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地底之城
胃袋里的序列药剂，炼金架摆放的序列药剂，以及它们都是双份的——这些序列药剂价值足够雇佣排行榜上小队几个月。
但现在听起来，陆离能做的不止于此。
“你还买得起更多药剂？”基鲁艾特说。
“嗯。”
“好吧，我们知道你很有钱……但你确定要把全部资产投入小队吗？我是说……可能队伍一个月赚取的报酬也买不起一份前100号的序列药剂。”
“不是全部。”
“不是全部是多少……”耶格忍不住压低声音。
一个难以数字化的恐怖数字。
“能买下整座巨树学院。”陆离说，或整个人类世界。
“巨树学院是无价的——”耶格忽然停顿，语气充满不可置信：“你是这个意思？”
“差不多。”
商人进行的贸易越多，陆离财富越与真正货币挂钩。或者说，他的那串数字越向真实存在靠拢。
“几百万几千万？”纳西试探着问。
“更多。”
圣光小队艰难将话题从陆离的财富移走，回到第一个任务本身。
纳夫提议巡逻地表缓冲区，被基鲁艾特和耶格同时拒绝。
“外面有数不清的怪异想杀死陆离，去地表不是个好选择……”
排除地表任务，剩下的选择不多，或是间层巡视，或是禁区外围巡视，
“我想到一个合适的任务。”基鲁艾特说：“深夜城调查事件。”
深夜城，午夜城迁移地下后的新城市。
作为午夜女士庇护之地，深夜城被五大骑士团拱卫，还有无数教团聚集于此，怪异觊觎而难以涉足。
“你怎么认为？”基鲁艾特等待陆离决定。
“可以。”
“我去任务大厅找合适任务。”基鲁艾特离开圆桌。
纳西慌乱站起：“我和你一起。”
“我也……嘶。”拉扯腿部伤口的耶格吸气，被基鲁艾特按回座位。
“我和纳西去，陆离你也留下。”基鲁艾特披上斗篷说：“你的出现说不定会让那些队伍更嫉妒。”
“带上药剂。”
陆离撑开胃袋翻找，在胃袋重新合拢消化手掌前拿出两瓶序列113号药剂。
“防护药剂，能阻隔微弱诅咒和恶意，现在喝掉。”
“呃……那我就不去了。”纳西重新脱掉穿了一半的斗篷，不舍得多消耗一份药剂。
基鲁艾特没有拒绝，出发前服下防护药剂，她并不怀疑此刻中年级对圣光小队的恶意。
等基鲁艾特离开休息室，陆离打开眼珠木盒，等待商人安东尼到来的同时询问纳西：“和我说说深夜城的事。”
纳西是深夜城居民，他的家人都在深夜城内城生活。
因为从地表迁徙地底，午夜城，或是说深夜城的居民被重新分布……
划分为亘古未变的阶级。
权贵者与神秘力量掌控者居住于中心城，那里是深夜城的核心。五大骑士团总部，午夜女士教会，炼金师协会，穴居人总商行皆坐落于此，外城居民无法踏足。
内城，深夜城的粘合剂，同时也是繁华所在。中心城居民可以来这里，外城居民也可以。居住这里的大多落魄贵族、多数教团、中产阶级或商人，还有巨树学院学生的家人。
外城，深夜城最辽阔，人口最多的区域。
每时每刻都有幽暗原野上或旧下水道或更远的人类迁移而来，每时每刻都有幸运儿从外城成为内城居民。那是所有穷人与居无定所之人停留之地，也是深夜城最混乱的区域。
因为余下教团与新生教会在这里收割信仰孵化神灵，也因为每时每刻到来的新市民为午夜城带来的隐患。
而混乱只是相对而言。即使深夜城外围，也比神灵小镇更能带来安全感。
巨树学院颁发的深夜城调查任务多数与外城相关。偶尔出现在内层，但不再是中年级或高年级能处理的任务——潜进内城的怪异显然更难对付，也更危险。
圣光小队拥有几次深夜城调查任务的经验。接取任务后他们前往任务地点，搜寻、调查，找到问题所在，然后返回巨树学院提交结果，或是留下解决问题。
后者会因难度提升奖励，但圣光小队全部选择调查完返回提交任务。
因为圣光小队实力不足，也因为他们几次调查任务都倒霉地遭遇怪异。比如伪装成人类、或占据人类躯壳的怪异，或者储存怪异意识的物品。
这种分工让陆离想到调查员。
旧日时代的三大组织就是如此分工：调查员调查事件，守夜人处理事件。
尽管调查任务的分工是因学生实力限制。
商人安东尼比往常稍慢一些到来。除了响应陆离的召唤，它带来一条消息。
“克莉丝让你过去，现在。”
陆离让商人安东尼再准备4只胃袋与8套序列药剂，耶格和纳西浮想联翩中离开休息室，前往更下层的高年级炼金学办公室。
“是给我们准备的？”
陆离离开后，纳西的询问在安静休息室小声响起。
“队长，你，我，玛格丽……那位替补，我想是的。”
“陆离真的慷慨……”
他们现在远远比玛格丽特尚在时富裕。或者说，整座巨树学院也没有比他们更奢侈的小队了。
但他们情绪很快变得失落。
圣光小队宁愿玛格丽特没有死。
……
叩叩叩——
“进来吧亲爱的。”
陆离推门走进炼金学办公室。
“看来你很喜欢树干区的生活。”梳妆台前打理长发的克莉丝教授从镜中注视陆离：“不然为什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是掌控者们到了？”陆离忽略克莉丝教授撒娇般的语气。
“另一件事。骑士团找到关于商人的线索了，在深夜城。”
“还有呢。”
陆离不认为克莉丝教授喊他过来只有这一件事。
“收藏商人的家伙提了一个要求，它希望能见你一面。”
“它？”
“一个住在内城，不是人类，喜欢人类的家伙。它可能会说些让你难堪的话，但不会伤害你。”
“可以。”
镜中美丽脸庞眯起狭长眼眸：“可以帮我扎起头发吗？”
“不可以。”
……
返回圣光小队休息室，基鲁艾特已经接取任务回来。
“我们明天清晨出发。”
三十九.深夜之城
【深夜城-外城-豆薯街区】
【外城居民兰纳尔于新年第三天夜晚失踪。邻居曾在午夜听到隔壁兰纳尔的惨叫。因为兰纳尔独居，第二天邻居向房东诉说此事，房东敲门没有回应，将这件事汇报当地警署。警署到来后打开房门，兰纳尔的房间空无一人，没有血迹。】
【任务：调查兰纳尔失踪/死亡之谜】
【进阶：彻底解决此任务】
【提示：前往警署找探长维克多可以了解案件详情】
【基础酬劳：1学分;1小队分】
任务信函传递一圈，回到基鲁艾特手上。基鲁艾特收起信函，开始分发树形徽章。
它们象征巨树学院学生身份，佩戴后进入深夜城能带来一些便利与特权。
陆离接过树形徽章，别在胸前之时，光芒重披身躯。
升降梯降落在转换区。
圣光小队离开升降台，沿着写有【深夜城→】标识的炼金石板向前。
“纳西，完成任务后要去看家人吗？”基鲁艾特问。
“当然。”
纳西上一次回去还是两个月前。
学生离开巨树学院的机会有限，低年级学生甚至不能离开树冠层。只有从中年级开始能通过任务短暂外出。
中高年级，甚至下层学院的轮廓在幽暗空荡的长廊来往。一些身影注意到陆离，放缓速度，甚至停滞步伐跟随。
“陆离……”
耶格低声提醒。
了然的陆离披上斗篷，拉起兜帽遮挡黑色头发和黑色眼眸
巨树学院禁止争斗，并且学生不会过于狂热。但如果抵达深夜城……陆离的辨识度太高了，几乎没有居民认不出他。
出现在深夜城的陆离可能掀起一场灾难。
陆离举动让靠近的轮廓不再跟随，圣光小队顺利到达通往深夜城外城的升降梯，缓缓下降。
掠过粗糙嶙峋的岩壁，钻出岩层的升降梯豁然暴露在辽阔的地下城市。
脚下向远方延绵的建筑有序而杂乱，环绕悬崖般高耸，矗立精致高大建筑的内城。外城与内城的几十米落差形成难以逾越的天堑。
内城环绕着更高耸的中心城，瑰丽、奇幻、或高塔般的建筑矗立深夜城的核心，俯瞰整座城市。
深夜城犹如一座规则的三层蛋糕。
而穿过岩层，或垂下、或石柱般穿过城市的根须让深夜城仿佛世界之树的树洞。事实与之临近——深夜城就坐落在世界之树地底根系的核心区域。
下层是禁区沼泽地、再向下则是旧下水道核心，午夜城总站。
陆离转身望向城市外围，视线尽头的嶙峋岩壁呈现正在扩建的机器轮廓。
几分钟后，升降梯降落在巨树学院营地。
基鲁艾特向守门人领取一份地图，回到队友身边。
“豆薯街区离我们几十分钟距离。陆离你还没来过深夜城吧，我们可以步行过去？”
“嗯。”
上一次踏足午夜城仅是三个月以前。但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人们迎来新的黑暗时代，从地表躲进地底。
沿着棚屋与建筑间不平整的岩石路行走，陆离默默观察望来的人群。
这些位于深夜城底层，努力生活的居民面貌似乎还好。尽管麻布衣服上带着补丁，但没人衣不遮体。尽管许多人疲惫而瘦弱，但没人骨瘦嶙峋。街道上居民往来，店铺橱窗里都有客人。
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底层。那些位于贫民窟，旧下水道，或外围神灵小镇挣扎于温饱的穷人才是。
只是安静观察让陆离隐约发现了人们的变化……有的居民皮肤生长鱼鳞皮藓般鳞片，有的居民头发脏辫般虬节粗大，有的居民肢体变得或扁长，或细短。
因为长期使用有污染的食物，人们呈现病态的畸变……
尽管只是仔细观察才会发现的雏形，但繁华而惊悚的景色让陆离熟悉而陌生。
圣光小队的其他人无人在意。因为他们出生在这个世界，眼前发生的才是世界的原貌。旧日时代则是遥远而虚幻的美妙想象。
“这是真实，不再虚妄的世界。也是我们想改变的世界。记住巨树学院的意义，记住你们存在的意义……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
克莉丝教授于新年晚宴的演讲耳畔回响。
佩戴的巨树学院徽章让圣光小队避免扒手混混一类麻烦，四十分钟后临近豆薯街区。
他们先找到警署的维克多探长。
“巨树学院的精英们？”双腿搭在办公桌，懒洋洋捧着早报的维克多探长“哗啦”扯开报纸，恢复坐好，伸手邀请他们坐到对面：“请坐！你们为兰纳尔失踪而来对吗？”
基鲁艾特扫过办公桌上尚未消失的湿气脚痕，平静说：“我们需要更多兰纳尔失踪的消息。”
“资料都在这里！”维克多探长取出一叠纸质资料。“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现场调查。”
基鲁艾特简单翻看后交给陆离，然后向维克多探长点头：“带我们过去。”
跟随兰纳尔探长，他们来到阴暗巷子里的一座相连棚屋。周围安静许多，因为附近居民都暂时搬开或被驱离。
“找到线索了吗？”基鲁艾特问翻到尾页的陆离。
“笔记。兰纳尔不识字，但桌子上放着一本笔记。”
“没错，兰纳尔不认识字，不愧是巨树学院的学生！”探长维克多谄媚奉承。
“所以我们已经锁定源头了？”基鲁艾特略带惊喜。
“还不确定，也可能是兰纳尔受到某种诅咒或者被怪异控制。”耶格接道，从探长维克多手上拿过钥匙走向紧闭的木门。
基鲁艾特撑起菱形手盾，掩护耶格靠近房门。
“等等。”
陆离叫住他们。打开胃袋拿出两瓶守护药剂，分给探长维克多一瓶。
其他队员会意，取出各自胃袋里的守护药剂服下。
跟着喝掉药剂的维克多探长咂嘴，若有所思地盯着空瓶。另一边，耶格拧开门锁。
基鲁艾特接替他的位置，菱形手盾拄在前方，撞开松散木门。
嘭——
游荡的宁静被惊扰，浮尘在微光下四散。
四十.世界秘辛
耶格护卫陆离身前，承接基鲁艾特的防护空隙。纳西守候一旁，等待队伍核心陆离的下一步动作。
陆离再次从胃袋取出序列药剂，将袖珍的显形药剂滴入双眼，幽深黑眸环视房间。
“找到源头了吗？”
挡在所有人前方的基鲁艾特审视房屋。
“桌上的笔记，微弱污染痕迹。”
显形药剂下，浅淡黑雾于笔记周围形成鲜明氤氲。除此以外房间很干净，只有餐盘里未吃完的食物升起微弱浅薄的灰雾。
“维克多探长，事件发生后没有任何人进入房间对吗？”
“……啊？嗯没错，没有任何人不对……皮森洛特，我的同事接到报警后进来过。”愣神的维克多探长连忙回答。
“他表现出异常吗。”陆离问。
“没有……”
“喊他过来。”基鲁艾特说道。
“我这就去叫他！”
维克多探长连忙向外跑去，消失在寂静街角。
“我们再检查一圈周围。”基鲁艾特收回视线，和陆离说。
趁着显形药剂持续时间，他们用钥匙串上的其他钥匙在周围无人房间检查一遍，有问题的只有兰纳尔的房间。
在耶格随后用被炼金术士称为炼金毯的毯子包裹起笔记后，这件任务几乎解决。
十几分钟后，维克多探长带着皮森洛特回来。这名紧张的警员很干净——无论警服还是气息。
陆离颔首之后，基鲁艾特表示皮森洛特没有问题，这次任务结束，他们会带着笔记离开。
耶格和纳西沉浸在任务完成的梦幻里。
即使是1学分酬劳的贫瘠奖励，也不代表任务容易，或是说简单……因为疏忽可能导致严重后果，每次执行任务圣光小队都要进行复杂而繁琐的调查，甚至要检查每个邻居状况。
这表示他们通常要用一天甚至更久才能完成任务。
而这次从他们进入深海城算起才只耗费两个小时，其中一半时间在路上。
尽管代价沉重。
六份序列药剂抵得上圣光小队执行任务几个月的酬劳。
即使排行榜头部的队伍也无法模仿——没人奢侈到用昂贵序列药剂完成基础任务。
“你们刚才让我吃的……是序列药剂？”一道试探语气从旁响起。
“没错。”
纳西语气带上骄傲，但维克多探长的随后表现让他们不解。
“可以让一条街区的居民干净饱餐一顿的序列药剂！而你们只是为了调查一个死掉的人！？”
维克多探长不可置信地尖叫，悔恨地粗暴伸手挖着喉咙催吐。
“我都做了什么……我一口喝掉了我一年的薪水……”
只是过去十几分钟，除了眼泪和口水，他什么也没吐出来。
“每天都有人饿死或吃了脏东西被赶出深夜城，你们从来不管。”眼泪鼻涕横流的维克多探长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甚至不再讨好这群学生，无力挥手：“回到你们的象牙塔吧，你们生来就是内城里的老爷们。”
圣光小队因维克多探长态度的反转默然，默默离开幽暗街巷。
“这无法避免……所以我们才要改变这个世界。”
回到繁华街区，基鲁艾特说道，希望队员不会因此低落。
“他说的脏东西指的什么？”
“病变肉吧……因为只要几个月就会畸变被深海城禁止，但每天都有快活不下去的居民购买这种廉价食物。”
1先令就能换到拳头般大的肉块，只要肯接受余生只剩几个月或几年，这段时间将不再受饥饿困扰。
返回巨树学院营地保存笔记，圣光小队再次回到街道，这次目的地是内城。
抵达外城中心的悬崖城门，胸前徽章让圣光小队免除卫兵审查，站上升降梯升入内城。
眺望身后，几乎能俯瞰延绵的半座外城。
陆离这时和圣光小队分别，他要暂时离开一趟。
“你自己一个人？”
得到陆离回答的基鲁艾特继续说：“那我们和纳西去看望他家人，晚些时候营地汇合。”
注视基鲁艾特等人远去，陆离转向另一条街区。
铺设石板的道路两旁建筑精致而干净，污水从水渠下向外城流淌，巡逻街道的卫兵也变得频繁。
路人因陆离教徒般的斗篷下意识绕开，又因树形徽章卸下警惕。
默默行走于内城，相对漫长的时间后，陆离抵达克莉丝教授给予的地址。
【异族博物馆】
这间名为博物馆的店铺并不宽，显得逼仄而拥挤，夹在两间商店之间。
推门进入店铺，门上铃铛清脆作响。
昏暗房间里空无一人，没有客人，也没有主人，只有摆放橱窗货架里展示的奇异物品。
有些是骨头，有些是陶罐，有些难以分辨。但不约而同，它们都拥有历史的厚重。
“人类不是唯一的智慧种族，你说呢？”
一道仿佛蝉的幼体，佝偻而肥硕的轮廓从深处房间钻出。
“显而易见。”陆离回答。
轮廓弯曲本就佝偻的躯体，躬身说：“荣幸见到人类的英雄，陆离阁下。你可以叫我维塔。”
“克莉丝教授说你想见我。”
陆离不喜欢谈论正事前的冗长废话，他更习惯直接。
“是的，请先收下我的馈赠……”
维塔说，支撑起肥硕身躯的细足挪动到边缘力起的棺木前。
打开忽然开始轻微颤动的棺木。
因陆离到来的商人睁开没有情感的双眼。
“回里世界，其他商人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商人沉默地迈出棺木，消失于幽暗角落。
“很久以前，一个智慧种族的世界遭受入侵……”
维塔缓慢讲述起他的种族的历史。
“因为无穷无尽的敌人，激烈反抗的它们失去了族人，失去了自己的世界，陷入漫长、无数次丢失历史的时光里游荡。某一天，一个叫做维塔，喜欢研究历史的个体来到新的世界。他知道，如果不做改变，这个世界将与每个遭受入侵的世界一样：本土智慧种族反抗，反抗失败，剩余族人被迫离开家园，成为怪异一员，并在时间长河迷失……”
“维塔在漫长历史里见过无数次这一幕，它希望这次能有所改变。于是找到这个种族的英雄，对这位英雄劝说。”
维塔突起的幽黑眼珠倒映着陆离身影。
“你怎么对待世界，世界就怎么对待你。”
四十一.孤独的人
若将阵营简单划分为投降派与反抗派，深夜城为首的荒芜之地无疑是投降派，维纳不冻港为首的主眷大陆无疑是反抗派。
但从来不存在极端的两季，黑与白之间糅杂着灰。
无论“投降派”深夜城”或“反抗派”维纳不冻港，它们事实都属于人类阵营，只是一个深灰，一个浅灰，一个激进，一个温和。一个纯粹，一个包容。
维塔的警示揭露残酷事实：怪异不可抵挡。
恶灵邪灵邪神怪异、鬼灵精怪、邪神眷属、旧神仆从、怪异教团、里世界层、雾中怪异、族群巢穴、怪异小镇、深空阴影……
疮痍大地遍布它们的轮廓。
无论反抗或投降，人类终会成为世界的一部分，成为……怪异。
就像陆离于外城的见闻。
就像维塔的祖先。
无论维塔的故事是真实还是谎言，所语言的未来是真实的。
“我对‘存在’有另一种看法。”只是陆离并不悲观，无论过去还是未来：“比如你的种族或许迷失，但未消亡。”
“什么……意思？”
维塔想不到，也无法理解陆离这番话。
“狮子不是生来具有爪牙，我们的武器是随历史积累的文明与智慧。你还记得历史，你的族群的文明还在你的身体里流淌，等待着重建的那刻。”
维塔黝黑眼珠凝固着，不知因陆离的讲述，还是传闻里冷漠待人的驱魔人居然会说这些。
“我有个朋友曾和我说过一个故事。”
“一个人失落在另一个世界。他建起一间一间屋子，挖出水渠和农田，重现曾经的书籍与造物。他孤身一人，他在重建族群的文明。”
“你还记得族群曾经的历史，说明你的族群并未消亡，哪怕你是最后一个。”
旧日时代、怪异时代、黑暗时代——这种具有文明特色的命名代表人类从未抛弃历史。
人类或许会在漫长时光后被怪异同化。无论他们变成何种摸样，只要历史与文明尚在，他们仍是人类。
不断替换木板的船只仍是最初的那艘船。
陆离离开陷入沉思的维塔，走出博物馆向外城走去。
经过繁华熙攘的街道。此时仍是寂静时分笼罩之刻，午夜女士庇护着人们不被侵扰。
因为在维塔处逗留的时间比预计短，陆离回到营地时离傍晚还有四五个小时。无事可做，他观察佩戴树形徽章，出入营地的小队。
第一个小时，十四支队伍离开营地，八支队伍回归，第二个小时，三支队伍离开，十支队伍回归。第三个小时，陆离停下出入队伍的计算。
根据时间出入营地的队伍数量变化很大，只能模糊出每天起码有100支队伍离开营地。
这意味外城每天有一百起怪异事件发生——
可怕的频率，但均摊进近百万人口的深夜城，又似乎微不足道。
陆离视线从核心区高塔塔尖照亮深夜城的刺眼光球离开，落向远方街道浮现的基鲁艾特等人。
发现陆离等候，他们加快速度赶回营地。
“等了很久吗？”
“嗯。”
“抱歉，纳西的父母太热情了……这是给你的。”基鲁艾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取出牛皮纸包裹的尚带余温的食物。
“深夜城特产，味道像豆薯但和糕点一样是甜的。”
陆离收下食物，取回存放营地的怪异笔记踏上升降台。
照亮深夜城的高塔光球比他们刚来时稍微晦暗。缓缓上升的升降梯载着圣光小队离开深夜城。
“这次任务我们解决了根源，酬劳应该会额外给予1学分和1小队分。”基鲁艾特举起炼金毯包裹的源头笔记。“除了常规和奖励，我们还有意外收获……这本笔记本身。我们要研究笔记的力量还是将它销毁？”
作为巨树学院学生，他们显然不会像平民对怪异讳莫如深。污染物像是野兽，能伤害自己……但也能伤害他人。
纳西稳妥地选择了销毁，陆离和耶格选择研究，拥有决定票的基鲁艾特像纳西摇头：“看来这一次圣光小队选择了冒险。”
返回树干层，基鲁艾特和陆离他们在休息区前分开，前往任务大厅提交任务分配奖励，陆离他们返回休息室布置。
防护药剂，显形药剂，以及能让声音扩散百米直径的大吼药剂。
因队伍私下带回污染物研究而导致意外发生在树干层并不罕见。虽然通常因守门人及时赶到不会出现严重后果或衍生为灾难，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扣除学分小队分，防护必不可少。
十几分钟后，基鲁艾特带回这次任务奖励：基础1学分、1小队分与额外1学分、1小队分。
只是任务奖励的学分并非加在每个队员身上——它是总数，交由队长分配。
基鲁艾特选择将1学分分配给陆离，剩下1学分她与耶格、纳西均分。
陆离比他们更需要学分，如果不是单个队员获得学分不能超过总额50%，基鲁艾特会分给陆离更多学分甚至是全部。
耶格和纳西没有异议。他们还剩两个月晋级，离100学分要求只剩不到20学分缺口，足够达成条件。
尽管只是普通晋级。
基鲁艾特将包裹笔记隔绝污染的炼金毯放上圆桌，让所有人准备服下防护药剂。
与此同时，商人安东尼忽然出现，吓到险些弄撒珍贵药剂的纳西同时，带来一封散发香水气味的信件。
这种熟悉香气弥漫在克莉丝教授的炼金学办公室。
【亲爱的驱魔人】
【你都和维塔说了什么？它离开了，说要挽救自己的种族，还托我把它的珍藏物送给你】
【——高大美貌的克莉丝】
信件主人不出意外。陆离让队友稍微等待，回信给她：告诉维塔希望仍然存在。
克莉丝教授的回信很快送来，省事地写在陆离回信下方：【这的确像是你会做的事，不过没想到连维塔都会被感染。有空记得过来，这些藏品里有一些有趣的小东西】
陆离没再回信，回到圆桌前。
“开始吧。”
四十二.契约之书
壁炉旺盛地“呼呼”燃烧。
圣光小队喝下四瓶昂贵序列药剂。等待陆离涂抹显形药剂后，基鲁艾特展开包裹污染物的。
他们警惕对待的笔记本安静躺在炼金毯上，仿佛一本普通笔记。
“关键在其内容。”耶格低语提醒。
纳西凑近，放出“木讷的灌鼠”，让这只眼珠占据身躯四分之一的怪异朝向笔记。
但在基鲁艾特即将翻开笔记之时，笔记突兀自行“哗啦”翻页。
基鲁艾特握紧手盾，蔷薇尖刺划破手掌，血液流淌融入手盾，只能庇护有限范围的菱形手盾边缘延伸出血色光辉，几乎遮挡大半身躯。
耶格与纳西也低下头颅，凭借“木讷的灌鼠”身躯遮挡依旧注视笔记轮廓。
“污染没有变化，维持在笔记周围。”
陆离平静叙述声响起，纳西放松地睁开眼睛，保持低头取出挎包里的刺激针，刺入“木讷的灌鼠”头颅。
灌鼠突然发出“吱吱”尖叫，在纳西掌心挣扎起来。
“灌鼠也没有问题。”
纳西拔出刺激针，灌鼠重新变回“木讷的灌鼠”。
可以判断注视笔记本身不会有问题。
圣光小队陆续将视线落在展开的笔记，笔记空白页缓缓浮现一行文字。
【巨树学院……熟悉的地方，没想到吾又一次回到这里，还是被一群小家伙们带回来……】
出人预料的内容，让圣光小队惊讶的不止如此，文字还在继续浮现。
【吾能感受到你们的存在……基鲁艾特，纳西，耶格……】
基鲁艾特等人的讶异中，笔记似乎“发现”了陆离。
【……咦？一位有趣的英雄，陆离。我想这就是你们会得到我的原因】
“你认识我？”
【当然，每个人……谁不知道人类的英雄？契约之书向你问候】
“契约之书？”纳西回忆记忆里的几种契约之书，但和眼前的笔记无法对应。
【是的，和吾签订契约，你将获得所需要的一切，无论力量还是财富……或消灭怪异的方式】
“代价是什么。”陆离问。
没人沉浸“契约之书”描绘的美好。耶格讽刺说：“签订契约的人的命？”
【那个叫兰纳尔的……蠢货？他只是羸弱的蠢货，力量微弱而奢求过多，契约能带来一切，但蚂蚁无法承担石块之重】
听上去有些道理。不过更关键的是，自称“契约之书”的笔记认识巨树学院，认识他们，认识陆离。
“我们没有要和你签订契约的东西。”
【哦？真的不需要吗……吾能带来一切，解决怪异的力量，复活死去的亲人朋友，甚至让时光倒流，只要你在天枰另一边的砝码足够。】
基鲁艾特等人忌惮笔记，不肯轻易相信。这时，陆离忽然靠近“契约之书”。
但在陆离说什么之前，契约之书拒绝了他：【……你的要求吾办不到。】
“连你也不行？”陆离蹙眉。
【契约之书无所不能……只是代价你无法承担。】
“我们该相信它吗？”基鲁艾特问陆离。
“暂时不。”
陆离还有件事要确认。他走近圆桌，修长手掌伸向摊开的契约之书的左半侧。
【契约之书不可被触碰！】
一行新的字迹浮现，陆离短暂停顿，返回壁炉边拿起一块木柴，挑向千夜。
【翻到前页将被永世诅咒，坠入深渊！】
肉眼可见紧张的自己中，书页被翻到前一页。
【怎么回事……我……我在书里？怎么……他骗了我！他骗了我！我是替死鬼！我代替他被困在这本书里了！】
【我得离开这里……兰纳尔……快动用你的聪明才智想想办法……有了！】
【巨树学院！？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他们这么快来了！是我的惨叫？兰纳尔你简直是蠢货……我该求饶吗？可我已经变成怪异了他们会杀掉我吧】
【陆离……我的天，为什么会是陆离阁下？这么多人……没关系，只要不让陆离代替我就好了！实在不行等我出去再找到替死鬼换回他的队员】
【还有，不能让他们看到这页！】
【翻页】
【翻页】
【翻页】
【翻页】
【翻页】
陆离继续向前翻页，“契约之书”的力量阻挡陆离，但微弱犹如被风掀起的书页。
【吾名契约之书】
【食物、水、财富、或是力量。写下你的名字，将达成契约】
【是的，吾会为你带来一切……】
继续翻开。
【我在哪里……书在骗我！求求你让我出去，求求你……我不想死，我的孩子还等着我……】
【我要出去……对，快拿起我……拿起我……他会看到我的心声？我要翻到下一页……】
“契约之书”这个身份被受害者，同时也是加害者延续了七次。
显然兰纳尔不够聪明，或者笔记浮现的内容让他狂喜，忽略了契约之书前页。
基鲁艾特他们诧异阅读中陆离翻回最新页，兰纳尔的哭诉心声显现着。
【哦不我完了……我暴露了……我要死了……我不想死……他们会把我和笔记一起……】
新的内容缓缓浮现：【求求你们别杀我，我不想死……】
“没有救他的价值。”
因为欺骗，基鲁艾特对兰纳尔充满厌恶。
“如果他还活着就有。”陆离平静地说。“生命本身就是价值。”
起码从兰纳尔的心声看，他不全是坏人——对待陆离的时候。
“那么听你的，怎么做？”
“用怪异替换兰纳尔。”
基鲁艾特没有意见，用10小队分兑换一只被蛊惑的噬脑梦怪。夹杂着感激的“呜呜呜呜呜呜呜”哭泣内容中，让被蛊惑的噬脑梦怪在笔记写下签名。
被蛊惑的噬脑梦怪刹那间清醒，发出凄厉短暂的尖叫，扭曲融化着被吸进笔记。
兰纳尔的心声戛然而止，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与惨叫声转瞬即逝。
新的文字浮现纸页上，那是属于噬脑梦怪族群，混乱无序，无法理解的怪异文字。
圣光小队在此刻醒悟。怪异从来不是兰纳尔——
而是笔记本身。
四十三.辐射理论
【……怪物猎食人类亦因人性。怪物需要人性生存，就如火焰需要柴薪燃烧。】
陆离放下鹅毛笔。
斯特林的死让人性理论缺乏后续实验，难以继续补充。尽管能用推测和猜想完善人性，但会缺失真实。
书桌前思考片刻，陆离将鹅毛笔放回墨水瓶。
晋升中年级后补全人性不再是要紧的事，陆离现在需要做的是继续提升神秘学等级和熟悉树干区规则。
合上笔记放进抽屉。
拉动抽屉声让萤石灯下缝补斗篷的纳西投来注视，然后继续缝补。
距离研究污染物笔记已经是一天后。没能救下兰纳尔令人惋惜。得知笔记借着受害者互相坑害自相残杀获取养料之后，圣光小队将笔记摧毁。
或者说陆离将其摧毁。
换做圣光小队他们可能会将之出售或者保存——也许能有当作武器用到的一天。
基鲁艾特觉得摧毁污染物有些浪费，不过他们没有异议，毕竟这的确是驱魔人会做的事。
陆离没告诉他们自己能掠夺人性，因为克莉丝教授的禁止。她让陆离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能掠夺人性这一点。
所以当笔记在陆离左手里挣扎震颤，最后燃烧着化为灰烬之时，圣光小队不知道陆离的丰厚收获：污染物笔记为陆离带来稍逊于怨灵的人性。
这些人性源于那些受害者。
尽管拥有不菲人性，但笔记羸弱的与幽灵相当。犹如怪物眼里最优秀的食物——人类。
这让人思考终有一天笔记纸页会被写满，那时笔记是否会产生新的变化？
今天是任务后的休息日。基鲁艾特，耶格，纳西都在休息室憩息。下午，陆离披上斗篷前往克莉丝教授的办公室。
叩叩叩——
“如果是陆离请进来，其他人改天再来。”
克莉丝教授的慵懒声线门后传出。
陆离推门进入。炼金学办公室不见克莉丝教授的踪影，只有一杯壁炉边闪烁妖冶色泽的酒液响起她的声音：“亲爱的，我在禁区见一位老朋友。桌上那些是维塔留给你的。不算实用，但很有纪念价值。”
收回观察办公室的目光，陆离走近书桌。
一支弥漫蛮荒气息犀牛角般的号角，一个椭圆形陶土瓶，还有一张风景照片。
考虑到维塔的爱好和博物馆展品，这三份物品来自不同文明——最后的是人类文明。
不过维塔误解了一件事——陆离对文明历史不感兴趣，即使他能从这些珍品感受到历史的厚重。
陆离看向书桌上最后一样事物。
“这是斯特林留下的笔记，里面有些有趣的内容。”克莉丝教授的声音透过酒杯，此刻响起。
陆离伸出左手拿起笔记，翻到驾着书签的一页。
【试验成功了……我该怎么称呼这种物质……光？不行，光本身就是辐射……辐射？为什么我知道这个词噢谢谢你陆离！是的，辐射，这种物质叫辐射……不！这不是物质！它就叫辐射！】
【污染是辐射，气息是辐射，这是和人性一样的新发现！】
【不……不能在这时候……闭嘴你们这些混蛋！等我写完再带我离开！听着，记着这个词，辐射。所有存在都有辐射。神灵，怪异，我们，甚至畜生，树木，石头……能明白吗？别吵！我们会被怪异气息污染是因为辐射，我们会被怪异肉污染也是因为辐射，我们和怪异接触久畸变还是因为辐射！我已经找到……我的手……该死！】
本来歪斜的文字陡然更加潦草，陆离勉强从仅余下的几个符号辨别出文字。
【阻、辐射、不、污染】
阻挡消除辐射，人类将不再遭受污染。
这是个伟大理论的雏形。
可惜斯特林没能支撑到完善这项理论。某种程度上他幸运而不幸——于生命最后阶段发现人性理论与辐射理论，但为将其完善便消逝于长夜。
“是的，我有时也在想斯特林再坚持一段时间……等院长回来我会提议把科学加进学系，你的建议呢？”克莉丝教授的感叹声适时响起。
陆离黑色眼眸离开笔记，落向壁炉前的酒杯。
“我当然不在这里，希望你没可爱到和我对话。”
陆离想酒杯应该死通过某种感知释放知储的留言。
没给更多留言释放的机会，陆离放下笔记本，克莉丝教授的“过几天见亲爱的”声音里离开炼金学办公室。
……
圣光小队休息室。
基鲁艾特坐在床铺上阅读一本书，耶格在圆桌前吃着食物，纳西的床铺帷幔后隐约浮现熟睡的轮廓。
陆离归来让基鲁艾特抬起头，放下那本书。
“准备好接取新的任务了吗？”
陆离视线从属于玛格丽特的书籍离开：“什么时候。”
“一天休息足够了……我想是明天清晨。”
“我没意见。”
安静吃东西的耶格回复一句。
“呵欠……我也是。”纳西的床铺晃了晃，里面的轮廓坐起。
基鲁艾特的注视中陆离颔首。
“我去任务大厅挑任务，你要和我去吗？”基鲁艾特问。
“暂时不。”
陆离回到他的床铺边，将从图书馆租借的书籍放在床头柜上。基鲁艾特很快离开，披上隐藏身份的斗篷——随时间推移，圣光小队的针对又卷土重来。
基鲁艾特这回花费的时间稍久，耶格忍不住要找她时才归来。
这次任务地点仍是深夜城外围，调查疑似信仰食尸鬼之神的一家三口，基础奖励1学分，2小队分。
队伍磨合的同时，基鲁艾特尽量让付出物有所值些。
尽管无论如何，用黄金刀盾与人厮杀都是损失惨重的事。
基鲁艾特视线在睡眼朦胧的纳西，望来的耶格身上停顿，最后看向平静的陆离。
“明天清晨出发。”
……
晦暗无光，潮湿阴冷角落，一道轮廓安静蛰伏于幽暗中。
不祥地低语随水滴声缓缓流淌。
“这是好机会……他离开了……”
轮廓缓缓升起，掀起黑暗地涌动，可憎气息四溢。
呢喃低语继续响着，随微风渐渐不可闻。
“陆离……”
四十四.食尸鬼化
【深夜城-外城-腐三街区】
【外城居民最近发现麦克尔一家举止异常。变得畏光，少言，减少外出，肉眼可见的消瘦。挂在窗后的怪物肉搁置腐烂才会消失。邻居曾闻到麦克尔家中飘来的腐臭味，晚上安静时还有类似祷告的呢喃】
【任务：调查麦克尔一家的异样】
【进阶：彻底解决此任务】
【提示：食尸鬼、狂化人、森格族群和部分异教的信仰或感染类似麦克尔一家的特征】
【基础酬劳：1学分；2小队分】
两日前的任务。任务放置过久会被撤下，归由深夜城处理避免事件加重。所以出现搁置一段时间未被撤下或接取的任务通常代表：这个任务奖励低微，或长时间没有变化——正好适合圣光小队继续磨合。
“陆离，这次任务结束下个任务你和我一起去任务大厅挑选。”
前往深夜城的升降梯上，基鲁艾特说道。
“小队分不止用作提升排行，你可以理解成一种珍惜货币，能换取独属学院先令和怪异货币买不到的东西。”
除却了解任务模式，作为副队长的陆离还要了解小队分的作用，这样当基鲁艾特牺牲……陆离能顺利接取圣光小队队长位置。
十几分钟后，升降梯降落进深夜城营地。高塔光球犹如初生晨曦，散发朦胧温和的光光亮。
腐三街区在外城的外围，或许可以称为贫民区——一片缺乏管理，由交错棚屋筑成的混乱街区。
“排行榜第100位有63小队分，我们离进入排行榜还差40小队分……”
基鲁艾特有些羞愧。排行榜后50位变动频繁，随时会因消耗小队分而排名骤降。即使如此，圣光小队离进入排行榜仍有漫长距离。
毕竟在此之前的圣光小队无意染指排行，小队分累积一定数额就会很快被兑换。
“如果我们积累80小队分就能稳定留在排行榜末尾了。”耶格这时说道。
尽管无论陆离还是基鲁艾特，都对排行榜缺乏兴趣，但拥有陆离却连排行榜都无法进入让他们愧疚。
无论如何，陆离的补给让圣光小队不必再花费小队分兑换物品，余下两个月足够他们出现在排行榜末尾——
前提是陆离不会在此之前晋级高年级。
进入腐三街区，许多教团在此地传播信仰，发放资源。像是一种交易：你提供信仰，我提供食物与水。
绕过那些教会，他们抵达任务地点，麦克尔的家。
一栋与周围棚屋连接的小屋。在外城或贫民区，这种相连，几乎形成长屋的棚屋很常见——省下建造一面，甚至两面墙能节约不少钱。
而出现意外也是大麻烦。比如火灾，比如瘟疫。
似乎不该是这样。
陆离观察周围。麦克尔一家没被处理，甚至周围没有封锁，居民坦然从棚屋周围经过，邻居也未搬离。
疑似瘟疫不该被小觑。处理方式应该是深海城立刻处理而不是等待巨树学院处理。
因为某些原因？
陆离想到，可惜关于这部分不在巨树学院的教学里。
好消息是，麦克尔一家并未向外散播瘟疫。但似乎也快了，因为询问附近居民时他们说已经一整天没看到麦克尔一家出门。
“你们保持距离，耶格，保护陆离和纳西。”基鲁艾特佩戴菱形手盾，没有激发第二形态，靠进窗户。
短暂观察后，基鲁艾特退离窗前，做出特定手势示意队友靠近。
“怎么回事。”耶格望向覆盖灰尘的窗户。
“很奇怪……我似乎看到了麦克尔一家但是……”基鲁艾特无法解释看到的景象。她让纳西喝下显形药剂，靠近房门。
嘭——
门闩断裂，房门被踹开，腾起灰尘几乎遮蔽视线。
“三个污染源！微弱！”和棚屋保持距离的纳西大声说。
不过基鲁艾特已经看到小屋里的情景，也看到污染的源头。
“还有其他吗？”基鲁艾特语气带着不确定。
“没有，我找不到。”
“……你们过来吧。”基鲁艾特说道，甚至垂下手盾放下戒备。
带着疑惑的耶格他们靠近棚屋，灰尘散去，显露绑缚在木椅上的三道轮廓。
他们……或者说它们消瘦而虚弱，皮肤形成近似尸斑的灰褐色斑点，因瘦弱而褶皱，头发斑秃，麻布衣服和木椅周围散落脱落的毛发。
“它们自己做的？还是有人……”纳西感觉自己在说废话，但房间里除了麦克尔一家什么也没有。
陆离打开胃袋，在被合拢牙齿咬断手腕前拿出追溯药剂。
“这次我来。”
耶格拿过药剂说。序列药剂存在副作用，比如污染，毕竟它们也属于怪异一员。
服下药剂的耶格开始观察周围，片刻后他失望摇头：“它们一小时前就被绑在这里。”
“不管怎么样，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基鲁艾特没有纠结太久。
什么也没做就完成了任务，而且还能拿到进阶奖励。
纳西检查一圈棚屋，在里面卧室的地板上发现献祭食尸鬼之神的潦草法阵。
这是让麦克尔一家转化成食尸鬼的源头。
将其毁掉，他们回到麦克尔一家面前。
“怎么处理？”
基鲁艾特询问陆离的意见。
“还能治疗吗。”
陆离在正食尸鬼化的夫妻和只有七八岁大的孩子身躯扫过。
“不确定……纳西。”基鲁艾特看向纳西，后者会意，仗着防护药剂接近麦克尔一家的丈夫。
“别乱动，我可不想不小心杀了你……”
他对失去神智的麦克尔念叨着，挎包里掏出绷带固定起头颅，然后用锋利手术刀划开头骨，掀开。
粘连的深灰色物质拉出黏丝，纳西后仰避开恶心味道，观察脑壳里**萎缩的灰黑色大脑。
“已经第三阶段了……不可逆转。”
盖回头骨，纳西退回队友身边。
头骨被掀开似乎未伤害到麦克尔，仍然浑浑噩噩地摇晃。
“那么出售给巨树学院还是送他们解脱。”基鲁艾特惋惜看着失去神智的孩子，抬头问陆离。
陆离安静地拔出同源物匕首。
四十五.相同结果
没有痛苦地刺入心脏，麦克尔一家于麻木中消亡。
从最后的死亡回溯脱离，“凶手”陆离回到队友身边。
存疑让圣光小队再一次检查棚屋，只是仍然什么都找不到。他们离开棚屋，联系当地警署收拾残局后原路返回巨树学院营地。
陆离将他的疑问告诉基鲁艾特。
“因为那些教会。他们争抢信仰，给居民提供帮助……”
和警署有本质区别。
教会们更像照顾农田的农夫，讨厌的麻雀和野猪会破坏作物，它们出现时，农夫会带上叉子赶走它们。
深海城外城居民一生逃不过的三件事：教会、帮派、死亡。
甚至当他们离开时，一名教徒拦住他们的去路。
“腐泥主母注视着你……被眷顾的凡人。”教徒，或是说教徒背后的腐泥主母感受到陆离的特殊。
“退后，我们是巨树学院的学生。”基鲁艾特驱赶挡路的信徒。
“伟大的祂知晓一切……”
教徒向旁退却，于陆离经过时呢喃低语。
“别在意。他们只想要吸纳信徒，没有恶意。”基鲁艾特见过许多类似情形：“只有信徒和信仰累积得够多神灵才能被孵化。”
短暂深夜城一游，他们升入巨树学院，回到树干区。
前往任务大厅提交任务之前，他们回到休息室，谈论一件事。
基鲁艾特从壁炉前离开，添加木柴的壁炉逐渐燃烧旺盛。
“继续还是休息一天？”基鲁艾特站在壁炉旁边问。
“都可以。”
“时间还早，这个任务我们几乎没做什么。”
纳西和耶格同时说道，基鲁艾特看向陆离。
“继续。”
神秘学4级与5级试炼需要许多实战经验，这是陆离正缺乏的。
“任务类型呢？”基鲁艾特又问道。
“还是深夜城怎么样？”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地表调查？”
“不能去地表！上面有数不清的怪异想杀死陆离。”基鲁艾特反驳耶格的提议，而陆离回答的是都可以。
于是耶格和纳西留在休息室，陆离跟随基鲁艾特前往任务大厅，提交和挑选。
任务大厅犹如一座树洞，与外界没有阻隔，能从长窗前俯瞰幽暗蒙尘的地表城市。但考虑世界之树的体型，脚下大厅微不足道的像是虫蛀出的小孔。
任务以羊皮纸的形式，犹如展示书籍的书架，贴满任务大厅的椭圆形墙壁。
记录着中年级小队排行的不知名材质的巨幅毛皮醒目地挂在墙壁，不时会有队伍燃烧般暗去，位置变动。
陆离在前几名小队扫过，略过中间看向末尾。第100位不再是昨天的63分，也不是昨天的小队。
基鲁艾特提交了任务。麦克尔一家事件让圣光小队收获2学分和3小队分。基鲁艾特仍然分给陆离一半学分，剩下的由她和耶格、纳西均分。
任务羊皮纸分为区域，基鲁艾特略过地表、禁区、旧下水道的任务，在深海城任务中挑选。
跟随的陆离默默注视羊皮纸上的任务。
会在中年级出现的任务奖励多数在1~2学分与小队分之间。基鲁艾特告诉陆离，3分以上任务在中年级稀少，那些通常是高年级队伍或独行者进行的任务。
基鲁艾特爬上梯子，观察更高处的委托任务，最后撕下一份基础2学分、2小队分的羊皮纸任务。
【深夜城-外城-舌头街区】
【一名外来教徒近日搬迁进舌头街区。他不和任何人接触，也不会离开家门，只有邻居偶然看到他在夜间离开街区。这名外来教徒到来的第三天，当地云爵教会一名信徒失踪。第四天，两名信徒失踪。第五天，四名信徒失踪】
【任务：调查云爵教会失踪问题】
【进阶：彻底解决此任务】
【提示：没有证据指向外来教徒是凶手，没有证据指向外来教徒与信徒失踪有直接关系。怀疑源于云爵教会教徒，谨慎参考】
【基础酬劳：2学分；2小队分】
“我知道云爵教会，一个还没开始孵化神灵的小型教会，教会信条温和而不激进。”这是基鲁艾特挑选任务的原因。
接取任务，他们返回休息室。但在离开任务大厅时一道斗篷轮廓挡住他们。
“即使驱魔人也可能出错。”轮廓认出了他们，冲他们而来。毫不掩盖对基鲁艾特的鄙夷与敌视，离开前对陆离低语：“你的选择是错误的，事实会证明这一点。光辉会被掩埋，堕落为尘土……”
基鲁艾特陷入沉默。
几乎所有学生都认为陆离加入圣光小队是无智的行为。包括圣光小队本身。
那就像是王储历练时不选择忠诚于自己的卫队，而是让几名农夫陪伴自己——
这种看法似乎正确，但他们忽略了一个前提：陆离对名声介意。
而事实上，陆离从不在意他的名声与威望是否流传。他所行所举皆是正义，不为威名。
回到休息室，带上耶格和纳西，圣光小队再次到达深夜城。
他们先前往云爵教会，一栋与民居相连，甚至没有像样教堂的教会。
三天失踪七名信徒让余下信徒们惶恐不安，除却虔诚信仰者与几名神父修女，修剪成“就躺大厅”样式的民居里看不到更多信徒。
“是的……我们相信是那名外来教徒做的。那个异端要与吾主争夺信仰！”中年修女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还有恐惧。
“还有怀疑对象吗？”基鲁艾特问。
修女回答没有，因为云爵教会的温和，他们没有敌人与敌对教会。
现有怀疑目标暂时只有那名外来教徒。
修女带领下，圣光小队来到外来教徒居住的房屋前。服下药剂，基鲁艾特敲响房门。
漫长等待后无人应声，纳西撬开门锁，跟随基鲁艾特闯进房屋。
一张木椅摆放客厅正中，一具身体坐在座椅里，低垂头颅，死去多时。
“是他！那个异端！”修女惊叫，惶恐着后退。
基鲁艾特皱眉环视一圈。陆离这时走近座椅，拿起摆放尸体腿上的笔记翻开。
【云爵教会异端的失踪是我做的】
看向笔记的基鲁艾特惊愕抬头。
又一次！
四十六.背后阴影
【我不曾忘记他们对我的家人做过的事，可憎的异端，信仰不存在的伪神……我回来了，我向你们讨回一切！】
【我要复仇。他们被我关在地下室，感受我曾经感受过的痛苦……】
“耶格，调查地下室。”
基鲁艾特的指挥下，耶格靠近地下室。
【所有异端都将承载我的复仇之火……就如他们曾施加在我身躯的那样。复仇！复仇！复仇！复仇！复仇！】
写满复仇的字迹越来越潦草，直至不可分辨。在纸页的背面，陆离发现外来教徒最后一行留言。
【他们也是受害者不是吗……】
“还有人活着！”
耶格惊喜喊声从地下室传上地面。
门外畏惧着不敢进来的修女惊喜地冲进地下室。陆离确认笔记没有更多内容，外来教徒也的确死去，拿起一旁桌上明显的一串钥匙，跟随走进地下室。
湿冷与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地下室弥漫，他们看到绑缚简易刑具上的七道轮廓。
除却死去的信徒，剩下六名信徒都还活着，其中两人伤势严重。
外来教徒还未来得及施虐，或是从疯狂中清醒……
耶格接过钥匙，帮修女解救云爵教会的信徒。
“出现一次是巧合，出现两次就未必了……”
基鲁艾特这时低语。一切都被安排妥当。死去的凶手，记载经过的笔记，释放信徒的钥匙……难以分辨这种行径是善意或恶意。
表面背后存在帮助圣光小队，但陆离身份特殊，藏头露尾的善意并非完全，也许可能隐藏着某种阴谋。
就在这时，地面撒进地下室的朦胧光亮忽然微末，一道模糊剪影站在门前，发出高亢尖锐地叫喊。
“抓住你们了！接受失败，和光明告别吧！”
房门重重闭合，将地下室里的圣光小队与教徒们笼罩进黑暗与绝望。
几秒之后，房门再次拉开缝隙，露出一颗脑袋。
“嘿嘿，吓到你们了吧？”留在地面上的纳西嘿笑说。
“你介意我殴打队员吗？”基鲁艾特面无表情解开手盾。
“纠正一下，是调教。”耶格阴沉补充。
陆离的手从胃袋抽出。
“不介意。”
这次任务结果还算圆满：圣光小队没有受伤，除了挨打的纳西；失踪信徒大部分活着，始作俑者外来教徒付出名为生命的代价。
如果没有迷雾笼罩真相那就更好了。
被囚禁的信徒们告诉圣光小队，他们不认识这名异端。回到教堂，一位修女告诉他们真相。
云爵教会曾经出现一位激进的教徒，他化为杀人魔献祭神灵。这次袭击的异教徒也许就是当初受害者的亲人。
那名激进教徒最终被骑士团卫兵缉拿，判以绞刑，而被外来教徒拷打致死的可怜信徒和从此一蹶不振的云爵教会都成为他的替罪羊。
“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来问吗？”鼻青脸肿的纳西含糊地问。
他觉得有些冤枉，基鲁艾特和耶格下手太重了。
不过基鲁艾特和耶格不这么认为：不管是纳西冤枉，还是下手太重。
遗憾的是云爵教会对此一无所知，除却圣光小队没有人和他们接触。
……
“不管怎么样，不能忽视背后的阴谋。”
休息室，换上宽松睡袍的基鲁艾特来到壁炉边。她刚洗完澡，偏头揉搓未干头发的动作让她变得柔和许多。
“如果示好没必要隐藏自己。”
“可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纳西含糊地说。
“别乱动。”给他涂抹药剂的耶格低语。
“也许是为了在我们突然在松懈时袭击？”基鲁艾特脑袋偏向另一边，擦干的头发很快在壁炉烘烤下变得干燥。
“我们能否接高难度任务把背后存在引出来？”耶格取出解咒药剂，让纳西自己涂抹伤口。
殴打……或者说调教纳西的过程耶格不可避免施加上一丝诅咒。尽管放任不管并无大碍，但会像是蜜蜂蛰过般疼痛很长时间。
“如果没出现呢？我们完成不了任务。”基鲁艾特回答。
任务失败会被限制一周无法接取任务，还有扣除小队分的惩罚——为了避免小队频繁接取难以完成的任务，同时保护任务当事人。
“我们应该嘶……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教授。”纳西倒吸着冷气，疑惑问：“为什么诅咒没被祛除？”
“我也加了些诅咒。”基鲁艾特随意道，看向陆离。
“我会问克莉丝教授。”陆离轻轻颔首。
召唤商人安东尼到来，陆离将两次任务经历写下告诉克莉丝教授。
【听上去有趣，为什么不继续接受帮助你们的小精灵？】
“因为有可能是阴谋。”陆离回信。
【这就是驱魔人的敏锐吗……那我们就把它引出来吧。给我些时间亲爱的。】
收起克莉丝教授的回信，陆离告诉等待的队友：“需要几天时间。”
“那么这几天就休息一下吧。”基鲁艾特说道。
接下来几天，陆离仿佛回到树冠区低年级，不再外出。只在图书馆、餐厅、课堂与休息室之间徘徊。
似乎名人效应，陆离出现的课程陆续有学生到来，这让教授们的讲课受到延误，他们不得不在上课后封闭教室禁止入内。
陆离暂时没有进行神秘学4级试炼。通常4级试炼难度类似他们在深夜城执行的任务，只是变为单人，陆离通过并不困难，但仍存在失败可能。
基鲁艾特的建议是：感觉差不多能通过时就去试炼。即使失败也可以在15天后重新开始。
陆离接受她的建议，继续积累，直到解决幕后存在后再开始4级试炼。
平静的度过几天中年级生涯。
玛格丽特逝去阴影已经在圣光小队消失，只有夜深人静时，隐约能听见躺在玛格丽特床铺上的基鲁艾特的压抑哭泣声。
平静持续的第四天，商人安东尼带来克莉丝教授的消息：蛛网已经布置完毕，等待幕后存在自投罗网。
晦暗无光的清晨。
陆离和基鲁艾特前往任务大厅，按照提示找到克莉丝教授让他挑选的任务。
四十七.所谓凶手
【深夜城-外城-联合街】
【来历不明的虚灵盘踞废弃的无人房屋，昼夜哭泣，附近居民不堪其扰求助当地警署。找出虚灵，让它不再哭泣或者解决它】
【任务：让居民不再被困扰】
【进阶：彻底解决此任务】
【提示：房屋废弃已久，虚灵来历也许与前主人有关】
【基础酬劳：1学分；1小队分】
没有异常之处的标准任务，希望能顺利引诱幕后存在。
抵达深夜城学院营地，圣光小队前往联合街，即将靠近那座无人房屋时服下序列药剂。
他们很快看到那座破旧无窗的小屋，房门敞开，门廊显现着脚印。
“克莉丝教授在哪？”
耶格皱起眉低语。
话音落下，窗后幽暗忽然绽放微光，勾勒美丽高大的丰腴轮廓。
克莉丝教授斜戴着宽檐帽，优雅的仿若在内城咖啡厅的橱窗前而不是破落幽暗的小屋。
陆离踏入房屋，看到坐在桌对面身躯仍然消瘦的凯恩。
“主人。”
凯恩佝偻着恭敬行礼。
“你是这次行动的帮手？”陆离问。
“再想想。”克莉丝教授微抿鲜艳红唇。
陆离环视周围，蛛网与灰尘遍布昏暗房屋，很长时间里无人问津。。
“背后存在没有出现吗。”
“亲爱的，换一种思路。”克莉丝教授提示说。
亲爱的？
噤声的基鲁艾特他们诧异地交换眼神。难道传闻是真的……
而陆离看向凯恩，想到了答案：“暗中解决任务的是你。”
凯恩几乎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奴仆有责任为主人清理障碍，只是让您困惑我感到惶恐……”
“你不是我的仆人。”陆离又一次拒绝，偏头和队友说：“我曾帮助过凯恩，所以他也来帮助我。”
“克莉丝教授……”
基鲁艾特先拘谨地向克莉丝教授问候，克莉丝教授颔首回应后，她说：“还好不是阴谋。”
“再次向您表达歉意……”凯恩仍以仆从自居。
意识到他们要独处的基鲁艾特拉着耶格和纳西离开房屋。等到他们离开，克莉丝教授轻声说：“亲爱的，有一位掌控者保驾护航你似乎并不高兴？”
“没有。”
不过陆离认为没有必要。中年级任务难度有限，完成任务的奖励陆离也不算渴望——从3级开始，各学系每提升1级奖励10学分，直至6级为止。将神秘学升上6级和人性理论的奖励足够陆离升入高年级。
陆离只需要完成神秘学晋级，然后与同样临近晋级的基鲁艾特他们一起进入高年级。
只有可怜的芙朵特刚和陆离成为队友不久就又要独自呆上几个月。
“那些掌控者还没抵达吗。”陆离问。
“别告诉他。”
克莉丝教授低语，只是凯恩完全忽略她的话，说：“还需要几日，他们在围猎一只失去仆从的邪神。”
“保留一丝神秘感才能让人期待。”克莉丝教授遗憾地说。
“让他们不要冒险，狩猎失败我也会为他们补充人性。”陆离不希望这些掌控者消逝在无用事物上。
“请您放心，事实上围猎已经接近尾声，没有人死亡。”凯恩回答。
“几天没见，你的味道更香了呢亲爱的。”
克莉丝教授诱人地轻语。
解决“契约之书”笔记后，陆离的人性接近3份。
他的特殊已经初步显现。
“小心接近你的任何人，亲爱的。你的身体正变得美味，犹如致命诱饵……它们会想尽办法吃掉你。”
克莉丝教授又一次提醒陆离。也许它们现在不会，但随着时间推移，陆离的味道越发甜美，它们终会按捺不住。
“还有那些教会，别离得太近。如果被他们发现，将不择余力拉拢你、控制你，篡改你的意志，收割你的信仰。”
被陆离犹如毒药般拒绝的萦绕信仰在教团眼里犹如蜜糖。
比起前者，后者更能影响到陆离——毕竟陆离不会前往地表和旧下水道。但教团在深夜城到处都是。
“我对主人有信心，他不会被教团蛊惑。”凯恩犹如忠诚仆从般说道。
陆离又一次让他放弃自称仆人。凯恩勉强答应，但仍执拗地尊称陆离。
缺失人性的那段时间让他偏执而疯狂，而陆离的拯救深入灵魂，难以忘怀。
结束教堂，陆离呼唤基鲁艾特他们回来。
“克莉丝教授，我们可以离开了吗？”基鲁艾特尊敬地问。
“离开吗？可你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克莉丝教授语调微提，诧异地说。
基鲁艾特变得同样诧异。
“任务是真的？”
“当然，不然如何骗出来幕后‘凶手’。”克莉丝教授捂嘴轻笑说。
“陆离大人，请允许我再一次为您解决麻烦。”
凯恩自告奋勇。在陆离同意后步入房屋深处。昏暗披洒他的身躯，某种雾霭笼罩般的晦涩力量在周围形成。
基鲁艾特等人震惊中，一双猩红、布满血丝、连接神经与血管的巨兽般眼珠在基鲁艾特身后浮现。
“这是我的诅咒头衔，观察者。”
【观察者】
【怀抱孩子的母亲从你面前走过，扬起的灰尘在空中漂浮，附着灰尘上的鞋底味让你皱眉，然后微风将它们带到远处，被与天空融为一体的轮廓吞没】
【你能观察到许许多多的细节，它们蜂拥急进你的脑海。这是好事，这不是好事】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既是祝福也是诅咒。
这就是为什么凯恩恢复人性后却依旧消瘦阴沉？
“释放力量后，它的注视会变成攻击。”
基鲁艾特的声音响起，头颅般巨大而真实的眼珠在他的正面扫过，一道幻听般的尖叫戛然而止，攀爬灰尘的墙壁缓缓流淌出鲜血。
废弃房屋重归宁静。
基鲁艾特他们艳羡注视中，基鲁艾特身后眼珠消失于虚空。
陆离示意纳西凿开墙壁，木屑四溅中，一具骸骨出现木墙夹缝间。
“看来另有隐情。”克莉丝教授轻抿红唇。
不过已经和他们无关了。将墙中骨骸事件告诉当地警署，圣光小队和有事要留在深夜城的克莉丝教授和凯恩告别，返回巨树。
四十八.4级试炼
壁炉散发忽明忽暗的火光，狭长影子跳动。
“‘观察者’真厉害，如果我也有这个诅咒头衔就好了。”
深夜，昏暗静谧而温馨的休息室响起纳西的羡慕感慨。
“是释放诅咒头衔力量后才变得厉害。”尚未睡着的耶格回复说。
“没有释放的诅咒头衔也可以。”纳西憧憬地说：“这个诅咒头衔是禁区里的吗？”
“我神秘学刚3级，队长可能知道？”
尾声消失在休息室，没有得到回应。
“他睡着了，我们也睡吧。”耶格床铺响起翻身的声音。
“晚安耶格。”
“恶……”
休息室重归静谧。
远处的壁炉噼啪微响，休息室深处的床铺，一双黑夜般幽深的黑色眼眸安静注视着帷幔外犹如朦胧月光的萤石灯。
许多人觉得能够观察更多细节是好事，陆离不这么认为。
人类的进化，或者说演化会让大脑屏弃无用冗杂的信息。比如不留意就看不到自己的鼻子，比如周围环境的细节。
冗杂繁琐信息涌入大脑的代价就是消耗更多力量，带来更多危险——怪异肆虐的黑暗时代，谁也不知道偶然一瞥的遗迹建筑是否攀附某种诅咒，视线角落的阴影蛰伏某种怪物。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这句话与“观察者”诅咒头衔无关，但相当程度上契合。
凯恩的精神状态就是佐证。
即使他因陆离恢复人性，也难以恢复到正常人状态。
如果禁区的诅咒头衔是“观察者”，陆离将避开这项诅咒头衔。
停止思考，陆离进入梦乡。
……
清晨，陆离缓缓苏醒。
睡得褶皱的衬衣因陆离离开床铺，伸出双臂刮起帷幔重新恢复笔直。
耶格和纳西还在各自床铺里未醒，基鲁艾特坐在烧得正旺的壁炉前，翻看图书馆借阅的书籍。
“早上好，陆离。”她偏头问候道。
“早。”
陆离进入盥洗室。不久后出来，英俊脸庞因洗漱变得苍白，额前黑发挂着水珠。
基鲁艾特看得出神，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直到侧脸被壁炉热量烘烤得滚烫才挪开视线。
余光中，陆离走到衣架前取下黑色风衣与斗篷。
“你要出去吗？”基鲁艾特问。
“进行神秘学4级试炼。”
“做好准备了？”
“差不多。”
“需要帮你带回早餐吗？”
基鲁艾特小心翼翼将珍贵的树叶书签放进书页，合拢书本。
“谢谢。”
“我们是队友不是吗？”基鲁艾特的微笑有些女性化，祝福说：“顺利通过。”
离开休息室，陆离前往神秘学办公室，申请参加神秘学4级试炼。
格雷教授友好地为陆离联系守门人，但当他们到来后，格雷教授“变脸”地当着守门人和门外走廊上经过的学生们面叫骂：“陆离！你是来羞辱我的吗！滚……给我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陆离则不需要配合格雷教授的演出，只要沉默地跟随守门人离开。
“你们在看什么？”
陆离走后，格雷教授颤抖着双腿，扶着门框才不让自己瘫坐，阴沉朝学生们嘶吼。
学生们相互对视，看到彼此眼中的嘲弄与鄙夷，什么也没说离开长廊。
显然，格雷教授被陆离吓得双腿发软的事不会太久就会传遍整个中年级。
任务大厅。
学生们因陆离和守门人的到来诧异。有学生猜到陆离要进行4级试炼。守门人前往“羊皮纸墙壁”挑选任务的举动证明了他们猜想。
很快，守门人取回陆离的试炼任务。
【深夜城-外城-联合街】
【克莱曼保守怪异折磨。每天夜深人静时他都会听到脑海响起蛊惑低语。克莱曼以信仰为利请求附近教团帮助，教徒们清理了房屋，可克莱曼仍能听到耳边的低语】
【任务：找出低语的存在】
【进阶：彻底解决此任务】
【提示：当事人克莱曼是关键，问问他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
【基础酬劳：1学分；1小队分】
独自完成任务，陆离将通过神秘学4级试炼。
守门人伴随下陆离披上斗篷，又一次来到联合街。
联合街不是一条街区，它由附近几条街区组成，足够广袤。
服下守护药剂，陆离踏上门廊，敲响这栋还算精致的独栋房屋的房门。
不久后，任务当事人打开房门。
困倦的幽深眼窝，杂草般的茂盛头发说明克莱曼的精神状态。他恳求陆离能为他解决麻烦，无论什么代价。
陆离首先询问克莱曼遭遇怪异的时间和地点。与想象中不同，持续近一周的低语似乎并非因房屋诞生——他在这里已经居住了好几年，但最近低语才出现，而且在其他地方也会响起。
“低语说了什么？”
“我听不懂……那不是我们的语言。”克莱曼说，回忆那些低语就会让他头痛。
克莱曼随后坦言自己是一名作家，低语出现的那个夜晚他正在彻夜赶稿，之前几天他没离开过房屋，也没接触过任何事物——除了那位每天都会来做一次饭的保姆。
陆离让克莱曼喊保姆过来，然后服下显形药剂，检查房屋每个角落。
重点是克莱曼的手稿——陆离在书籍里见过怪异催稿作家的事件，不过这回不是，手稿没有怪异痕迹。
“克莱曼先生？”
楼下传来保姆的奇怪喊声。
“她来了，快和我看看！”
克莱曼急忙转身下楼。而在他背对陆离的时候，一团灰雾在克莱曼脑后漫出。
……
圣光小队休息室。
壁炉前沙发里的基鲁艾特抬头看向推开的房门，看到陆离归来。
她以为陆离起码要中午才能回来，懒散地还没去餐厅取早餐。甚至纳西还没起床。
“通过了？”
“嗯。”
“这么快！？”盥洗室门边露出滴淌水珠的耶格的脑袋。
“怎么回事？”基鲁艾特也在问。
陆离简短将怪异被克莱曼的小说吸引，隐藏在脑后每日催促更新，但被听不懂怪异语言的克莱曼恐惧的奇异故事告诉他们。
“估计布置规则的学院也没想到这点……”
基鲁艾特无言，不止因为人物本身，还有轻易发现怪异的显形药剂。
学院显然想不到居然会有学生使用昂贵的序列药剂通过4级试炼。
“我想想5级试炼是什么……也许能顺便完成？”基鲁艾特摩挲着下巴。
四十九.密教对决
答案是可以。
神秘学5级试炼仍然从任务里挑选，只是难度适量提升：从1学分、1小队分变为2学分、2小队分，限制独自完成。
没有脱离序列药剂生效的范围。
于是第二天，基鲁艾特和耶格、纳西前往任务大厅，临近中午，他们等到陆离和守门人完成任务归来。
神秘学5级，陆离进入中年级的第10天。
还有两个月晋级高年级的基鲁艾特才只有6级，而且这几乎是中年级的顶点——7级是高年级的领域。
陆离的天赋让任务大厅的队伍按捺不住，尤其是昨天见证陆离完成4级试炼的队伍。
尽管他们不知道其中细节。
哪怕可能得罪陆离，哪怕无法让陆离加入他们小队，他们必须尝试——
最先来找麻烦的是毒蛇小队。在陆离未与圣光小队汇合时，他们凑近陆离，给人湿冷、狠毒、毒蛇般感官的队长向基鲁艾特提起决斗要求。
“我拒绝。”
基鲁艾特当然不会答应。他们的力量差上许多，尤其是基鲁艾特擅长战斗、守护而不是一对一决斗。
至于可能因为拒绝决斗而风评变差？自从陆离加入后圣光小队就在树干层臭名昭著了——甚至高年级的摆烂小队也在嘲讽，陆离进入高年级后说不定会加入他们。
毒蛇小队队长，基恩加德的回复是摘下他的手套，投掷向基鲁艾特的脸庞。虽然手套被基鲁艾特躲开，但冷冽低语响起。
“我，基恩加德向你发起密教对决。”
任务大厅响起一片惊呼，耶格与纳西怒目而视。
此时，回来的陆离站在基鲁艾特身旁，平静注视基恩加德：“我不会离开圣光小队，也不会在中年级停留过久。”
最多一个月，当神秘学6级或是7级，他将前往高年级学习【诅咒头衔释放】。
中年级只是过渡层，甚至教授陆离都未有所了解，除了格雷教授。
“我答应你。”
但基鲁艾特突然答应基恩加德的“密教对决”。
基鲁艾特只是浅信徒，但她的家人是虔诚信徒。她不能让家族和教会因她受辱。
“三天后，决斗大厅，希望你不会让你的教会失去荣耀。”阴冷地基恩加德毒蛇吐信般低语，轻轻向陆离躬身，离开任务大厅。
“该死的混蛋……”
耶格攥紧拳头咬牙咒骂，刚才他几乎忍不住冲上去给那张可恶的脸来上一拳——并且有很大几率成功。
只是守门人就在旁边，真这么做他绝对会被关禁闭一个月。
“我们先回去。”
基鲁艾特低垂眼眸，像陆离般平静。
嘲弄、期待、讽刺、同情，夹杂着情绪的目光中圣光小队返回休息室。
“都怪我……我不该提议让大家去任务大厅接陆离。”
纳西愧疚地说。蛋糕落上一块鸟粪，原本为庆祝陆离神秘学5级反而惹上麻烦。
基鲁艾特什么也没说，又一次坐到玛格丽特的床铺。
“密教对决是什么。”陆离问。
纳西老实回答：“不同教会信徒赌上自己和教会尊严的决斗，像是弱化许多许多，不那么血腥的圣战。”
“所以‘争夺’陆离的背后也有基恩加德的教会的影子？”耶格若有所思。“基恩加德是哪个教会？”
“蛛神教会。”
“我以为会是毒蛇或者什么阴暗教会……”耶格自言自语，被纳西急忙示意噤声。
“不要冒犯教会，他们可能察觉到！”
陆离安静思考着。
纳西将矛盾延伸至基鲁艾特与基恩加德背后的教会，让他响起几天前克莉丝教授所告诫的：还有那些教会，别离得太近。如果被他们发现，将不择余力拉拢你、控制你，篡改你的意志，收割你的信仰。
他们暂时还只是觊觎陆离本身所携带的威望。但当发现萦绕陆离的信仰和他身躯的人性……
“所以这次密教对决也是两个教团的对抗？”
担忧了好一阵，甚至服下一瓶基础药剂检查有没有受到诅咒或降临注视的耶格再次问道。“蛛神教会肯定会帮助那个混蛋，基鲁艾特的教会应该会帮她吧？”
“圣子教会一直在联系我。”玛格丽特的床铺上响起基鲁艾特的低语。
但被她无视了，因为她清楚教会突然联系自己这位浅信徒的原因——陆离。
基鲁艾特希望圣光小队能保持纯粹，而不是围绕陆离的阴谋与利益网。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纳西呢喃着。
“不行！”耶格粗暴打断纳西：“我们不能出卖陆离。他因为信任加入我们，你就想为了密教对决而辜负？”
“可我们不可能赢！基恩加德背后是整个教会，如果让基鲁艾特赢得决斗，让教会蒙羞的基鲁艾特……和她……他的家人甚至会被教会惩罚甚至驱逐！”
如果惩罚还能让基鲁艾特的家人接受，驱逐则是不可承受的打击——被教会驱离之人会被打上无信者与背信者的标签。
前者是异端，后者是耻辱。
从怪异时代伊始到此时的黑暗时代，无信者始终异端，背信者更被唾弃。人们大都通过信仰教会寄托希望，以及得到庇护。
没有信仰的人像是游离护栏之外的羊群。当夜幕降临，狼群能轻易将它扑倒，撕碎，甚至披着它的皮混进羊群。
“那只要能让基鲁艾特赢就好了！只要教会不被蒙羞，队长的家人就不会被驱逐！”
“我说了我们不可能赢！那是一个教团！正在孵化神灵的教会！”
“我们也有陆离！”
商人安东尼这时到来，带来一封信。陆离阅读信件后走向房门。
“你也要离开我吗……”基鲁艾特低落呢喃。
她的情绪不太对劲，但可以想到她此刻的压力。
没有来源的，陆离脑海忽然响起刚认识卡特琳娜时的对话——
“你一向这样？”
“一向什么。”
“这么沉默，除了问问题几乎不说话。”
“差不多。”
“你该试着改变下自己，多说些话。”
——与最后印斯矛斯小镇分别的对话。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对你说的吗？你要试着改变自己，别这么冷漠……”
“试着改变自己……”
……
注视基鲁艾特悲伤脆弱的脸庞，陆离语气似乎变得轻缓：“芙朵特的禁闭结束了，我去图书馆看她。”
“很快回来。”
五十.新的队友
“我不承认我们在神话他。是的，那些都是真实而不虚假的。对于能够创造神灵般伟力的凡人，他无疑是个传奇，是个英雄，在此之上我们不该苛求过多……”——驱魔人亨特·惠拉。
“尽管陆离早已家喻户晓，但在驱魔人协会他还不是传奇驱魔人……这源于苛刻的规则，像是你无法从工人变为老板……当然，这不会影响我们认为他是传奇，期盼他的未来。”——弗利·阿德勒伯爵。
“也许我该泼一盆冷水……我们不能奢求陆离的帮助，奢望陆离的力量。旧日时代他尚且不能力挽狂澜，尤其是此刻最糟糕的时刻。即使神灵也只能自保，他无论有诸多荣光也只是普通人。想在这个濒临死去的世界生存只有依靠我们自己。”
“他完美符合我们对英雄的认知。就像童话故事里那样，勇者克服磨难与敌人。想想看，杀死邪神，杀死恶灵，与寂静之时同归于尽……寂静之时尽管未死，但成为了寂静时分，不再抹杀我们的未来。陆离也奇迹般归来，聚拢同伴，在人类文明照耀之外游历，寻找旧日伙伴，随后大闹旧下水道，保护古神降临的维纳不冻港，挫败维纳不冻港教皇的阴谋，最后让于时间河流里长存的古老之神成为同伴，最终开辟一片拥有阳光的净土……当微光将息，黑暗降临，他是唯一的光。”——学者奥蒂斯·库恩。
“优雅、英俊、神秘、理智……我愿将我能想到的一切夸赞之词施加在陆离身上。他的事迹不需言说，他的传奇不需铭记，他是历史的一部分，更关键的是，他还活着。”——克莱恩斯大学院长弗拉基米·罗伦斯。
……
“有传闻陆离和臭名昭著的怨灵蜜雪莉亚事件有关。我不认为这是真的，如果是，我反而更喜欢他了。那些施暴者罪有应得不是吗？我猜想某个阴谋者想要污染陆离的光环，但我觉得一点也不。驱魔人不该是伪善的人，尤其是传奇的驱魔人，作恶与愚蠢之人应承受恶果”——人文学家彼得·帕拉特。
……
“……他还很稚嫩，我是说……青涩。那时候他甚至以为看到的幽灵是心理疾病从而向我求助。他是绝对的主角不是吗？几个月前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几个月后就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传奇英雄……我想陆离阁下的天赋在那时就显现了。他向我说会飞的钢铁怪物，人们相隔几千里也能通话，这是神灵的启示，陆离预言到未来的片段……很不可思议对吗？在一切到来前他就预知到一切的发生，可惜就算陆离也没能阻止一切到来。当黑暗笼罩，只有神灵可以……”
……
“开始他不是这样的，他开了家侦探社，你甚至不会相信那时他还有些黑色幽默。但理智始终陪伴着他。我从没看见过他微笑或者露出其他情绪……这不是疾病，我更认为这是理智，极端理智，剥离情感的理智。不过陆离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呃……我想大概最开始是奶油蛋糕，然后奶油蛋糕加上了水果，后来，也就是现在水果没了，变成涂抹一层巧克力……”
……
“说些关于陆离的趣事？他喜欢钱算吗？不是那种意思，但我看得出来那时陆离很需要钱。哈哈就和我们所有人年轻时一样，为了赚钱到处忙碌，更真实也更有血肉。不过我猜不只是为了赚钱。将陆离神化的去想：他想要帮助被怪异困扰的人们，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
……
“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尤其是孩子们。水手街区的孩子最喜欢跟随他身边，因为每次外出采购陆离都会分出一些给他们，有时还会特地买些糖果。如果陆离知道还有孩子活着一定会为他们高兴的。”
……
“那是我吃过最甜的糖……”
……
“‘……谁会想到一间鬼屋会引来传奇驱魔人？那时他还不是但我早看出他终究会成为传奇！他给我的记忆太深刻了，我至今还记得许多事，他身边还有一只幽灵同伴……’父亲时常和我说，还有陆离向他的委托……我不知道委托是什么，随着父亲死在贝尔法斯特一切都消失了。”
……
“谁能相信陆离会是个吝啬的葛朗台？他在钱财上斤斤计较，当他认为自己吃亏，他会没完没了来找你讨回部分，直到让自己盈利——尽管如此，我必须承认他的确具有让人信任的魅力。”——不愿透露身份的驱魔人。
……
芙朵特津津有味读着《传奇驱魔人》。右下角标注第二版字样。
仿若让人平静地脚步声临近，芙朵特抬起头，不自然地合起书遮挡住书封。
陆离在芙朵特对面坐下，安静地注视芙朵特。
很少有人能在这双幽潭般深邃的黑色眼眸下保持平静，芙朵特微微偏头躲避目光：“我的晋升申请通过了，明天我就会到中年级。”
“我会告诉圣光小队。”
随话音落下书桌前陷入尴尬的寂静。
“……没有事了，你、你回去吧！”难以忍受尴尬的芙朵特说。
陆离轻轻颔首，留下装着眼珠的木盒
“打开木盒能召唤商人。你可以用它交易或传递消息。”
作为即将的新队友，芙朵特有权利得到眼珠，而且从维塔的异族博物馆找到第四个商人后，维纳不冻港的物资运输压力降低许多，可以允许陆离开辟新“贸易点”。
而在陆离离开后，附近不敢靠近的学生叽叽喳喳地围聚上来，让图书馆像是礼堂般热闹。
“你们在约会吗……”
……
陆离从明媚阳光弥漫的树冠层图书馆返回幽暗但温馨的休息室。
“快劝劝基鲁艾特。”
终于等到陆离回来的耶格凑近陆离，压低声音提醒。
“怎么了。”
陆离望向休息室深处，基鲁艾特在收拾玛格丽特的床铺。
“她要收拾出玛格丽特的床让给新人……”
即使陆离也能从基鲁艾特的举动察觉到某种变化，某种决绝。
五十一.序列19
陆离走近基鲁艾特。她背对自己，玛格丽特的床铺已经被她收拾一半，书籍摞起，炼金材料和坩埚堆成小堆。 “可以让芙朵特用新床铺。”陆离平静地说。 陆离的声音让基鲁艾特轻颤，抬手抹过脸颊才转过身，牵强露出笑容：“不用……沉沦悲痛只会让我们驻足不前……我们要新的开始。” …… 玛格丽特的床铺最终没能保住。 收拾好玛格丽特的遗物，基鲁艾特回到壁炉前坐下，拿着一本破旧的日记本。 纳西向耶格挑眉暗示，他们识趣地离开休息室。 “玛格丽特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影子在壁炉火焰下跳动，基鲁艾特变幻的脸颊下响起低语：“我们就像姐妹一样互相扶持……她是姐姐……我是女人很意外对吧？” 并不。起码耶格与纳西都知道基鲁艾特的真实性别，并告诉了陆离。 “是她建议我这么做的。” 玛格丽特的眼眸倒映着火焰。 “她是炼金学天才，而我只是没有天赋的普通学生……她教会我如何使用力量。” “我学会了守护，我想守护她，守护家人，守护我的队员，守护仅存的光明……” “我太相信她了……我不该那么相信她。如果当时我和她一起去地下城，哪怕只是在缝隙外等待，结局也许不会那么糟……” 基鲁艾特声音渐渐微弱，化为呢喃的梦呓，玛格丽特的日记从她掌心滑落，跌落在毛毯上，羽毛般展开。 她只是疲倦地睡着了。 陆离走近熟睡的基鲁艾特，捡起滑落的笔记。 【……苦艾草汁，三滴血麦溶液，增加5%合格率】 【地下城有队伍需要的东西，基鲁艾特也需要它，要想办法潜入】 【序列39的镇静森林，这是唯一机会。代价很大，但收获不会小于药剂本身……】 合拢笔记，陆离将它放在基鲁艾特的腿上。 几十分钟后，耶格和纳西回来，他们看向沙发里披着毛毯的基鲁艾特，静悄悄地来到圆桌边。 “陆离，我们给你带了晚餐。” 那些将食物轻放在桌上。 “密教对决限制序列药剂吗。”陆离说。 “没有限制，密教对决可以理解成两个教会的底蕴比拼。序列药剂和同源物也包括在内。”纳西说道，他们也在想三天后的决斗，并在出门之后谈论好久。“但恕我直言，基恩加德背后教会一定会提供更高级强大的同源物和序列药剂，说不定会让他成为神选，因为你……陆离的加入让谜团对决没那么简单……” 陆离拿得出的高级序列药剂蛛神教会也拿得出。而他们拿出的东西陆离未必可以 “圣子教会可以帮上忙。”纳西提议。 “我的建议是不这么做……圣子教会一直试图通过队长联系陆离，队长在躲避他们，如果这时求助他们一定会狮子大开口，甚至让陆离加入教会。” “所以在这一点我们没有优势吗？”纳西皱眉嘟囔。 “也不是……”耶格将希望寄托在陆离身上：“如果陆离能弄来前10……不，前20的战斗类序列药剂足够保证队长不输甚至获胜。” “那太贵重了。” 基鲁艾特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睡眠很轻，在圆桌边响起说话声时就醒来了。 “只要先令和怪异货币能买到的东西都不贵重。”陆离回答。 纳西忽然苦笑，说：“前30序列药剂已经不是开价够高就能买到的了……” “芙朵特背后的林斯家族应该能帮到我们。”陆离说。 一个血脉家族的重量或许足够。 第二天，圣光小队暂时搁置围绕基鲁艾特的忙碌前往混合区迎接芙朵特。 她只带着装不了太多东西的袖珍行李箱，路上向陆离抱怨巨树学院不允许她的仆从帮忙搬运那些行李，守门人也不肯帮忙，她只好送给同学们。 还不到十六岁的芙朵特不出意外成为圣光小队最小的队员——无论身高还是年龄。 返回休息室，只挂着帷幔隔绝的床铺让芙朵特皱眉。 “没有单人寝室吗？” “中年级只有小队休息室。我以为你知道。”陆离回答 芙朵特当然知道。只是需维持她的尊贵身份。 带到曾是玛格丽特的床铺前，芙朵特厌恶看向深处并排相邻的床铺：“谁谁在那里？为什么离得这么近……” “我的。”陆离说。 芙朵特忽然不再说什么，像是收敛起所有情绪。等到她放下行李回到圆桌前才恢复骄傲：“密教对决的事即使树冠层也沸沸扬扬。” “你的家族能帮上忙吗。”陆离直接问道。 血脉家族的底蕴不会低于一些教会。 “你不需要我的家族帮忙……实际上你的身份的力量比你想象中强大。”芙朵特复杂地说：“只要放出消息陆离需要序列药剂，想要免费送你的势力会排起队伍的。” 就像芙朵特说的那样，没有势力不想拥有陆离的人情。 只是一天，公布需要序列药剂消极的陆离就收到三份序列前30的药剂，其中最珍贵的是19号序列药剂——都是免费的。 如果不是明天密教对决开始，陆离能收到更多、更昂贵的药剂。 说不定包括传说中的前10序列。 …… 密教对决当天，整个中年级都聚集在角斗场，包括教授们。 陆离环视观众席上的轮廓，教授群中的格雷教授隐晦地向他颔首。 琐碎低语声汇聚一起，在角斗场上空弥漫。直到密教对决的当事人，基鲁艾特与基恩加德出现在角斗场中央。 “作为队长，你应该保持理智与自知之明。”逐渐安静的角斗场，基恩加德嘲讽着。“很遗憾我没从你身上看到这份优点。” “作为队长，我需要守护队员。”对面的基鲁艾特坚毅而强硬。“这是冷漠自私的毒蛇小队无法理解的吧？” “让队员献上序列19号药剂，这就是你的守护？” 陆离的收购显然瞒不住基恩加德和他背后的势力。 基鲁艾特抿起嘴唇，不再无用辩驳，安静等待钟声到来。
五十二.决斗开始
22：30 角落座钟分针垂直地面。 这场巨树学院瞩目，基鲁艾特与基恩加德对决，圣光小队与毒蛇小队对决，圣子教会与蛛神教会对决的密教决斗正式开始。 基恩加德倏然释放力量，巫毒浓雾凝实成黑蟒，从黑袍袖口冲向基鲁艾特。 菱形手盾的玫瑰尖刺刺入握紧手指，血色在护盾边缘延伸，迎接陡然到来的撞击。 黑与红的碰撞陡然在角斗场迸溅，基鲁艾特的棕发猎猎抖动，露出雪白额头，破碎的黑蟒于血色光辉的边缘流淌溅射。 “你只会防御吗？” 基恩加德的轻笑在间隙响起，他停止释放黑蟒，握在左手的木杖忽然轻轻敲击地面。 窸窸窣窣—— 细密摩擦声于决斗场响起，基恩加德的黑袍下摆忽然鼓起，无数巫毒浓雾组成的细蛇钻出，扭曲蠕动着，分散袭向基鲁艾特。 “恶……玛尔斯家族的血脉力量还是这么让人恶心。”看着翻腾扭曲的黑蛇力量，场地边缘的芙朵特恶寒。 基鲁艾特平静面对包围袭来的黑蛇潮，手掌伸进胃袋取出药剂，咬掉瓶盖，掷向脚下。 啪—— 玻璃破碎，接触空气的药剂蓬起暗黄雾霭，如有实质地包裹基鲁艾特，笼罩她的身躯。 被雾霭沾染的黑蛇嘶嘶消融，可它们仍前仆后继冲进雾霭，瓦解力量。 暗黄雾霭肉眼可见的缩减范围，渐渐显露中心的基鲁艾特。 她往嘴里灌进守护药剂，在雾霭即将消失之前，冲出范围—— 基鲁艾特缺少进攻手段，拉近距离。 而基恩加德不会让她轻易得逞。 当基鲁艾特血色护盾庇护身前，女武神般冲来之时，基恩加德平静地抬起手杖，指向前方。 “赐你缠绕梦境——” 晦涩力量倏然包裹奔跑的基鲁艾特，她犹如骤然失去灵魂，持着在奔跑的无力身躯跌向粗糙地面。 尚未消失的黑蛇纷纷靠近缠绕基鲁艾特，但守护药剂的力量阻隔它们融入基鲁艾特的身躯。 角斗场观众席泛起哗然声。 结束了？ 一些小队感慨基恩加德在怪异力量使用程度上基恩加德不会低于高年级太多了。 密密麻麻的黑蛇攀附基鲁艾特的身躯，将她包裹。 基恩加德没再做多余的事，安静等待基鲁艾特被判输掉。 但在这时，所有人听见被黑蛇包裹的人形里传出清脆空灵的铃铛声。 基鲁艾特从黑蛇堆爬起，忽略刮在身上的黑蛇，继续狼狈冲向基恩加德。 “清醒铃？看来你掌握了我的战斗方式。”基恩加德不在意地低语。“那么……在此之外的力量呢？” “惶惶蛛影，怨怨遮蔽，来自间隙！” 基恩加德的晦涩祷告传荡弥漫，某种认知被扭曲，两只高度几十公分，犹如影子般幽暗蛛影在他身旁浮现。 “请神卫解决敌人。” 恭敬低语中，两道蛛影阻拦冲来的基鲁艾特。 基鲁艾特投掷攻击性序列药剂，但对它们没有损伤。适合对抗教团力量的只有教团力量。 不幸的是，浅信徒的基鲁艾特没有掌握这股对应力量。 “再不用那瓶19号药剂就没机会了。”基恩加德的声音回荡在角斗场中央。“或者使用那个被你躲避的教会的力量……如果你拥有的话。” 潜影药剂，序列19。服用者将幽灵化，能够在里世界间层短暂穿行。 黑蛇环绕，蛛影对峙，而基鲁艾特离基恩加德还有10米。 他会让这10米成为基鲁艾特难以抵达的天堑。 基鲁艾特有所决断，拿出一瓶散发荧光的药剂服下，下一瞬间，她的轮廓消失于虚空。 基恩加德仿佛等待此幕，打开布袋，释放脖颈套着炼金项圈的两只幽灵。 “阻拦她。” 基恩加德与其背后家族、教团做好了一切准备。 幽灵潜入虚空，于里世界间层开始无法观测的战斗。 但结局已定——幽灵里世界是幽灵的主场，而基鲁艾特无法在里面使用任何力量—— 无形力量搅动虚空，潜入里世界间层的基鲁艾特跌撞浮现。 她只前进了不到两米。 等候在旁的蛛影刹那间扑向浮现的基鲁艾特，如穿过泡影穿过那道身躯——基鲁艾特又一次消失原地。 基恩加德短暂停顿，倏然望向场边陆离，难以置信的低语。 “序列9……替身药剂。” 观众们愕然，基恩加德从陆离的大手笔中脱离，保持冷静环视周围。 如果基鲁艾特在里世界里服用了序列药剂，她现在会在哪—— 基恩加德倏然转身，手臂蛇般湿冷，缠绕悄然浮现的基恩加德的脖颈。 “你输了。基恩加德渐渐收紧蛇头般的手指。 “是你输了……” 脸颊逐渐涨红的基鲁艾特的紧咬银牙，与此同时，基恩加德感受到胸膛的一丝痛楚。 一把匕首顶在基恩加德的胸膛，如果捅进去，只是凡人的基恩加德会重伤甚至死去。 “我不承认！” 基恩加德气质愈加阴冷，毒纹攀爬脸庞上那张涨红脸颊。 守门人长老此刻无声出现在二人之间，树皮般褶皱手掌搭上基恩加德的手腕。 毒纹缓缓退回基恩加德的手掌，基恩加德不甘地被迫松开。 寂静无声的决斗场中，守门人长老宣告密教对决的胜者：基鲁艾特。 稀疏掌声逐渐响起，耶格与纳西冲上角斗场。 “你没事吧！？” 他们检查基鲁艾特的伤势，怒视怨毒望来的基恩加德。 对于这个结局，基恩加德难以接受。他还尚未展现全部力量。还有家族给予的同源物，教会赠予的力量—— 狮子想要玩弄爪下猎物，却被猎物的犄角刺破身躯。 “因为傲慢，人类的世界被怪异侵占。因为同样的傲慢，怪异让人类得到喘息之际。因为傲慢，你输给力量远不如你的基鲁艾特。” “弱小不是原罪，傲慢才是。” 格雷教授来到场中，注视着不甘的基恩加德。而后手抚胸口向陆离示意：“感谢您的这一课。” 主角从基鲁艾特和基恩加德变为陆离。 或者说，陆离始终是漩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