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尚可喜大战耿仲明
“好了，你也别太心疼了，火炮局正在研制新的火炮，等到技术成熟了，说不定能铸造比红衣大炮还要厉害的火炮，到时候有你用的！”孔有德安慰道。
“可是大人，这都快半年了，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静啊？”苏凯风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确实，兵工厂成立到现在虽然才三个月，但火炮局还在登州城的时候，就一直在进行钢制火炮的研究，结果到现在，也就成功了一些小炮，还没有一款合适的大口径火炮问世，苏凯风着急不奇怪。
孔有德没好气的说道“你急什么，这佛郎机都用了一百多年，还是这么好用，你以为弄一款新的火炮那么容易啊？”
“现在你手里的火炮够多了，怎么还那么贪心？”
苏凯风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那大人，这些红衣大炮怎么办？”
孔有德直接说道“让你的人，把这些废弃的大炮都运回去城里，明天运回平山兵工厂，他们那边应该用得上！这些佛郎机应该都还算完好，派人检查一遍，然后全部试射一遍！”
“可这还有两门红衣大炮完好的啊，也要送过去啊？咱们接下来不是要打莱州城吗？红衣大炮少了怕是打不下来啊！”
孔有德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能懂点脑子吗？这两门只是外表完好罢了，经历了这么激烈爆炸，鬼知道里面有没有损坏，不拿回去修一修，万一开炮的时候炸膛了，造成伤亡是小，对战局产生影响才是最严重的！”
苏凯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为自己考虑不周感觉羞愧“我懂了，还是大人考虑周全，我这就去办！”
说完，苏凯风便开始带着自己的部下，搬运这些红衣大炮了，运送回兵工厂是明天的事情，先把这些运回招远城再说。
苏凯风走后，孔有德又沿着战场巡视了一圈，尽管满是尸体，如同置身地狱一般，但他已经习惯了。
还记得刚刚结束战斗的时候，徐尔路这家伙为了表示自己胆子大，兴冲冲的跟着他一起出了城门，结果没走两步，就直接呕吐了起来，还吐了孔有德一身，虽然简单的清理了一下，但身上还是有着一股呕吐物的味道。
没过多久，黄桂中骑着马从城内出来了，开口道“大人，伤亡已经初步统计完毕了！”
“说吧！我们伤亡了多少人？”孔有德淡淡地说道，他对自身的伤亡有个大概的认知。
然后李养性就开始汇报起来，这场战斗下来，天策军的伤亡居然达到了一千一百人，其中阵亡八百二十五人，受伤的还有两百多，其中有一百五十多个重伤员，也不知道挺不挺得下去。
以往的战斗中，阵亡和受伤的比例不会这么高，但这次则完全不一样，足足大道理了四比以，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主要还是因为这场战斗的性质。
尽管仍旧有一些弓箭之类的冷兵器参与其中，但基本上可以说是一场热兵器战争了，相对于冷兵器，热兵器的杀伤力要更大，对人体的破坏力更强，更容易致人死地。
比如被弓箭击中胸口，有可能因为盔甲的防护，箭矢只穿透了一部分表皮和肌肉，没有深入到内脏，虽然受伤不轻，但能保命，如果是火铳射出来的弹丸，很容易就能打进内脏，当场毙命。
这其中，有七百多伤亡都集中在北门，通州军无论是战斗意识，还是战斗水平，都远远高过其他明军，面对那样惨烈的战场局势，依旧给予了天策军大量的杀伤。
东西两座城门的伤亡都在一百七十人左右，徐元永和彭友谟这两个明军将领，都不是什么善茬，虽然他们也遭受了重大的损失，但也对天策军造成了不小得损失。
南门的损失是最少的，加起来还不到三十人，这让孔有德有些意外，因为南门的明军，远比东西两座城门要多，居然才这么点伤亡，不过黄桂中解释一番后，他就恍然大悟了。
南门的明军最晚参战，其他几座城门打的热火朝天，他们才开始进攻，而且他们主要是保定兵和山东境内的一些卫所兵组成，战斗力和武器装备也很差，自然没什么威胁。
“你去告诉梁百石，让他将伤员都集中起来，救治之后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先运送回登州去！”
“属下明白！不过这些尸体呢？要等到明天再处理吗？”
孔有德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气温高了，很容易腐烂，滋生蚊虫！现在这尸体又这么多，一时处理不完，万一出现疫病就遭了，必须要尽快开始清理！”
“孟有才和毛承福他们，应该也抓了一些俘虏，让他们来干这些活，派少量人手盯着就是，让崔永平负责这件事情！敌人刚刚大败一场，我就不信他们敢闹事！”
黄桂笑了起来，连胜称赞将军大人高明，这个招数确实很棒，战士们经历了一天的大战，都很疲乏了，刚好可以趁机休息，至于俘虏累不累，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了，能活下来已经是对他们的恩赐了。
而且，让他们处理自己原本战友的尸体，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威慑，让他们知道，如果反抗天策军，也会变得和这些尸体一样，从而保持绝对的服从。
差不多一刻钟之后，第一批俘虏就被带了回来，一共九十八人，很快就在崔永平的指挥下，投入到了对尸体的掩埋工作中来。
随着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毛承福和孟有才在前方抓俘虏，也被一批批的送了回来，也都投入到了对尸体的处理工作。
在此之前，天策军已经将各种武器盔甲收捡的差不多了，不怕这些俘虏趁机闹事，剩余的任务就是挖坑，然后将这些尸体掩埋了。
与此同时，孔有德还派人把击败明军的消息，传达到目前控制的各个州县和卫所去。
控油的指导，明军这次是来势汹汹，自己辖下的很多人，尤其是那些地主士绅，肯定对自己不看好，尽管明面上不敢反抗，但背地里的小动作肯定不少。
而自己忙于应付范景文，没那么多兵力和闲工夫去管他们，现在这个消息只要散播开来，就是对他们最有效的震慑，不至于出现后院起火的情况。
随后，孔有德又传令给驻扎在莱阳的苏锐，让留出少量驻守兵马，率领其余全部军队，赶往平底方向，协助驻守平度的白云龙，击溃王洪和邓所部明军。
然后兵分两路，白云龙率领所部兵马，继续向南进攻，攻占胶州，高密县，灵山卫这三个地方。苏锐则带着剩余的兵马，北上莱州城，与毛承福和孟有才一起，为耿仲明解围，并且实施对莱州城的围困。
第二天，整个招远都是一片忙碌，毛承福和孟有才不断的在明军身后袭扰，抓获的俘虏一批接着一批被运送回来，一天就运送回来十几批。
然后这些俘虏在崔永平的组织下，投入到俘虏的处理之中，基本就是简单的挖坑，然后将尸体填埋进去，不过敌人的尸体实在太多了，一天时间根本处理不完。
到了第三天下午，招远城周围的战场，总算是清扫的差不多了，地表上已经看不到一具尸体或者残值了，不过从远处看，依旧能从破败的城墙，还有泛着血红色的土地中看出，这里经历了一场大战。
“大人，有新消息！”李养性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孔有德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消息这么火烧火燎的？难不成毛承福大意轻敌，被敌人全歼了？”
“大人，是关于耿将军的消息！”
听到这里，孔有德心头一惊，莫不是耿仲明被消灭了，或者干脆投降范景文了？
又是急忙问道“你倒是快说啊！”
“三天前，耿将军率军出海了！”
出海了？孔有德稍微轻松了一些，看样子他是打算走水路回登州啊，不过有东江镇的阻截，想必没有那么顺利吧。
“有没有船只抵达登州或者在黄县靠岸的消息？”
“大人，暂时还没有！”然后又补充道“不过有登州方面的消息，根据秦知府的汇报，说是昨天在蓬莱和黄县的海边，抓到了不少敌人，好多都是抱着木板漂上岸的，数量有一百多个！而且还在持续增加当中！”
这个消息引起了孔有德的关注，耿仲明率军出海了，肯定是要返回登州，而整个渤海都是东江镇的势力范围，黄龙肯定会知道这个消息，从而派出战船进行堵截，那么双方必定会发生激战。
而海战肯定会有战船损坏或者从，而这些出现在海边的明军士兵，多半就是因为战船沉没，只得借助战船残片，漂浮到附近的陆地，然后被留守的兵马抓到。
不过孔有德关心的是，这场海战的结果怎么样“这里面有耿大哥麾下的士兵吗？还有他们是不是发生了交战？”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秦知府只是暂时将他们控制起来，还没有开始审问，不过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孔有德镇定的说道“那好，你派人回复秦致远，让他无比弄清楚这些明军的身份，还有他们是怎么过来的，总之，能问出来的消息都给我弄出来！”
“一旦有新的消息，立马向我汇报！”
“属下明白！”
正如孔有德所料，前天，也就是五月二十六日，天策军跟范景文交战的时候，招远西北一百里的海面上，也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海战。
耿仲明与尚可喜，分别率领着一支船队，在渤海海面上展开了激战。
这场海战持续了足足四个多时辰，从早晨开始，一直打到快天黑的时候。
第456章 见面就是干
事情还得从五月二十日说起，当时原本隶属于李九成的千总严光反水，刘泽清和王道纯就联合严光，趁着夜色的掩护，对耿仲明的驻地进行偷袭。
由于有严光提供了比较详细布防图，还有一些严光自己在营地内的一些布置，猝不及防之下，耿仲明损失惨重，如果不是他应对得当，估计当时就全营崩溃了。
不过即使后来补救回来了，但他已经损失了接近六千兵马，还有严光反水带走的一千人，两万两千余人的军队，只剩下一万五千人了。
最糟糕的是，明军的思路很明确，就是直奔粮草大营，结果粮草被他们焚毁了超过八成，原本还算充裕的粮草，顿时就捉襟见肘了。
最可怕的还不止于此，李九成部已经全军覆没，其本人也生死不知，孔有德那边也没什么消息，只知道新来的山东巡抚范景文带着三四万大军朝东边去了，估计也比他好不到哪去。
在机上粮草所剩无几，敌人又大军围困，局面变得极其糟糕。
很多人就开始绝望了，尤其是在黄县，招远一带招募的新兵，基本都是些泼皮闲汉，牢里的囚犯，响马贼，还有一些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打算搏一把的穷苦百姓。
他们的战斗意志并没有多强大，打顺风仗还好，一旦逆风，很多人就想着逃跑，就像之前围攻莱州城受挫，就有些来投的响马贼趁机逃跑了，现在又面临如此艰难的局势，生出别样心思得人就更多了。
而且明军仿佛也知道这些人的担忧，就派已经反水的严光出来，给他们当榜样，并且表示只要重新归顺朝廷，以往的罪责就可以既往不咎，放他们回家，如果能立下功劳，还可以升官发财。
明军的攻心计很有效果，原本还有些担忧的人，立刻就抛下了这些顾虑，转投明军的怀抱。
随后便不断地有人逃跑，去归顺明军，刚开始只是几个人，发展到后来，整哨的人都在百总的带领下，出去投靠明军，而且人数也越来越多。
甚至还有人想着升官发财，在逃跑之前，将所剩不多的粮草也给焚毁了，要不是耿仲明派遣心腹亲兵看守，估计最后的一点粮草都没了。
耿仲明很清楚，明军如果要强攻，收拾掉他们不是什么问题，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多半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想着等自己内部慢慢崩溃，他们直接捡现成的。
但即使知道敌人的意图，耿仲明也没有破解之法，因为他手头既没有粮食，也没有多少骑兵，想要突围都没有机会。
当初围城之后，李九成就带着大部分的骑兵，出去与明军增援部队野战，顺便攻打其他几座城池。
他手头的骑兵原本就不到两千，经历了前期一系列小规模的战斗，又在那天晚上明军的偷袭中损失了部分骑兵，再加上反水的很多都是骑兵，现在只剩下八百多骑兵，而明军骑兵至少有三千，野战根本不是明军的对手。
反水的人越来越多，剩余的粮食最多还能支撑七天，孔有德打不打得赢范景文还是个问题，就算能打赢，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个时候估计自己这边都要被饿死完了。
所以，必须要像个办法，打破现在的不利局面。
思虑再三后，他决定撤退。
通过手里的那些战船，从海路，撤回登州。
可以说，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就算有其他的好办法，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供他细细的想了。
现在他手头有接近八十艘战船，六十多艘是孙应龙从天津带过来的天津水师战船，还有彭友谟从旅顺率军来到莱州乘坐的战船，也被他缴获了十多艘。
这八十艘战船，运载剩余的万余兵力，应该是差不多的。
而且手头还有不少火炮，如果遇到敌人的战船，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跟东江水师打一场水战，难度肯定要小于从陆地突围。
于是耿仲明就召集下面极为忠心的一些将领，然后宣布了这个计划，同时也尽可能的完善计划，提高成功率。
比如发动一些小规模进攻，让明军以为他们在垂死挣扎，试图突围，从而加紧防御，他们就能够顺利的登船逃跑，明军反应过来得时候也差不多了。
另外可以派遣四五艘战船，让他们朝着天津方向出发，吸引东江和登州水师的注意力，减少在海上被发现的可能性，就算被发现了，他们需要对付的敌人也要少一些，胜算大一些。
随后他们就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由于消息只局限在高层，而且是绝对信得过的人手里，并没有出现消息泄露的情况，过程还算是顺利。
五月二十五日白天，王子登和魏望侯各自率领部分兵马，对明军包围圈的薄弱地带进行了三次突袭，都被明军及时发现，堵了回来。
但明军也被这样的假象所迷惑，在薄弱点增派了兵力，加强防御，防止耿仲明狗急跳墙。
到了子时，王子登和魏望侯，再次领兵出击，展开对明军阵地的进攻，这次他们动用了不少火铳，一时间声势浩大，明军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这里。
于是就在他们的掩护下，耿仲明率领着其他兵马顺利撤出阵地，登上战船，王子登和魏望侯也在脱离战斗后，快速登船，留下还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的明军，向东开拔了。
乘船的速度，远比徒步行军快的多，丑时初末出发的船队，到早晨辰时初，一共也就四个时辰，就航行了接近百里，完成了一大半的航程。
按照耿仲明的估算，再航行两个时辰，就能抵达四五十里外的黄县港口，然后直接在这里登陆了。
他之所以选择在黄县登陆，主要是担心前往登州水城，更容易被东江水师发现，能避免战斗的肯定更好。
由于长期被围困，缺乏外界信息，所以他认为孔有德肯定是在黄县，与范景文交战，毕竟这里是登州城的门户，不打下这里，范景文没那个胆量直接进攻登州城。
到时候他率军抵达，补充粮草和军械，配合孔有德一起，未必不能把范景文干掉，解除当前的危局。至于以后的事情，慢慢商量就是。
“呜～呜～”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正在耿仲明准备回到船舱的时候，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响起来，他的心头顿时一紧。
“大人，前方出现了大量船只！”望台上，一个士兵朝下面喊道。
很明显，这些船只肯定是东江水师或者原登州水师的，整个渤海之内，现在也就他们有这么多战船了。
耿仲明脸色凝重的说道“王子登，拿着我的望远镜，你亲自上去看看！”
“遵命！”
王子登接过这个耿仲明的望远镜，就沿着主桅杆，爬上了位于桅杆顶部的望台，查看前方的情况。
“大人，发现敌人船队，距离咱们大概七八里！位于东北方向！”
“数量不少，大概有三十多艘！其中有三艘一号福船！七八艘二号福船！”
最担心的消息得到确认，耿仲明反而镇定了下来，既然躲不掉，那就硬着头皮上吧。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是直接靠岸登陆，还是与他们周旋？”一个名叫石明雄的军官说道。
耿仲明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继续观察！搞清楚敌人的意图再说！”
然后又冷冷的说到“传令下去，全部做好战斗准备，估计是这场战斗是避免不了了！”
这个时间点，能够出现在渤海之内的，也只有东江水师和逃走的登州水师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出现的这么及时，但肯定不是来和他寒暄的，大战在所难免。
现在耿仲明手里有七十多艘船，敌人只有三十多艘，要打的话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虽然他手底下没几个会用操控战船的，但当初孙应龙率军前来，耿仲明杀掉他们的时候很迅速，那些水手都没来得及操船离开，连人带船一起被俘虏了。
现在负责操控船只的，主要就是那些俘虏，关键岗位上面，还是耿仲明信得过的人。
虽然他不怎么懂海战，但俘虏的原东江水师军官还是有几个的，而且这段时间也都被驯的服服帖帖，而且他们的性命也在自己手里，不怕他们不认真指挥。
勉强合格的舰队，二比一的战船数量，想要取胜难度并不算很大。
“大人，是东江水师和登州水师！”
“敌船上有两种旗号，分别是尚，孙！”
“尚可喜！”耿仲明咬牙切齿的说道。
此时，敌人的战船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打头的也都是一号福船，后面跟随者三十多艘各型福船。
很明显，这支船队里面有东江水师，和跑掉的登州水师混合编成，孙就是原登州水师的两个参将之一孙辉，尚自然就是尚可喜了。
耿仲明和尚可喜之间的仇恨相当大，当初答应孔有德做内应，其中一条就是，让他率领登州水师，去把尚可喜灭了，可惜张可大坚守水城，登州水师跑掉了。
当初他之所以转投孙元化，跟随孙元化来到登州城，就是受到了黄龙和他麾下关宁派系将领的排挤。
那个时候，老帅毛文龙被杀，他留下的刘兴治又杀了陈继胜，以及沈世魁的家属，连沈世魁都差点被干掉，东江镇被搅的一团糟，耿仲明是有机会登上副总兵之位的，结果从关宁军拍过来一个黄龙，这事也被搅黄了。
而尚可喜当时不过是个把总，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爬到参将的位置，就是抱着黄龙大腿，两人之间天然的有仇恨。
随后他弟弟耿仲裕部下李梅私下做生意，算是从黄龙手里抢钱，结果被黄龙打入大牢，耿仲裕气愤不过，就把黄龙抓了起来。结果尚可喜从旅顺奔袭皮岛，将耿仲裕杀掉了。
黄龙被解救出来后，上疏请加罪于耿仲明，崇祯皇帝还专门派人查核这件事情。
现在尚可喜居然又带人来堵截他，仇恨更是多了一分，这场仗，如论如何也要打下去了。
一想到弟弟的死，他恨不得把尚可喜碎尸万段，随即恶狠狠的下令“给我传令下去，准备迎敌！”
随着命令的下达，周围的军官们也开始忙活起来，通过号角和令旗传达着命令，各艘战船也都进入了战备状态。
虽然手头的船很多，但是武器方面就有些明显的不足了，当初缴获这支战船的时候，上面只配备了二十多门佛郎机，再加上耿仲明撤退时带走的五十多门佛郎机，加起来也不到八十门，不过那十门红衣大炮都还算完好，算是个好消息。
而他所在的这艘一号福船，很自然的成为了旗舰，配备了四门红衣大炮，另外还有十门佛郎机，另外三艘一号福船，每一艘两门红衣大炮，五门佛郎机。
二号福船都是两门佛郎机的配置，剩余的十几门，都被分配到三号四号福船上面，这些船只主要是当做运兵船来用的，防护能力并不强。
炮手们经过了这三四个月的实战，水平提高还是很明显的，很快就将火药炮弹装填好了，随时可以战斗。那些操控鸟铳，碗口铳，虎蹲炮，灭虏炮的士兵，也都做好的准备，迎接大战的到来。
看到一切准备就绪，耿仲明来到了船头，静静的等待敌人出现在射程之内。
“轰！”
当两支船队接近到三里多的时候，一阵白烟从敌人为首的站船上飘起来，随即一声巨响传来，很明显是敌人先开火了。
“大人，敌人开炮了！”石明雄有些恼怒的说道。
很明显，敌人一点讲和的意思都没有，见面就是干。
片刻之后，这一枚炮弹落在了一艘三号福船旁边两丈左右的位置，溅起了一阵水花，这么远的距离，这个精度已经很高了。
“我看到了，传令下去，将敌人的战船统统给我打沉！”
“这场战斗将会是不死不休，不把敌人消灭干净，我们都没好下场！”
耿仲明此刻仍旧是怒气冲冲，他都还没开火了，你尚可喜居然先发制人，那就看看谁的炮更厉害了。
“轰轰轰……”
“轰轰轰……”
一连串巨大的声响传来，耿仲明这边在开火，对面的明军战船也没有闲着，一门门火炮喷射着巨大的炮弹。
不过一轮炮击下来，双方没有一艘船被命中。
不过谁也没有觉得奇怪，因为这是很正常的，现在双方的距离还有三里，只有红衣大炮的实心炮弹才能打这么远，命中率相当的低。
第457章 干掉这些反贼
而且对方的红衣大炮明显要少很多，只有四五门的样子，加起来也就十几颗实心炮弹。
如果有哪一艘船被命中，并不是对方打的有多准，而是自己太倒霉了。
耿仲明和尚可喜的心思是一样，完全就是碰运气，万一能在正式接战之前，打中敌人一两艘船，必定能够鼓舞士气，让对方心生恐惧，有利于接下来的作战。
而这个时候，明军水师之中，一个俊秀的青年人，正也冷冷的看着前方，虽然看着年纪不是很大，但在这样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的沉稳，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
此人正是尚可喜，这一支明军水师的领导者。
在他看来，这耿仲明就是不自量力，竟然敢正面迎战，你这是找死行为，既然这么相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起来，尚可喜对耿仲明还算是比较了解的，当初他刚来到东江镇寻找父亲的时候，耿仲明就已经是游击将军了，比他父亲还要高一个级别，自己当时还曾在他麾下效力过一段时日。
耿仲明打仗确实有两手，不仅骁勇善战，而且在毛文龙军中还以狡猾多智闻名，经常能想出一些好办法，来对付鞑子。
后来追随原登莱巡抚孙元化之后，也被调派为巡抚标营参将，深受器重。
只不过，即使受到如此厚待，他居然还鼓动弟弟耿仲裕发动兵变，囚禁总兵大人，甚至最后他本人与孔有德同流合污，打开城门致使登州失陷。
这样背叛朝廷的人，真的是死不足惜。
你耿仲明在陆地上打仗确实还行，甚至能在鞑子手上过几招，但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你就是没了牙齿和爪子的老虎，量你再怎么扑腾，也没什么用。
别看你有七十多艘战船，有数量众多的火炮，但海战可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真以为有几条船，你就能在海上称雄？
就让我来教训教训，你这个背叛大明的反贼吧！
“传令下去，全体转向南，所有火炮调转到右舷！”
“都给我瞄准了打，干掉这些反贼，赏赐少不了你们的！”尚可喜淡淡的说道。
很快，尚可喜命令就被通过各种途径，传达了下去，而负责这些具体安排的，却是登州水师参将孙辉。
说起来，这孙辉和尚可喜都是参将，理论上来说不存在谁指挥谁，但现在的的情况确是，两人的地位却截然不同，这个时候，孙辉差不多沦为尚可喜的下手了，不过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得接受这样的事实。
毕竟现在他们还需要依仗东江镇存活，自家的港口登州水城丢了，顶头上司张可大也被叛军杀了，没什么可以依靠的。
无论是要补充人员，物资，还是粮饷，都需要黄龙点头才行，谁让这是人家的地盘，自己是寄人篱下呢？
而尚可喜则截然不同，他现在是黄龙的得力爱将，半年前还救过黄龙一命，权势自然很大，所以无论是水师调动，还是战斗指挥，都是由尚可喜来负责，他只有执行命令的份。
“轰轰轰！”
“轰轰轰！”
“轰轰轰！”
虽然船队在转向，但双方之间的炮战却并没有停止，随着一阵阵火光闪耀，一声声巨响传来，一枚枚弹丸被喷射出去，落入敌军船队之中。
虽然双方打得很热闹，但第二轮炮击的效果还是为零，炮弹飞过海面之后，基本上都落在了对方的战船附近，砸起一片水花，除了些许海水被溅射到船上之外，几乎没什么影响。
双方的距离在不断地拉近，而耿仲明看到明军船队开始转向，也做出了转向的命令，否则以船队的头对着敌人的侧面，完全是取死之道。
他虽然不精通海战，但这一点道理还是懂的，就像陆地上面的野战，火铳兵都是摆成宽大的正面队形，以最强大的火力设计敌人，若是另一边摆成纵队，后面的火力就没法使用，就会被对方压着打。
“轰轰轰……”
“轰轰轰……”
双方的第三轮炮击开始，依旧是只有红衣大炮开火，佛郎机的射程根本不够，更别提那些火铳和虎蹲炮之类的了。
兴许是距离更近的原因，亦或者是开炮的红衣大炮增多的缘故，这次双方都了战果。
明军的一艘三号福船被击中，飞溅的木屑砸伤了旁边好几个明军士兵，不过这样程度的炮击，对于三号福船来说，并不算致命的损伤，尽管船上产生了一阵骚乱，但很快就被平息了。
而耿仲明这边的损失，则要大一些，明军打出炮弹中，其中有两枚命中了同一艘船，而且是最小的四号福船，人员损失倒不大，但命中位置太关键了，两枚都在水线的部位。
两枚炮弹携带者巨大的动能，直接在船身上砸开了一个大窟窿，还会瞬间涌入了船上，士兵们和水手们甚至还来不及堵住窟窿，涌入的海水就淹没了半个身子。
站船上的士兵，大多不熟悉水性，还有些人上了船就呕吐，行动能力低了很多，以至于这个窟窿没有及时被堵住，涌入的海水让船体是去平衡，开始渐渐的倾斜。
这个时候，负责这艘战船的百总，果断的下达了弃船逃生的命令，但即使如此，最终获救的人也没有多少。
这艘船上的近百人，除了水手和少数几个士兵，几乎没有会水的，有些人直接就随着战船，沉入了海底，有些勉强找出一个木桶或者木板飘着，等待友军的救援。
但现在是交战时刻，双方的战船速度并不慢，想要救起这些落水的士兵，难度并不小。
“救命啊！”
“救命！”
“咕嘟咕嘟……”
那艘四号福船沉没的位置，就在旗舰的前进方向上，耿仲明甚至能听到一个落水士兵喊救命的声音，但这名士兵，并没能坚持到救援的到来，就失去了最后的力气，沉入了海里。
这艘战船的沉没，让所有军官的心底，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这才开战没多久，己方就损失了和一条船，上面的八十多名士兵和水手，最终得救的只有十几人。
死伤这些人对他们没什么，大部分都是经历过大阵仗，让他们忧心的，主要是源于对海战的不了解，还有很多人都和溺亡的士兵一样，不会水。
若是在陆地上，打了败仗还有机会逃走，这海里面打仗，战船一旦沉了，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既然已经开战了，就只能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好在他手底下有一票还算得力的将领，比如徐德功，陈绍宗，宋国辅等等，有他们坐镇各方指挥，耿仲明还是很放心的。
很快，双方的船队接近到了一里的距离，但航行的方向完全是反过来的，明军水师在朝着南边前进，而耿仲明则率领船队，朝着北方前进，只有这样，才能够更方便的战斗。
“传令下去，各船自由开炮！”
“都给我狠狠打，干掉一艘敌人的战船，立功的战船赏银三千两！”
“只要打的好，本总兵重重有赏！”
耿仲明大声喝道，王子登等人，也不断地将他的命令传达下去，炮手们也都铆足了劲，操纵着佛郎机和红衣大炮开火射击。
“轰轰轰……”
“轰轰轰……”
“轰轰轰……”
不足一里的距离，已经到达了佛郎机的有效射程，双方战船上的佛郎机，纷纷发出了怒吼声，两边的佛郎机数量加起来有一百余门，只看到漫天的弹丸在飞翔。
就像前面几轮红衣大炮的炮击一样，这些炮弹，也大多都落在水里，砸起一片水花，不过在如此庞大的基数之下，仍旧有少量的炮弹命中目标
“大人，敌军的火炮数量，比咱们要多啊！”
尚可喜旁边，一个名叫张建白的把总，低声说道。
尚可喜也发现了这种问题，但他没有丝毫的担心，仍旧是信心满满的说道“按照原计划行事，今天我要把他们全部留在这！让他们知道，背叛朝廷的下场！”
随着战斗的推进，明军方面的战斗素养，就体现出来了，基本上都是三四条船一起，集中攻击其中一条敌船。
就比如尚可喜所在的一号福船，还有旁边的两艘一艘福船，都将目标选定为耿仲明所在的期间，红衣大炮那巨大的响声，持续不断地在海面上响起，一枚枚弹丸朝着耿仲明的旗舰飞去。
五门红衣大炮，在加上十八门佛郎机的齐射火力，还是非常强大的，弹丸落在睡眠，砸起一片片浪花。
也不知道是有佛祖保佑，还是明军的运气太差，两轮排挤下来，耿仲明的旗舰居然完好无损，倒是明军的一艘一号福船，被命中了一发，损失了十来个人，但对船体没有致命的损伤。
“轰轰轰……”
“轰轰轰……”
“轰轰轰……”
但随着战局的继续推进，耿仲明这边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还算平稳的海面，浪居然越来越大，使得耿仲明这边炮兵的准头，开始迅速的下降。
之前的海面一直比较平稳，也几乎没有什么风，虽然有些颠簸，但和陆地上开炮的区别还不算很大，炮兵们稍微适应之后，还能应对自如的开炮。
但现在整艘战船都在随着海浪的起伏晃动，他们根本没法安心瞄准，准头是一降再降。
反观明军那边，毕竟他们是正规水师，不像耿仲明这边，绝大部分都是旱鸭子，他们已经习惯了在海浪的颠簸中作战，虽然海浪对他们也有些影响，但并不是很大。
不过现在双方的损失都不大，而且耿仲明这边，还是占据着优势的，他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突然之间，耿仲明感觉背后发凉，本能的低下了头。
作为打了一个十多年仗的人，他对危险的感知能力还是有一些的，尽管不清楚倒地是怎么回事，但这个感觉一向很准，多次在战场上救下自己命。于是他下意识的将身体压低，将头降低到船舷下面。
“嘭！”“嘭！”
片刻功夫，两声沉闷的声音传来，同时他感觉脚下一震，刹那间，他感觉后脑勺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震得他有些头疼。
等到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他才发现，身边的亲兵已经倒下了两个，一个直接半截身子没了，另外一个肚子上插着一根木头，向后看去，身后的船舱已经被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甲板上一片碎屑。
很显然，刚才又一枚炮弹，先是从亲兵身体中穿过，然后击中了船上的外壳，飞溅的木头将另外一名亲兵穿透，而刚才自己脑袋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应该就是一块木屑。
如果不是佩戴者头盔，或者是这块木屑并不大，可能他就不会继续安然的站在这里了，当然，他及时作出规避动作，也有一定的效果。
在他庆幸的时候，王子登来报，说下面的船舱被一枚炮弹击中，而且三名士兵当场阵亡，另有几人手上。
耿仲明的心顿时被提了起来，急忙问道“有没有进水？”
他最担心的就是船舱进水，如果补救不及时，很可能就像最开始那艘四号福船一样，漏水沉没。
“大人，敌军炮弹击中的位置，是在水线之上，所以并没有漏水！”
“那就好！”耿仲明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不过他并没有进船楼躲避，这炮弹的威力他也看到了，只要被击中，无论躲在哪都是没用的。
虽然耿仲明镇定了下来，但地下的士兵们，却有些慌乱了，本身就不熟悉海战，现在又差点死在敌人的炮击上面，不少人都产生了担忧的情绪，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不要惊慌！”
“继续开火，这只是敌人一时运气好罢了！”
“都回到各自岗位上，打完这一仗，所有人都有赏赐！”
“赶走乱跑乱窜，造谣生事者，立斩不饶！”
发现军心有些不稳，耿仲明连忙喝令道，并且派出几个亲兵，在整艘站船上巡逻，这个时候如果不稳住军心，胜算只会越来越低。
第458章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耿仲明忙着稳定军心的时候，尚可喜看着敌军旗舰被击中，又乱作一团，哈哈大笑的说到“看到没？这些旱鸭子就算有船，他还是旱鸭子！就挨了两炮，就换乱成这个样子了！”
“是啊大人，咱们一定能把他们全部消灭在这！到时候大人必定能够高升，副总兵之位指日可待啊！”旁边的张建白和附和道。
“少拍马屁了，加紧干活！这才干掉叛军一艘船，消灭他们还早着呢！”尚可喜淡定的说道。
现在双方加起来上百艘战船，一百多门火炮在开火，单单是瞄准地方的旗舰的火炮，都有二十几门，他也没法判断是哪一艘船命中的。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率先命中叛军旗舰，对于水师官兵来说，绝对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原本底下的士兵看到叛军战船这么多，心底还有些发憷，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轰轰轰！”
“轰轰轰！”
“轰轰轰！”
双方的炮手，都在以最快的速度装填，最快的速度发射。
耿仲明这边，短时间的混乱也被制止了，并且他为了提升士气，也想了很多办法，效果还不错。
而且打着打着，很多人也都发现了，第一艘战船的沉没，完全是他们运气不好，敌人两枚的炮弹，恰好击中水线的位置，才导致战船进水，最后沉默的。
可以说这一些都是巧合，两发炮弹都是十斤重的红衣大炮炮弹，挨炮的船却是最小的四号福船，而且一次挨了两枚，两枚的位置都那么巧，才会导致来不及堵住窟窿，最后沉没的。
也就是说，随便少一个条件，那条船都能够保住，他们也就没有那么担心了。
随后的炮击过程中，也不断的战船被敌人的炮弹击中，他们也击中了一些敌人的炮弹，但也没有再次出现战船沉没的情况，顶多就是人员伤亡。
而且也有两次水线被击中的情况，但很快就被堵住了，只是进了一些海水罢了，影响并不算很大。
于是，他们心中的恐惧一扫而空，全身心的投入战斗中，他们已经把这场战斗，完全当做是陆战的仗来打。
于是，在各式令旗的指挥下，一枚枚携带者巨大能量的飞向敌船。
这个时候，耿仲明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距离还是太远了，虽然两支船队的距离在佛郎机射程之内，但那些鸟铳，虎蹲炮之类的轻型火器，根本派不上用场。
虽然他们这边的火炮更多，但由于不适应在晃动中作战，所以并没有体现出什么优势，反倒是有一些劣势体现了出来。
所以，必须要拉近交战距离，让他们这边的其他火器，能够得到有效发挥。
而且，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可以利用巨大的人数优势，进行跳帮战，将敌船全部控制起来。
考虑清楚后，耿仲明下令道“传令下去，船队向东北方向偏斜，拉近与敌船的距离！”
在不断开炮的同时，七十余战船，开始了缓慢的转向，各艘战船上的水手，不断的通过草丛船帆来控制前进的方向，船上异常繁忙。
没过多久，整个船队，便呈现出一条整齐的队列，朝着东北防线前进，火炮也都集中到了右侧，以最大的火力对敌船射击。
与之相对应的，明军水师看到耿仲明这边如此动向，也觉到了他们意图，也开始了转向，由于他们这边的水手更加娴熟，在耿仲明完成转向之前，他们就完成了相应的动作。
这样以来，一支朝着西南，一支朝着东北，两支船队几乎是呈平行推进，只不过方向相反罢了。
双方的距离很快就拉近一百丈左右，而且如果继续接近的话，两条平行的船队甚至能拉近到五六十丈的距离。
而尚可喜看到这个情况，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这耿仲明果然是对海战一窍不通，真以为距离拉近了，你就有优势了？
“传令下去，给叛军来一次齐射！”尚可喜淡淡的下达了命令。
他们是专业的水师，而且作战经验丰富，指挥起来相当的顺畅，而且战船数量少，命令传达的更快
没过多久，明军水师中的炮声，就渐渐停息了。
耿仲明此刻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怎么这打的正激烈呢，敌人那边突然就安静下来了呢？
他拿起望远镜，看向对面的战船，发现敌人并没有什么损伤，火炮也都处于随时发射的状态，不知道玩的什么名堂。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敌人这是要齐射啊。
当初围攻莱州城的时候，这战术他玩的也不止一次两次，经常一次集中四五门，或者十来门火炮，对准敌人的某一门火炮，一起开火射击。
这样一来，命中率能够大大的提升，经常能够两三轮齐射，就打掉敌人的一门火炮，为进攻部队减轻压力。
敌人对着他们的战船齐射，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一轮齐射，就能打废掉一艘船，甚至和最开始沉默的那艘船一样，被击沉也不是不可能。
耿仲明也笑了出来，你以为就你尚可喜会齐射，我就不会？我要让你知道知道，谁的齐射更厉害！
“传令下去，敌人要齐射，咱们也齐射！让魏望侯，陈绍宗，徐得功，宋国辅，潘孝顺，连德成，各自选定一艘敌船，集中全部火炮，等到旗舰开火之后，全部一起开火！”
王子登现在算是传来官的角色，不过他对这方面做得得心应手，很快命令就被传达了下去。
接到命令之后，七十余艘战船，都渐渐停止了炮击。
七十多艘船一起齐射自然是不大可能的，这么多船，分布在这么大的范围，命令传达都需要时间，所以耿仲明的要求很简单，以各个指挥官所指挥的小集团为单位，展开齐射。
此时，海面之上，突然安静了下来，显得格外的诡异。
不过众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接下来将会是更加激烈的战斗。
但双方都没有停歇下来，佛郎机都趁着这个时间，将子铳清理干净，然后装填好火药弹丸，水手们也都在操控着战船前进，两支船队的距离，正在一步步的拉近。
“开炮！”
“轰轰轰……”
当双方的距离接近到七八丈，眼看时机成熟，耿仲明率先下达了开炮的命令，十门佛郎机，几乎是同一时刻，将炮膛内的弹丸发射出去。
不到一百丈的距离，几乎能够发挥出红衣大炮的全部威力，果然，一轮炮弹下去，有三发命中了尚可喜所在的旗舰，其中两枚砸到了侧面，不过也都是在水线之上，耿仲明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轰轰轰……”
“轰轰轰……”
“轰轰轰……”
这不过只是开始，其他几个将领统帅的战船，也都展开了齐射，阵势相当的威猛，一时间炮声震天。
待到旗舰上面的硝烟稍稍散去，耿仲明拿起望远镜，查看这次齐射的效果。
最大的战果，就是消灭了一艘一号福船。
敌人的其中一艘一号福船的主桅杆被打断了，主帆也跟着掉落了下来，接下来虽然还有行动能力，但速度连正常情况下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很难跟上大部队作战了，可以说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可惜的是，这不是敌人的旗舰，如果是敌人的旗舰，敌军的士气毕竟大损，耿仲明会直接下令转向，跟他们玩跳帮战。
除此之外，还有两艘二号福船被命中率，不过没船体结构有受到什么致命的损伤，倒是人员损失不少。还有一些三四号福船被命中，也只有一些人员损伤。
对于目前取得的战果，耿仲明还算是比较满意，敌人一共三艘一号福船，现在就剩下两艘能够继续参与战斗了。
片刻之后，明军水师的齐射也开始了，相比于耿仲明这边的齐射，明军的齐射显得更加的齐整。
但耿仲明明锐的感觉到，这次明军的齐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随即他反应了过来，这不是散弹的声音吗？
就像前一次一样，他本能的蹲了下来，并且不顾形象的朝前爬去，躲在了船舷后面。
片刻之后，一大片弹丸，犹如雨点般撒落下来，就像是一阵冰雹落下，同时伴随的一阵惨叫声，由于他这个位置有船舷的防护，算是一个死角，安然无恙。
但亲兵却倒下了三四个，幸运的是，这只是一门火炮的散弹量，敌人其他的火炮应该都打偏了，如果全部落到他们这里，估计伤亡起码得增加十倍。
他的庆幸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发现附近的两艘船上，都躺满了人，有些人正在发出凄厉的惨叫，有些人则已经没有了声息，鲜血流了一甲板。其他船只，伤亡肯定也不小。
“轰轰轰……”
“轰轰轰……”
随后，双方又开始了第二轮齐射。
然而这个时候，海浪更大了，再加上刚才敌人的散弹造成了大量的炮兵伤亡，其他炮兵的心理多多少少也受到了影响，而且没来得及换散弹，战果相当的有限。
反倒是明军的这一轮齐射，造成的伤亡比前一次更大了，其中两条三号福船，上面几乎都没有什么活人了，就是有，这个时候也多在船舱里面，不敢出来。
依照他的估计，敌人这两轮齐射下来，他们至少伤亡了四五百人，而他们给敌人造成的伤亡，估计连五十人都没有。
很快，敌人的火炮，又打出了第三轮齐射，因为炮手的损失，耿仲明这边的第三轮还没来得及打出去。
听着敌人的散弹不断地砸下来，不断地有人被击中，然后发出剧烈的哀嚎，耿仲明的心也被揪了起来。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交战，他不得不承认，敌人是真正的水师，他们只不过是上了战船的陆师罢了，一次是巧合，这么多次就绝对不会是巧合了。
渐渐的，他的心头萌生了一个念头：撤退！
趁着这个时机，撤退回登州或者黄县去！
既然打不过，留下来也只有送死的份，现在这海浪和海风已经成为了敌人的助手，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战胜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
继续纠缠下去，就算是运气好，最终打赢了，也是一个惨胜。
之前为刘泽清和王道纯围困的时候，他如果强行突围，还是能够做得到的，但能够带出来的兵马，估计连一成都不到。
为了尽可能的带更多的兵马出来，他才选择了走海路，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麾下的兵马，受到巨大的损失。
但就这么白白的逃跑，他又有些不甘心，尚可喜杀了他弟弟，还让他又损失了这么多部下。
而且无论是战船还是兵力，都远远胜过明军一头，就这么跑了，明白着是告诉麾下将士，他打不过尚可喜，以后再要想着找尚可喜报仇，难度肯定要比这一次大的多，而且面子上也过不去。
“将军，咱们还是不要与敌人纠缠，赶紧撤退吧！”王子登也看出了耿仲明的纠结，连忙劝解道。
“将军，咱们是真的打不过啊！”
“是啊，将军，咱们毕竟不是专业的水师，打不过没什么可丢人的！赶紧下令撤退吧！”
“将军，现在敌人还没有靠近，咱们刚好趁机撤退，如果再迟疑下去，想撤都撤不了了！”
耿仲明的周围，王子登，吴明雄等一众军官，纷纷表达了撤退的意愿。
思虑再三，耿仲明也无奈的做出了决定“撤退吧！”
“传令下去，全速前进！在黄县港口登岸！”
说实话，他也被明军水师打怕了，这场战斗还不到半个时辰，他就两次差点被敌人干掉，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
底下的士兵，本身就对大海充满了恐惧，而且不适应船上的颠簸，现在被敌人压着打，指不定会不会干出阵前反戈的事情，旗舰上有亲兵可以镇压，其他船上可就说不定了。
既然部下们都给台阶下了，那就直接撤退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尚可喜，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拿你和你全家祭旗！”
随后，全部的战船，继续朝着东北方向全速前进，而明军战船这个时候刚刚与他们错身而过，想要继续追击，必须要先调转航向，那个时候耿仲明就已经与他们拉开距离了。
“大人，叛军逃跑了！咱们要不要追击？”看到耿仲明直接加速逃离，旁边的张建白，一脸焦急的说道。
尚可喜却一点都不着急，很淡定的说道“你急什么？这一片大海，都是咱们的天下，他们还能跑到哪去？”
第459章 水雷
整个撤退的过程中，明军水师和耿仲明船队之间的炮战依旧没有结束，不过随着距离的逐渐拉大，发射出去的炮弹几乎也没什么效果了，大部分都落到了海里。
等到脱离明军火炮的射程之后，耿仲明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重新查看这次战斗的损失。
除了一开始沉没的那艘四号福船外，没有其他的战船再沉没了，不过他带出来的船，还是少了六艘。
根据其他战船汇报的情况，其中两艘是船帆被打烂太多，或者桅杆被打坏了，剩下的战船都是人员损失太大，没有足够的人手将战船开走，落在后面了。
至于这些船的结局，肯定都是被敌军俘虏的结局。
不过这点损失，耿仲明还是能够承受的。
当初选择走海路撤退，他就算到有一定的几率与明军水师遭遇，而且也估算过损失，只要最后能带着四十艘战船回到登州，他的撤退行动就算是成功了。
只是他有些搞不明白，这尚可喜是怎么出现的这么及时的，按照他们来堵截自己的位置推算，几乎是自己出发的同时，他们也从场长山岛和沙门岛的停泊点了。
思来想去，他觉得可能是出了内奸，有人去告密，单单用巧合，根本没法解释尚可喜出现的时机。
当时不断地有人叛逃，二十四日一天，就有接近三百人叛逃，二十五日一直叫交战，人数虽然少点但也有几十个，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一般情况下，正常人都是选择走陆路去告密的，谁能想到会有人从海路逃走，出去告密啊。
耿仲明突然觉得，确实有必要整顿一下兵马，截止目前出现的太多事情，可以说都是内奸搞出来的。
当初大肆招兵买马的时候，几乎是来投的他都收了，宁滥勿缺，搞得现在局面这么被动，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他可不想以后再次落到这样的境地。
不过现在这些都是登陆之后的事情了，现在距离黄县港应该不到四十里了，再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能登陆了。
一旦到了陆地，可就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了，尚可喜在海里面再能耐，还能在陆地上翻天不成？
不过加速逃离的时候，耿仲明并没有放松下来，不断地派人关注着后面的情况，
让他有些奇怪的是，尚可喜虽然掉头来追赶他们，但速度明显不是很快，一点也不像是要来追击的样子，反倒是不慌不忙，以正常的速度跟过来，双方的距离也在越拉越大。
虽然弄不明白尚可喜想要做什么，但只要他继续这样，就能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自己也就更加安全了。
“大人，前方海面上有些奇怪的东西！”王子登突然喊道。
耿仲明急忙来到船头，赫然发现，前方的海面上，漂浮着一些箱子一样的东西，
而且数量不少，光能看到的，估计就有一百多个，最近的距离我们只有不到五十丈的距离。
“不好！是水雷！”耿仲明有些惊恐的喊道。
王子登有些疑惑地说道“水雷？”
耿仲明点了点头，解释道“是水雷没错，当初听参加过万里朝鲜之役的老兵说过，当时在与倭寇的海战中用过，经常能直接炸沉倭寇的战船！咱们可一定要小心了！”
“大人，那咱们怎么办？”
“传令下去，这些都是水雷！全体战船注意规避这些木箱子，只要不撞上问题就不是很大！”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说罢，便匆匆离开，去指挥传令兵和司号兵了。
随着一阵阵号角响起，还有一支支挥动的令旗，各艘战船都开始了转向，不过幅度都不打。
各艘船的指挥官也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纷纷扯着嗓子，不断地下达着命令，同时派出一部分人手，专注于观察海面的情况，以免出现接近水雷而没有发现的情况。
船队距离雷区还不到一百丈，这个距离想要避开这一片雷区，基本上是不可能了，不过水雷之间还有些距离，只能从水雷的间隙中穿过。
说起这水雷，其实并不是最近才出现的，早在嘉靖年间，大明官军就用过这东西对付倭寇的海船。
当时倭寇屡屡进犯，偏偏当时南方的大明水师战船不够多，同时大明的海岸线过于漫长，倭寇一般乘坐的小船，可以在任何地方登陆。
大明水师难以有效的应对来犯倭寇，堵住东头，倭寇从西头登陆，防不胜防。
在这种情况下，就有人想到了用陆地上使用的地雷，应用到海上，来对付来犯的倭寇。
于是就有武将，按照地雷的样式，用木箱做雷壳，油灰粘缝，内部装填火药，其击发装置用一根长绳索连接，下面的绳索连接铁锚，控制深度，由人拉火引爆，称之为‘水底雷’。
同时，木箱下面坠着三个铁锚，控制雷体在水中的深度，避免被倭寇发现。、
万历十八年，又出现了一种漂浮的水雷，不需要把水雷沉入水中，而是漂浮在海面上，上面以燃香为定时引信，待到烧完，就可以引爆漂雷中的火药。
此外，还有其他几种不同类型，不同型号的水雷，不过都有各自的优缺点。
到了天启初年，这些水雷都被做了改进，引爆方式都变成了触碰。
在水雷内部放置四个引药锅，同时装入引药，而且引药的旁边装有铁皮，有四根连杆沿着四个方向伸出外面，内侧一段装有火石。
只要有船只经过，触碰到了水雷外面的连杆，连杆就能推动另一端的火石撞击铁皮，从而产生火花，将引药锅内的引药点燃，从而引燃内部的数十斤火药，里面的火药爆裂开来，对战船造成打击。
这种触控水雷的优点就相当的明显了，只要获知了敌人的前进路线，在相应的航路上撒下一片水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无需人手亲自去操控，只要船队来了，就必定躲不开这个雷区。而且漂浮在水面，一旦水雷爆炸，就能在船只水线的位置撕开一个大口子，使得海水涌入，船只最终沉没。
耿仲明现在已经非常的肯定，军中一定出现了内奸，否则敌人不至于连他的行动路线都知道
这可是大海，不是陆地，可选择的路线很多，偏偏这一片水雷，就出现在航线的正前方，他可不认为这是巧合。
这个时候，他正在紧紧地盯着前方的海面，根据这些水雷的大小来判断，里面的火药应该在五十到六十斤左右，最多不超过七十斤。
虽然他这艘旗舰是一号福船，依照海面上水雷的威力，估计就算引爆一枚，也不足以造成致命的伤害，但他海市不敢大意，毕竟这只是推测。
忽然间，海风变得更加猛烈了，这些原本只是轻微移动，或者压根就没动的水雷，居然还是集体偏移。
其中两枚，居然漂浮到了耿仲明这艘旗舰的前方，而且依照战船目前的速度，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要撞上了。
耿仲明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快，转向，前方有水雷，赶快转向！”
水手们拼尽全力操控战船，试图规避这两枚水雷，奈何时间实在是太短，只躲避掉了一枚水雷，另一枚水雷，注定将要与战船撞在一起。
耿仲明眼看着即将撞上，连忙蹲了下来，并且稳稳的抓住桅杆，试图以此来抵抗爆炸的冲击。
然而，等待了好一会，预想中的巨大爆炸声和震动并没有传来，但耿仲明并没有立马起身，而是继续等待了一阵子，才起身查看情况。
果然，战船依旧是完好无损，看样子那枚水雷并没有爆炸。
这个时候，魏望侯过来汇报“大人，刚刚那枚水雷并没有被引爆，票到后面去了！”
“真是万幸啊！但还不能掉以轻心，穿过这片雷区我们才算安全，让大家都加把劲！尽量避开水雷！”
这次确实是他们的运气好，这一枚水雷确实是撞上了，但却没有被引爆。
就像孔有德选择用原始的引线来引爆地雷，而没有选择用触控地雷一样，触控水雷和触控地雷有着一样的毛病，那就是它们就是触发率并不高。
因为触控引爆装置太过精巧，所以只要其中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就可能没法引爆，所以并不是每一次触碰，都能够有效的引爆。
而且这是在海中，还会有水雷密封不够严密，海水浸湿火药的情况发生，所以引爆率估计只有四成左右，绝对不超过五成。
虽然耿仲明所在的旗舰安然无恙，但不代表所有的战船都这个运气。
一共一百多枚水雷，如果没有这突然加大的海风，使得这些水雷的位置发生改变，全部安然通过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每一枚水雷的之间的空隙都那么大。
不过恰恰是因为这海风，使得很多船来不及重新调整方向，有不少船只都撞上了水雷，还有些水雷直接被风吹着撞上船侧身。
尽管引爆率只有不到五成，但这么大的数量，仍旧有水雷的引爆装置被触发，进而点燃里面的火药，轰然炸响。
“轰隆……！”
一艘三号福船，因为躲避不及，直接撞上了一枚水雷，而这一枚水雷，直接被引爆了。
然后水雷爆炸所产生的巨大力量，直接将穿透炸的抬起了一段，然后又重重的摔落下去，爆炸所产生的水花冲天而起，将站船上面的士兵都淋成了落汤鸡。
但结果远不止如此，这水雷对船体的损伤，远大于红衣大炮的炮弹，一发炮弹也不过用了三斤的火药发射，而一枚水雷里面的火药，最少也有五六十斤。
从旁边的站船上看去，就能发现这艘战船的水线部位，直接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海水顺着这个缺口，汹涌的灌了进去，里面的船员肯定也被这爆炸震死或者震伤了。
就算他们都没事，想要填补这个缺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个巨大的缺口足足有六七尺宽，可不像红衣大炮砸出来的一尺都不到的缺口。
就这样，巨量的海水快速涌入船内，这艘倒霉的战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向前倾斜，没过多久，船头已经没入水中。
上面的士兵和水手，就如同下饺子一般，纷纷掉入海中，拼命的呼救，希望其他战船能够搭救自己一下。
然而这个时间，没有那一艘船会停下来救援他们，这些水雷还在海风的吹拂下，不断的移动，不赶紧离开这个地方，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和他们一样的境地。
“轰隆……！”
“轰隆……！”
在逃离雷区的过程中，仍旧有战船接触到地雷，从而使其引爆。
每一发引爆的地雷，都仿佛重重的拳头，锤在耿仲明的胸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终于，一刻钟之后，所有的战船，都通过了这一片雷区。
耿仲明这个时候，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再有差不多一个时辰多一点，就能赶到黄县港口了，只要停船靠岸，尚可喜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听着王子登汇报的损失情况，他对尚可喜的仇恨又加深了一些。
虽然大部分船都出来了，但又一艘二号福船，三艘三号福船，两艘四号福船，一共六艘战船触雷沉没。
另外有包裹一艘一号福船在内的三四艘战船，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虽然没有沉没，但里面仍旧是进了不少水，航行速度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呜-呜-……”突然，一阵望的号角传来。
望台上面的士兵朝下大吼道“大人，前方又发现不明战船，数量在三十艘上下！”
“妈的，这尚可喜果然还有后手！”耿仲明暗骂一声。
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之前就担心敌人还有埋伏，没想到还真有。
看来这尚可喜早就做好了完备的计划，就等着自己上钩呢，偏偏自己没有察觉到他的企图，陷入了如此艰难的境地。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耿仲明然后大吼道“传令下去，全体准备迎敌！”
第460章 链弹
前面的担心被应验了，局面变得相当的不利。
之前尚可喜带着三十多艘战船，他就打的很吃力，没占到什么便宜，还损失了六艘船，至少五百人。
现在又来三十来艘船，而且自己刚刚挨了一轮水雷，又被击沉了五艘船，虽然全部都是三号四号福船，但上面可是有着五百多士兵的，对士气打击极大。
在这种没有兵力优势，又是海战这种己方不熟悉的战斗，硬拼只有全军覆没的结局。
怪不得尚可喜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追赶，原本早就算好了这一切啊，知道自己逃不掉。
可以说，现在的局面比被围困在虎山还要糟糕，那个时候拼死突围的话，还能带着几百甚至两三千兵马跑出去。
但现在，如果处理不好，哪怕只有一丁点的食物，可能包括自己在内所有的人，都得下海喂鱼了。
尽管事态如此严峻，但耿仲明不是一个悲观之人，他并没有打算放弃，而是极速的转动脑筋，寻找解决目前困局的办法。
现在看来，与尚可喜和谈这一条路是走不通了，就算自己放下仇恨，表示愿意重新归顺，他肯定也不会答应。
他花了这么大的心思进行布置，目的不就是为了将自己一网打尽吗
现在自己与他同归于尽的实力都没有，他根本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从他刚刚碰面就直接攻击就能看出来，他压根没有谈判的打算。
这个时候，望台又传来新的消息“大人，敌人的战船打的是两种旗号，一个是李，一个沐！目前距离咱们只有五里了！”
很显然，前面这一支水师的指挥官，就应该就是东江水师游击李维銮，还有登州水师另外一个参将沐群了。
这两个人耿仲明都打过一些交道，虽然不是很熟，但对他们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沐群是张可大系的将领，原本张可大在的时候，他就跟耿仲明，李九成，孔有德这些东江系的将领不和，矛盾重重，如果不是孙元化压着，绝对会发生火拼。
而李维銮和尚可喜一样，虽然不像尚可喜那样与耿仲明有着深仇大恨，但双方的关系也不咋地。
原本毛文龙在世的时候，李维銮并不怎么受重视，后来毛文龙被袁崇焕矫诏杀了，黄龙从关宁军调任东江总兵，李维銮是依靠黄龙才坐上高位的，自然是对他言听计从。
所以，通过稳住假意与他们谈判，趁机逃脱的计划，看来也是行不通了。
“传令下去，全体转向北方！”
既然暂时想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那就先避免跟敌人交战，先撤退再说，大不了边跑边想办法。
王子登有些迟疑的问道“大人，北方可是关宁军的地盘啊，他们对咱们成见深着呢，咱们去了恐怕讨不着好啊！咱们真的要去北边吗？”
“那你说，现在不先往北边去，还能往哪去？”
王子登想了想，准备说什么，又沉默了下来。现在的情况，也只有先朝北边去一条路了。
前面有李维銮和沐群，后面是尚可喜和孙辉，尽管对面的战船加起来勉强和他们持平，但人家可是专业的水师，他们只不过是一群上了战船的旱鸭子罢了，对海战并不在行。
刚刚和尚可喜大战一场，一点便宜没占到，还丢了六艘船，又被他们埋设的水雷狠狠的炸了一通，士气低迷，硬拼就是找死。
至于强行登陆，根本就不现实，他们乘坐的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战船，但最小的也是四号福船，没有合适的港口，直接就回搁浅在海滩。
然而大部分人都不会水，后面敌人的两支水师一起夹击，这一万多人，估计大半都会葬身海里或者敌人的炮火之下了。
于是，耿仲明率领着船队转向北方，试图脱离敌人两支水师的追击，而敌人的两支水师船队，也都做出了相应的动作，开始转向追赶。
尽管耿仲明下令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但敌人也是穷追不舍，双方在海面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
敌人对战船的操控能力，远远高过他们，航行的速度也比他们更快，所有双方的距离，在不断的缩小。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进到了两里左右，而且还在进一步拉近之中。
“轰轰轰……”
就在此时，位于右侧的敌军水师，前面的几艘一号福船，突然开炮了。
用火炮和莱州城守军对轰了三个多月的耿仲明，此时对各种火炮，各类炮弹射击的声音了如指掌，他明锐的察觉到，这次炮击的声音明显不同，不是常用的实心炮弹或者散弹，也不像是开花弹。
不过耿仲明还是做出了规避动作，以免再像前两次一样，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随后，他看到了敌人发射出来的炮弹，相当的怪异，那是两个实心铁球，通过一个铁链一样的东西连在一起，在空中高速的旋转，朝着耿仲明的船队飞驰而来。
“不好！大人，这是链弹！”魏望侯惊呼一声。
魏望侯话音刚落，其中一枚链弹，砸到了右侧的一艘二号福船上面，飞进了一群正准备开炮的炮兵当中。
顿时，耿仲明看到了一片恐怖的景象，只见两枚炮弹之间的铁链，直接扫向了炮兵，直接贯穿了前面的三个炮兵，那三个炮兵的身体就像是被砍刀劈过一样，断成了两截，上半身直接落进了海里。
而且这一枚链弹并没有停下脚步，虽然没有将后面的炮兵也切成两段，但依旧深深的嵌入了两三个炮兵的身体，然后两个铁球开始围绕着剩余的几个步兵旋转，饶成了一个圈。
最终两个踢球，重重的砸在一个倒霉蛋的背后，直接讲他的背部砸的凹陷下去，一口鲜血被喷了出来，很显然是肋骨被砸断，刺破了肺部。
然后这被铁链绑在一起的七八个士兵，重重的摔倒下去，侥幸存活的，肯定也没法作战了。
旁边的炮兵和水手，都惊恐的看着这一幕，眼中充满了恐惧和茫然，尤其是那三具只剩腰部以下的尸体，在他们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们从没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
“这……这就是链弹吗？”耿仲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对于链弹，其实他在登城里面见过，当时孙元化派人铸造了一些，不过是专门用于海战的，耿仲明作为一个非水师将领，对于这些链弹的效果并不了解。
依稀记得，当初孙元化说过，这链弹还是海战的利器，对付地方战船的效果极佳。现在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另一边，明军水师的战船上，两个将领正在通过望远镜，观察这一轮炮击的效果。
“沐老弟，这链弹果然名不虚传啊！”李维銮拍着沐群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还是老哥你的炮手打得准啊，才能把这链弹的威力发挥出来！有这么多链弹，这叛军想要逃跑都逃不掉了！”沐群也奉承道。
虽然沐群是参将，李维銮只是游击将军，但他一点都不敢托大，在李维銮面前，表现的像个下属一样。
谁让他跟孙辉一样，基本盘没了，都是寄人篱下，而李维銮和尚可喜一样，都是黄龙的得力干将呢！
不过他的话并不完全是奉承，东江水师作战经验比登州水师要丰富，炮确实打的更好，而且这链弹的威力，也超过了他的预期，因为之前他也没有在实战中用过这链弹。
说起这链弹，和水雷不一样，其实并不是大明原本就有的东西，而是佛郎机人带过来的技术。
其实链弹的制造并不复杂，就是用锁链将2个比炮膛口径要小的实心小炮弹串联在一起，发射后一颗炮弹会拖着另一颗炮弹离心甩动飞出去。
主要目的是限制敌人战船的行动能力，达到瘫痪敌舰的目的，而且还能杀伤敌军船员，以便顺利夺取敌船。
如果链弹能够打到敌人的船帆上来，就能在船帆上撕开一个大大的口子，而不是像实心炮弹一样，只能打出一个洞，如果运气更好一些，直接将锁具撕坏，或者把整个桅杆打断，直接就能让敌舰停止前进。
而且飞速旋转的链弹，还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敌人切开，哪怕是穿着盔甲，在这东西的面前也无济于事，就像刚刚被切割的三名炮兵一样。
虽然优点有很多，但缺点也不少，首先便是命中率的问题，因为链弹的不稳定性，使得命中率远远不及实心炮弹。
链弹的射程也要比实心炮弹短一些，所以必须要用威力足够强大的舰炮来发射，连千斤佛郎机都无法胜任。
而大明朝在战船和舰炮上面的发展比较迟滞，已经被西方甩开了一大步，现在能够发射链弹的火炮，也只有这红衣大炮了。
孙元化主政登莱之后，请了不少佛郎机的工匠，其中就包括这链弹的铸造，不过作为头号敌人的建奴，并没有能力建造大型战船，所以这些链弹也没有了可以检验的地方。
虽然需求不多，但还是铸造了一批，用于装备登州水师，当初张可大坚守水城，下令孙辉和沐群率领水师逃走的时候，他们就把能带的都带上了，包括这些链弹。
现在敌人根本不敢应战，一味的逃跑，对他们没什么威胁，沐群就建议李维銮，将这些佛郎机人吹的神乎其神的链弹，拿出来对付叛军的战船，试试效果，李维銮也同意了。
现在看来，效果是相当的不错，仅仅一发命中，就干掉了超过十个敌人，如果是实心炮弹，恐怕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传令下去，继续用链弹攻击敌人，你亲自指挥！留下一百枚备用，其他的全部打光！”
“全体战船，继续加速追赶敌军！”
“明白！”
当初在登州铸造的链弹，一共有近千枚，不过他们吃的比较匆忙，并没有把全部的链弹带上，一共也就带了六百枚左右，不过这些数量，已经够用了，开炮的也只有五门红衣大炮，足够打上好一阵子。
于是，在沐群的指挥下，五门红衣大炮纷纷装填链弹，然后将这些链弹，统统射到逃跑的叛军战船上面。
虽然链弹的准头极低，但在持续不断的轰击之下，大概在第四轮炮击的时候，又有两枚链弹，呼啸着飞向一艘三号福船。
“刺啦！”
一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响起，原本被海风吹的鼓鼓的船帆，突然之间被撕裂了，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这艘福船的航速，慢慢地降了下来。
“可惜了，我瞄准的是敌人旗舰的！”
“是啊，真倒霉！要是把敌人期间的船帆给打掉，抓到叛将耿仲明，这么大功劳，咱们几个兄弟，怎么说也能当个百总啊！”
“不过一艘三号福船也好，这功劳也不小了！”
“加把劲，继续打敌人的旗舰！敌人跑不快，咱们总有机会打中的！”
看到这一幕，明军战船上，几个操控大炮的炮兵，一边清洗炮膛，一边为没有击中敌军旗舰赶到惋惜。
被击中的那艘三号福船，原本是位于中间靠前的位置，慢慢的掉队到了后面，不久后又被整个船队甩开，注定是要被俘获的命运。炮兵们也懒得在它身上浪费力气。
而此时耿仲明的内心，正如这逐渐翻腾的海面一面，一片惊涛骇浪，这链弹真的是太恐怖了。
虽然前面那次海战，也有两艘战船桅杆被击中，不得不抛弃，但眼前的情况也不一样，船帆的面积，可远远要比桅杆大得多，也更容易被击中，他很担心，自己这艘期间，如果船帆被敌人击中他该怎么办。
“传令下去，红衣大炮都给我装散弹！”
“炮口都给我仰起来，给我狠狠的轰击敌人！”
“佛郎机都给我装填实心炮弹，全力开火！”
他知道，被动挨打是不可取的，只有反击才是最好的办法，敌人肯定要躲避炮击，从而减慢开炮速度，自己的期间中炮的几率也就小得多。
第461章 双岛
明军的战船再不断的抛射着链弹，而耿仲明的战船，也在不断的朝着明军战船喷射散弹和实心炮弹。
双方的战船，都在朝着北方奔驰，耿仲明想要带着船队脱离敌军的追击，而李维銮这边，也紧跟着耿仲明的行动，不断地拉近距离，以便让链弹，能够更好的命中。
耿仲明这个时候心情极度糟糕，局面真的是越来越不利了，这么打下去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但他现在有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逃过追击。
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是，尚可喜还远远的落在后面，理他们还有六七里的距离，暂时不用承受更多的攻击。
明军这边，看到单单是链弹的攻击，效果太慢，所以上面的佛郎机，也都纷纷开始射击。
实心炮弹打在站船上，木屑四散飞溅，对周围的士兵和水手造成杀伤。升腾而起的硝烟，也在这越来越大海风下，被快速的吹散。
突然，敌人的一枚链弹，击中了一艘四号福船的桅杆，巨大的威力直接将这根桅杆打断，然后风帆纷纷掉落下来，而这艘船的速度，很快就降了一大截，和之前哪一艘一样，摆脱不了被俘虏的命运。
“又干掉了一艘，真的是佛祖保佑啊！”
“大家在加把劲，李将军说了，击沉或者瘫痪一艘敌船，赏银一千两！”
“一千两银子，真的是发财啦！”
李维銮带领的战船上面，炮兵们此刻是欢声雷动，都为这一次命中感到高兴，至于后面的那些话，自然是提醒李维銮，别忘了他们的赏银。
而李维銮也不跟他们计较，直接按照当初的赏格，派人将两千两银子抬了上来，就放在击中敌船的那两门红衣大炮后面，这些银子直接就归属于那些操纵大炮的炮兵了。
说什么为国尽忠，杀敌报国之类的话，对于这些大头兵没有什么感染力，只有真金白银，才能真正的打动他们。
当兵在他们看来和种庄稼差不多，拿钱干活罢了。只不过当兵要做的就是杀敌，但风险有很高，随时都有可能被杀，所以对于钱财看的更加重要。
这些银子抬上来之后，其余的炮兵就更加的卖力了，一门大炮二十人，干掉一艘敌船，没人能分到五十两银子，相当于他们三四年的军饷，谁能不心动？
一时间，明军士气大振，不断地朝耿仲明的船队倾泻着炮弹，耿仲明这边的还击也很猛烈，这个时候不卖力，就等于不要小明了，谁都不愿意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海面上充斥这各种型号，各种类别的弹丸，犹如雨点般落下，双方的战船都不断地被炮弹命中，船员和士兵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
在加上一直在以最好的航速航行，而且海风变得越来越猛烈，双方的航速，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下降，耿仲明没有拉开与敌人的距离，但明军也没能拉近距离，双方就不断地在这一里多的距离，开炮对轰。
这场海面的追逐战，一直持续了接近两个时辰，然而最终结束这场战斗的，既不是耿仲明，也不是李维銮或者尚可喜，而是老天爷。
从第一次与尚可喜接战过后，海面原本带着丝丝凉意的微风，就开始慢慢变大，但并没有达到影响战局的程度。
但随后的海风，依旧在逐步增强，而且海浪也更大了，以至于耿仲明原本能够安全的通过雷区，结果水雷被海风吹拂着不断地移动，害得他还损失了几艘船。
随后追逐战过程中，海风在不断地增大，海浪也变得越来越汹涌，天空中的云层，也变得越来越厚。
乌云笼罩着天空，眼前一片昏暗。只在闪电时才划出一线亮光，扫去昏暗带来的沉闷。但闪电过后，接着便是隆隆的雷声，那雷声好像从头顶滚过，然后重重地一响，炸了开来，好怕人。
每当一道闪电出现，炮兵们都不由得捂住了耳朵，因为这惊雷声实在是太大了，仿佛就在他们的头顶炸响一样。
差不多快到末时结束的时候，天空已经变得黑沉沉的，就像那砚台里面的墨汁一般，耿仲明拿着望远镜，也只能勉强看到敌军战船的大致轮廓。
不过双方的交战还是没有停歇，反正这么远的距离，火炮的命中率本来就很低，只要知道敌人的大致方向，直接开火就是，打中了是运气，打不中也不亏。
到了申时，黄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大在船上劈啪作响，刚刚还只是乌云密布，转眼间雷电交加、狂风暴雨。
此时，双飞的炮击都听了下来，因为这巨大的狂风和暴雨，直接吹散或者浸湿了火药，就算他们想要发射，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所有的战船，无论是耿仲明的还是明军的，此刻都被巨浪和狂风吹的东倒西歪，出现不同程度的倾斜。
原本对于水手和士兵最大的威胁，来自敌人，但现在他们的威胁，却来自于这恶劣的天气。
所有的水手，都在各自的军官驱使下，不停地操控着船帆和船舵，士兵们也都忙着固定火药和兵器。
以免战船的摆动，让这些杀敌利器，成为杀死自己的工具。
每一个军官，都在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催促着，尽可能的让战船保持稳定，避免倾覆的威胁。
“噗通！”
突然之间，一艘三号福船，因为来不及应对突然转向的狂风和巨浪，直接被掀翻了，上面所有的人，都掉到了海里，在如此恶劣的天气环境下，他们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全体降帆！在这么下去，咱们都要掉到海里喂鱼！”
耿仲明大吼道，试图让命令传达到其他的战船上，但此时巨大的雷声和风浪，使得他的命令根本传不远，只有邻近的一些战船，能够听到命令，然后依次传递下去。
但并不是所有的战船都收到了命令，因为现在的局面实在是太糟糕了，所有的军官都忙于自己战船的事物，根本无心关注其他地方，命令得不到有效的传达。
于是，很快又有两艘战船，抵挡不住巨大的风浪，相继倾覆，水手和士兵无一幸免。
另外还有三艘战船，桅杆直接被扯断，索性没有发生倾覆，不过风浪技术之后，估计也没什么行动能力了。
差不多半刻钟后，几乎所有的战船都把帆降了下来，翻船的情况基本上没有再发生了。
但现在这些巨大战船，在这狂风和巨浪肆掠的海面上，依旧像是一片书也一样，在这猛烈的大风和浪潮中，乘风飘流，听任命运和狂风的摆布。
他们现在可以说什么都做不了了，风把他们吹到哪里，他们就只能到哪里。
而且风向也在发生持续的变化，最开始的时候是从西北方向刮过来的，接着又转向东南，一刻钟之后，又转向了西南方向，几乎每时每刻，风向都在发生着变化。
随后的三个多时辰里面，几乎一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有些人因为船上的火炮没有固定住，在风浪的驱动下，直接被火炮咋成了肉酱，有些人因为没有抓牢，直接掉到了海里。
船上所有的人都惊恐万分，担心被巨浪吞噬，被狂风吹到海里，都试图在这巨大的风浪之中，保住一条性命。
兴许是渤海湾是内海的缘故，这样的风浪并不像大洋上的暴风雨一样，持续数天甚至数十天，差不多三四个时辰之后，风浪总算是开始慢慢减小。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场猛烈的暴风雨，才最终平息了下来，重归平静。
不过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众人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但这都不重要，劫后余生的喜悦，直接冲散了这些烦恼，他们现在都在庆幸，都在欢呼，自己能够在这场暴风雨中活下来。
很快，所有的站船上都燃起了烛火，耿仲明有些悲怆的发现，战船的数量，只剩下四十多艘了。
去掉被明军击沉或者俘获的战船，他们依旧有十多艘战船，在风浪中沉没，或者被吹散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
“大人，前方像是有一片陆地！上面有火光，看样子有人！”这个时候，王子登前来汇报情况。
耿仲明拿起望远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能看到些许火光，而且正在慢慢增多，应该也是刚刚经历暴风雨，生火烘干衣服和取暖的。
很快，前方疑似陆地的地方，就升起了十几堆篝火，还能看到些许的人影，围坐在一起取暖。
“看样子，应该是一处军营！人数应该不多，估计也就一哨的编制！”
“大人，咱们要拿下吗？”
耿仲明淡淡地说道“当然，传令给吴明雄，让他带三艘船过去，趁黑将这座营地拿下！还有一条，能抓活的尽量抓活的，咱们首先要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随后，吴明雄收到尚可喜的命令，带着三艘战船靠近岸边，却发现这里居然有一处港口，算是一场额外的惊喜，直接带着战船停泊在港口，然后带着四百来号兵马，朝着十几团篝火去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眼熟？”看着吴明雄的行动，耿仲明开口道。
“莫非大人以前来过这里？属下没有这种熟悉的感觉！”
此时，耿仲明对于这个地方，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不过暂时还不能确定，需要等吴明雄拿下来，然后审问俘虏才能知道。
整个战斗的过程很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吴明雄就把这一百来号明军控制起来了，除了为了震慑他们杀掉的十来个人，剩下的基本都是束手就擒。
经过初步的审问，这里其实是一座岛屿，而且还是一座耿仲明极为熟悉的岛屿--双岛。
这里有东江水师的军港，而且鞑子没什么战船，所以只派了一百多人驻守。
刚刚他们也发现了耿仲明的船队，但看到数量如此多的大型战船，就以为是东江水师遭遇风浪，来到双岛港口避风来了，也没多想，毕竟鞑子是不可能有这么多战船的。
来到这双岛之上，耿仲明也是有些感慨。
耿仲明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一件事情，就发生在这座岛屿上面--蓟辽督师袁崇焕，矫诏斩杀东江总兵毛文龙。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新任蓟辽督师袁崇焕率军来到皮岛，同时下令让毛文龙前来会面。袁崇焕同他设宴饮酒、行乐，每每到半夜才罢，毛文龙没有觉察袁崇焕的意思。
六月五日这天邀请毛文龙来观看将士们射箭，先在山上设了帷帐，命令参将谢尚政等安排身穿铠甲的士兵埋伏在帐外。毛文龙来后，他手下的士兵不能进帐里来。
进账之后，毛文龙就被袁崇焕控制起来，同时编造了十二大罪，然后矫诏斩杀这位一手开镇东江的老将。
当时耿仲明并不在双岛，依照他的脾气，如果当时他在这里，哪怕是背着造反的罪名，也要直接就将袁崇焕给砍了。
但袁崇焕也知道他们这些将领对毛文龙极为忠心，并没有将消息扩散出去，而派遣心腹刘兴治，徐敷奏和陈继盛，毛承祚四人分领东江兵马。
后来刘兴治杀陈继胜，祸乱东江，耿仲明就和李九成，佘五化，孔有德这些人，投奔孙元化。
如果没有双岛斩帅一事，恐怕他现在的情况，定然是完全不一样。
既然是双岛，那就好办了，有现成的港口和仓库，里面应该还有一些各种类型的物资，能够暂时弥补一下损失。
很快，除了留守战船的部分兵马，其他士兵和水手们都来到了岛上，风雨已经停了，刚好利用驻守兵马储存的干柴，生活烤干衣服，以免生病，同时开始大吃大喝，补充体力，他们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
士兵们忘去了烦恼，反而耿仲明却没法放松下来，他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暂时算是安全了，但绝对没法高枕无忧，他更希望漂流到登州沿岸，而不是这双岛来。
双岛的位置对于耿仲明来说很不好，因为他的北面，东面，南面都是陆地，算是卡在一处海湾之中，而这些陆地就归旅顺管辖，黄龙此刻就坐镇在旅顺城中。
第462章 何去何从？
双岛湾的东北边山虎峰，西北边龙头山，一般情况下都驻扎有军队，负责监视海面的动向，而双岛虽然也有山，但被听不高，陆地上的这两座山，都能将双岛上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现在是夜里，可能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旦到了天亮，这里的情况一目了然。
现在黄龙刚刚平定毛承禄和陈有时，旅顺驻扎有重兵，他手头肯定还有战场从，一旦黄龙发现这里发生的事情，直接率军进攻，那情况可就糟透了，毕竟这双岛距离旅顺城，还不到三十里。
此刻，耿仲明的内心有一丝后悔，如果当初忍气吞声，苟活下去，没有听从孔有德的劝说，冲当内应，现在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糟糕的境地。
不过这个念头，也是转瞬即逝，因为他知道，当初那种情况，即使他不做内应，也不代表着登州城不会被攻破。
当时登州城内的东江系兵马不止他一支，不归他掌控的兵马还有千把人，而且当时孙元化迫于朝廷的压力，他几乎是被软禁的状态，手底下的兵马并不能够完全的约束。
再加上那数量庞大的辽东难民，他们一直处于被欺压的状态，而且夜间辽民不允许在街上走动，一旦发现直接按照奸细斩杀。
压迫过甚就会有反抗，这好几万辽民一起闹事，也足够酝起一次规模浩大的暴动，最后夺取城门。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当下要紧的是，先找好一条出路，耿仲明喊来了王子登，准备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说起来，除了孔有德和李九成之外，他最熟悉和亲近的就是王子登和陈光福了，可惜在正月初二夜里，那场配合孔有德占领全程的战斗中，陈光福被佛郎机教官指挥的红衣大炮给轰死了。
很快，王子登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就过来了，耿仲明开门见山的说道“咱们现在的处境你也知道，咱们如果继续跟朝廷作对，恐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所以我打算率军重新归顺，不光是为了咱们自己，也为了这剩下的几千上万个弟兄！”
“现在黄龙就在旅顺，你派几个得力的手下，然后让那个被抓到的百总带路，去和黄龙谈判！”
王子登有些迟疑的问道“大人的想法我是赞同的！虽然大人能够放下仇恨，归顺黄龙，可他真的愿意接受咱们的归顺吗？”
耿仲明一脸苦笑的说道“咱们现在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行与不行，试过再知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就算是不成，也能为咱们争取时间，想其他的对策！如果能成，自然是最好的！”
“大人，咱们的条件是什么呢？”
“金州！”
“金州？”王子登有些疑惑了。
耿仲明坚定的说道“没错，就是金州！只要黄龙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我们可以交出这些战船，然后率军收复金州，在此抵御鞑子的进攻，将功赎罪！当然，这些功劳都算在他黄龙头上，如果不够，那就再加一个复州！”
“大人，如果黄龙答应了这些条件，咱们真的能打下金州和复州吗？”
“当然能！咱们手头的红衣大炮也不是吃素的，金州不比莱州，甚至只比黄县强那么一些，鞑子又不善于攻守城池，咱们拿下金州没多大难度！复州难办一些，但只要咱们再金州站稳脚跟，打不打就是咱们说了算了，我要的就是金州这块地盘！”
“好，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手，尽快与黄龙展开谈判！”
五月二十七日一早，一个名叫毕山的把总，带着十来号亲兵，以及被俘虏的明军百总，渡过双岛湾，来到了黄龙的地盘。
位于山虎峰上面的明军士兵，很快就发现了举着白旗的毕山，迅速调动一队骑兵围了过来，而毕山等人也没有反抗，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同时表示自己是奉命，前来与东江总兵黄龙谈判的。
随后，这些明军请示了自己的长官，就带着毕山等人，朝着东边黄龙的驻地去了。
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耿仲明也稍稍安心了一些，只要能见到黄龙，关于归顺的这件事情就有成功的希望。
只要能够摆脱目前的糟糕境地，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随后耿仲明便开始着手安排防务，双岛并不算是一块好的地盘，但目前对耿仲明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
两次战斗的损失加起来，都没有一次风暴来得大，有不少火炮都因为没来得及固定，或者固定的不算结实，在风浪中掉到海里去了，好在十门红衣大炮都还在。
不过火药也大多都被打湿了，必须要晒干才能用，在此之前，剩余的火炮根本没法用，而且其他的物资损失也不小，如果现在黄龙来攻，他们还真不一定撑得住，毕竟这场暴风雨对黄龙的影响微乎其微。
所以无论黄龙是打算接受归顺，还是直接率军前来进攻，耿仲明都必须要做好防御准备，以免事到临头乱了阵脚。
整个双岛犹如一个大工地，战士们都在忙着修建防御工事，水手们忙着晾晒打湿的船帆，工匠们也都忙着对破损的战船和火炮进行修理。
时间过得很快，中午的时候，黄龙方面的态度，也得到了回应。
黄龙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他们可以归顺，普通将士的性命可以保证，但以耿仲明必须死，考虑到主动归顺，可以留个全尸。
至于剩余的几个主要将领，从目前他们的兵马中，抽出一部分，每人带着三百兵马，然后去打金州和复州，期限一个月，拿下来就可以免罪，拿不下来按军令斩首。
并且给他们一天的考虑时间，到时见如果他们没有答应条件，黄龙将亲自率军前来围剿，踏平整个双岛。
这样的条件，耿仲明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很快他就传令下去，麾下百总以上的将了，全部来议事。
议事的地点，就在东江水师的参将官厅内，这里是东江水师的常驻点之一，所以设有临时的办公场所。
而且，这里也是毛文龙被杀的地方，耿仲明之所以将地点选在这，就是为了警醒手下诸将。
很快，被着急的将领都来来齐了，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愁云，充满了迷惘和担忧。
现在的局面，可以说是糟糕到了极点，经历两次海战，一次雷区，一次暴风雨之后，他们一共损失了二十多艘战船，麾下兵马也有出发时的一万三千人，降低到了九千多人。
不但士气受到了极大磋伤，而且因为暴风雨的影响，火药都被打湿了，不少士兵因为了被淋湿，出现了咳嗽，流鼻涕之类的风寒症状，这个时候的战斗力已经降的很低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尚可喜和李维銮的战船也受到了暴风雨的影响，也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到目前为止，仍旧没有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虽然众人很希望他们的战船，都像自己这边被吹翻的那几艘战船一样，全部都被这风暴掀翻，然后掉到海里面去喂鱼了，
但这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双方的船队规模差不多，同样的风暴条件下，自己这边损失了十五艘战船，对于航海更加熟悉的敌人，估计损失也大不到哪去。
依照他的估算，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也回到了驻地，位于长山岛和隍城岛的港口，或者是正在回双岛或者长生岛的途中。。
看着一脸凝重的众人，耿仲明率先是说了一下当前的局势，以及黄龙对归顺一事的态度，并且着重强调了几个主要将领，每人带着三百人，一个月的时间拿下金州和复州。
这个消息一出来，众人无不怒骂黄龙，算起来主要的将领一共有八人，也就是让他们带着两千四百人，一个月内拿下两座鞑子的城池，这简直就是借助鞑子之手，把他们干掉嘛。
这两座城池只是主场罢了，旁边还有一大堆小城，堡寨，而且金州和复州是对抗旅顺的前线，驻守的鞑子都不止两千四百，再加上依附于鞑子的汉军，蒙古人，起码得有五千人。
让他们带着两千四百人，去攻打五千人驻守的城池，摆明让他们送死啊，这样的条件，他们绝对不能接受。
看到手下诸将都对黄龙破口大骂，耿仲明的目的达到了，于是缓缓的说道“诸位静一静！现在咱们的处境，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黄龙拒绝了咱们的投诚，咱们就算是想要回到登莱，归顺朝廷，恐怕也是不可能了，半道上就会被尚可喜带着战船堵截！”
“现在咱们算是被困在这了，接下来该怎么行事，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为了打消众人的顾虑，又补充道“有什么好的想法，都尽管提出来，说错了也不怪你们！”
众人又沉默了半晌，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起来。
吴明雄率先开口“大人，既然咱们距离旅顺不远，何不直接跨过海湾登陆，然后直接把旅顺这一带的城池都打下来？然后咱们一鼓作气，拿下整个东江镇，在与朝廷谈条件！”
耿仲明想都没想，摆摆手说道“这个办法不妥！你们也知道，两个多月前毛承禄和陈有时在旅顺响应咱们起兵，很多对黄龙并不能的人响应号召，发展迅猛，但半个与前，他们就被黄龙率军平定了！”
“虽然黄龙此人有诸多缺点，但他带兵打仗的能力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快速平定旅顺！现在咱们连番战败，又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暴，损失惨重，士气低迷，如果这个时候去跟黄龙硬拼，绝对没有好下场！”
“而且就算咱们侥幸拿下旅顺，也没法控制整个东江，那些对黄龙不满的东江将士，大多都已经和陈有时毛承禄一起，被黄龙肃清了！然后尚可喜李维銮带着水师进行封锁，依托东江其他的地盘对咱们展开进攻，咱们也撑不了多久！”
果然，众人思虑一番，就发现这个建议并不可行，黄龙的确没那么好对付，如果他们手头的都是当初从东江带出来的兵马还好，但现在手头超过一半都是在黄县和招远招募的，打起仗来并不怎么样。
“大人，属下有一个想法！”沉默了半晌，王子登开口道。
“但说无妨！”
“大人，咱们可以学毛帅啊！”
“毛帅当年以皮岛为根基，不光在辽东的陆地上抢了不少鞑子的地盘，还把朝鲜的铁山，昌城给打了下来！
当时毛帅攻打这些地方的时候，大人和属下可都是跟着毛帅一起的，朝鲜的那些兵丁，和山东的那些卫所兵一样，不堪一击！”
“现在我军虽然刚刚战败几场，但还有九千兵马，而且还有数量众多的火炮，对付朝鲜那些虾兵蟹将，绰绰有余了！咱们直接抢下一大块地盘，然后以此为根基，未尝不可拿下整个朝鲜，大人也可效仿李成桂旧事，请求朝廷册封朝鲜王啊！”
听到王子登说的这一大通，耿仲明眼前一亮，朝鲜兵什么战斗力，他还是很清楚的，如果这能拿下朝鲜，割据封王，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啊。
就在这时，魏望侯却突然反驳道“大人，我觉得此举不可！”
“哦？为什么？”
“大人，当初毛帅可是有着朝廷册封的东江总兵一职，尽管朝鲜对毛帅不满，也不敢擅自征集大军围攻，只能上书朝廷，通过内阁和兵部来降罪毛帅，迫使毛帅退还占领的城池！
咱们现在可是叛军的身份，朝鲜身为大明的藩属国，调集大军围攻咱们合乎法理，不用担心被朝廷斥责，咱们就算是能打下一两片地盘，也要面对朝鲜无休止的进攻！咱们在朝鲜没有根基，支撑不了多久！”
王子登却不以为然，说道“这点好办，咱们并不需要在朝鲜登陆，朝鲜沿岸就有很多岛屿，比如济州岛，对马岛就挺大的，咱们完全可以打下这些海岛！然后从大明沿海招募流民，海盗，再利用这些战船训练水师，以图后事！”
第463章 历史的惯性
“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往南边去啊！当初东南一带那么多海盗，不少都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比如那郑芝龙，一样过得很滋润，咱们也可以照做啊，杀人放火受招安，自古以来都是这么个道理啊！”
石明雄却反驳道“这些都不是不行，但前提是，咱们怎么安全的抵达朝鲜海岸，或者东南沿海？
尚可喜和李维銮率领的水师战船，虽然也经历了风暴，受到了一些损失，但也不可能全军覆没！而且就算是全军覆没了，他们手里的战船，并不是东江水师和登州水师的全部战船，除了这次出动与咱们作战的，他们起码还有三十多艘战船！
他们的那些链弹你也看到了，只要命中船帆或者桅杆，一艘战船就注定被敌人俘获！”
“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朝鲜海岸最近的也有七八百里，就算一切顺利，也需要航行三四天才能抵达，这么长的时间，敌人的水师比咱们厉害，咱们估计还没走到一般，就损失殆尽了！”
魏望侯一番话说完，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王子登的这个建议蛮不错的，效仿当初毛文龙开镇东江，在朝鲜或者大明东南一带的岛屿上，开辟一片新的根基，然后招揽百姓，发展壮大。
等到手里有实力了，再与朝廷谈判，接受招安，就像东南的那些海盗一样，摇身一变，又成为大明的官军。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能到这些地方去，而黄龙和尚可喜，使他们绕不开的一道坎，他们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么顺利的离开的。
同样的战船，他们的操控起来跑的更快，更加灵活，昨天两场海战下来，他们就损失了十多艘船，剩余的这点战船，估计不用两天就得全部损失掉了。
很显然，这个提议并不可行，只是看起来很美好罢了。
场面安静了好一会，陈绍宗四周看了看，然后站出来沉声道“大人，属下倒是有个法子，不过属下若是说了，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耿仲明淡淡的说道”你直说便是，我事情已经说了，说错也不怪你们！”
“大人，敌人占据着从旅顺，隍城岛再到长山岛，这一连串的岛屿，咱们如果想出渤海，就必定躲不开敌人！现在咱们无论是向东还是向南，都会与敌人的水师遭遇，咱们又打不过他们，而且他们又不同意咱们归顺。
所以向东向南都不可取，摆在咱们面前路只有两条，向西或者向北，向西可以到青州，河间，天津，滦州这些地方，但咱们这点兵马，就算能打下一两块地盘，但没有险要的关口和城池，也很难抵挡朝廷的进攻！
向西并不可取！所以属下认为，咱们现在只能向北去！”
陈绍宗说到这里，便没有往下说了，众人也都明白他的意思。
北边主要是两块，一是从上开关，宁远，塔山，锦州，松山，大宁河等构筑的关宁防线，是关宁军的地盘，而关宁军历来和他们东江镇出身的兵马不对付。
而且关宁军一向排外，有军功的时候比谁都快，卖起队友比谁都果断，要真是去投靠他们，‘借个首级领赏银’的事情，绝对会发生。
剩下的就是盖州，海州，复州，耀州，永宁一线，被鞑子控制的辽东地区了，而陈绍宗的意思很明显，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众人心里都有数，那就是去投靠他们的敌人--占据辽东的鞑子。
听完他的一番话，耿仲明突然站了起来，将手放在剑柄上做出拔剑的动作，但愣了一会，还是坐了下来，然后一副狐疑的看着陈绍宗“你的意思是，咱们去投奔辽东的鞑子？”
“属下是这个意思，现在黄龙和尚可喜不可能饶恕咱们，听说新人山东巡抚范景文就是吴桥人，当初他父亲被孔将军杀了，就算咱们重新归顺，他能饶了底下的普通士兵，肯定不会饶恕咱们这些带头的将领！
五月二十日那场夜袭，咱们被抓了不少人，何元德，杨成，孟崽他们这些被复活的军官，都被那谢琏和朱万年下令，凌迟处死了，其他的军官也基本都被杀了！
他们能接受小股兵马的投诚，但咱们这些人，真的投诚了，怕是一个都活不了，也会落得个凌迟处死的下场！”
“所以属下认为，投降鞑子，才是最可取的选择！而且也是唯一的选择！”
听完他的建议，耿仲明并没有立马表态，脸色依旧阴沉，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确实，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大了，众人都不得不慎重考虑，权衡其中的利弊，最后才能做出判断。
下面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而耿仲明也没有制止，开始思虑这件事情，现在他保持着对这支军队的绝对控制权，所以一定不能慌乱，必须思虑清楚再做决定。
其实关于这个投靠鞑子想法，早在昨天夜里，他就想到过，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打算用这个法子。
虽然已经准备投诚黄龙，但黄龙这厮答不答应还是个问题，自己为了能够活下去，可以暂时放下仇恨，但黄龙可不一定，而且他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多半是不会同意。
刚刚的商议已经很明确了，现在他们的状况，硬撑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黄龙不接受归顺，范景文更不可能，关宁军那边也没戏，想要归顺朝廷都没有法子。
至于打朝鲜，去东南海域做海盗，学那郑芝龙，也必须要能躲过尚可喜李维銮的追击才行，就算他们的携带的六十多艘战船全部沉没，黄龙手底下的水师战船凑个三十艘还是没问题的。
刚出发全盛状态下都打不过尚可喜的三十多艘船，现在损失惨重，人员和战船都损失了超过三成，火炮，火铳，刀枪损失更多，根本打不过。
还是王子登站了出来，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此举不妥！咱们在座的诸位，大部分都是东江镇出身的，跟着毛帅与鞑子作战多年！这些年来，咱们每个人手上都有着不止一条鞑子的性命，同时身边也有亲人，战友死在鞑子手上，可以说是势不两立，不同戴天！
就算咱们能放下仇恨，投靠鞑子，但鞑子就一定能和咱们一样，消除仇怨，接纳咱们？
没准鞑子口头上答应咱们，愿意接受我们的投诚，等到咱们一上岸，直接就把咱们宰了呢？”
这个问题，恰恰说到了耿仲明的担忧，这是他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其他人的投诚鞑，子可能会接受，但他耿仲明可能就不会那么容易被鞑子接受了。
须知，他耿仲明和王子登，在投奔毛文龙之前，可是先在鞑子手底下做事的，投靠毛文龙，其实算是对鞑子的背叛。
耿仲明原本是辽东盖州卫人，世袭的百户，万历末年已经官居把总，后参加萨尔浒之战，明军大败，他成为了诸多俘虏中的医院，为了活命就投靠了鞑子，为鞑子效力。
后来又因功晋升为千总，但努尔哈赤对待汉人的态度开始转变，变得极其恶劣，动辄打骂，稍有违逆直接斩杀。
他们这些为了活命而投靠的汉人将领，一方面对鞑子极为恐惧，一方面都在寻找机会，逃脱这个该死的地方。
天启二年，终于被他找到了机会，于是耿仲明带着王子登，还有其他一群对鞑子极为不满的将领，杀掉了管辖他们的鞑子。
然后带着这些人头，还有一大群不愿意接受鞑子统治的辽吗民，奔赴宽甸堡，投奔了毛文龙。
所以，耿仲明和王子登，在鞑子看来就是妥妥的叛徒，如果这个时候他们率军前去投靠，鞑子未必能够相信。
这就是他的顾虑，也是王子登提到问题所在。
这个时候，提出投靠鞑子主张的陈绍宗却辩驳道“大人，属下之所以觉得此举可行，乃是建立在鞑子的头领是皇太极的基础上的！”
“大人当初也被迫在奴酋努尔哈赤手下卖命过，努尔哈赤刚起兵的时候，实力不足，为了拉动汉人，对投靠的汉人将领极为有待！但其进占辽沈地区后，实力强大，对汉人将领就没那么倚重，于是各种欺压，随意屠戮！
大人之所以转投毛帅，也是在鞑子军中受欺压过甚，才被迫投奔毛帅的！”
然后他话锋一转，又说道“但努尔哈赤死后，黄太吉接任奴酋之位，一改往日对汉人的苛待，不在大量屠戮汉人，而且对待汉人将领，也极为优待，咱们若是投奔黄太吉，虽然不至于像毛帅在世的时候那么快活，但也好过被黄龙消灭掉！”
“至于黄太吉会不会接受咱们的归顺，这点属下还是有信心的！想必大人不会忘记，当初孔将军发动兵变，就是去援助大凌河的路上，后来大凌河战场还是战败了！
总兵祖大寿杀了副总兵何可纲，率军投靠黄太吉，黄太吉不还是率领一众大将，隆重迎接祖大寿等人，甚至皇太吉还亲自携祖大寿手进入大帐，为祖大寿设宴庆贺，他们也都是与鞑子厮杀了多年，仇怨一点不比咱们少！
后来祖大寿用计逃回锦州，他的三个儿子祖泽润，祖泽洪，祖泽清，一个样子祖可法，还有几个侄子，也都活的好好的，而且听说还有人被封了爵位，加以重用，日子过的不比在大明差！”
陈绍宗这话说的很直白，搞得耿仲明有些尴尬，但这是事实，毕竟他为鞑子卖命过，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不过陈绍宗说的这些，确实很有道理，当初耿仲明从辽东叛逃，投奔毛文龙，不就是因为在鞑子治下活得憋屈，而且受尽屈辱么，就和当初选择充当孔有德的内应一样，如果不是被压迫，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石明雄也站了出来，开口道“大人，我也举得此法可行！祖大寿没有配合鞑子献出锦州，不过是怕鸡蛋放在一个篮子，全给打碎了，但鞑子的态度确实明确无误的，不但没有为难祖大寿的子侄，还加官进爵！
鞑子之所以这么做，除了心存侥幸，期望祖大寿真的献出金州城，还有千金买马骨之意！”
潘孝也附和道“大人，属下也赞同此法！黄龙一心要致我等于死地，如果投降范景文，也会和何元德，杨成，孟崽一样。落得个千刀万剐的下场！逃跑的路也被堵死了，咱们在这小小的渤海之内，能撑多久？”
“咱们手头还有近万兵力，而且还有这十门红衣大炮，鞑子虽然野战厉害，但攻城能力不足，不然当初也不会六万兵力全力进攻，也打不下一万人驻守的宁远城，这些大炮，正好弥补鞑子攻城方面的不足！
而且鞑子缺乏战船，咱们手头还有四十余艘大型战船，刚好是他们需要而没有的东西！如果咱们归顺，黄太吉必定会对咱们重用！”
宋国辅也开口道“当初毛帅为朝廷做了那么多，还不是被袁崇焕矫诏给杀了？陈帅不也被袁崇焕的狗腿子刘兴治给杀了？咱们也杀了那么多鞑子，结果还要受他黄龙的气，现在连一条生路都不给咱们！”
“既然朝廷对我们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了！”
提到毛文龙的死，众人又是一阵激愤，因为毛文龙的死，袁崇焕又安插刘兴治这么个搅屎棍，搅的东江鸡犬不宁。
他们被迫到了登州，结果还要受本地人的欺辱，他们就没过几天好日子，对朝廷就更加的仇恨了。
“属下觉得此法可行！”
“属下也赞同这个法子！”
“属下也赞同！”
……
出去两三个没有表态的把总之外，剩余的三十多个将领，无一例外的都赞同了这个提议。
众人都把目光聚集在耿仲明身上，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赞同，毕竟这是关乎到他们性命的事情。
让耿仲明没有想到的是，居然绝大部分将领都赞同了，虽然商议期间，他没怎么说话，但也一直在细细思量这件事情，同时心态也在不断地转变，至此他也有了自己的判断。
看着众人灼热的目光，耿仲明缓缓地站起身来，然后开口道“既然大家都赞同这个办法，那就这么办吧！陈绍宗，这个办法是你想出来的，本将命令你去与鞑子交涉此事！”
“属下遵命！”
最终，这件事情就在众人的商议中，被敲定了下来。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依旧没能改变他的大方向，但细节方面，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第464章 是天津水师不是登州水师
在耿仲明一边忙着组织防御，准备抵挡黄龙的进攻，一遍派陈绍宗负责去跟黄太吉接洽，商谈投诚事宜的时候，孔有德这个时候他也没有闲着。
虽然在招远一战成功的击败了范景文，消灭了一万多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高枕无忧，毕竟明军总兵力摆在那，这一次只是击溃，而不是全歼，接下来还有的他忙得。
不过他在战后的处理还算的当，使得残余明军的威胁被降低许多，他才能有更多的时间，更多的兵力来完成事情。
战后的第二天，驻扎黄县的邓德明也收到命令，率领一千骑兵从黄县出发，前去与毛承福汇合，继续在后面追杀撤退中的明军。
前一天的战斗让明军损失惨重，而且毛承福一路尾随，不断地追杀落在后面的明军步兵，使得逃跑的不到两万明军产生了极大的恐慌，不少人都选择了投降，毕竟步兵跑不过骑兵。
这些俘虏后来都被孟有才押送回招远城，负责处理那些尸体。
而毛承福夜间并没有停歇下来，这一连串的战斗，让他的枪骑兵损失很大，人人心头都憋着一股怒气，现在敌人要跑，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
于是他们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夜间不断地袭扰明军，尽管范景文尽力组织防御，但效果并不明显。
他为了长远打算，让杨御藩带着四千兵马先行一步，赶往莱州，去和刘泽清昂道春一起，先将耿仲明所部全部消灭，手头上的直系兵力不多，所以其他的将领对他的命令，也没有那么忠实的执行了。
而且底下的士兵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么做的目的，于是就利用自己的臆想，添油加醋之后告诉其他人，于是谣言就这么诞生了。
最为广泛一种就是，巡抚大人已经和通州军一起，率先逃回莱州城了，现在发号施令的只是个傀儡，并非范景文本人，他们这些溃兵，已经被彻底抛弃了，只不过是用来抵挡叛军追兵的替死鬼罢了。
于是，在这人心惶惶的情况之下，范景文的组织根本没什么效果，不少步兵都趁机脱逃，或者直接向毛承福投降。
不过好在他确实很有能力，没有让这些逃跑的事情，最终演变为营啸或者大规模败逃，夜间一共逃跑了接近两千人。
到了白天，范景文继续率军启程，而毛承福则继在后面追杀。
但战士们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战斗，都已经很疲惫了，只能采取轮作袭扰的策略，直到邓德明率领援军抵达，这样的情况才转。
不过范景文也不是无能之辈，他利用手头剩余的通州兵，还有一些残存的手持天策枪和燧发枪的士兵，不断地设置障碍，进行阻击，虽然没给天策军造成什么杀伤，但争取的时间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而明军在求生的**面前，逃跑的速度也很快，基本上达到了一天六七十里的程度，毕竟武器盔甲，辎重粮草之类的，基本都被丢掉了，轻装前行速度自然很快。
不过他们也是有极限的，第二天夜晚，毛承福故技重施，再次展开了对明军夜袭，而且这一次他们并不是零零星星的敲打，而是根据白天的观察，找到了明军最弱的那一部分。
前半夜并没有对他们进行袭扰，让他们放松了警惕，然后后半夜利用夜色的掩护，直接杀入明军之中，这些明军精力憔悴，而且刚刚经历大败，没多少战斗力可言，根本不可能抵挡住。
而且毛承福他们并不是只顾着杀人，一遍解决掉试图抵抗的敌军，一遍有意识的将那些逃跑的敌军，朝明军的其他部分驱赶，达到将恐慌空大的目的。
这一招是相当成功的，这些明军过度惊慌，早已乱了分寸，在天策军骑兵的驱赶下，不断地冲击其他部分的明军，恐慌和混乱一步步扩大。
于是，就在这天夜里，剩余的不到两万明军，直接就演变成了一场大溃败，范景文也无力阻止。
到了白天的时候，范景文能够掌控的兵马，已经只剩下六千多人了，剩余的七八千兵马，不是被杀掉了，就是跑到其他地方去了，这里地形开阔，他们很容易逃散。
到了天亮，修整了一个晚上的邓德明率军出动，继续追杀明军，扩大战果。
不过这次行动并不是很完美，因为杨御藩带着刘泽清和王道纯的兵马出现了，前来接应逃跑的明军大部队。
尤其是刘泽清和王道纯的兵马，因为前不久才大胜一场，阵斩耿仲明三千余人，士气正盛，而且人数不少，成功的抵挡住了邓德明的进攻，但邓德明还是抓到了一些俘虏，从这些俘虏身上，审问出了耿仲明出海的消息。
就这样，范景文利用这些兵马，勉强组织起来部分秩序，开始有序的往莱州城撤退，枪骑兵们只能跟在后面沾点便宜，没有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
莱州城早就有了准备，毛承福和邓德明带了的又都是骑兵，自然是不可能攻城的，于是就和邓德明一合计，分出部分兵力封锁城门，然后就是漫山遍野抓俘虏了，而毛承福也回到招远，请示孔有德下一步的行动。
看着眼前汇报完的毛承福，孔有德问道“你的兵马现在都在莱州城外？
毛承福答道“是的大人，不过我手头没什么火炮，而且也都是骑兵，没办法立马展开攻城，只能对莱州城进行包围，然后监视城内的情况！接下来如何行动，还请大人指示！”
孔有德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孟有才的兵马现在到哪里了？”
“属下回来的时候，他们距离莱州城大概还有三十里，现在应该到了吧！”
“那好，这两天你和骑兵一营都是连轴转，没有好好的休息，辛苦了！你现在去把你的兵马全部撤退到莱阳去，修整三天，我待会会传令给孟思哲，让他尽可能筹备足够的食物，你们这两天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休息好，其他的一概不用操心！”
“大人，接下来是不是又有战斗任务了？”毛承福有些急切的问道。
孔有德笑着说道“没错，接下来有你们忙的，还有打仗要打，不过打谁我暂时就不透露了，你们只要知道，这些敌人不比范景文好对付就行！”
“大人，那我们的敌人在哪？”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现在就把这招远，还有莱州城外的部队带到莱阳，还有平度那边的部队，白云那边应该也要打完了，那边的兵马也一起带上，休整两天之后，你们就知道要去打谁了！到时候我也会一起去！”
“属下明白！”
虽然搞不明白到底要做什么，但毛承福还是答应了，自己大人吩咐了，他只需要照做就是。
接下来能修整三天时间，他还是很赞同的，因为这两天的高强度战斗下来，他确实已经很疲惫了，底下的战士们自然更不必说。
这之后肯定又有大战，他也必须做好准备，提前将各项准备工作做好，争取再打一个漂亮仗。
毛承福离开之后，孔有德让人又喊来了苏锐和程希孔，没多久两人就来到了他面前。
孔有德先是把莱州方面情况，跟两人说了一遍，他们也有些诧异。
他们没有想到，耿仲明居然从海路逃跑了，现在没有抵达登州，估计路上肯定出了什么问题，搞不好已经全军覆没了，毕竟他们也对海上的情况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大海无情
两人都不禁有些感慨，李九成战死，耿仲明不知所踪，当初三家兵马，现在就剩下他们一家了。
其实这个时候，孔有德内心也是有些懊悔的，因为他已经推断出了耿仲明可能的结局。
根据秦致远发过来的情报，登州方面在海边俘获了很多落水的明军士兵，大多是顺着木板和战船的残片漂浮过来的，虽然还没有审问出具体的情报，但肯定是经历了一场大规模海战。
明军方面掌握着登州和东江两支水师，拥有的战船数量相当庞大，而耿仲明出海估计很难避免与他们遭遇，从这些俘虏的明军士兵来看，他们之间的战斗必然异常惨烈。
而耿仲明麾下又不是专业水师，虽然有数量庞大的火炮，但想要打赢海战几乎是不可能的，战败是肯定的。
所以，耿仲明要么被全歼，要么率领残部逃脱，然后就像原本历史上一样，带着残余的兵马和火炮，去投靠鞑子。
海战很少发生以全歼为结局的战斗，尤其是大规模的海战，所以后一种结果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而且他基本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本历史上，他和耿仲明出海投靠鞑子所乘坐的战船，应该就是耿仲明现在手头的那一批，俘获的天津水师战船，而不是登州水师的战船。
要知道，在攻陷登州城的时候，孔有德所做的事情和原本历史上区别并不算很大，那么原本历史上，张可大多半也是依靠水城固守，眼看受不住了，下令登州水出出海逃跑。
除非原本历史上，他们能在很短的时间拿下水城，只要有半天，甚至只需要两三个时辰，登州水师就有充足的时间逃跑，从而避免被俘获的命运。
孙应龙这个傻缺，三月份率全体水师抵达莱州，试图策反耿仲明，让他和自己一起夹击李九成，结果耿仲明将计就计，把孙应龙给杀了，将所有的战船俘虏了。
而原本历史上，留守登州城的却是耿仲明，而不是他孔有德。
那么很有可能孙应龙也这么干了，试图策反耿仲明，从后方夹击孔有德和李九成，一起建功立业，然后进了水城就被耿仲明一锅端了。
然后众人就利用这些战船，出海本抚旅顺，结果在海上被尚可喜，黄龙，以及朝鲜水师一通暴打，最后侥幸逃脱，去投靠了鞑子。
也就是说，原本历史上发生的这些事情，依旧还是发生了。
只不过因为他孔有德这个穿越的出现，导致的蝴蝶效应，使得这次投靠鞑子的只剩下他耿仲明一个人，而且时间提前了大半年。
不过孔有德也只是有些懊悔罢了，虽然有些心疼这一批战船，不过他马上就要有更加强大的风帆战列舰了，这些东西还是要自己能够建造才比较靠谱，像后世阿三那种国防重器全靠别人的做法，并不可取。
如果让他重新回到正月初，他还是会选择自己守登州，比起一批战船，登州这片基业才显得更加重要。
而耿仲明如果真的如猜测那般，率领残部投靠鞑子，那么肯定会产生不一样的影响，至于对孔有德时好时坏，暂时就不得而知了，只有时间才能揭晓答案。
眼下，还只要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再说。
孔有德对苏锐说道“你手头现在的火炮还有多少？”
“大人，敌人的佛郎机很多都没带走，基本都被我们缴获了，加上咱们自己一共是一百四十六门，不过这里面有二十一门都在战斗中损坏了，暂时还没来得及修理，也不知道有多少能修好的！
碗口铳，虎蹲炮，灭虏炮这些小炮也有百来门，如果是用在攻城的话，基本没什么效果！”
孔有德思虑了片刻，然后说道“暂时能用的一百二十五门，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安排吧，把你的人和火炮都分成两部分，你亲自带着八十门佛郎机，还有那损坏的二十一门，全部给我拉到莱州城外！
其余的四十门，都给我拉到文登去，能做到吗？”
“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然后又对程希孔说道“你的兵马也分成两部分，你亲自带着其中的一半去莱州城，另外一半去文登，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
“那就好，你们现在就下去准备吧，今早出发便是！”
“是！”
两人都走后，孔有德也来到了招远城头，巡视着战场打扫的工作。
第465章 打基础
整个招远都是一片繁忙，在天策军战士门的监督下，大量的明军俘虏，进行着战俘掩埋的工作，不过经过了前一天的努力，战场上的尸体已经被清扫的差不多了。
现在的任务，主要是把那些没有来得及引爆，或者引爆不成功的地雷挖出来，顺便填平城墙外面的壕沟，以及修复城墙之类的工作。
“快点干活，默默增增，像个病秧子！要是干得慢了，今晚上水都没你喝的！“
看到一个战士正在骂骂咧咧的催促俘虏干活，甚至还有俘虏偷奸耍滑，看守的战事直接轮鞭子的情况，孔有德不由得想到，魏和尚和段鹏，被小鬼子逼着修建碉楼，也是这么个情景。
不过他并没有阻止，因为他并不担心这些俘虏会反抗，他们已经被这场战斗吓破了胆，没几个求死的，就算他们拼死反抗也没用，他们全副武装都打不过，这个样子更是送死。
与此同时，毛承福，程希孔，苏凯风等人，也根据孔有德指示，将所部兵马进行了调遣，不断地有兵马出城。
原本聚集在招远的五个营，现在就只剩下崔永平的步兵一营了。
他们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接收前方抓到的战俘，然后进行统一的管理，督促他们干各种苦力活，等到招远的事情都忙完了，他们就会被筛选。
愿意归顺，而且确实有用的，可以进行收编，运送到登州进行统一的整训，而其他的，都将押送到登州各个需要劳动的地方，充当免费的劳动力。
这次的俘虏数量，应该是相当庞大的，初步估计接近万人。
毛承福组织的那次夜间袭击，成功的使明军发生了溃败，而军队一旦溃败，想要收拢并没有那么。
虽然后来刘泽清和王道纯，以及先期出发的杨御藩赶来支援，邓德明他们没能解决掉所有的明军，但新来的敌人也只能边打边撤，没时间管那些溃兵。
当然，想要把这些俘虏全部抓到，也是不现实的，孔有德估计，起码还得跑掉千把人。
虽然有邓德明和孟有才的封锁，他们没法逃回莱州城了，但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逃窜，比如逃回青州府，或者逃回济南府去。
登莱虽然在半岛上，但最短的胶莱河一线，也有两百七八十里，这么长的区域，想要把他们完全堵截住根本不可能，而且这么做也不划算，所以能抓多少是多少，跑掉一些也没什么。
甚至这些跑掉的溃兵还有些好处，比如宣扬天策军的强大，让济南城的那些个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之类的高官，也能知道他们天策军的实力。
这些琐碎的事情都分配下去之后，孔有德终于能休息一阵子了，但这个时候他手上虽然闲着了，但脑袋可没闲着，接下来还有很多大事需要他来考虑。比如和朝廷的谈判，
他当初的目的就是割据登莱，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但这件事情办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不过现在的局势，算是对他还是很有利的，可以慢慢来办，着急的只是大明朝廷。
前几天结束的那场惨烈的攻防战，孔有德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也奠定了他现在的优势局面。
而其他方面，也都有些好消息传来，比如白莲教的这次起事，初期来说很成功。
他们利用这些年传教打下的基础，起事的兵力快速增加，截止孔有德最近一次收到情报，他们的人数已经超过十万了，而且利用当初从自己这运过去那批武器，快速的打开了局面。
目前已经占领了青州府整个北部地盘，而且还拿下来济南府的利津，蒲台两县，还准备继续朝北边扩张。
不过在攻打青州城的时候，他们吃了瘪，原本王好达和王好飞起事最快，带着两万多人围攻青州出城，结果打了一天，非但毫无进展，还损失了好几百人。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等待徐诗铭，王林还有侯八他们的兵马抵达，然后然后一共聚集了六七万人围攻青州城，打了好几次，但就是拿不下来。
根据传回来的消息，主要还是青州的防御力，加强了很多，而他们又没有丰富的攻城经验和攻城器械，所以屡屡失败。
而莱州城防务的增强，还是得从老衡王朱常的死说起。
因为年前孔有德和李九成，率军在青州城外与王道纯的抚标营，以及各卫所的兵马大战一场，将他们全部击败，并且有准备进攻青州城的举动。
衡王朱常担心青州城会被攻破，自己会被杀掉，所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病不起，虽然一支靠药物调养，但没有什么起色，三月份就一命呜呼了，朝廷给他一个‘宪’的谥号，也就是衡宪王。
到了四月份，衡宪王朱常的庶三子朱由，被朝廷册封为衡王，成为大明朝的第六代衡王。
而这个朱由和他父亲略有不同，他父亲是怎么死的他一清二楚，深知有再多钱，死了就没法花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舍弃一点钱财算什么，他们现在又不能离开青州，只有青州城越坚固，他的安全才越有保障，于是直接出资十万两银子，五万石粮食，用于加固修缮青州城。
当初蓟门邓率军抵达青州的时候，他还和他拉近乎，想要把他手里的十来门佛郎机全买过来，增强青州城防御，但没能成功。
不过后来他还是托兵备道朱之裔，从其他不知道什么地方，花钱了又买了二十来门火炮，青州城的火炮数量，超过了三十门，对于一般的府城来说，的确是很强的火力。
并且朱由大力发展他的唯一军事力量--衡王府仪卫司，招募青壮之士，替换老弱，并且严加训练，让他们不单单是仪仗队那么简单，而是要能打仗，效果的确不错。
如此一来，青州城的防御力，的确是比孔有德经过的时候强了很多，而且这个时候还有一支军队的到来，让青州城的防御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山东左布政使张秉文，在得知巡抚范景文率军在沙河与李九成交战，一天的时间就全歼李九成所部之后，也动了心思。
他看出来了，这新来的巡抚和他带来的兵，都不是一般的强悍，一天时间消灭近万敌人，那么这场平叛战事必定能够成功，所以得像个办法捞点功劳。
单纯的在后面筹集粮草，虽然也有些功劳，但比起战功不值一提，所以他也想混点战功，好升升官。
于是他就组织了一支军队，前往莱州，协助平叛。
这支军队其实没什么战斗力，其中最强的还是一千原本用于济南防务的军队，其次就是各地调集的两千来号卫所兵，以及一千多临时征召没有训练过的士兵，也就是青壮，再加上两三千民夫，合计七八千人，号称万人。
而白莲教起事的时候，张秉文带着这七八千乌合之众，刚好抵达青州府，朱由担心防守不住，就请求他们留下来协助防御，并且拿出了大量的钱粮。
而张秉文也没有反对，消灭叛军是战功，消灭白莲教一样是战功，他们就顺势投入到青州城的防务中。
虽然张秉文带来的这些兵，基本都没什么战斗力，但依托青州城加固加高后的城墙，还是能起到不少作用，毕竟他们能做到人手一把武器，张秉文为了战功，把那些兵器库吹灰的兵器，差不多有搬出来了。
而白莲教方面，虽然也有孔有德卖给他们的一批武器，包括不少火器，但他们没怎么接受训练，拿到了也没法发挥出其中的威力。
而且他们人数众多，这批武器并不能武装他们全部，他们大部分原本都是普通农户，拿着锄头，镰刀，柴刀这些农用工具，就跟着白莲教一起搞事了。
虽然守城方大多不堪一击，但攻城方也好不到哪去，而且守城方有坚城作为依靠，还有新衡王撒币提升士气，虽说没法击溃来围城的白莲教，但保住城池不失还是不难的。
而对青州府的局势，孔有德是乐见其成的，现在他们这样的僵持局面，对他来说是最有利的。
并且希望能够一直持续下去，等到他和朝廷谈妥，再决定对他们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如果白莲教快速拿下青州，那么青州城众多的财富必将被他们获取，他们必然能让让他们召集更多的人，能够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其他地方扩张，很显然这样的情况不符合孔有德的利益。
而白云龙和苏锐也不负所托，很快的完成了孔有德交代的任务。
邓已经被顺利击溃，整个战斗过程还不到半天，所部残兵不到一千五百人，而且还在不断地减少中，正在朝着莱州城的方向撤退。
不出意外的话，他残余的那些兵马，也要被围困莱州的天策军，和苏锐携带的兵马，前后夹击消灭掉了。
白云龙则按照指示，向着西南方向进攻，本就没有多少防御力量的胶州，高密县，灵山卫，也很快被纳入了天策军的管辖之中。
至于王洪，居然早就撤退，而且和上次一样跑到了昌邑，这让孔有德有些惊讶，不过也是情理之中，不然邓也不会败的这么快，而且王洪之前就跑过两次，估计已经跑习惯了。
也就是说，整个来莱州府，除开莱州城外，绝大部分地盘已经被纳入到天策军的势力范围，也就是说，天策军将要彻底掌控登莱两府。
而范景文率领残部缩回莱州城后，一直都处于防御的状态，不过这事很正常的情况。
虽然因为莱州城的城门都被封锁，情报人员没办法传递情报回来，但孔有德多少能猜到，范景文这个时候正忙着整顿内部呢。
招远这一战赢下来，他本来是带着两万五千兵马，再算上徐元永刘国柱的一万五千兵马，最后逃回莱州城的人数，勉强一万出头。
也就是说，在这半个多月的战斗中，他已经损失了接近三万人，不过之前的那些战斗都是小打小闹，损失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六七千人。
还是招远这一战，让他直接阵亡一万两千多，溃散一万多人，现在莱州城内不然是人心惶惶，而且范景文的威信大为降低。
如果不先把内部整顿好，都不需要自己去攻城，莱州城内部就会崩溃。
而苏凯风，孟有才，以及之后抵达的程希孔他们，也没有发动对莱州的进攻，只是加强了莱州的围困，暂时不让他们出城就好。从而能够分出部分兵力，漫山遍野抓俘虏。
招远战胜的消息传回登州府各地后，原本还有些暗地里对抗土改，对抗天策军颁布政策的豪绅，也开始变得恭顺起来。
开玩笑，新来的巡抚大人，带着四五万大军，都被打败了，甚至听说巡抚大人都差点被抓住了，他们这些只有几十个，甚至十几个家丁的士绅，谁能打得过这些叛军，哦不，天策军啊。
以前，孔有德在他们口中，都是反贼，叛将，乱贼这些称呼，此战之后，哪怕是背地里熟人见面，也都称呼他为总兵大人，以免被人举报给天策军，然后吃不了兜着走。
对于这些称呼的改变，孔有德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年头，只有实力足够强大，黑的也能变成白的，指鹿为马也不是难事。
就像原来的时空，鞑子入关之后，直接碾压李九成，北方的士绅百姓，还不是一样奉鞑子为正朔吗？
在这个乱世，实力决定一切。
虽然现在站稳了脚跟，但自己手头这点实力，还不够看，现在大战结束，正是打基础的时候，而且还要趁早。
只有基础打牢，发展起来才会更加的迅速，更加的顺利。
共和国八十年代的腾飞，离不开前三十年打基础的过程。
于是孔有德来到了平度，并且把孟思哲，秦致远等人也一起喊了过来。
这平度城，经过了这几天的安宁，也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了。
第466章 大泽山
刚刚结束的战事，以及天策军保持的良好军纪，让他们对新来的这位总兵大人，有了不少好感。
普通百姓们的要求其实不高，对他们来说谁来主政没关系，能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就行，现在又能过上安定的日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原本一些出去逃难的人，得知战争结束后，也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商贩们又重新打开门店，开始做生意了，平度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秦致远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处理这莱州府的诸多事物，现在莱州府才刚刚纳入统治，急需政务的人手，偏偏他现在手头有没有，只能拉秦致远他们来应急。
从政事堂出来的，在各个衙门李连那些小伙子们，虽然在各个衙门打了一个月的下手，各方面做的还挺不错，但是让他们挑大梁还是不行的，只能让秦致远他们这些老手来。
而之所以放心让他来，主要是登州方面，暂时防御压力减轻了不少，有徐文仪和黎贤能坐镇就足够了。
五月二十七一天抓到了一百来号俘虏，后来又陆陆续抓了到四五十人，加起来差不多有三百人的样子，而秦致远也派人对他们进行了审问，他们基本也没怎么反抗，把发生的情况都说了。
原来，这抓到的两百多俘虏里面，大部分都是东江和登州两支水师的明军士兵，也有十来个耿仲明的手下。
根据他们的供述，再总和两方的情况汇总，就在孔有德与范景文大战的哪一天，耿仲明率军登船出海，而尚可喜也提前从叛逃的耿仲明部下中获知了消息，然后带领战船前去拦截。
后来双方发生了两次大规模海战，耿仲明损失不小，而尚可喜也有一些损失，但不大，原本他们已经快要追上耿仲明的穿对了，结果海面的狂风，渐渐演变成了一场风暴。
明军有好几艘战船都被掀翻，而且因为是分成两支船队追击，在狂风的作用下，两支船队根本躲避不开，后来有十几艘战船撞到了一起，很多人都因此落水了，根据这些水兵的估计，至少有一千多人落水。
后来这些落水的士兵，抓住那些战船的残骸，死死地抱住，以免沉入海底，因为他们都熟悉水性，所有有超过一半的人都活了下来，活到风暴结束。
但海面上早就看不到任何战船了，他们只能随波逐流，飘到哪是哪，而他们这一部分，就漂到了登州海面。
而耿仲明的手下基本都不会水，所以落水的差不多有死掉了，所以一共只有十来人成功上岸。
通过这些消息，孔有德分析，尚可喜带领的战船，在哪一天的份风暴中起码损失了三分之一，其他的战船就算没沉，损失也不会小，肯定需要修整。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肯定没有能力再进攻登州，就算是来，攻击力量也大不如前，所以登州城的威胁也基本解除了。
于是乎，秦致远就被拉了过来。
说实话，孔有德对于莱州和登州两府的衙门设立很是奇怪，山东六个府，其余的四个府治所基本都在所在府的中间位置，偏偏莱州和登州，却要安排在最北边，向各地传达命令都不便捷。
这平度恰好位于莱州府的中心位置，管辖各个地方都还挺方便的，做府治应该挺不错的。
而秦致远到来后，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干活了，他颁布的第一道政令，便是清查田亩。
只有保证莱州府的穷苦百姓得到真真切切的利益，他们才会真正的拥戴天策军，从而真正的在着莱州府站稳脚跟，后续的各项工作，才能有序的展开。
孔有德其实很想直接打土豪分田地的，但是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缓一缓，目前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毕竟还没跟朝廷谈妥。
他也不确定，自己能手承受这样做的结果，还是稳妥一些，继续采用清查田地这种稍微温和一些的方式，以后时机到了，自然可以再来次完整版的土改。
这次还是和在登州府进行的一样，莱州府下辖的二州五县，都将进行田地的清查。
目前这七个州县，昌邑和潍县还在王洪的手中，不过现在白云龙应该已经率军抵达了昌邑，相信最多还要两天，这两个地方都能被拿下了。
至于莱州府的治所掖县，也就是莱州城所在点位置，虽然还在范景文手里，不过影响倒不是很大。
反正清查田亩也用不到官府存底的田契地契，需要那些大户人家自己拿出来，证明土地是自己的，如果没有地契就按照无主之地处理。
而莱州府境内的莱州卫，鳌山卫，灵山卫，浮山千户所，夏河寨千户所，王徐寨千户所这一些卫所，也都在这次的清查范围之内，算起来工作量不小。
不过这些地方不是同事展开的，而是先从鳌山卫，即墨县和胶州开始的。
因为这三个地方推行最方面，因为大部分人口都在，之前也有一些出去逃难的，但发现天策军几率严明，对普通百姓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的事情，于是就大着胆子回来了。
有了足够的百姓，还有那些乡绅，行动起来自然就会方便许多。
秦致远和孟思哲等人，之前就已经推行过这种变相的土改了，已经有了解围丰富的经验，所以做起来得心应手，效率非常之高。
而且为了将来的统治打好班底，孔有德还下令给白沐霖，让他派遣一部分政事堂的学生过来，让他们跟随一起秦致远他们一起，协助完成土改工作。
一方面弥补人手的不足，一方面还能让他们积累经验，从而更有效的对登莱两府进行治理，并且还能通过他们的工作效果，选拔出一些才能出众的人出来，担当大任。
所以，有了充足的人手，还有秦致远他们这些有经验的老手，以及天策军的武力威慑，土改工作很快铺开了。
士绅地主方面，对于登州府进行的土改，他们也或多或少的听说过，所以也有了一些准备。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范巡抚带着四万大军，都被天策军给打败了，天策军是他们无法战胜的，他们就算是想要反抗，也没有那个能力，最后还会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份。
虽然他们也可以携家带口，带上所有的财产逃跑，但这样一来，他们的土地可就全部没有了，这是他们不可接受的。
要知道，这年头最值钱的可都是土地，一般都占到了他们财产的七八成，甚至更多，毕竟钱放在家里不会生钱，但拿来买土地却可以远远不断的生出钱来，而且需要钱的时候，还可以卖掉。
而他们对土改也有些了解，土嗨并不是剥夺他们的全部家产，只是将他们名下的黑田拿走，其他的一律不取，只要积极配合的，家人和其他财产的安全，都能得到保障。
一般情况下，他们没有在官府登记的田地，也就占到总田地一半左右，虽然配合土改会损失一半的土地，但其他的利益没什么损失，他们还是能够接受的，就当是交了保护费吧。
而鳌山卫的土地，基本都在各级军官名下。
这些鳌山卫的军官，一部分之前被李九成耿仲明他们干掉了，剩余的被孔有德消灭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大多都在莱州城龟缩不出，留守的军官根本没几个。
而那些军户们，早就已经穷的叮当响了，得知这土改的政策后，都踊跃支持，并且他们对当地的情况很熟悉，那些军官们的土地在哪，有多少，他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由他们为土改工作队带路，剩下的军官也都老老实实的配合工作，土地是没了，但他们的官职，孔有德并没有剥夺，接受土改总比被杀了好。
于是鳌山卫的土改工作，完成的明显比其他地方快的多。
看到土改工作进入正轨，一切都还比较顺利。
孔有德也没闲着，带着警卫营，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北边的莱州城外，亲自看看莱州城的情况。
通过望远镜看过去，莱州城戒备森严，城头上布满了明军士兵，正一脸戒备的看着孔有德一行人，如临大敌。
“这几天，莱州城内的敌人有什么动静吗？”孔有德看着孟有才问道。
当初最先被派出来追击敌人的就是毛承福和孟有才，他们是最先抵达莱州城的部队，而毛承福已经带着兵马去莱阳了，现在对这里情况了解最多的，还是孟有才。
“自从属下率军抵达，莱州城一直都是四门紧闭，敌人并没有尝试出城攻击，一直忙于加固城墙！属下也按照大人的指示，围而不打！”
孔有德点了点头，说道“这点你干的不错！他们有派信使跟你联络，或者试图派人出去传递消息吗？”
“他们倒是没有跟我联络，但是每天晚上都有人缒城而出，属下截获了十二人，但还是有几个敌人的信使逃掉了！”
孔有德淡淡地说道“这个不怪你，你现在人手不多，又要抓俘虏，又要防备敌人出城，跑掉一些没什么！正好让朝廷知道，他们战败的消息！”
然后又问道“俘虏抓了有多少了？”
“大人，截止今天午时目前为止，已经抓到六千三百人了，不过其中一些跑掉了，跑进了大泽山里面，属下派人进去追击，结果他们防备森严，折损了二十多人，便撤了回来！然后派人堵住主要路口！”孟有才如实报告。
“大泽山？”
说道大泽山，孔有德响起了徐元永，当初徐元永离开莱阳不知所踪，害得他们好一阵子但新，以为他要袭击登州城，结果后来才知道，他直接率军进入大泽山躲藏起来了。
后来沙河一战，他直接率军从李九成背后杀出，并且在李九成撤退的各个路口安排的兵力防守，对溃兵进行截杀和俘虏。
如果当时没有徐元永这一手安排，虽然李九成会败，但应该不至于全军覆没，毕竟麾下骑兵含大多数，至少还能跑出来四五千人，耿仲明也不会因为缺少骑兵，而被动防御了。
“是的大人，就是南边的大泽山！”孟有才肯定的答道。
孔有德急忙问道“那徐元永本人，有进去大泽山吗？”
他很担心，这徐元永又准备玩当初那一招了。
当时他派遣刘宇带着三百骑兵，回到了牙山，然后召集响马贼，想拖住自己的脚步，给自己的后勤方面添麻烦，最后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刘宇的兵马消灭掉。
如果这徐元永，带着自己的兵马进入这大泽山，恐怕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当初刘宇不过是带着三百兵马，纠集了两千多号响马贼，就让他大费周章，调集了六七千兵马围山，想了很多法子，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勉强将他们解决。
之所以说是勉强，还是因为当时并没有全部剿灭干净，还有些残留的响马贼，大概三四百人。
因为范景文这边战事紧急，没有闲工夫一一肃清，就留下了少量兵马，继续对他们展开清缴，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消灭干净呢。
当时能够消灭这些响马贼，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不是一条心，几十股响马贼在天策军的威胁下，被刘宇勉强聚集到一起，很多一起都是有仇怨的。而且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马户，战斗力并不怎么样。
一支战斗力不行，而且内部还不齐心，自己还花费了那么大的周章。
如果徐元永也逃到了大泽山，那么就相当难对付了，他的作战经验和战斗水平，远不是那个千总刘宇能比的，而且麾下的士兵又都是职业军队，战斗力更是强上一筹。
而且三月中到五月初，徐元永一直都潜伏在大泽山上，在各出险要的关卡，都设置了防御工事，而且他们对这大泽山了如指掌。
如果他真的进入了大泽山，简直是龙入大海，能可劲的折腾，自己要想解决他，所要耗费的功夫，远比当初解决牙山的响马要困难多了。
所以，由不得孔有德不着急啊。
第467章 张国臣
兴许是看到了孔有德焦急的神色，孟有才也赶忙说道“大人，根据目前的消息，徐元永应该在莱州城中！”
然后又补充道“听邓千总说，当时他们一直尾随在敌军后面，徐元永所部兵马曾与他们展开过战斗，后来一直处于队伍后方的位置，掩护其他兵马撤退，又随着范景文的主力进城了，并没有前往其他位置！”
“恩，那就好！”孔有德长舒一口气，心中的担忧也放了下来。
虽然徐元永没有在大泽山上，但孔有德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大泽山的位置太关键了，刚好位于平度城和莱州城之间，远比牙山和昆嵛山要好，必须要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里面有一个有足够号召力的奖励，将这些溃兵统合起来，必然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而且徐元永早就在大泽山经营过两个多月，防守起来比牙山轻松多了，必须要尽早解决这个隐患。
孔有德低头沉死了一会，紧接着又说道“现在你手头有没有俘虏到的敌人军官？”
这个时候，孔有德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尽快将大泽山上的明军解决掉，以免对之后的作战行动造成影响。
孟有才回答道“大人，有的！午时之后又抓到了两百来个敌军，现在还没来得及送回招远，其中有十来个来个军官，最大的应该是个千总！好像叫李虹来着！”
“好，马上把这些军官都带过来！”
“是！”
没过多久，一批被绳子串成一串的明军军官，就被带到了孔有德面前。
眼前的这十来个明军军官，神情黯然，如丧考妣，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也生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思。
“都解开吧，他们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孔有德淡淡地说道。
孟有才也没说什么，指示手下将这些明军俘虏的绳子解开。
这个名叫李虹的千总，身后一共是十三人，从什长到把总都有，此刻都有些恐惧的看着孔有德，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他们身上都脏兮兮的，而且军服都有不少破损，而且一般的人脸上都有少，毛承福说这一伙军官是在一处灌木丛内抓到的，这些伤痕都是茅草弄的。
孔有德拿着马鞭，将为首的这个军官下巴抬起来，说道“抬起头来，你叫李虹？是谁的部下？”
“回大人，小的是叫李虹！之前在王总兵麾下效力！”
“就是那个常跑将军王洪？”
“是……是的！”李虹有些尴尬的回道。
孔有德起的这个外号，确实不怎么好听，但李虹也不敢反驳，他们现在是俘虏的身份，而且王洪爱逃跑是事实，连带着他们这些手下也是，一旦逆风就想着逃跑。
“看来你本事没学到家啊，居然没跑掉！”
“是大人的部下太强了，小人自愧不如！小人不是成心与大人做对的，都是范抚台的命令，求大人饶了小的吧，求大人饶了小的吧……”这李虹说着说着，居然就跪了下去，开始磕头，而且还伴随着哭声。
看到他这个样子，孔有德就知道王洪是个什么货色，同时也觉得奇怪，王洪这样的人物，凭什么能够位居天津总兵一职？还有那个孙应龙，这样的蠢货也都能统领天津水师。
天津的位置可是相当重要的，拱卫京师，连接大运河，而且还是出海口，结果镇守的将领都是这样的货色，也不知道崇祯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样也好，昌邑和潍县更是能够轻松拿下了。
看着这不断磕头求饶的李虹，孔有德有些无奈说道“好了，既然你不想死，那我就给你这么个机会，愿不愿意去干，就看你们自己了！“
“大人有事尽管吩咐，主要小的能够做到，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尽心尽力为大人办好事情！”得知能够保命，这李虹的头又磕的叮当响。
“你们几个呢？”孔有德指了一圈后面的人。
“小的愿意！”“小的愿意！”“小的愿意！”
“很好，既然你们都愿意为我做事，那我就直说了！看到那一片大山没有？你们知道这山叫什么吗？”
“大人说的是大泽山？大人是要我们去大泽山？”
孔有德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你们的任务就在这大泽山！据我所知，这大泽山里面，有不少和你们一样的溃兵，人数不少，怕是有接近千人！你们的认为我，就是去大泽山劝降这些溃兵，你们的身份更容易让他们相信！”
“大人，若是那些溃兵不信我们怎么办？”
孔有德摆摆手说道“这是你们的事情，无论你们是用武力，是用诱拐，还是其他的什么招数，只要能把人带回来就行！你们用什么方法我不过问，我只看结果！而且你们每个人都有指标，李虹你这个千总，起码得给我带回两百人，把总带回一百人，以此类推！
能在这个标准上超出多少，你们以后就能带多少兵，如果连这么点事情都完不成，可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了！”
听了这个安排，这十多个明军将领都面露难色，这事情在他们看来，并不是很容易完成。
看他们没有反应，孔有德喝道“听明白了吗？”
李虹犹豫了半天，然后说道“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不过大人，属下还有一事相求！”
“说！”
“这大泽山绵延数十里，如果只是小的一人，恐怕把腿跑断了也招不来这么多人，所以属下恳请大人，能给小的们一人一匹战马，好更快的将山中的溃兵收拢起来！”
孔有德思虑了片刻，然后说道“没问题，那就给你们每人一匹马！还有，为了让你们快速完成任务，我先给你们说一下加入天策军的待遇，还有各种政策。
首先，只要加入天策军，家里都可以分得一定的土地，每人五亩，不论男女老少……”
“不过这件事情要快，我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后大军进山清缴，如果那个时候你们还没能带着相应的兵马回来，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听孔有德说了这么多，这些军官渐渐放心了下来了，赶忙说道“属下遵命！”
对于这个计划，孔有德还是很有信心的，一旦这是多个军官将事情办妥，就能为他节省下大量的人力，而且还能减少伤亡。
这次的情况，其实与牙山还有所不同，虽然明军的战斗力更强，但招降这个方式，其实更加的有用，因为现在的局势不一样了。
这些逃到大泽山的明军，都经历了招远城那一战，他们对天策军的战斗力有非常直观的认识，原本四万大军都打不过天策军，现在他们这些还没被整合起来的散兵游勇，更是打不过。
他们之所以不愿意投降，而是一路向西逃跑，其实源于对天策军的恐惧，他们所获知的消息，都表明天策军是一群比鞑子还要凶残的敌人，一旦落到天策军手里，必定生不如死。
虽然天策军的将士们待遇很不错，但如果由天策军的战士去游说，效果肯定不怎么样，谁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骗人的，而且搞不好战士们还会被伏击，得不偿失。
而让这些明军军官去，那效果就好多了，山里面的明军溃兵，有很多他们都是认识的，甚至有些就是他们的部下，他们这些军官说话，自然比身为敌人天策军战士说话要可信。
就算这些军官被明军溃兵杀了，那也无所谓，自己又没有什么损失。
而且孔有德也不担心放虎归山，这些人对天策军的强大有深刻的认知，知道反抗下去没什么好下场，就算在山中收拢兵马对抗天策军，最终也是被绞杀的结果，所以正常情况绝对不敢这么做。
不过就算有人敢这么做也没关系，只要大部分的明军被带出来，剩下的少量兵马，根本不足为虑。
交代好这些事情之后，孔有德就让孟有才负责，让他们收拾一番，吃点东西，然后明天一早就出发进山，执行任务。
这些俘虏被安排下去吃东西后，孔有德也感觉有些饿了，便让警卫将提前做好的煎饼拿出来热一热，然后开吃。
正在这个时候，孟有才进来汇报，说有人从莱州城打着白旗出来了，现在到了营寨外面，说是要求见孔有德。
孔有德也是一愣，原本他还打算明天派人去跟敌人联络，没想到范景文倒先沉不住气，先派人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就说明他范景文撑不住了，想要尽快的谈判，然后解决这件事情，到时候自己就能争取到更多的好处，于是孔有德下令把人带进来。
人被带进来的时候，孔有德正在吃煎饼。
从平度到这莱州城外，虽然是骑马，但也耗费了三个时辰，一路上也有疲惫了，莱州城的情况也看到了，大泽山的事情也安排下去了，这个时候刚好可以吃点东西。
所以，当明军使者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孔有德在大口嚼着煎饼，感觉像是几天没吃过饭的难民一样，不由得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又平静了下来。
而孔有德也发现了他的到来，将最后一口煎饼吃完，喝了两口水润润喉咙，便开始打量这个范景文派来的使者，看起来是个五品官的样子，年纪不小了，差不多四十出头，但没有其他文官的那股子傲气。
孔有德淡淡的问道“阁下就是范景文的使者？”
来人不卑不亢的说道“回大人，下官兵部主事张国臣，奉范抚台之命，来与大人协商一些事情！”
这张国臣一开口，便博得了孔有德的好感，首先便是以下官自居，没有像其他文官那样，在自己面前摆谱，虽然也有着处于弱势的因素，但能看出来，此人并不张狂。
“原来是张主事啊！”然后吩咐手下看做。
“你来的刚好，来来来，吃点煎饼！”说着，孔有德便把一碟煎饼推到张国臣面前。
没想到这张国臣也没有推辞，反而拿了煎饼，张口就啃了起来，一点路没有文官的优雅，反而嚼得有滋有味，仿佛再吃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还边吃便说道“还是这煎饼顶饿啊！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穷，连这煎饼都吃不上呢，现在条件好了，可以已经回不去家乡了！”
“听说张老哥也是辽东人？”孔有德之前听说过，这张国臣和耿仲明其谈过招抚的事情，而且也听说过他是辽东人。
“是啊，说起来，咱们还是老乡呢！既然孔将军如此称呼，我也痴长几岁，那你我就以兄弟想成，也免得见外了！”
“那是，那是！还是老哥你和我对脾气，其他的文官，可不会和我们这些武夫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呢！”
随后，两人便一边吃一边聊，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就像是两个老朋友在聊天一般。
“水，水……”突然张国臣大叫起来，明显是噎住了，慌忙喊着水。
孔有德准备让人给他递一杯水，结果他直接把自己面前的水杯抢了过去，‘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就像牛喝水和一般，差不多把一杯水喝完，才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然后笑着说道“让老弟你见笑了，吃的太快噎住了！”
孔有德也笑着回道“没事没事！老哥你尽管吃，不够了我这还有，包你吃到饱！”
无形之中，两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又是老乡的关系，而且张国臣也没有文官的那些臭毛病，不说别的，就冲过踏着吃像，都让孔有德倍有好感。
囫囵着将一碟煎饼吃完之后，张国臣擦了擦嘴，然后开口道“我来的时候，看到这军营之中军容严整，士兵们都没有停下训练，而且一个个都如豺狼虎豹般健壮，却又军纪森严，没有那些兵痞习气，可比肩边军啊！
老哥我其实很羡慕你，如果我手头也有这么一直精锐之师，必将率军杀回辽东，将家乡的百姓，从鞑子的蹂躏中解脱出来！可惜啊，我只是一介文官，虽懂得一些练兵之法，但还是不能练出一支精兵啊！”
第468章 范景文要谈判
张国臣这话并不是场面话，而是他的切身感受。
他到莱州也有一个多月了，最开始就曾和耿仲明商议过招抚之事，结果还没点眉目，范景文就杀了过来。虽然招抚没成功，但对于各方兵马，他都有了大概的了解。
虽然耿仲明和孔有德是一起的，但耿仲明的兵马其实并不怎么样，他的军中，偷奸耍滑，喝酒赌博，甚至有将妓女带回军营的事情，训练的时候偷懒的也不在少数。
他能够围困莱州城，后来又在虎山坚守大半个月，完全是依靠人数和手中的精良火器，如果没有这些火器，估计他连三天都撑不住。
而朝廷的兵马，其实也不怎么样，也就范景文带来的通州军，明显要强不少。但他感觉还是比不上孔有德手下的天策军，怪不得范景文带着四万人，能被孔有德不到万人击败，最终只带着万余人狼狈的逃回莱州城。
天策军的强大，如果不是亲眼看过这些，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一支军队居然能够如此强悍。
不过这天策军越强大，也越符合他的利益，他也是有野心的人。
张国臣十六岁中举人，二十二岁中进士，现在已经快四十多岁了，却还只是个兵部郎中，正五品的官。
官场蹉跎二十年，才混到正五品，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满足的。
虽然和他刚入仕途，年轻气盛，不懂得圆滑世故有关系，更多的则是因为出身的问题。
他个孔有德一样，都是辽东人，而辽东和大明的内地不同，自大明立国开始，辽东就一直实行卫所制，没有设州立县，他们更多的任务就是拱卫辽东的统治，所以辽东大部分都是军户，民户也有，但大多也是归卫所管辖的。
再加上辽东苦寒之地，一般的家庭，根本没有那个精力去培养读书人，因为读书就意味着没法劳作，家里就少了一个重要的劳力，而且还有笔墨纸砚，束之类的开销，所以读书人很少。
也就是说，能够进入仕途的辽东人，数量相当之少。
张国臣属于那幸运的一员，虽然家里条件很差，但父母都支持他读书，而且他也不负众望，成功的考上了进士，有了做官的资格。
但因为朝堂之上，根本没有几个同乡，需要帮衬的时候都没人能帮上手。
而且对于官场的各种规则，他们也都不太懂，很容易得罪人。
别人都是一群官员抱团，他们辽东系的就三五个人，想干点什么事情都不成。而且还会受到其他派系的打压，毕竟没有靠山。
于是，他已经是不惑之年了，官场摸爬滚打二十载，才看看是个正五品的兵部主事，他不甘心。
他对自己的才能有个清晰的认知，虽然不是张太岳那种旷世之才，但也在一般水准之上。
如果他不是出身辽东，这个时候不说入阁，当个一部副手，或者外放巡抚，也都不是什么问题
所以，他需要寻找机会，好让自己爬到更高的位置。
而眼前的孔有德，或者已经被赶下海的耿仲明，被消灭的李九成，都是他瞅准的机会。
虽然另外两个已经败了，但孔有德还在，他就还有机会。
这年头想要升官，最容易的就是通过战功，尤其是对东虏的战功，升官最容易。
当初袁崇焕能升官那么快，主要就是通过战功，宁远之战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兵备副使，还属于先帝破格提拔的，后来崇祯上位，直接就给提拔到兵部尚书兼蓟辽督师，正二品大员。
而被逮捕下狱的前山东巡抚余大成，崇祯二年的时候也和他一样，是个兵部郎中，只不过他是职方司，自己是职方司罢了。
余大成之所以升官那么快，主要的功绩，就是召回了因袁崇焕下狱，而带兵回荆州的祖大寿，也跟战事有关。
对张国臣来说，其他路走不通，那就走战功这条捷径。
他当初到莱州之后，没有先进莱州城，而是直奔耿仲明大营，就是为了跟这个同乡搞好关系，为了以后的发展打基础。
虽然耿仲明跑掉了，但现在孔有德的军队这么能打，而且战斗力是真的强，如果能跟他搞好关系，顺便谈好招抚之事，少不了他的功劳。
并且自己可以再朝中为他提供一些助力，甚至将来可以与他共事，尽可能的给予他方便。
而孔有德率军重新归顺之后，肯定是要去打仗的，无论是打流寇还是打东虏，有了战功，肯定不会忘了自己这个同乡，到时候互相帮扶，未必不能做到戚继光和张居正那种程度。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故意放低姿态，博得孔有德的好感，使得接下来的事情更加顺利。
“老哥你说的这些，其实我也想啊，可是这朝廷总要为难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孔有德有些无奈的说道。
然后又有些愤怒的说道“当初在吴桥，我也是率军赶往大凌河，准备与进犯的鞑子决一死战的！结果沿途官员百般刁难，甚至那吴桥知县，还趁着大雪封路之时，诬陷我军叛乱，联络周围卫所兵马，准备将我军一网打尽！老弟我走到这一步，完全是被逼无奈啊！”
张国臣也作愤怒状态“是啊，当初吴桥所发生的事情，老哥我也都清楚，那毕自寅确实是做的太不像话了，也的确是该死！”
然后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过现在毕自寅已经不在人世了，老弟你也没必要跟一个死人较劲不是！接下来，应该想想之后的事情怎么办啊！总不能继续这么打下去吧，虽然老弟你的兵马很强，但朝廷的兵马更多，你总不可能一直打下去吧！”
孔有德也明白他的意思，开口说道“老哥你直说吧，范景文是个什么意思？愿意跟我和谈？”
“既然老弟你这么敞亮，那我就跟你交个底吧！范抚台的确是不愿意再打了，再打下去，恐怕整个山东都会打成一片白地，所以看到你来到这莱州城外，就派我过来商谈此事！”
“范抚台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不知老弟你有什么打算？我觉得打下去对你还是对朝廷，都没有半点好处，现在的情况对你很有利，不如就此和谈吧！”
孔有德仿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淡淡地说道“既然范景文想谈判，那我就给他这个面子，不过他范景文能开出什么条件呢？总不可能说不打了就不打了吧？”
虽然孔有德嘴上这么说，但他其实也不太想打下去了。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基本上控制了登莱二府，完成了第一阶段的目标，而且现在也需要时间消化和巩固地盘，以及建立起有效的统治，这都需要有足够的人手。
如果大量的人手都耗费在这莱州城外，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孔有德也有想过打下来州城，但后来还是放弃了，不是打不下来，而是代价太大了，根本就不划算。
当初耿仲明和李九成，一共三四万多人围城三个月，用尽了各种办法，甚至把原山东巡抚徐从治都给打死了，结果还是没能拿下，还损失了接近万把人。
自己现在和他们比，在攻城方面，优势也多不到哪去。
火炮方面，耿仲明他们有十门红衣大炮，几十门佛郎机，虽然自己手头也有十门红衣大炮，但需要防守登州和威海卫，并不适合调派过来，缴获的那十三门，也都被范景文临走时毁掉了，剩下两门没炸的也不知道稳定性如何。
至于手头接近两百门各种型号的佛郎机，也不可能全部集中到这，而且这东西攻城的效果相当一般。
而且现在莱州城的守军更多，当初耿仲明对付的只有一万七八千明军，现在莱州城内有刘泽清和王道纯的一万五千人，原本留守的四千多人，还有范景文溃逃回来的一万左右兵马，接近三万人。
而自己能够集中过来的兵马，也不过万余人，就算把那些俘虏消化了，再招收一些兵马，顶天也就两万。
明军这次准备的也更加充分，而且也更有防守的经验，对于各种攻城策略，他们都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如何才能更有效的防御住。
初步估算，如果想要强攻拿下莱州城，起码的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再搭上起码七八千条人命，甚至可能会更多，这样的损失，孔有德根本无法承受。
强行攻城，对于他来说不是一个合理的选择，而且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继续他去处理，在这耽搁不起。
孔有德似笑非笑的盯着张国臣，结果张国臣倒有些尴尬，还是开口道“孔老弟，既然你有这个意思就好！不过我现在并不知道范抚台的意思，他只是看到老弟你来了，让我来试探一下，看看你有没有和谈的想法！可能连他自己，都还没考虑清楚这件事情！”
孔有德笑着说道“那好，那老哥你就回去跟范景文说，我愿意跟他谈判！看看他能开出什么条件！不过我可不会等太久，希望他能在一天之内，想好条件！”
张国臣没想到孔有德这么快就同意了，本来已经准备好的劝说之辞没了用场，搞得他有些郁闷。
不过顺利完成任务也好，看孔有德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这件事情能成功的可能性，应该高得多，至少比当初跟耿仲明谈要容易。
“既然孔老弟你如此深明大义，知晓是非，老哥我这趟就没白来！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禀告范抚台了，看看他那边是个什么章程，老弟你可千万要忍耐，不可做出鲁莽之举！”
看到孔有德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张国臣也很欣慰，无论怎样，他跑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后面能谈的怎么样，就看双方的想法了。
孔有德又补充道“你告诉范景文，只要他有足够的诚意和谈，这件事情基本就能敲定下来！”
张国臣点了点头，然后便出去了，回莱州城去跟范景文汇报这件事情。
看到张国臣离去的身影，孔有德也陷入了沉思，接下来要跟范景文提些什么条件，以便讨价还价。
其实他现在的底气并不足，虽然手头兵力不少，但应对的面实在是太宽泛了，不说这莱州城内的两万多接近三万明军，还有登州城方面，即使黄龙的水师损失不小，但也不能不防。
以及东南方向的那群贼寇，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反馈，但他们并不好对付，否则也不会短时间拿下靖海卫，还差点拿下成山卫。
而且青州方面，也需要时刻留心，虽然现在跟白莲教是盟友，但双方心底都清楚，这种联盟其实并不高不牢固，随时都可以瓦解。
孔有德担心白莲教发展势头过快，然后真的搞出一波大事情，比如攻下了青州城或者济南城，干掉了里面的衡王，德王或者鲁王。
那个时候，朝廷无论如何也会逼调集重兵前来围剿，等到干掉了白莲教，肯定会顺便过来打自己一波，真要是这样，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所以，必须要把谈判这件事情，尽快敲定下来。
难就难在这，如果表现的太过急切，可能很多应该的利益就拿不到了，如果要的太多，说不定这件事情拖延的时间就会很长，最后生出许多变数。
第二天中午，张国臣又出现了孔有德面前。
张国臣来的时候，刚好是饭点时间，孔有德还和前一天一样，邀请他共同用餐，而张国臣又没有文官那些臭毛病，于是两人就在一张简易的饭桌面前，边吃边谈。
“来，张老哥尝尝这兔肉，上午刚打到的，新鲜着呢！知道老哥你要来，我亲自下厨做的这爆炒兔肉！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没想到孔老弟不但会带兵打仗，居然对烹饪方面也有涉猎啊，那老哥我就不客气了！”张国臣一遍笑着夸赞，一边夹起了一块兔肉，放进了嘴里。
第469章 大炮开兮轰他娘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张国臣咽下兔肉之后，不由得夸赞道“的确不错，这味道真香，比御膳房做的都要好！”
“哦？张老哥有幸吃过御膳房的菜？”孔有德有些惊讶。
“到莱州之前，陛下亲自召见我，有幸留下来与陛下一起用膳！说实话，那些菜品看着是挺不错的，材料也选择精美，但吃起来也就一般般，甚至还不如外面酒楼的饭菜！”
“原来还有这种事情啊！”
孔有德也是没想到，崇祯的伙食，居然不怎么样，听他这意思，也就普通百姓家饭菜的水平。
看张国臣很随意的说出来，孔有德估计这应该不是假的，诶诶额也没必要在这种无关引药的事情上骗人。
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也不是不可能，至于原因么，有可能只是个例，传说崇祯皇帝很节俭，可能在吃的上面不怎么讲究吧。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像动车上的盒饭一样，独此一家，爱吃不吃，做的再难吃你饿了也得掏钱填饱肚子。
而皇帝的餐饮是御厨负责，就算味道不是特别好，皇帝也分辨不出来，毕竟大部分皇帝都没有出过皇宫，也不知道外面的饭菜什么味道，御厨们把饭菜弄得吃不出毛病，就算完事了。
至于到底是那种情况，孔有德懒得深究，他关心的是张国臣这次带来了什么消息，也就是范景文开出的条件，和能够给出的好处。
看张国臣吃的差不多，孔有德也开口道“张老哥，我可是亲自下厨招待你的，你这次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啊？”
“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好的消息，可能和你的期望有些出入，不过这都是范抚台的意思，我没办法更改！”
“老哥你直说便是！”
听到孔有德这么说，张国臣也直言不讳了“其实范抚台的条件也没多复杂，只要老弟你愿意解除对莱州城的围困，同时接受招抚，他可以上奏朝廷，将这次兵变的责任，都推到李九成和耿仲明的身上，免去你的罪责！
但就算是这么做，你也不是完全无责，所以需要将功赎罪，让朝廷免去你身你上的罪责，这些表面文章，你多少应该知道吧！”
“这个办法，看起来还不错！那具体怎么个章程？范景文不会想让我收复辽东，将功赎罪吧？”孔有德半开玩笑的说道。
“那倒不是，范抚台的意思，是青州的白莲教！”
听到这个，孔有德神情凝重了起来，这个范景文，果然是老奸巨猾啊。
对于范景文的这些条件，孔有德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略带玩味的看着张国臣，似笑非笑，搞得后者也有些紧张。
虽然在他面前，孔有德一直都比较随和，而且总是以老哥称呼他，但他还是必须要小心行事。
毕竟，眼前这个人，可是在前不久，一战消灭了范景文一万多人，相当完美的诠释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只要涉及到切身的利益，翻脸绝对比翻书还快。
看到张国臣有些紧张，孔有德带着一丝微笑说道“我说张老哥，你觉得这个条件可能吗？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你会答应这样的条件吗？”
看着孔有德意义不明的微笑，张国臣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有些勉强的说道“孔老弟啊，这个条件是范抚台提出来的，你也知道，我也就是个传话的！”
“停停停，这点我还是分得清的，你就说说，如果你是我，你会同意范景文的条件吗？”
“那我就直说了，范抚台这些条件，确实有些强人所难，过这些都是商量的嘛！”
“那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老哥我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半辈子，对于老弟你的计划，还是有一二分之见的！”
“哦？那你就说说，我会开出那些条件？”
张国臣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到“既然如此，那我就明说了！你的想法，无非就是把你手下的天策军，变成第二支关宁军！”
这话一说完，孔有德对张国臣的想法立马提升了一截，虽然这和自己的想法并不完全一致，但大方向是没问题的，而他之前跟自己都没有接触过，能分析出这样的记过，还是有点能力的。
然后张国臣又补充道“虽然我没去过登州府，但孔老弟你的所作所为，我都是知道一些的！你的一系列举措，包括清查田亩，将隐匿的田地分配给难民，自己任命州县府官员，其实都打算把这登莱二府，当做自己地盘来经营。
张国臣甚至还像做贼一样，低声说了一局“而且老哥我能看出来，这只是你目前的计划，你还有更长远的谋划，甚至……”
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用手指了一下西北方向，神情很是玩味，至于意思，双方都心知肚明。
孔有德也是心一惊，没想到这张国臣，居然还能看透这一层，不过仍旧假装平静的说道“哦？何以见得？”
“孔老弟，老哥我虽然只是个五品官，但这些门道还是看的清楚的！比如那精盐，那新式的火铳，打造的强大战船，威海卫大兴土木，还有你那政事堂，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秘密，很容易就能打探到！稍微动一动脑筋，将这些分析一遍，就能看出来你想做什么！”
孔有德没想到，自己还是小瞧张国臣了，但并不承认“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你不会想着把这些东西告诉范景文，好换取功劳吧？”
“嘿嘿，这都是老哥我喝醉酒之后的胡话，醉酒之人的话，如何能当真？放心吧，这些话我我从来没说过！”他知道孔有德有些担心，就打消他的顾虑。
“哈哈，老哥你确实喝多了！现在咱们言归正传，该谈谈这招抚一事了！”
“现在范抚台不想打了，你也啃不下这莱州城，目前也只有谈判这一个办法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作为同乡，我可以先帮你斟酌一下，看看哪些范抚台必然不会接受，有哪些还可以再商量的！”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范景文也没办法再打下去了，虽然手头还有接近三万兵马，但打下去对他也没有好处。
他毕竟不只是一个军队统帅，还是这山东的巡抚，山东还有诸多事物需要他处理，不可能一直跟自己这么耗下去。
而且崇祯派他来的目的，是来摆平自己来的，而不是一直打下去，把整个山东打成一片白地，先不说他能不能打得过自己，就算能打过，崇祯也会砍了他的脑袋。
还有青州的白莲教，自己担心白莲教，他范景文一样担心，自己还比较克制，但白莲教向来无法无天，如果不趁早把他们镇压下去，说不定能把天捅出来。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尽管他范景文受器重，但也难逃一死。
当年袁崇焕那么受崇祯信任，要什么给什么，从没有二话，崇祯把棺材本都押他身上了，希望他真的能‘五年平辽’，甚至袁崇焕矫诏杀毛文龙，崇祯还替他背锅，结果‘平辽平到北京城’，不是一样变成‘烤鸭’了？
“是啊，咱都是没娘的孩子，舅舅不疼姥姥不爱，互相之间就应该多帮扶！”孔有德也顺着他的话感慨了两句，然后拿出一张纸，递给了他，说道“我要的东西，都在这上面了！”
张国臣拿过来看了看，也是一连苦笑。这些要求，范景文肯定不会答应。
不过谈判这种事情嘛，自然是讨价还价，双方都不断地降低要求，最后到双方都能接受的地步，就算成功了。
现在双方都不愿意打下去了，而且也都不能继续耗下去，解决目前状态的办法，也只有谈判了。
孔有德的第一个条件，自然就是对登莱两府的控制权。
目前来说，除了莱州城外和潍县昌邑外，孔有德已经占领了登莱两府全部的地盘，而且潍县昌邑也快到手了，就剩下莱州城了，所以，孔有德要莱州城，不过可以让出道路，放城内守军离开。
第二个条件，就是朝廷加封孔有德为登莱总兵，麾下的兵马，也被正是命名为天策军。
这个要求，虽然看起来有些多余，但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这年头做事，要讲究名正言顺，顶着一个总兵的头衔，做事方便许多。
第三个条件，就是对登莱两府各级官员的任命。
就是把目前登州府，孔有德命名的各级官员，还有莱州府他准备任用的人员，列成一份名单，由范景文上报朝廷。
第四个条件，就是把这次的事情，定性为‘兵变’而不是叛乱，然后如同范景文说的那样，将这次‘兵变’的主要责任，归咎于耿仲明和李九成。
他孔有德只是一个从犯的罪名，而且愿意接受朝廷的招抚，将功赎罪。
至于孔有德可以给范景文的东西，其实也不少。
首先便是罢兵言和，孔有德只保持对登莱二府的控制，不再攻打其他的地方，不再滋扰生事。
其次，可以提供一些白莲教内部的情况，不过不参与直接的战斗，他们能不能解决白莲教，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其次，还可以归还大部分的俘虏。
之所以不是全部，就是因为孔有德要对这些俘虏进行筛选，收编其中精锐的部分，其他的就还给范景文。
再者，孔有德表示，可以拿出两百多个鞑子的人头，抵消此次兵变的罪责。
对于孔有德提出的这些东西，张国臣没有多说什么，而且他的想法也得到了印证，孔有德所图不小。
他现在对朝廷，其实已经没有了多少忠诚之心，毕竟他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但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
现在天下大乱，像是到了改朝换代的时节，他也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了，或者说是提前投入，万一以后孔有德真能成事，他也有个好结局。
很快，张国臣就带着这份清单，回到了莱州城，交到范景文手上。
而范景文看到这份东西，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既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愁眉苦脸，仅仅只是淡然，仿佛根本就没看到过这个东西一样。
范景文这样的态度，让张国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大人，这些都是那孔有德提出来的要求，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然而，范景文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地说道“你也奔波了一天了，先下去歇着吧！”
“可是大人，孔有德那边……”
“你没听到本抚的话吗？”范景文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
“是，属下告退！”
张国臣只能无奈的退下，他搞不清楚，为什么范景文前后的态度相差这么大，这清单上面的要求，显然不是很过分，弄不清楚，那就等结果吧。
随后的一天时间里，张国臣都在自己的临时住所里，想着跟孔有德交谈的那些话，同时也在想，他会不会真的有一天，能够坐到那个位置上，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能够看出来的。
同时，他也在等着范景文的消息，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能不能尽早把这件事情办成。
然而直到晚上，范景文都没有遣人来喊他，根据打听到的消息，范景文也没有召集其他人商议这件事情，搞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另一边的孔有德，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范景文的回信，不由得有些着急了，该不会张国臣这家伙，出了什么篓子吧。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莱州城方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孔有德有些坐不住了。
差不多辰时快过完的时候，有一骑从东方赶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孔有德更加着急了。
思虑一番后路，他决定要敲打敲打范景文，于是喊来了苏凯风“传令下去，把你带来的火炮，都给我拉出来，炮击莱州城！”
“大人，咱们是要准备攻城吗？”苏凯风有些激动地问道。
孔有德摆了摆手“不是，现在就是恐吓一下敌人！不过你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尽可能的摧毁敌人剩余的火炮！明白吗？”
“明白！”
随后，莱州城外的天策军在孔有德的命令下，快速行动起来，整军备战，而且将提前打造好的攻城器械都搬了出来，俨然一副要大举攻城的样子。
搞得城头上的明军极度紧张，即使没有跟天策军交手过的刘泽清王道纯部，也知道天策军的恐怖。
看着排成阵列的八十多门佛郎机，孔有德豪迈的说道“大炮开兮轰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