人的横平爆炸案就是金权集团的杰作,就因为那些不法分子动了金权的奶酪。

    进口税退税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果因为金权投资的企业无法正常抵扣而影响利润,从而影响估值,金权会罢手么?

    刘成楠没有再跟蒋一帆说更多,只是示意蒋一帆自己回去想想,并强调他说的那些风险,都不算什么风险,项目还是按照原定计划,2018年9月30日申报。

    回家的路上,蒋一帆甚至觉得两旁的路灯亮得刺眼。

    这个城市还是原来的样子,但蒋一帆突然觉得它很大很大,自己很小很小,小到卑微,卑微到主动去欣赏杀人凶手的微笑。

    蒋一帆以前也不喜欢姜瑜期,直到现在他也不能说对姜瑜期有好感,但他至少对姜瑜期的遭遇感同身受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蒋一帆原谅了姜瑜期曾经的所作所为。

    只不过在杨秋平将红水科技申报材料签字页全部打印出来,让蒋一帆签字时,蒋一帆只是跟杨秋平说:“好,你先放桌上吧。”

    那些签字页就在他桌上躺了三天,他都没有提起笔。

    直到三天后的晚上,他睡前打开窗户,过了十五分钟小爱都没出现,一股不详的预感才涌上蒋一帆的心头。

    蒋一帆伸头出去仔细望了望后院,并没有发现小爱的身影,于是他快速跑下楼,打开了后院所有的灯。

    猫舍、躺椅、花圃,树上,前院、大厅以及厨房,蒋一帆越找越急切,最后他直接把阿姨们叫了起来,三个人又喊又找,还是没找到,最后王暮雪也从二楼的卧室里出来帮忙一起找。

    “奇怪……今天上午还在啊?”张姐道。

    “我中午都还看见。”王姐补充道。

    “那下午呢?”蒋一帆急切的问。

    两个阿姨面面相觑,表示不得而知,于是蒋一帆匆匆跑上了楼,打开了监控记录。

    小爱确实一直到下午1:18都在后院晒太阳,但监控到1:19就黑屏了,重新出现画面的时间是下午2:00,之后小爱就彻底不见了。

    “为什么这一段时间记录会没有?”蒋一帆朝阿姨们问道。

    张姐说:“哦,下午我们发现停电了,就问电力公司怎么回事,后面发现是总闸跳闸了。”

    “为什么会跳闸?”蒋一帆问道。

    张姐和王姐面面相觑,表示她们也不清楚,因为以前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

    于是蒋一帆直接又下楼冲到别墅外的电闸处,里里外外研究了一遍,都没发现异样,但是他住在这里七年,从来没有遇到跳闸的情况。

    而小爱,就那么正正好在跳闸停电的时间段不见了。

    这只有一种解释,电闸是被人为拉下来的,而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关闭监控,从而将小爱偷走。

    蒋一帆拳头握紧了,他意识到了这是一种警告,对方是在告诉他:我可以轻而易举进你家,掳走你的猫,那么自然,我要杀了王暮雪,轻而易举。

    王暮雪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见蒋一帆直接下了车库,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把车直接开了出去。

    他顾不得多想了,如今的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跟踪他,如果这个时候去警局,会不会王暮雪马上就有危险?

    所以他直接把车停在了山恒证券楼下,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闪进了电梯,而后是办公室,而是就是……签字!

第447章 全都是废物

    接下来的五天,是红水科技IPO决战的冲锋。

    反复修改招股说明书,核对全套申报材料,跟那些签字慢的企业股东和董监高撕逼,跟无忧快印的文件制作员耗上一个又一个通宵,王暮雪已经足足五天没有看到蒋一帆回家了。

    “在打仗!”就连平常话挺多的杨秋平都只给王暮雪回了这三个字。

    打仗,好似自从文景科技新三板申报后,王暮雪也有好一阵子没有打仗了。

    天英控股的高管还在犹豫究竟是走借壳上市,还是直接IPO。

    借壳上市风险小,IPO风险大,风险小的必须把自己的灵魂装进别人的皮囊中,而且这个皮囊还得自己出钱买,风险大的可以获得名声、品牌、经营权、估值的完全独立。

    如若不是天英控股账上现金流实在太好,在二级市场上买壳不是难事,他们也不会犹豫到现在。

    王暮雪这段时间基本八九点就可以回到家,其一是项目处于停摆阶段,其二是天英控股现场人太多,每个人手头的工作量自然就减小了。

    这是曹平生最痛恨的事情,怎么能两个萝卜一个坑?

    何况现在是七个萝卜一个坑!

    这跟养废人有什么差别?

    可即便曹平生再不爽,在强势的天英副总裁邓玲面前也变成了怂包。

    有一次邓玲发现明和证券项目组人员打印了别的公司资料,立刻就把曹平生叫到办公室教育了一顿。

    “平生啊,我是充分信任你们,才毙掉了其他所有券商,你们对我要一心一意啊!”

    于是曹平生终于知道,不是每个项目都可以无限制压榨员工,过去他那种以小博大,甚至让实习生挑大梁的逆天做法已经彻底行不通了。

    被客户霸占了这么多劳动力,曹平生有气无处使,于是项目组成员就遭了殃。

    一日下班后,曹平生黑着脸走进会议室,砰的一声关上门就朝大家质问道:“您们证考到哪里了?”

    当其他同事们陆续回答完并且被骂完后,轮到了王暮雪和柴胡。

    “考过了CFA三级和司法考试,会计也过了三门,保代考试前两年因为都跟走访撞期了,然后……”

    “又找借口!”王暮雪还没说完曹平生骂道,“你也工作四年了,连个保代都考不过还考CFA,那洋玩意儿垃圾到极致!你们留学生就是不务正业!”

    王暮雪并没有辩解,垂着头,一副谦卑的模样,如果她演技再好一点,甚至可以通过手足无措、战战兢兢、满脸通红和微咬嘴唇的状态来表现自己的自责,避免狂风就刮得更猛烈。

    “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废物!全是废物!”曹平生朝王暮雪吐槽了一句后斜眼看向柴胡,“你呢?”

    柴胡闻言挺直了身子,洪亮地答道:“回曹总,保代、司考都过了,会计六科也过了,还差一门综合,明年就可以拿证。”

    正当柴胡为自己即将三证合一的现状暗自欣喜时,曹平生突然爆出一句:“你小子丫的全在项目上看书是吧?!怪不得项目做得一塌糊涂!怪不得天英的领导骂你们在项目现场三心二意!”

    曹平生指了指其他同事,走进柴胡继续嚷道:“他们考不过全他妈是帮你柴胡承担工作的,你有什么了不起?你每天不是复习考试就是写公众号,有收益么?你当老子这里是大学啊?!钱啊!给老子赚钱啊!”

    柴胡被骂懵了,他刚刚还想着跟曹平生汇报好消息,就是他经过日积月累、保质保量的持续更新,粉丝数已经达到了86万,破百万指日可待,没想到领导的价值观瞬间变了,自己的优势直接变成了致命缺点。

    柴胡这86万粉丝得来不易,除了他本身自己的努力外,也抱了不少大V的大腿,他自己的腿也没少被人抱。

    在互相推荐、互相打广告的一波又一波商业互吹下,公众号的关注度不断提高,柴胡更新文章的动力越来越足,他也因此认识了不少金融界的优质人脉,这些人有的是大V,有的是柴胡公众号的关注者,即粉丝。

    现在的柴胡,其实不再需要通过曹平生的价值观来衡量自己做事情的意义。

    即便写公众号这件事在曹平生看来已经成了一坨屎,柴胡都会坚持做下去。

    因为他从中发现了金矿。

    他为了定期更新优质好文,就需要大量阅读,他的知识面、专业度、写作功底和对于时事新闻的分析能力都提高了不只一个层次,尤其是目前不少广告商找到了他,柴胡也会隔三岔五放一些广告横幅在文章尾页。

    这种不影响文章内容的“骚操作”,也给柴胡每个月带来了几千块的可观收入。

    “曹总!您说得对!天英现在总是在借壳和IPO之间举棋不定,我们现场推进工作很受影响,您看不如这样,我跟您一起去拉项目,最近我有认识一些企业老板想融资,我长期在现场也没有机会去接触……”

    柴胡的眼神是一种试探,只不过这种试探立刻遭到了曹平生的嘲笑,“呵呵,带你拉项目,就你这情商,估计一开始就结束了!”

    众人都笑了,柴胡早就习惯了曹平生让人无地自容的能力,基本已经免疫了,他搓了搓手凑近曹平生道:“曹总您让我试试?反正是我这边的关系,毁了也是毁我,我太菜了,每天就知道做材料调格式做底稿,我一个人去肯定搞不定,肯定要您这种资深的大佬出马!”

    “你是应该好好学学怎么找肉吃!”曹平生别夸后来了劲儿,严厉的目光扫了所有人,“你们都应该学学!整天就窝在山洞里吃肉有啥出息!”

    “那曹总,您就带我试试?”

    后来,柴胡如愿以偿,他跟曹平生拜访了他作为公众号小神的第一个粉丝,这个粉丝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双方在一个中高档饭店吃了愉快的一餐,至少在柴胡看来,是愉快的一餐。

    但当他与曹平生才目送走客户,脑瓜子就被曹平生狠狠地挥了一拳,“废物一个!你点菜都不会点!点菜都不会点!今晚吃的什么玩意儿!你好好打电话问问吴双,跟客户吃饭应该怎么点菜!”

第448章 点菜的灵魂

    王立松电话跟柴胡说了一个小时,首先就是给他疏导思想。

    “曹总是让你注意工作中的细节,其实他人对你的判断,往往不是因为你做的大事,而是他们跟你相处时,你不经意间的每一件小事,也就是细节。”

    “点菜就是细节,细节决定成败,如果那晚客户看到了是你点菜,而你正好不太会点,或许他们心理会怀疑你是不是一个没有跑过项目的新人,那么他们对你的认可度可能就没那么高了,当然这一切只是或许,也有可能他们没有多想,只不过你要尽可能从每一件小事中,降低这种‘或许’。”

    柴胡听后醍醐灌顶,忙问:“那王总,点菜应该注意什么?”

    “你先告诉我,你都点了什么?”王立松反问道。

    “我点了卤水鸭肾,酸豆角炒鸡胗,酱爆鹅肠……”

    “等一下!”柴胡还没说完王立松就打断道,“你自己没发现问题么?”

    听电话那头一时间没了声音,王立松轻叹道:“小柴,这些全是动物内脏,胆固醇很高的,你现在还年轻,不注重胆固醇的摄入,但是四五十岁的男人对这个就很敏感了。”

    柴胡撑大了眼睛,回想饭桌上确实除了他自己,其余都是四五十岁的男人……

    “还点了什么,继续说。”王立松道。

    “呃……韭菜鸡蛋,洋葱牛肉……”

    “你看!小柴,什么韭菜、洋葱都是吃了口气很大的菜,吃这样的菜谈生意凑近点就谈不下去了。”

    虽然王立松的说辞柴胡觉得很牵强,他一个农村出来的觉得有的吃就不错了,所有的菜都是香的,根本不会留意“口气”这种问题。

    不过有一点王立松说对了,同类菜确实不能扎堆的点,更何况他除了三样动物内脏,连汤都是猪肝菠菜汤,细细一想,又是动物内脏!

    为何柴胡如此执着于内脏?

    大概是牛排、猪脊和鸡胸这种部位在市场上卖得比较贵,所以从小到大柴胡吃得比较多的就是各种内脏,当然还有鸭脖鸡爪之类,不知不觉他就爱吃这些。

    想到这里柴胡都慎得慌,好险那家餐厅没有鸭脖鸡爪,不然他觉得自己一定会点,然后整桌菜全都是“边角肉”。

    “小柴,其实拉项目很难的,比做项目难,你的一举一动,都可以反应你的经验和品性,直接面对面的情况下,你没地可躲,比如你点的这些菜,如果当时吃的人是我,我就已经看出了你是新手,毕竟你们去的那家餐馆,最拿的出手的都不是这些菜。”

    “确实是,那我应该怎么点?请王总指教!”柴胡的语气是一种痛定思痛后的坚定。

    “分寸感。”王立松抛出了三个字。

    随即他给出了解释,点菜并不是把客人喂饱这么简单,需要具有分寸感。

    如果你开口问客人他们想吃什么,一般听到的回答都是:“我都行”“你定就好”和“随意,不讲究”,但你还是要例行公事地问一下对方有没有“忌口”。

    点大菜的时候,一定要结合餐厅特色,比如招牌菜和一些特别受欢迎的菜应该主动点给客户尝尝。

    点其他配菜时,荤素搭配要合理,杜绝同类菜,适当询问两三次客户的意见,即便客户依然回答“都行”,也从你这里获得了一种选择权,且对于即将上桌的一些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们对你的认同感会更强。

    “除了荤素搭配,小柴你还要注意咸淡冷热,是否有人对某些菜过敏?整桌菜是否可口又营养均衡,女性在场的话你的素菜是否点得够?我见过很多投行男生,刚进来的那种,一股脑点了八九个菜,全是荤菜。”

    “好的好的。”柴胡边听边记在了小本本上。

    “当然,你要会变通,这些都不是标准答案,客户来自不同地域,可能你从选餐馆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对方的喜好,这就是你的预期管理能力,无论是选餐馆还是点菜,就跟活动执行一样,你要对流程结果有自己的预判,既要把握个体喜好,又要有整体思维。”

    柴胡越记越觉得玄乎,不就是点个菜,扯这么多大道理,至于么?

    那为啥不直接让客户选餐馆让客户自己点菜?

    不过反过来想,好似什么都丢给别人,别人就不是客人了,而且会显得自己不上心,并不是真心实意招待别人吃饭。

    真没想到点个菜而已,还得用上社交思维和用户体验思维。

    于是柴胡决定晚上发一篇关于如何点菜的文章,标题就定为:《那些被你忽略的点菜灵魂》。

    正当柴胡奋笔疾书到凌晨时,王暮雪也在自己的卧室中发奋图强。

    今年12月的最后一场保代考试如果她还不能通过,估计她在曹平生的眼皮底下就彻底混不下去了。

    不过复习考试是一方面,主要是今天是9月30日,确切的说已经是10月1日凌晨1点了,蒋一帆再怎么忙今天也应该报完项目了,但是王暮雪依旧没见蒋一帆回来。

    打开微信,自己晚上8:45分发的消息他还没回,打电话也没人接,都四个小时过去了,王暮雪不由得有些担心。

    “不好意思秋平,那么晚打扰你,你知道一帆哥在哪里么?”

    “啊?他不是回家了么?”杨秋平有些吃惊,“我们晚上庆功宴他没来,下午报完项目就回去了,哦对了,他身体很不舒服,两天前就有些低烧,但他说没事,就一直撑到申报。”

    王暮雪听到这里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吓了脚边的小可一大跳,“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为啥要说……难道你们在一起了?”

    王暮雪哑了,心想难道蒋一帆没跟大家公告么?

    “对!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还住一起了!”王暮雪放大了音量,“他现在没有回家,你说他会不会路上出了什么事?!”

    “姐姐你别急啊,我现在打电话给他。”

    “不用打了!我都已经打到没电了!你现在打也是关机!”王暮雪边说边来回踱步,小可看着主人走来走去都觉得有些头晕。

    杨秋平想了想,忙道:“会不会他在公司?可能是报完项目本来是想要回家,但要把行李箱拿回去,就先回了公司,然后他感觉不舒服,就睡公司了?”

    王暮雪闻言停住了,她觉得完全有这个可能,但是如果身体不舒服还睡公司哪里行,于是挂了杨秋平电话后,王暮雪直接拿起钥匙就冲下了车库。

    谁知车库门一打开,眼前的场景直接让王暮雪愣在了原地。

第449章 大树与灯塔

    王暮雪眼前的画面是:蒋一帆的保时捷车头被撞得凹下去一大块,钢板都扭曲褶皱了,前灯的外罩玻璃也碎了,整辆车歪着停在车库中间,根本没对准任何一个停车位。

    整车处于发动状态,王暮雪看到蒋一帆就坐在驾驶座上,远看过去像睡着了一样。

    于是王暮雪直接冲到车子旁边想拉开车门,但门被蒋一帆从里面反锁了。

    “砰砰砰!”王暮雪两手拍打着玻璃,大声叫着蒋一帆的名字,可里面的蒋一帆没有任何反应,王暮雪这时才注意到方向盘下干瘪的气囊。

    王暮雪一咬牙,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于是赶紧找来阿姨要到了保时捷的备用钥匙。

    成功打开车门后,王暮雪第一件事是检查蒋一帆身上有没有伤,大概是气囊确实起了作用,蒋一帆除了身子烫得跟热铁一样,没有任何流血或者擦伤的痕迹。

    “一帆哥!”王暮雪凑近蒋一帆耳边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叫了好一阵蒋一帆眉心才微微隆起,王暮雪看到了希望,索性对蒋一帆又摇身子又扯耳朵,看傻了车外的两个阿姨。

    “谁让你是男的啊一帆哥!你得醒过来自己走,不然没人扛得动你!”王暮雪气急败坏,不过在她的一番折腾下,蒋一帆恢复了些意识。

    随后王暮雪和体型比较壮的王姐费了好些力气,把蒋一帆从车里“架”了出来,一人撑一只手臂,瘦小的张姐在前面各种开门清路。

    王暮雪发现蒋一帆走到二楼时,有些喘,嘴唇白完了,额头上全是汗,于是朝王姐道:“别再上去了,去我房间。”

    好不容易把蒋一帆在床上安置好,王姐一起身,发出了“哎哟”一声哀嚎。

    王暮雪下意识扶助了王姐:“怎么了?”

    “老腰,闪到了。”王姐疼得眼睛都睁不开,于是王暮雪和张姐又赶紧把王姐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坐好。

    张姐看到今晚这“一病一伤”的意外状况,一时间手足无措。

    王暮雪甩下一句“赶紧联系陈医生”后,就冲下了楼,当她再次上来时,拿了冰袋、毛巾和热水壶,冰袋给了王姐,毛巾湿了冷水给蒋一帆擦了擦脸和脖子,换了次水后又贴在他的额头上。

    王暮雪发现蒋一帆牙关咬得紧紧的,反复问道:“一帆哥你是不是哪里痛?”

    但问了几次后蒋一帆都没回答,最后他居然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没事。”

    “没事你个大头虾!”王暮雪突然的提声,吓到了屋里傻愣愣站着的张姐和腰疼的王姐,阿拉斯加小可的耳朵都被炸得竖了起来。

    两人一狗看见王暮雪坐直了身子,双手一叉腰朝蒋一帆骂道:“我最烦你这样!哪里痛直接说!扭扭捏捏还是不是男人?!整天要别人猜要别人花时间你觉得是美德吗!人家的时间很宝贵的你懂不懂!凭什么所有人都围着你转?说!”

    被这么一骂,原来一直昏昏沉沉的蒋一帆清醒了些许,他半睁开眼睛看着王暮雪,顿了顿道:“我想喝水。”

    王暮雪右边眉毛向上一挑,蒋一帆至少说了他需要什么,还是有点进步的,看来男人要成才只能靠骂!

    当温水送进蒋一帆口中时,王暮雪发现蒋一帆貌似要很努力才能将水咽下去,不过才喝了两三口,他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王暮雪有点怕了,“一帆哥你好好休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王暮雪的声音柔了很多,“医生马上就来了。”

    张姐瞧见眼前的姑娘眼睛都红了,于是开口道:“别担心,我估计没事儿的,可能是扁桃体发炎,才会咽不下去,大概就是一般的发烧。”

    王暮雪沉默了一会儿,才跟张姐道:“能不能麻烦您看着他一下,我去煮点白粥和姜糖水。”

    张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停机”的时间太久了,忙不好意思道:“我去煮我去煮!你在这儿陪他!等下我给医生开门!”说完小碎步跑没影了。

    王姐缓过来后也自己慢慢“挪”出了房间。

    王暮雪没再跟蒋一帆说话,她现在的思绪十分杂乱,被撞成那样的保时捷,弹出的气囊,还有眼前发着高烧的蒋一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直到蒋一帆的家庭医生来了,王暮雪才晃过神。

    医生仔细检查了一轮后,确认只是扁桃体发炎和发烧,这让王暮雪松了一大口气,点滴打完后,蒋一帆沉沉睡过去了。

    在王暮雪的一再要求下,医生和随行的护士同意暂住一天楼下客房,观察蒋一帆24小时再走。

    全部折腾完,已经凌晨4:39了,大概是医生护士都在屋里,如同定海神针,王暮雪才躺在蒋一帆的身边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是一棵树,枝叶并不繁茂,树干也不粗壮,普普通通,她的生存环境并不是肥沃的土壤,而是一片干旱的沙地。

    远处有一大片湖,水波粼粼,就连飘来的水汽都是香甜的,但王暮雪的根却离湖水很远。

    站在王暮雪旁边的是一颗郁郁葱葱的苍天大树,王暮雪很好奇为什么同样恶劣的生存环境,旁边这棵树会长得如此茁壮,好似自己永远追不上。

    大树说:“你的根与我长在一起,我的水分都给你。”

    王暮雪拒绝了,她很仰慕大树,但她觉得自己有一天一定可以变成大树的样子,所以她并不想接受大树的施舍,往后的日子,她没再看大树一眼。

    有一天,湖中间突然出现了一座非常精美的灯塔,夜幕降临后,会发出金灿灿的光。

    王暮雪看傻了,她想将自己连根拔起,朝灯塔走去,她想着自己如果能成为灯塔就好了,好似自己原本就应该成为一座灯塔的,但奈何自己只是根烂木头。

    后来王暮雪的愿望实现了,有一帮从灯塔里来的人,拿着锄头对王暮雪说,我们把你砍下来,种到湖中心去,你就可以成为灯塔了。

    王暮雪答应了,她如愿以偿地扎根于湖水中心,但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生存,原来这片湖水不是淡水,而是海水,这片糊不过是一个海水倒流进来的小洼地。

    工人们见王暮雪活不了,就索性将她全身坎得七零八落,叶子都摘了下来,因为她的身躯可以加固灯塔。

    没有流一滴血,却疼得撕心裂肺的王暮雪从灯塔的位置,再次看到了对面远处的那颗大树,她哭了,因为她原来就是要变成大树的啊!

    但不久后,王暮雪看到那颗大树周围也围满了人,它的枝干越来越少,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王暮雪看到大树快倒了,她心急如焚,她不知道最后的结局,因为她的梦被惊醒了。

第450章 亦正又亦邪

    蒋一帆的衣服湿透了,王暮雪知道这是退烧的迹象,于是默不作声地帮他换了衣服以及枕头套。

    蒋一帆一直没有真正醒过来,他嘴里很清晰地叫着“爸……爸……”

    这个场景让王暮雪瞬间想起了姜瑜期,当年在医院,昏迷不醒的姜俞期嘴里念叨的也是这个字。

    不同的是,姜俞期没有哭,而蒋一帆的眼泪一直不停地从眼角滑出,止都止不住。

    悲伤和快乐一样,会传染。

    蒋一帆起先只是无声流泪,而后变成微微抽泣,最后竟然蜷缩着身子,抓着被单直接哭出声来,王暮雪还听到了“小爱”的名字。

    蒋一帆的噩梦如水里的海藻一样困着他,让他至始至终听不到王暮雪的声音。

    王暮雪看着蒋一帆这样子久了,眼泪也不自觉打在蒋一帆新换的深蓝色睡衣上。

    王暮雪从没见过这样的蒋一帆,这么伤心与无助,孤独与绝望,这与他平时只字不提父亲的去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或许对每个失去父亲的男人来说,哭泣的他们不过就是一个孩子罢了,更何况蒋一帆是一个如此在乎家庭完整的人,在乎到可以为此去做十几年自己并不真正喜欢的事情。

    王暮雪本能地拉着蒋一帆的手,她想通过握他手的力度,把蒋一帆从噩梦中拉出来,但转念一想,她放弃了。

    或许蒋一帆这样的人,太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了,这样的梦或许能帮助他在一个安全的区域,尽情地释放悲伤。

    王暮雪与蒋一帆的父亲蒋首义素未谋面,故他的离世王暮雪只能用一种想象来做对比,她想象着自己的父亲也不在了,她想着蒋一帆曾经跟她说,“不管你爸有没有犯错,他都是你爸,他肯定都是爱你的,你还有爸爸,而我,已经没有爸爸了。”

    说到布偶猫小爱,王暮雪也跟小爱住了一年,小爱的失踪王暮雪心理也隐隐难过了好几天。

    她时常会打开窗子望着后院,那个藤椅上,再也看不到一团雪白的毛绒绒的东西,小爱的尾巴会在它闭目休息时轻轻地摇摆,很慵懒,但也很高冷。

    小爱的外形与气质,完全衬得上它的贵气与孤傲,王暮雪最爱看到的就是小可去热恋贴小爱的冷屁股,而后遭到无视的尴尬。

    王暮雪完全没有办法想象,如果小可不见了,她自己会崩溃成什么样。

    小可对于王暮雪来说,早已不是一条狗和一个陪伴的宠物那么简单,那是她亲手养大的,养了十二年的孩子。

    不管小可相对于人类的年龄有多大,它也才只活了十二年,它的外表看上去跟它刚成年时没有区别,它的眼神永远清澈而天真,看到食物就会流口水,主人回来了就会兴奋得原地转上好几圈……

    在这一刻,王暮雪瞬间很想珍惜这栋房子里的一切,无论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此时床下趴着的小可。

    王暮雪这几年一直一直地朝前冲,她在实现自我与超越自我的路途中把其他所有事都放到了次要的地位,但如果此刻的她没有了蒋一帆,没有了小可,她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二十九岁了,她不想自己累了一天回到家,连一个可以张开双臂拥抱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王暮雪擦干了眼泪,钻进蒋一帆的怀里,侧脸贴他的脖颈,紧紧抱着他,但就在王暮雪差一点就睡着时,听到了卧室门被敲了两下。

    小可早就冲到门口瞧情况了,王暮雪一开门,是张姐,她手里捧着的东西让王暮雪不禁捂着嘴巴,防止自己叫出来。

    没错,是小爱。

    小爱的尾巴依旧轻轻摇着,眼神一如既往地看不起人类。

    小可开心地直接“呜呜”了好几声,张姐说是门卫保安今天在小区大门发现的,装在一个纸箱里,保安因为认识蒋一帆家的猫,也知道蒋一帆之前丢了猫,才赶紧送了过来。

    王暮雪喜极而泣将小爱接了过来,冲到床边就把蒋一帆摇醒,摇的过程中小爱居然没有跑,它轻盈地跳到蒋一帆的耳边,猫下巴贴在蒋一帆的额头上。

    原来就算再高冷的动物,也是有感情、有记忆的。

    蒋一帆好似醒了好似又没醒,王暮雪也不忍打扰这样的画面,如果小爱就这样贴着蒋一帆不走,蒋一帆醒了自然会看到它,那他会有多开心啊……

    后来,蒋一帆确实看到了小爱,只不过出乎王暮雪意料的是,蒋一帆并没有笑,而是嘴角抽动了几下后,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紧紧地抱着小爱,问王暮雪说:

    “小雪,为什么我觉得,这个世界是颠倒的,人能力越大,站得越高,能够保护的人就越少?”

    “为什么不善良的人,反而可以获得名誉、财富、尊重与打不破的保护伞?”

    王暮雪一时间没理解蒋一帆的意思,但她猜测是不是蒋一帆因为失去父亲而难过,是不是他又想到了新城集团那个死去的员工……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保护人的多少,取决于你的选择。”王暮雪说,“以前有个朋友给我做了一个很无聊的选择题,说如果我握着火车的方向盘,眼前有两条轨道,一边是一个孩子,一边是十个孩子,我只能二选一,问我应该选择撞死十个孩子还是一个孩子,他还说那一个孩子是爱因斯坦。”

    “然后呢,你怎么选?”蒋一帆问道。

    “我原来也是陷入了怎么选的困境,但现在想来,如果我能力不够大,这辆火车的方向盘根本不可能掌握在我手里。正因为我爬高了,所以我被赋予了选择权,相比于列车上那些只是嗑瓜子聊天看风景的人,我的人生或许更有意义,因为我发现我的主观意识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

    蒋一帆定定地看着王暮雪没有说话,而王暮雪却突然凑近蒋一帆,双手扯着蒋一帆的耳朵调皮道:“至于你说善良,大体善良就好了,咱们呢,对付坏人要坏,对好人要好,你知道上帝最喜欢什么样的人么?”

    “什么样的人?”

    王暮雪眯起了眼睛,“就是那种时好时坏,亦正亦邪的人。当然,我这么说跟你书房里那1000多本书的核心价值观冲突了,但那只是作品,我们还要在现实社会生存的,我们对坏人不够狠,怎么可能将这个世界上的坏人越打越少?怎么可能站在更高的位置?你知道什么是更高的位置么?就是设定这个火车杀人游戏的人,他们凭什么操纵我的命运?凭什么只能有两个轨道?凭什么火车上不能有刹车键?”

    王暮雪说罢,蒋一帆将她搂进怀里,深吸一口气道:“小雪,我爱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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