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两个世界
清晨辉光穿过彩窗，洒进礼堂。
未做美梦的陆离到来时，许多好奇心旺盛的学生趴在窗前向外窥探。
坐进座位，长桌对面沉浸阳光的级长问他：“光明之地比这还要美吗？”
想起破开乌云，洒向海面与山峰的金色光束，陆离颔首。
“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一趟……”语气带上憧憬。
每个来到礼堂的学生都为变化欣喜，按照狗肉的说法，他吃得都比平时多出两盆。
前往神秘课的路上，学生们又频繁见到守门人的身影。他们将闪烁缤纷色彩的炼金石板挂在各处，营造气氛。
神秘课教室也不例外。
从来只是摆设的窗户挂起窗帘，微光穿透帘布，朦胧落进教室。
“别掀开窗帘，看到真相你们会失望的。”海格教授提醒凑向窗户的学生们，向陆离微笑点头。
神秘课在陆离翻阅图书馆借阅的书籍中度过。下课后，陆离询问海格教授，神秘学2级试炼的方式。
“守门人会把参与试炼的学生带到三座禁区之一，然后让学生完成任务。任务可能是找到某样藏起的事物，或是寻找到某种放置的怪异根源。不用担心危险，那是在安全区进行。”
作为行走大地的驱魔人，陆离在神秘学2级试炼里比其他学生更有优势。
随后陆离又找到炼金学的鲁伯赫罗教授，希望能借用炼金台练习炼制药剂。
尽管已经掌握炼金学1级试炼会用的知识，但亲手炼制会巩固这份知识，顺便为2级试炼打好基础。但鲁伯赫罗教授拒绝了陆离。
“我很抱歉陆离先生，但低年级里，学生接触试验台与坩埚只能在课堂上。”
因为污染风险。无论炼金材料本身还是炼制过程都可能带来危险。
尽管鲁伯赫罗教授拒绝，幸运的是，陆离还有一位高年级炼金学教授。
占卜课结束，陆离在炼金课开始时披上斗篷，离开树冠层。
从混合区向下，无论中年级或高年级陆离都没看到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新年的布置，依旧幽暗，压抑。
也许是还没轮到他们，也许是……
陆离敲响炼金学办公室房门。
“门没锁，亲爱的。”
克莉丝教授猫咪般慵懒声音办公室里响起。
陆离进入办公室，克莉丝教授坐在那张宽大沙发里，壁炉前的吊锅又一次出现，咕噜升腾热气。
“怎么了？难道是想我了？”因壁炉火光映红的美丽脸颊上眼眸弯曲。
“我想炼制药剂。”
“真令人遗憾，还以为驱魔人是为我而来。”克莉丝教授似乎惋惜地说，舒展高大而曼妙的身躯，给陆离取来一张火光下散发奇异色泽的不知名皮纸，告诉陆离用法：写下他需要的炼金材料和数量，然后丢进篝火。
陆离写下五份所需材料，将皮纸投进壁炉。
燃烧皮纸忽然绽放浅蓝色流光，融入木炭。
陆离抬眸看向克莉丝教授。
“等待。”她说。
叩叩叩——
几分钟后，房门被粗暴敲响。
“你的材料到了。”克莉丝教授说。
陆离打开房门，看到五份被分开整齐包裹的炼金材料躺在地板上。
周围散落着泥印，空气中弥漫微散的雨后泥土腥味。
“地居人商会？”
“是的。”克莉丝教授的狭长眼眸扫过炼金药材：“美梦药剂，看来你准备好一口气通过1级2级试炼了。”
陆离带着它们来到炼金台前，先架起坩埚添加清水，然后将苦艾草捣碎。
这种草药被怪异力量影响后苦味更加浓郁，就连散发的味道都如未加糖的咖啡般苦涩。然后按照《基础药剂炼制》的步骤，为烧热的坩埚加入炼金材料。
记着每一个步骤与用量的陆离难以失误，克莉丝教授注视着。陆离的炼金过程与赏心悦目无关，那更像是一种公式化的科学步骤，有另一种美感。
二十分钟后，稍微浑浊的液体从坩埚倒进空瓶。
“60%合格率？对于初次炼制者已经天赋惊人了，真的不试试加入炼金学，说不定我会教你些有趣的东西……”轻易辨认出合格率的克莉丝教授声音带上蛊惑。
“诅咒头衔掌控者强大吗？”陆离问道。
“如果不再可怕地流失人性，每个诅咒头衔掌控者都能独自解决一座怪异族群。”
陆离洗净坩埚，继续第二份美梦药剂的炼制。他的回答已经在克莉丝教授的话语里。
第二份美梦药剂同样顺利，稳定的60%合格率。但当第三份美梦药剂也是60%合格率时，陆离停下炼制。
“因为你太理性了，亲爱的。固定的份量，固定的时间，没有一点惊喜。”克莉丝教授慵懒地说：“磨具做出的东西只会一模一样。你还需要加一点感性，亲爱的。”
也就是直觉、灵感。
也许接下来的占卜课陆离该认真听讲。
剩下的两份药剂陆离尝试使用“直觉”“灵感”，但显而易见，这种技巧对于才炼制三次的菜鸟而言尚且深奥，两份药剂只收获50%，以及一份接近失败的30%美梦药剂。
“留下你的第一次纪念，剩下的我帮你卖掉，应该能赚回一些。”
如果没有三瓶60%合格率的药剂，这次炼制甚至还抵不上炼金材料的价钱。
告别克莉丝教授，陆离返回树冠层。
经过中年级混合区，一道身影忽然扑在陆离身前，语无伦次地嘶叫：“带我回树冠……带我回去……”
守门人从阴影中现身，拖拽走喊叫的家伙。
“我不要在这里！让我回上面！”
“他怎么了。”
陆离的询问未得到回答，周围人影审视中喊声消失在远处。
……
回归树冠层犹如凛凛寒风的雪夜中回到温暖明亮的木屋。
陆离回到寝室，今天的报纸和维纳不冻港信息已经由商人安东尼带回，安静躺在书桌上。
来自维纳不冻港的消息：马特乌斯市长购置大批食物，争取每名市民都会在新年这一天获得一份口粮。
来自安德莉亚的消息：承载着首批幸存者居民的安德莉亚正往艾伦半岛驶去。预计他们会在新年到来前登陆光明之地。
二十四.新年礼物
【写下你所知的一份基础药剂或基础炼金物的炼制步骤：】
【清水使坩埚三分之二满，捣碎苦艾草……】
完成炼金学1级试炼，陆离离开教室。
离新年只剩下一天，树冠层的新年布置已经完成：闪烁荧光的炼金石板犹如霓虹彩灯，涂上绿漆的枝杈装饰着巨树内部的长廊。
虚假而美好。
相同装扮的礼堂似乎比往常更热闹。不知因为装饰还是拿着礼物兴高采烈的学生们。
晚餐席间，教授宣布新年晚宴会在明晚的礼堂大厅开始。
一张张兴奋面孔说明今晚会有许多学生失眠了。
夜晚寂静无声，无梦。
第二天清晨，陆离醒来。
商人安东尼安静伫立在床边。
“怎么了。”
商人应该刚出现，不然它会缺乏情感地喊醒陆离。
“你的礼物。”商人安东尼打开背包，取出简陋包装的礼物——
来自地狱的新年礼物。
奥菲莉亚的礼物是冷却熔岩天然形成的模糊，无法辨认的轮廓。但如果将它当成奥菲莉亚的塑像，可以算得上惟妙惟肖。
【带着她你会一直感受到我的爱】
与奥菲莉亚塑像一起的纸张写着。
普修斯的礼物是笨拙、潦草的日记，关于他在地狱的见闻。比如那些讨厌的劣魔又蠢又凶，总将他视作食物。又比如他看到奥菲莉亚想画一幅油画送给陆离但哈德斯总是说她浪费，而且她画的实在不好看。
翻看几页后，陆离合起普修斯的日记。看向下一份礼物——
就连哈德斯也给陆离带来一份新年礼物：来自地狱的岩石。
没有雕琢，没有特点，即使双眼失去焦距朦胧观察这块仍带着地狱的硫磺气息的岩石也很难感受到什么抽象图案符号。
考虑到哈德斯葛朗台般的特性，这应该是他随手拣到的石块。
岩石粘着一张字条：回礼是新年不可缺少的环节！
最后，是一张没有署名的单独纸条：【礼物是一个好消息：父亲在巡视领地，你有足够的时间掌握诅咒头衔】
将除了魔鬼之女的字条的其他礼物放上书桌，燃烧掉纸条，陆离开始准备回礼。
奥菲莉亚的回礼是一条深粉色的镂空金丝晚礼服长裙，以及一套结实耐用的工人装；普修斯的回礼是几部童话故事与传记小说书籍；哈德斯的回礼是装进礼盒的100枚1先令面值的硬币；即使魔鬼之女也不例外——
“魔鬼之女能找到你？”
“有眼珠。”
于是送给魔鬼之女的礼物是一套黑色燕尾服。
这些都将由商人安东尼购置并送往地狱。
做好这些，陆离离开寝室，沿着新年氛围浓郁的长廊前往礼堂。
显而易见，陆离今天会收到的礼物不止这些。
随后的早餐时间，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学生跑来陆离面前，赠给他礼物。就连教授也笑眯眯的将各自礼物放上礼物堆塔尖。
桌面很快摆不下这些五颜六色的礼盒，又在脚边堆积起来。
狗肉感到羡慕，就连芙朵特也收到几个精致礼盒。
悄悄往陆离脚下那堆礼物塞入什么的芙朵特被狗肉幼犬般可怜目光看得受不了，哼道：“你的礼物呢？”
“我只有你和芙朵特两个朋友。”狗肉垂头丧气。
“我才不是你朋友！”
“但语言课教授说经常在一起就是朋友了……你们是我认识最久的人！”
芙朵特移开目光，小声嘟囔：“等着……你的礼物还没准备好。”
陆离离开礼堂的时间比往常稍晚些，因为呼唤商人安东尼将礼物送去寝室，又让它把接下来的礼物径直送回寝室。
上午的神秘课、占卜课、炼金课后，陆离回到寝室，处理他的新年礼物。
书，许多的书，几乎每个礼物包装下都是书。
学生们似乎觉得每天都带着书籍的陆离喜欢看书。
尽管事实的确如此，但许多被当作礼物赠送的书陆离暂时无暇
将童话和小说摞起，让商人安东尼送给普修斯，剩下用得上，或用不上的书被填充进空旷书架。
拆开礼物的同时陆离也在记录回礼。
对于那些不认识的学生，陆离的回礼同样是书，而一些被陆离知晓的学生的回礼指向性更强。
比如浮游杰瑞，他因为天赋每晚都被噩梦缠身。陆离的礼物是留作纪念的第一瓶美梦药剂。
还有狗肉。尽管他穷得只在早餐时给予陆离一份祝福，但陆离的回礼是一箱罐头。
几乎拆完无穷无尽的礼物，大多是书，只有几个例外。
克莉丝教授做了和他相同的事：送来一份98%合格率的美梦药剂。留言即使是巨龙服下也会做个美梦。
老教授的礼物是两个木盒。一个木盒里装满糖果，另一个木盒是空的，他希望陆离有机会能从光明之地装来阳光。
没名字女士是一段占卜：她预言接下来陆离可能会幸运，可能会遭逢不幸。
马特乌斯的礼物是一幅临摹油画，主人翁是陆离本人。
“维纳不冻港的食物缺口是多少？”陆离问。
商人安东尼的回答是十几万人处于饥饿中，只能保障两天吃到一顿饭。
陆离赡养得起整座维纳不冻港。
但搜集并运输十几万人口所需的食物不是三名商人能做到的。
陆离让商人从地居人商会购置大量罐头或怪异肉，无限制送往维纳不冻港。
这是陆离给市民的新年礼物。
拆开最后一份礼物，仍然是本书，里面没有署名，但盖着林斯家族的族徽。
《怪异头衔掌控者》，陆离正需要这本书。
陆离的回礼也是一本书，名为《跟踪与反跟踪技巧》的书籍。
陆离希望芙朵特能更好利用黑虫，但芙朵特不这么认为。
“哼！”
午餐时间，感觉陆离在嘲讽自己的芙朵特坐到远处。
她的位置很快被一名因豁牙略显呆滞的年轻人占据。他拿出笔记，但那不是礼物：他希望陆离能在他的日记本上签名。
随后的整个下午，学生们都有些心不在焉，带着某种期待。
等待夜晚到来，新年晚宴开始。
二十五.以及回礼
“妈妈，我好饿……”
细懦说话声在阵阵呼吸声中响起。
蜷缩角落的妇人被女儿唤醒，挣扎着爬起，杂草般长发遮蔽脸庞，吃力地将女儿抱进怀里。
窸窸窣窣……
妇人解开衣物，微微侧身，将身体纳入阴影，快速低头咬破手指。
微弱地吸允声响起。
“为什么奶变得咸咸的？”
女儿不解的童言间隙中响起。
“为了让你快些长大。”妇人抚摸着孩子粗糙的头发说。
周围的呼吸声渐渐清晰，用沉睡消磨时光与饥饿的其他市民渐渐醒来。
然后他们听见“房屋”铁栏外响起的若隐若现的喊声。
喊声逐渐清晰，正犹如潮水靠近这里。
油灯照耀着一张张茫然失措的脸孔，喊声让他们不安，想起流传的瘟疫和怪异入侵……但他们渐渐听到那些喊声没有痛苦和恐惧，而是兴奋的欢呼，犹如马特乌斯市长亲至。
蜷缩“房屋”的市民们的不安变得好奇，干草里爬行凑近护栏，挤开脸上的肉向传来欢呼的声音窥探。
他们很快听见隐藏欢呼之下的熟悉的清脆杂乱的长靴声，
穿着午夜城炼制的禁魔护甲的士兵出现长廊上，拖着两桶半人高的巨大木桶。
一只只枯瘦手臂争先恐后地伸出囚笼，摊开着，等待着。
士兵从木桶各自抓出两块食物，放进离他最近的手掌中。
手掌的主人迫不及待缩回，然后因食物愣住：一块手掌大的面包，一份拳头大的煮肉块。
“队长大人，这是……”一位市民带着期盼与紧张问。
“市长大人和陆离阁下弄来的，放心吃吧。”钢铁般冰冷的声音从头盔下传出。一名士兵此刻打开铁门，他继续说：“因为新年，夜晚到来前你们可以四处走动。”
将最后两份食物递给妇人和小女孩，士兵队长扫视麻木褪去，狂喜替代的脸庞，走向下一间房间。
“快些吃……吃饱了我们去外面……”妇人颤抖地藏起一份食物，将剩下的面包和肉块掰开，毫不在意食指苍白伤口渗出的血液染脏食物。
……
“我们被当成囚犯对待！”
“北边的瘟疫正向这边扩散！”
“挖墙震动又变近了！可能很快就到我们这里，可能就在隔壁！”
“没人关心我们，没人在乎我们，想活下去只能靠我们自己！”
“我们是避难区中心贵族官员圈养的动物。他们有温暖的床，有永不熄灭的灯，有美味的食物和干净的水！”
嘭！
拳头砸上墙壁，皮肤破裂。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脚步声从紧闭铁门后的长廊响起，越来越清晰。
“士兵来抓我们——”
咔嚓——
铁门被突然打开，长廊上的光照进房间，让惊呼戛然而止。
士兵队长扫过紧张握拳的市民们，不在意地分发面包与肉块：“是市长大人和陆离阁下弄来的新年食物。”
还有未被锁上的门。
“夜幕到来前回到你们的房间。”
等到士兵队长离去，捧着食物的市民们仍然对着敞开的铁门发呆。
“也许陆离阁下不会不管我们……”有人说。
拳头渗血的迈克尔德咬牙说：“他们放我们出去……我们就出去亲眼看一看！”
……
米特拉于昏暗阴影里摸索着堵上最后一块岩石。
来自严冬的凛凛寒风和海浪声被阻挡在外。
发出杂乱脚步声，米特拉逃一般冲回明亮、温暖的篝火旁边。
山洞因篝火火焰摇晃而忽明忽暗。
“小心点！米特拉。”山洞里的其他人惊叫。
米特拉什么也没说，凑近篝火伸出双手，让身体尽快回温。
天冷得吓人，他从海风里听到咯啦咯啦的细响。那是冻结的冰被海水推上岸的声音。也许今天过后维纳不冻港会变成维纳港。
“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几天？”波特望向篝火边缘，蜷缩着盖了他们所有人衣服的轮廓。“盖尔一直在低烧，再这样下去他会死在这里。”
“所以我们才带他逃出那里。”中年人说。
波特继续喋喋不休：“光明之地真实存在吗？也许只是骗局，安德莉亚是吃人不眨眼的怪物，登上船的人都被她吃了……”
“闭嘴！那是陆离阁下的坐骑。”
“可我们没看到陆离阁下，说不定他已经被——”
“是谁！”
中年人警觉望向篝火外的幽暗。
一道轮廓缓缓浮现，其他人惊惧中中年人认出这道轮廓：“商人……？”
“安德莉亚即将返航，这是你们的新年礼物。”商人放下肉块。
“是陆离阁下给……”篝火边的众人看着食物，吞咽着唾沫。
“是。”
商人退向迷雾般的幽暗。
“等一等！”米特拉忽然喊道：“我们有人生病了，你能带来药物吗！”
“15先令。”
米特拉和同伴对视一眼，忽然说：“要去光明之地的我们即将成为陆离阁下的子民……陆离先生也带来了新年礼物不是吗？能不能先……赊欠给我们，等我们到了光明之地再还给他……”
商人没有回答，再次消失。它很快出现，带来他们需要的药物，还有几颗眼珠。
……
噔噔噔噔——
踉跄身影冲进船舱。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的嘶吼引来船舱里的乘客们的出现。
“我看到了……光……”
他倒在地上，声音越来越虚弱，带着满足与憧憬失去呼吸。
触碰他的脖颈的伦布沉声说：“他死了……”
乘客们惊惧散开，伦布想到他临死前说的话，望向通向甲板的船舱：“我去看看……”
众人注视下他踏上台阶，几乎走上甲板时突然僵直身躯。
“光明之地……真的存在……我们……我们到了！”
不可置信的呢喃声中，激动的乘客们混乱挤上甲板，寒冷幽暗中，他们看到远方黑暗以外的颜色。
嗡——
安德莉亚的汽笛声在黑暗之海上空回荡。
幽暗海面远方，圣洁、美丽金色光束从云层洒下，落进仿佛失落的旧贝尔法斯特——光明之地。
人们沉浸着阳光下，怀念与好奇地感受落在身躯，驱散不详的温暖光芒……
十几分钟后，安德莉亚靠岸。
即将成为光明之地子民的人们犹如朝圣，踏上阶梯般延伸，通往苏加德山顶的道路。
二十六.真实世界
午后阳光和煦而温暖。
洒进礼堂的光影随长桌上的食物热气升腾梦幻般的氤氲。
鸡腿成山般堆积在餐盘里，颜色缤纷的糕点整齐摆放，精致的血麦面包与馅饼排开，美味的食物等待享用。
“我还以为现在还是白天……”
“好多吃的……”
“这些阳光是怎么做到的？”
细琐交谈声汇聚礼堂上空，形成火苗燃烧般的嘶嘶声。
狗肉双眼绽放如有实质的光芒，行尸走肉般跟随队伍进入礼堂，只有跟随食物转动的脑袋说明他还保持着思考。
学生们坐入位置，狗肉艰难维持理智不伸出手——巨树学院这两个星期的礼仪教导让他克服些本能。
等到全体学生入座，席位上的教授们站起，准备宣布新年晚宴即将开始。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急促嘈杂的钟声毫无征兆地突然响彻礼堂，教授与学生们的迷惘中，礼堂外长廊响起杂乱脚步声。
阴冷又讨厌的守门人们出现，冷漠高喊：“寂静时分出现，所有人保持安静！”
宣告之后，他们的身影消失礼堂大门外，就如匆匆到来般匆匆离去。
“各系级长，确认所有学生都在这里！”莽夫麦温教授喊声响彻礼堂。
长桌首座的级长们匆忙离开座位清点学生。
喧嚣热闹的礼堂彻底陷入死寂。
级长们带着急促脚步声在礼堂里穿行，在被寂静时分打扰的新年晚宴上，所有人收获了唯一的好消息：没有学生落下。
老教授这时举起银器皿，餐刀敲击器皿的边缘。
铛——
铃铛般清脆悦耳的敲击声中，老教授挪开器皿，拿起刀叉划开餐盘里的酱汁肉排。
教授们接连开始用餐，然后是学生们。
和煦阳光下，刀叉碰撞声与咀嚼声让宴会恢复有限的生气。
这里的新年静悄悄。
狗肉再一次展现他的天赋：悄无声息地快速吃东西。
芙朵特吃得慢而优雅，叉起的一小块食物就会让她安静咀嚼半天，需要伸手抓起的鸡腿更是不在她的食谱。
只有进食声的礼堂持续一阵时间，被长廊回荡传来的脚步声惊扰。
大门被再一次被推开。守门人停留在外，长老进入礼堂，守门人披风让他像是只褐色蝙蝠，滑行飘进礼堂。
他举起抓在枯瘦手掌的酒杯，酒液摇曳间，副院长克莉丝的慵懒嗓音从酒杯中响起：“教授们，带孩子们来高年级。”
教授们蹙眉，而寂静时分令他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既然克莉丝教授这么决定……
老教授挥手示意级长们带队，离开席位跟随。
鲁伯赫罗教授经过没有离开座位神情阴沉的海格教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大概能猜到海格教授的想法……海格一项不喜陆离离开树冠层，前往危险的树干层。克莉丝教授擅自给陆离自由通行的徽章已经令他不满，这次新年晚宴甚至要所有低年级学生去树干层——
散发阴冷气息的守门人护送着新生们。
寂静时分笼罩的巨树学院，学生们和守夜人变得相同：共同的沉寂。
从混合区漫长的螺旋楼梯向下，乘坐升降梯，几分钟后进入树干层。
弥漫的阴暗与不详的影响了初入树干层的学生们，怀揣好奇与紧张，经过寂静无人的长廊，抵达通往地表的拱门前。
即将踏出巨树前，海格教授挡在所有人前面，默默凝视着守夜人长老。
“海格，让学生们进来。”荡漾的酒液中传出克莉丝教授的声音。
海格教授不甘退开，任由学生们跟随守夜人踏出巨树——
“……收起你们的气息，别吓到小家伙们。”
听着克莉丝教授的声音，学生们走上巨树虬节树根，无形庇护笼罩着脚下宽广平台，这里离地表仍有几十米距离。
生长翅膀的眼珠在空中漂浮，瞳孔散发着比萤石稍亮的荧光，成群游荡，犹如破碎云层笼罩的碎月。
高年级没有阳光吗？为什么不用油灯照明？
这是新生们的想法。很快，他们因平台周围矗立的轮廓们与他们散发的混合杂乱的晦涩气息而不安
新生们仿佛一群羸弱的幼童，鹌鹑般缩在一起，避免实质般观察他们的目光。
落在陆离身上的注视尤为多。
守门人长老手里的酒杯长出四条细足，跳到地面迅速爬行着，跃进克莉丝教授的手掌。
低年级学生们因此看到长桌前的那位小巨人般的副院长和她身边的……
“因为阿萨蒙思院长外出仍未归来，今年晚宴会由我来主持。”主座的克莉丝教授示意身旁的轮廓们：“那么，先由诸位向低年级的小可爱们介绍自己？”
“高年级神秘学教授，你们可以叫我海尔姆德。”穿着古老而精致的制式火枪手服装的消瘦身影摘下他的礼帽。
“占卜学教授，不死人。”海尔姆德身旁苍白、颓废、诗人般伤感气质的男人扯掉他的脑袋，展现蜈蚣般狰狞伤口与缝线。
“莽狮，雷，战斗技巧学。”席位边缘，雄狮般壮硕，长满金棕色毛发的男人低沉说道。
“不展示你的神异了？”海尔姆德低笑。
“对低年级学生？我不是马戏团的小丑。”雷冷哼着。
陆离看到莽夫麦温教授面对雷神情变得复杂。
“……我……是……梦……特……米……斯……”
学生们抬起脑袋，聆听幽暗里飘落的呢喃声。
“这是我们的战斗技巧课教授，是他庇护这里不让黑暗逼近，以及阻挡灾祸寂静时分。”
话音落下，萤火萤火散开，空出的区域显露真实——庇护之外，凝实的黑暗在攀爬蠕动。
嗡——
指甲滑动酒杯的鸣颤引走所有学生的注意。
“虽然此时许多在地表进行任务、在旧下水道奋战，在禁区试炼，或是逝去的学生们听不到接下来的话，但我仍要说……看到外面的世界了吗？这是真实，不再虚妄的世界。也是我们想改变的世界。记住巨树学院的意义，记住你们存在的意义……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
忽然感到意兴阑珊的克莉丝教授不再讲下去，举起酒杯：“现在，新年宴会正式开始。敬我们的同伴，敬神灵们，敬巨树学院，敬阿萨蒙思院长……”
她狭长而微弯的淡金色眼眸落向陆离。
“敬驱魔人。”
二十七.陆离的梦
细琐交谈声在平台上空汇聚。
逐渐散开的学生隐约在晚宴平台分成三片区域。
紧张而青涩的低年级区，戒备排外的中年级，忽略一切的高年级区。
芙朵特扫过长桌上的食物，树干层的晚宴食物同样精致，没有可疑的部位和器官或是生食。她听见旁边仰起脑袋的狗肉说：“寂静时分原来会影响巨树吗……”
“本来不能，但原始黑暗增幅了所有怪异的力量……神秘课的书你不会一次都没翻开吧？”
“我不认识字。”
狗肉理所应当地说，注意很快从庇护晚宴的梦特米斯换成桌上食物。
陆离环视不愿散去的学生群，意外发现曾在混合区祈求自己带他离开的学生。此时的他丢掉一条手臂，血污绷带包扎起伤口，行尸走肉地游荡在重重身影后。
移开视线，陆离离开人群，从长桌上的糖碗中拿走一颗奶糖，转向相对静谧的晚宴边缘。
绕过葱郁的怪异灌木，沿着分叉树根修建的楼梯来到下层，喧嚣与光亮被留在上面的晚宴。
陆离坐进长椅，地表寒风吹拂身躯，涌动的可憎黑暗深处只有远方缓慢闪烁着光芒的炼金塔。
取出口袋的美梦药剂，另一只摊开的手掌放着奶糖。
只是这份完美美梦药剂的口感比预计好很多，甜杏仁味道替代了难以忍受的苦涩，像是一份饮品。
高级炼金术士知道如何添加不影响药剂效果的炼金材料改变口味，对应的是比原版药剂昂贵的价格。
喝下美梦药剂，陆离将奶糖和空药剂瓶放回口袋。
“大驱魔人。”
一道轮廓从阴影中浮现。
“我们想见你很久了，但那位副院长将你隐藏的很好。”
海尔姆德坐进陆离身旁长椅，手抚胸口：“容我再一次介绍，我是佩里森，海尔姆德的父亲。”
“一体双魂？”
海尔姆德的状态让陆离想到萨拉和亚当。
“不愧是陆离阁下。我与父亲的灵魂被糅杂进同个身躯。这是诅咒，也是天赋。”
海尔姆德摘下话剧般的夸张礼帽：“父亲想要见你，而我也为他向你表示……感激。”
“我不明白。”
陆离确认在此之前他没见过海尔姆德，也不认识佩里森。
仿佛区分控制身躯者，佩里森的身份变得沉稳，低沉，也足够尊敬：“您当然不会记得我……旋转城大迁徙，我是您救下的十几万市民之一。”
“我们种下的每个种子都可能有所收获。”海尔姆德控制身躯，意味深长地说。
这让陆离想起克莉丝教授讲述巨树学院的意义时，海尔姆德令人玩味的态度。
“我对巨树学院的理念没有问题。”仿佛知晓陆离心中所想，海尔姆德为自己澄清：“只是院长他们的做法错了。我们应该培养强者改变世界，而不是耗费资源让一群废物体验灾前生活……当然，我没有在说您。”
“原谅海尔姆德的无理，我们无法避免感应周围人内心的想法。”佩里森紧随其后表达歉意。
陆离无法封闭思想，避免被海尔姆德听见更多新生，只有开始某个话题分散注意。
“我想知道关于诅咒头衔掌控者的事。”
“你就是为此而来的对吗？可以。”海尔姆德整理思绪，讲述道：“不同诅咒头衔拥有不同区别，这种区别取决它的特性和赋予头衔的存在。你可以这么认为：诅咒头衔存在差异与等级。”
这位高年级神秘学教授知道怎么讲述效果更好。
“神灵赋予的诅咒头衔比怪异首领赋予的诅咒头衔强大。怪异首领燃烧自己赋予的诅咒头衔比神灵赋予的强大……等你开始学习释放诅咒头衔力量，学院会为你的诅咒头衔评级。等级之外，我们将诅咒头衔的特性分成三种：战争，庇护和——”
虚空浮现的无源暗金光辉忽然倾洒海尔姆德身躯，将他桎梏于空间。
“海尔姆德教授，你违反院规了。”
克莉丝教授的冷冽声音在楼梯边响起。
暗金光辉下海尔姆德只能僵硬转动眼珠，压抑嗓音从嘴巴缝隙传出：“副院长，你将陆离保护的太好了。他是传奇驱魔人，知道怎么——”
“许多麻烦和负面不是必要的。离开这里，海尔姆德。”
克莉丝教授的语气带上警告，施加于海尔姆德身躯的光辉力量淡去。
海尔姆德长舒口气，离开座位，佩里森尊敬向陆离行礼：“陆离先生，我于未来等候您的驾临。”
等到他们身影消失远处，克莉丝教授眼眸落向陆离。
“我们要先学会爬行才能尝试站起。直接站立只会摔得鼻青脸肿。”
陆离跟随克莉丝教授返回宴会，没否认克莉丝教授的这番话。
入学最初陆离只是为了掌握诅咒头衔。但这段学习经历暴露了他对怪异时代的无知——
循序渐进除了慢一些没有坏处。
琴声在平台流淌，宴会中心化作舞厅，学生们跟随音乐相拥舞蹈。
高兴陆离能够理解的克莉丝教授向陆离发出邀请：“亲爱的，有兴趣跳一场舞吗？”
“没有。”
陆离不会跳舞，而且他与克莉丝教授的体型差距像是大人与孩子。
环视宴会，陆离看到狗肉已经吃到了高年级区域。
笼罩在斗篷或披风下的高年级学生们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闯入他们中间的小家伙。竭力收敛气息的模样像是逗弄幼羊的群狮。
芙朵特·林斯在舞池中与一名年轻人跳舞。
“可以提前离开吗？”似乎美梦药剂的效果，陆离有些困了。
“那真遗憾……”克莉丝教授惋惜地说，意有所指：“当然可以，做个好梦。”
离开宴会，陆离在只有守门人存在，静悄悄的巨树学院返回寝室，做了新年的第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来到贝尔法斯特，经营着一间侦探社，一名叫做安娜的少女是他的助手，平静而美好。但一切都被叫米克的家伙和其手下破坏。
一切即将变得糟糕时——
陆离于清晨醒来。
跌向噩梦的梦境戛然而止。
二十八.占卜阴影
温暖明媚的清晨阳光洒进礼堂，微小浮尘游离着。
学生们惊异发现，尽管新年布置在深夜被清除，但老教授的阳光创意被保留下来。
芙朵特急匆匆赶来，快进礼堂时恢复优雅与骄傲，仰起下颌，余光注视着沐浴阳光下的那道黑发身影，和往常一样坐入座位。
“那只是我的堂哥。”
“什么。”
安静进食的陆离黑眸微动。
“和我跳舞的人……”芙朵特竭力维持着骄傲。
陆离的黑眸重新沉寂下来，默默咀嚼食物。
芙朵特问向最早到来的狗肉：“陆离怎么了？”
“好像还没睡吸溜醒。”狗肉状态很好。新年晚宴上的食物从口感到味道都无可挑剔：“我困得不行时也是这样。”
“陆离又不是你。”芙朵特难掩对狗肉的嫌弃。
她不知道狗肉没有说错。
陆离仍沉浸在美梦药剂的作用里，或是说副作用。
醒来后周身所发生的一切都反馈给陆离仿若虚幻的不真实感。仿佛他仍在梦境沉睡，尚未醒来。
也许是美梦药剂的副作用，也许是陆离的惊醒让药效尚未过去。
直到第一堂神秘课结束，陆离在海格教授的担忧中恢复微弱的思考。
原本今天进行的里世界1级试炼暂时搁置，除却必要的课程，大部分时间里陆离都在寝室看书。
堪称迷惘的一天过去，当晚进入梦乡的陆离坠入沉沦的浑沌梦境。
当新的一天到来，陆离恢复理智，不再浑浑噩噩，并且从未如此清醒。
而且昨天学习的知识完整刻印在脑海中。
于是接下来两天，陆离陆续通过怪异知识学与植物学的1级试炼。
现在，离晋升中年级的最后2学分只剩下占卜学1级试炼，而关于占卜学还差些火候。
“冥想……感知……答案在脑海中浮现……”
幽暗虚无中，没名字女士的萦绕低语耳畔响起。
“你的意志穿越虚无……你的眼珠窥见牌后的真实……你的耳边响起窃窃私语的答案……你的手书写真相……”
幽蓝蜡烛暗下，油灯光芒逐渐亮起，让占卜学教室重变明亮。
“让我看看……蒙多……拉菲尔……噢，有七个小家伙什么也没写。”没名字女士转向其他学生。“拉鲁……正确的；瓦西利……嗯……当然也是正确无疑；门迪？你的字越来越差了……让手练习怎么写字……芙朵特……你很有天赋不是吗……”
“然后是我们的陆离先生……很遗憾，你又错了。”
显然需要感性思维与灵感天赋的占卜学未向陆离展开祝福的羽翼。
陆离也无法在只需要1级的占卜学浪费过多时间。
他需要特殊方式。
第二天占卜课，陆离坐入阶梯教室，和往常似乎没有不同，除了放在桌上的一枚书形棋子。
今天的占卜课仍是猜测塔罗牌。燃起的幽蓝烛光中，脸庞如幽灵苍白的没名字女士翻出塔罗牌，引导着学生们进入冥想状态。
“你的脑海浮现答案……你的意志穿越虚无……你的眼珠窥见牌后的真实……你的耳边响起窃窃私语的答案……”
没名字女士的引导话语间隙，一道声音穿过迷雾般的虚无，在陆离耳畔呢喃回荡。
“倒吊人……”
“……你的手书写真相……”
明亮光芒取代阴暗，陆离在羊皮纸上写下答案“倒吊人”，放下羽毛笔。
他观察周围，没找到那道他日思夜想的轮廓，沉默着拿起末日启示书。
没名字女士陆续点评下去，轮到陆离：“……陆离先生……你成功了……偶然或是必然，答案明天将揭晓……”
随后的午餐时间，陆离带着一摞塔罗牌出现礼堂。
陆离需要狗肉帮他练习占卜。
“他只想吃东西，还是我来帮你。”芙朵特瞪向想要说什么的狗肉，翻出一张塔罗牌扣下。
陆离于周围好奇目光中放下末日启示书，阖起眼眸沉浸灵感。
嘈杂黯去，虚无笼罩世界。
“塔……”
呢喃穿过雾霭，遥远的响起。
“塔。”陆离平静叙述。
“对了，那么下一张。”
翻牌与嘈杂再次褪去，陆离安静地聆听……听见迷失的低语响起：“命运之轮……你在哪？”
“命运之轮。”
“又对了，还要继续吗？”
“继续。”
一切皆虚无的浑沌里，呢喃声缓缓响起。
“隐者……继续……继续……”
陆离渐渐蹙眉，因那道声音变得靠近了些……
他在此时睁开眼眸，虚无褪去，明媚阳光洒落桌椅人影间。
“是‘旁观者’，你该停下了。”芙朵特嘴唇微抿，注视陆离黑色瞳孔边缘浮现的血丝。
因为依靠低理智值带来灵感，陆离轻微陷入被占卜学称为【旁观者】的负面状态，继续占卜，陆离的身躯可能被某些存在短暂占据……
这些伴随陆离拿起末日启示书而消失不见，尽管消失的还有灵感。
第二天中午，陆离应验了没名字女士的话语：偶然或是必然，答案明天将揭晓。
占卜学1级试炼，只有陆离与叫做瓦西利的雀斑女孩参加。
被没名字女士称赞天赋的瓦西利惊异出现这里的陆离，朝他挥了挥手。
陆离颔首回应，坐入位置。
冰冷的守门人发下羊皮纸试卷，大部分与其他1级试炼相同，只需要理论知识。
只是最后一题发生变化：一张塔罗牌背面印在羊皮纸上。
【占卜出它的牌面】
陆离拿出末日启示书，松开手掌，阖起眼眸。
感知……聆听……接触。
“死……亡……”
阴冷气息萦绕的窃窃私语响起，快速接近。
陆离倏然睁开眼睛，握住末日启示书，从虚无里带出的阴冷迅速褪去。
短时间里陆离不适合再次占卜，不过已经不需要了。在羊皮纸写下答案，陆离离开占卜学教室。
几分钟后，休息区外围，陆离敲响神秘学办公室房门。
“海格教授。”
门后的海格教授带着感慨而激动的复杂情绪。
“我知道您为何而来……可以给我们些讨论时间吗？”
二十九.教授意图
年老而迟缓的老教授最后一个到来。
所有低年级教授都在这里。
“各位，可能你们已经猜到我喊你们来的原因……陆离先生已经满足晋级学分了。”
教授们脸庞没浮现过多讶异。就像海格教授说的，他们早有预料。
尽管如此，考虑到陆离对怪异时代所知甚少，几近于没有基础，对于他的学习天赋仍不可避免感到惊叹。
“陆离先生从三天前就不再上我的课了。”鲁伯赫罗教授说，因为不再需要进度缓慢的炼金课。
“植物课上他一直在看书，这就是他通过植物学1级试炼的原因。”植物学教授附和。
“课堂和试炼他用了些小手段，不过占卜学不认为他在‘作弊’。”没名字女士自言自语般低语。
无奈的塞萨尔教授无话可说——语言学初始就不在陆离的规划。塞萨尔只在陆离还是新生的那几天和用餐期间能看到他。
但所有教授都认同和夸赞陆离。
只有战斗技巧课的莽夫麦温教授表露些许不满：“他从来不上战斗技巧课，除了还是新生的那几天。”
“陆离先生是天生的学者，战斗会浪费他的天赋。”鲁伯赫罗教授说，得到海格教授认同。
“打爆怪异才是重要的。”莽夫麦温教授冷哼。
“更重要的是研究如何打爆怪异。”午夜教派信徒，里世界学教授反驳说。
海格教授制止他们的争执，回归关于陆离晋级的问题本身。
“虽然稀少，但巨树学院建校二十年里应该并非没有发生过类似情况吧。”塞萨尔教授问道：“那时学院是怎么做的？”
“当然是通过。”老教授略微停顿，缓慢补充道：“只是那时巨树学院的规则还很简陋，更像是充斥丛林法则的外界的缩小化……也许要从十年前年级被赋予意义开始。我想想……巴蒂亚·霍恩，他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升入中年级，学院没有阻拦。”
“霍恩家族吗……”海格教授感慨血脉家族的传承，忽然想起什么惊愕道：“秽邪之咬的受害者？！”
“是他。”老教授沉重点头，即使已经过去十年，那场血腥仪式仍未从他眼前散去。
“所以我们更不能让陆离这么快去中年级。”海格教授说。
“秽邪之咬只是巧合，谁也想不到那时学院会……”赞成陆离晋级的里世界学教授及时闭口，转而说：“也许我们该问问副院长克莉丝，她会知道怎么安排陆离。”
海格教授叹息：“这就是问题所在。克莉丝教授并不拒绝陆离现在晋级……”
办公室陷入短暂寂静。
“他还没做好去中年级的准备……”没名字女士疯疯癫癫念叨寂静中格外清晰。
“赞成。现在去中年级对陆离为时尚早。”鲁伯赫罗教授附议。
“我不觉得陆离阁下适应不了那里。”塞萨尔教授皱眉说。
“我想鲁伯赫罗教授的意思是，陆离先生还不够熟悉学院，不够了解‘意义’”老教授回道。
莽夫麦温教授双手抱胸：“多余的担心。别忘了他从什么地方来的，光明之地。而且他还来自旧日时代，是个驱魔人。这些承载的意义让他不需要学院加深。”
“麦温教授说得是对的，陆离来自旧日时代，和我们同样记忆犹新。”老教授说。
“正是这样，如果他的思维坠入深渊将不可逆转，别忘记那些堕落的英雄们。”
“陆离是传奇的驱魔人，他不一样！”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传奇，即使在伟大的荣光也终有逝去的一天，就如不存在永不凋零的王权。”
“各位……各位！”海格教授不得不高喊制止办公室里的争吵：“我喊大家来不是争吵的……好吧，我们先讨论陆离先生的进度吧。”
“陆离先生学习速度比想象中要快，现在参加炼金学2级试炼他也有很大概率通过。”鲁伯赫罗教授说。
通常从零开始的学生掌握1级学识需要一到两个月左右，陆离速度显然太快了，让人下意识担心他是否真正掌握这些知识。
“他应该学习占卜学。”没名字女士梦呓般呢喃。
“然后因为接触里世界过多在几年甚至几个月里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莽夫麦温教授讽刺说。
“他有天赋和压制污染的力量！莽狮的弟弟。”
“别这么称呼我！接触里世界太多忘记自己是谁的女人！”
莽夫麦温教授和没名字女士针锋相对，其他教授的争执声也渐渐响亮，意识到教授们可能再次争吵起来的海格教授正要说什么。
“我们没理由拖他的后腿。”塞萨尔默默地说教授。
即将混乱的办公室再次陷入沉寂。
缺乏生机的阳光窗帘后洒进房间。
海格教授抬起头。
“我有个主意。”
……
“什么。”
陆离安静看着来到寝室的海格教授。
海格教授仿佛从平静注视感受到压迫感，但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们希望你能继续积攒学分，达成种子晋级。”
普通晋级之上是优异晋级与种子晋级，对应积攒15个学分和20个学分。
“可以。”陆离没有拒绝。
人性理论补全后奖励的学分足够陆离以种子身份升入中年级。
海格教授同样意识到这点，他只能婉转提示，教授们希望陆离能在低年级再停留一段时间。
“原因是什么？”
很复杂……
海格教授想到，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理由：“中年级只教授3到6级的知识，在那里您试炼进度不会变得更快，以及您缺少队友。”
从中年级开始，学生将开始接取任务与外出试炼。可能是禁区、可能是地表或旧下水道。队伍变得重要。
“和您关系最好那位林斯家族的继承人和狗肉需要时间才能升上高年级。如果现在进入中年级，等待您的将是陌生的队友。”
“我的建议是，您先在即将晋升的低年级或高年级里提前选择好队友，然后再进入中年级。”
陆离安静思考，向海格教授颔首：“我会考虑的。”
三十.序列药剂
海格教授于下午收到陆离将参加神秘学2级试炼的消息。
松口气同时，海格教授又为陆离能否通过2级试炼担忧。
额外的10学分难以获得——多数学生这么觉得。
但对于陆离，他只要通过剩下学系的1级试炼，再让神秘学炼金学晋升2级就满足要求。
或者径直完成人性理论。
但前者浪费不必要的时间，后者教授们不会满意。
陆离最终没有拒绝教授们出于好意，希望他在树冠区逗留的某种复杂情绪。
而关于海格教授的期望，陆离计划将除占卜学的其他前置学系晋升至2级，神秘学3级，以满足20学分的种子晋级。
【三到五天后开启神秘学2级试炼】守门人随后回复陆离。
神秘学2级试炼需要时间准备。
通常来说，所有学系2级试炼会从理论变为实践。这意味着试卷消失，神秘学试炼将接触怪异，炼金学试炼将开始炼制药剂，植物学需要辨别草药作物，里世界学相对特殊——因为人类无法涉足里世界的定论，2级试炼会是一半理论一半实践。
神秘学2级试炼可能会让学生前往某处寻找异状，或发现隐藏于人群的怪异。
当然，一切在守门人保护下进行。
接下来几天，陆离往返树冠层与克莉丝教授的炼金学办公室，完善人性理论的同时练习基础药剂炼制。
咕噜咕噜——
升腾热气的坩埚逐渐干涸，略微粘稠的药液倒入玻璃瓶。
床榻上侧卧，披着天鹅绒薄显露美丽曼妙轮廓的克莉丝教授挪开眼前书籍，狭长眼眸落向陆离炼制完成的药剂。
“60%合格率。”
这是陆离炼制的第四种基础药剂。
他的合格率相当稳定，宛如流水线中生产而出。备用材料也从开始的五份变为现在的两份，只有一份备用。
纯粹理性与记忆让陆离记得每个步骤，阻碍他提升成功率的只有炼金材料的优良。
可惜这种合格率仅限基础药剂，如果继续深入炼金学，将需要涵盖直觉与灵感的占卜学辅助。
“亲爱的，我想你已经可以参加炼金学试炼了。”
“稳定通过吗。”
“还差一些。有时考核让你加进多余材料而保持成功率不变，这需要真正炼金术技巧。”
“我该怎么避免失败。”
克莉丝教授伸展懒腰，诱人舒吟从红唇溢出。
“要不要尝试下序列药剂，你会沉浸在炼制序列药剂的‘美妙’过程中的……”魅惑声音咬下重音。
序列药剂，真正触及炼金术核心的魔药学部分。
毕竟即使平民也能在掌握技巧后炼制基础药剂。
“哪一种。”
“试试序列369的凝息药剂。”
陆离回忆《序列药剂大全（除前50序列）》上的内容，凝息药剂，能让服用者呼吸失去声音。颔首拿起不知名材质的皮纸，按照克莉丝教授的叙述写下十几种炼金材料，将皮纸投入火炉。
单从炼金材料就可以看出序列药剂的复杂——这尚且是炼制简单、序列靠后的药剂。
叩叩叩。
炼金学办公室房门很快敲响。打开门，门外只有包起的两份炼金材料与未散的泥土腥味。
摆放炼金材料，清洗坩埚，调节火焰，按照顺序添加炼金材料。
每个步骤陆离都参照《序列药剂大全（除前50序列）》与《序列药剂炼制指南》，但在添加第六份炼金材料季白鱼时，坩埚里的混合黏液忽然如酒精般燃起，迅速燃烧殆尽。
第一次炼制失败了。
也是陆离的第一次失败。
序列药剂的炼制难度失败很正常，但一丝不苟按照步骤的陆离无法理解出错的原因。
“亲爱的，你得换一种方式。冰冷不适合真正的炼金术，你必须要火热起来……”
“用灵感？”
“可以这么理解。”
陆离重新清洗坩埚，替换备用材料。开始第二次炼制前，他将末日启示书取出口袋，放在一旁。
听着克莉丝教授引导般的呢喃，陆离拿起第一份材料……
“接触它，感受它，将你的饱满情绪注入它……”
……
“嗯……”
“……嗯……”
“嗯……！”
哗啦——
陆离放下《贝尔法斯特今日报》，平静眼眸落向厨房里使劲的安娜。
“你被食物咬了吗？”
“书上说……要倾注情感……食物才会烹饪的更好吃！”安娜鼓腮用力。“我要在肉汤里倾注我的爱——呀……我、我是说我要让锅……食物让……嗯……更好吃！”
安娜语无伦次地辩红了脸颊，羞赧嚷着“别打扰我烹饪”，嘭地关上厨房门。
幽灵也会脸红吗？
短暂望向窗外水手街道往来的轮廓，陆离收回视线。
……
随着最后一份炼金材料填入，坩埚药剂映红陆离恢复平静的脸庞。
“炼制成功了？”
带上末日启示书，陆离将妖冶色泽的药剂倒进药瓶。这份凝息药剂似乎与书上介绍的不太相同……
“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陆离抬眸看向坐起的克莉丝教授。
“方式对了，但炼制失败了。”
天鹅绒被身躯滑落，穿着宽松睡袍，散发甜腻奶香的克莉丝教授来到陆离身旁，沾了沾药剂送入口中。
“失败很正常，序列药剂比你想象中更难，许多中年级学生都尚未掌握序列药剂的炼制……嗯……有趣的失败品，要尝尝你自己的味道吗？”
“不算失败？”
“如果目标是369……你还是失败了。这份失败品的效果是让服下者肺活量增加，有些像序列332的鱼鳃药剂。”
“亲爱的，你有意想不到的天赋……真的要拒绝炼金学吗？它也许没神秘学直接，但炼金药剂对你的帮助更全面。”
“所有序列药剂都能用先令购买吗。”陆离这时问道。
“通常来说是这样的。”
“那么并不需要。”
咔嚓——
房门未被敲响，径直推开。
“母亲，陆离。”克莱尔望向坩埚前的陆离和俯身贴近陆离的母亲：“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已经结束了。对吗亲爱的？”
三十一.辨别怪异
已经掌握可以通过试炼的初步炼制技巧，陆离向克莉丝教授和克莱尔母女告别，离开炼金学办公室。
“紫桅花的味道，序列药剂？”
克莱尔嗅动房间尚未消散的草药味：“从外面回来后我听见流传的消息……陆离每天过来居然只是炼制药剂？”
“不然呢亲爱的。陆离在准备炼金学2级试炼。”克莉丝教授将血液般酡红药剂放上药剂架。“做好准备，克莱尔。不会太久你会有新队友了。”
……
新的一天。
得知陆离将参加炼金学2级试炼，鲁伯赫罗教授于炼金课上讲述炼制药剂技巧，包括陆离昨天掌握的灵感炼制。
中午，陆离来到炼金学教室。
这次参与试炼的只有陆离一名学生。试炼要求也没有意外情况——只要求陆离炼制一份合格率50%以上的炼金药剂。
熟练将这份两天前炼制过的基础药剂炼制成功，陆离顺利通过试炼，晋级炼金学2级。
“陆离，你去中年级后我们还能见到你吗？”午餐时间，狗肉不舍地问。
“不能……学院严格禁止树干区练习树冠区……”芙朵特神情复杂，和陆离作为同学的时间比想象中短暂。
“图书馆。”陆离平静地说。
芙朵特眼眸微亮，只有狗肉仍垂头丧气：“可我看不懂字……”
无论如何，图书馆的存在多少冲散陆离即将离开的分别感。
踏踏踏踏——
熟悉而独特的脚步声响起，守门人进入礼堂，迎着周围学生好奇走到陆离面前。
守门人通知陆离：神秘学2级试炼将在明天进行，要求陆离于正午前往混合区升降台等待。
“我知道了。”
守门人离开不久，陆离返回寝室准备明天试炼。
“陆离要走了，而你还在吃！”陷入某种纠结的芙朵特看到狗肉哼哧哼哧吃东西就生气。
“可是我觉得饿……”狗肉委屈地说。
芙朵特懒得理他，从长袍宽大口袋取出笔和信笺，字迹优美地写上几行内容，离开礼堂找到守门人。
“守门人先生，为我将这封信送至林斯家族。”
……
正午将近。
抵达混合区的陆离在升降台看到另一位参与试炼的学生。
本特勒。
那位拥有诅咒头衔【边缘行者】的新生。
“陆离……呃阁下，您好。”本特勒拘谨地问候。
陆离颔首回应，跟随短披风守门人踏上升降梯。
升降梯缓缓下落，远离明亮的沉寂中响起陆离的声音：“试炼地点是哪。”
“禁区沼泽地。”
“禁区……”本特勒低声自语，他没到过那里，但禁区这一词汇足以说明许多。
漫长降落之后，时隔几天，陆离又一次看到瑰丽奇幻的沼泽地禁区。
蝼蚁般大小的人影在下方安全区边缘分散，向沼泽地深处前进。
升降台落进安全区。陆离与本特勒跟随守门人，前往安全区北侧。
一支队伍等候在那里，被守门人围绕。
除却明显是外来者装扮，拥有老人和孩童的队伍，还有三名中高年级学生。
“我是队伍的首领……”迁徙队伍首领因守门人和巨树学院学生环绕而紧张颤抖：“我们正在前往午夜城总站，守门人告诉我们队伍里藏着只怪异，要求我们参与试炼……”
“找寻出隐藏在队伍中的怪异，时限为抵达午夜城总站。”
“找出怪异者通过还是全部通过。”陆离问。
“找到你们认为的怪异，到达午夜城总站揭晓答案。”
“不禁止泄露怪异身份？”陆离注意到宽松的试炼条件。
“如果你需要，如果你相信。”守门人回答。这意味如果有人找到怪异并公布，其他试炼者也将通过。
但如果公布的是错误答案，则所有人难逃失败。
规则揭晓完毕，守门人告诉队伍首领继续出发。
作为地表与午夜城总站的间层，沼泽地拥有无数通往外界的通道。怪异或人类通常会选择从沼泽地前往地表或旧下水道。
巨树学院的扎根与安全区让沼泽地外围相对安全。只要不贸然向深处涉足，沼泽地对于队伍或许比旧下水道安全些。
起码不会像旧下水道一样，在主线支线通过而引起觊觎窥伺。
守门人护送着队伍南进。
安全区范围直径只有不到10里，目的地是南侧边缘。这意味试炼学生们要在一个小时左右找到怪异。
陆离安静观察十几名车队民众。带着幼童的夫妻，捧着陶罐的老人，年轻情侣……他们忐忑而紧张，还有释然。
有着巨树学院的护送，他们接下来不用再担心危险。
只是观察显然难以判断怪异是以哪种形式混入队伍。试炼学生们融入车队，与民众攀谈和试探。
“亡妻的骨灰……他还小……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破碎交谈声随沼泽地微风飘来。
陆离进入车队，接触每个人，然后回到车队边缘。
第二个离开车队的是位叫耶格的男人，他取出每个人的血，得到答案。
跟随陆离一起的本特勒则陷入迷惘——每个人都仿佛可疑。紧紧抱着，形影不离的情侣，异常重视孩子的夫妻。
一小时没有很久。绕过垂下的升降台树根，他们离远方目的地越来越近。
“陆离先生，你……找到怪异了吗？”额头冒汗的本特勒离开队伍，舔着干燥嘴唇低声询问。
“我可以告诉你。”陆离平静注视着他。
“我……我再等等……”
本特勒不想依靠帮助……他希望能靠自己通过试炼。
二十分钟后，车队停在安全区南侧边缘。
通往旧下水道的幽深洞口开辟在轮廓驻守的阶梯旁。
而试炼答案正式揭晓——那对夫妻所宠爱的小男孩是混在车队的怪异。
本特勒遗憾地选错了。他认定的怪异是那名失去妻子的老人。
尽管曾将认为孩子是怪异的他几乎猜对了，但那对夫妻对孩子的关爱蒙蔽了他的判断。
这对夫妻早已知晓自己的孩子是怪异——在他们真正的孩子于襁褓中死于寂静时分后。
三十二.少女心事
“陆离先生你通过了？”
“嗯。”
陆离的回复更让本特勒失落。
找到真相的过程并不复杂：这些人里只有小男孩因陆离左手触碰产生伤害，而那对夫妻慌张将孩子藏在身后的举动代表他们什么都知道。
“求求你们不要带走他，他不会伤害任何人——”
祈求声将本特勒的注意引回车队。夫妻哭泣向守门人哀求，不要将孩子从他们身边被带走。
小男孩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畏缩躲在身后。
尽管那是怪异，但生动的畏惧小男孩形象让人仍难以将他当成怪异。
守门人忽略祈求的夫妻，冰冷而干脆地聚集一起。
“你们会怎么处置它。”陆离问身旁守门人。
“什么也不做。”守门人冷漠回答。
夫妻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颅。
忽视呆滞的夫妻和响起琐碎低语的车队，守门人揭晓试炼结果：除本特勒其他四名学生试炼通过。
“拟态人危害很低，学分也少得可怜，通常我们只会禁止它们靠近巨树范围。”耶格自言自语般说道：“因为我们不该将怨恨宣泄在与我们同样贫弱的存在上……”
本特勒这才知晓是何种怪异，失落中感到疑惑：“拟态人？可是教授说拟态人的模仿很简陋。”
“那是开始。这只拟态人跟着夫妻足够久，它有充足时间让自己变得更像人。”
“好吧……”
本特勒只好等待两周后试炼失败的惩罚冷却结束。
守门人带领学生们返回垂落的升降梯树根。他们真的放任那对夫妻与其怪异孩子离去——不过他们也无法再加入迁徙队伍了。
瞒着车队所有人是不争事实。无论欺骗还是带着怪异，都让车队无法继续容忍。
不过已经临近目的地，即使分别这对夫妻也不会遭遇麻烦。
“拟态人会影响周围人的心理吗。”陆离这时问道。
“不会，如果真实存在的我们就不会将它们定级成低危害怪异了。”耶格回答。
“关于驱魔人要来中年级传得沸沸扬扬，看来是真的。陆离先生，你寻找到合适的队伍了吗？”
“还没有。”
“可以考虑我们的圣光小队。队长和副队长分别是神秘学6级和炼金学6级，无论实力还是后勤都足够保障。”
“我会考虑。”
陆离对树干层规则了解不多。确定队伍前或许要找克莱尔教授询问。
回到树根升降台，始终保持沉默与隐蔽的两名高年级学生无声离开。
耶格再次诚恳发出邀请后与陆离分别，返回各自层区。
幽暗与压迫被从周围剥夺，回归阳光与温馨。接下来整个下午，陆离待在图书馆，为接下来的2级试炼做准备。
礼堂晚餐，芙朵特来得比平时稍晚，精致脸庞变得更骄傲与带着隐藏不住的笑意。
“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就连迟钝的狗肉都发现了这点。
芙朵特仰起下颌：“等我通过几天后的神秘学2级试炼我就能去中年级了。”
“你要和陆离一起去中年级吗？”
“我……我想种子晋级，但家族希望我尽快升上中年级！”芙朵特似乎慌乱地掩盖什么。
“为什么。”陆离有所察觉。
“……家族希望我能跟着你。”芙朵特扭开脸，勺子拨动着肉汤。
“这不好吗？你能和陆离一起去中年级。”狗肉羡慕地舔着鼻尖说。
“当然……怎么会！我想要种子晋级！”
“如果需要帮助我可以联系你的家族。”陆离蹙眉开口。
“我……蠢货狗肉，别再不停吧唧嘴了！”芙朵特略微愣住，忽然尖叫着丢掉勺子，甩动金发怒气冲冲离开礼堂。
“她怎么了？”和其他学生诧异看着芙朵特离开礼堂，狗肉视线落回餐桌，惋惜地说：“什么都没吃……食物都浪费掉了。”
陆离保持安静，思考其背后阴谋。
林斯家族强迫芙朵特跟随，接近，他们目的是什么。
一种示好，或是某些萦绕编织的蛛网？
幸运的是，陆离在巨树学院并非孤立无援——他有强大靠山与帮手。
“你们都去中年级了我怎么办……”狗肉后知后觉地想到。
“先学会认字。”
晚餐过后，陆离披上斗篷离开树冠层前往下层，从克莉丝教授那里了解中年级的规则，以及打听林斯家族的状况。
叩叩叩——
敲响高年级炼金学办公室的房门，慵懒声线里陆离推门进去。。
“亲爱的，你不知道在晚上敲响一位女士的房门是种暗示行为吗？”站在炼金台前，鼻梁架着银框眼镜，身躯披洒壁炉微光的克莉丝教授美丽而知性。
“我想了解中年级的规则。”
“树干层保密是有原因的，亲爱的。”克莉丝教授混合炼金台的粉末，没有回头：“等你进入树干层就知道了。”
“你知道林斯家族吗？”
“血脉家族之一，当然。”克莉丝教授边调配炼金材料，边讲述林斯家族的起源与现在。
一个在怪异时代崛起的血脉家族。获得的神秘力量源于眼魔蠕虫的秘密信仰教团，甚至可能源于眼魔蠕虫。蠕虫幼虫是他们的伙伴与武器。
“所以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陆离没有隐瞒地告诉她芙朵特的纠结。
“阴谋诡计……你真的这么认为？”
克莉丝教授的惊异不只是不再慵懒魅惑的嗓音，还有望来的狭长眼眸。
“你不理解阴谋。”陆离说，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
“你不理解女人……”克莉丝教授少见地叹息一声，放下炼金材料：“看来要和我们纯洁的驱魔人说得直白些。一个骄傲的女孩想要跟随你，但她羞于直接开口，于是需要借口掩盖她的目的，明白了吗？”
“嗯。”
陆离想到安娜，以前的。
克莉丝教授继续配置，边自言自语般说：“亲爱的，你还真是深受女人们喜欢啊，我似乎该考虑要不要你高年级后让克莱尔和你组成队伍了。”
得到结果的陆离很快离开树干层，回到寝室，拿出眼珠召唤商人。
晋级中年级之前，陆离还需要准备些事物。
三十三.种子晋级
23：00
不该让孩童拿着耀眼财宝经过污水横流的幽暗街巷。
海格为首的一些教授这么认为。
无论那个孩童是王储、是大公子嗣、是神选之人、是尊贵之人……有着何种身份，无论那个孩童用智慧躲避强盗，用理智战胜敌人，用身份何退歹人——都难逃他只是孩童的事实。
他可以成功无数次，但只能失败一次。
但，王储也需披荆斩棘经历磨难，才能成为真正的国王。
剩下的教授这么认为。
陆离不因驱魔人成就传奇，而因传奇成就驱魔人。
驱魔人在怪异时代末宣告其到来，也将在黑暗时代降临于世。
“……你们的情绪好像我们再也见不到陆离一样。”鲁伯赫罗教授无奈地说，望向计划的始作俑者海格。
就在昨天，陆离以种子身份晋升中年级。
谁也没想到陆离进展如此快，就像谁也没想到神秘学3级试炼在陆离面前犹如用热刀切割奶酪般轻松。
也许处理一起怪异事件对这位传奇驱魔人
海格教授的主意只拖延了陆离不到一个星期。
“的确如此。外人回不来树冠区，哪怕是陆离先生。”塞萨尔教授叹息说。再见的时间比想象中短暂。
“可以在图……算了没什么。”鲁伯赫罗教授想到图书馆，但教授们从来不会到那里，而且如果只是叙旧没必要那么做。
“海格，别像是……”
“别像是女人一样哭哭啼啼了。”莽夫麦温教授嫌恶地说。
海格教授居然在抽泣。犹如信徒般虔诚崇拜着陆离的他不希望陆离就此离开。
哭泣的海格教授让场面像是送别儿子的老父亲，尽管他几乎与陆离相同年龄——如果加上陆离失落于地底的时间的话。
送别继续进行。低年级教授们为这位他们教导时间最短之一，身份最尊贵的学生送上礼物。
塞萨尔教授赠予陆离一部“**”，《恶灵种类图鉴》，与那部《怪异群落图鉴》成套。随着人性增长，距离陆离烦开这两套书不会太久了。
鲁伯赫罗教授的礼物是他亲手炼制的序列药剂：85%的299号序列药剂：强识之际。短时间增强脑力，合格率越高副作用越严重。
莽夫麦温教授的礼物是一缕毛发。遇到不可避免的危机时，点燃它，会有某个存在现身并帮助。所有人都知道莽狮·雷是莽夫麦温的哥哥，只有他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
“于时间长河迷失，世界裂隙中行走，洞悉万物的真相的尊贵无名女士祝福你……”没名字女士的双手虚捧陆离脸庞，神秘念叨着。
老教授的礼物也是一句话：他等待陆离成为刺穿原始黑暗的光芒那天到来。
海格教授赠给陆离的礼物是荧光沙漏：因为只能摆放在居所，它的纪念用处大于实际用处。
陆离为每位教授回礼召唤商人的眼珠。
随着商人重新复苏，它们的里世界正逐渐恢复生机，允许陆离矛盾的有限地、更多地发放眼珠。
商人主要帮助维纳不冻港调配物资，找到更多商人前，陆离不宜增加过多交易点。
“准备离开了吗。”
煞风景的冰冷低语从携带行李的守门人口中响起，不知因一贯冰冷还是陆离的行李过多。
“你寻找到合适队伍了吗？”老教授问陆离。
“有一个。”
刨除挽留陆离的借口，教授们并不为陆离能否找寻到队伍担忧。
没有队伍能抵御陆离的诱惑。
守门人再次催促中，陆离和教授们告别，离开只停留了半个月的树冠层。
光辉温暖随远离树冠层逐渐消逝，犹如坠入真实世界形成的深渊。剥离的安全感让人无所适从。
巨树学院的“意义”这一刻或许成功铭刻，但想到那名祈求带回树冠区的学生，不是所有学生都能从美妙梦境里抽离。
树干层。
抵达中年级，犹如从明媚田园中的村庄踏入幽暗丛林深处的古堡。
跟随带路的守门人，陆离前往圣光小队的寝室。
【午夜的中年级是中午】
这句流传的规则意为从中年级开始，时间颠倒。所有课程将在深夜开始，以空出白天时间参与各种外出任务。
长廊上的学生不多，现在是“中宵夜”时间，对应时间颠倒前的午餐。
即将临近休息区时，陆离遇到一张熟悉面孔。
“陆离先生……？”
耶格在街角与陆离碰面，他实现落向被守门人推抬的书架：“你已经中年级了？”
陆离平静点头：“一起去你们小队的寝室。”
“你的意思是……”
“嗯。”
嘭！
耶格撞开休息室房门。
巨响没让趴在圆桌上酣睡的男人醒来，没时间浪费的耶格揣向圆桌，震动让男人倏然苏醒。
“醒醒，迎接新队员！”
熟悉声音让男人放下戒备，醺醉着伸展拦腰：“新队员？我是队长，什么新队员需要我迎接……而且为什么我不知道新队员……”
“陆离！”
“奇怪的名字。没听说……等等，你说谁？！”
不需要耶格复述。他已经见到那道黑发黑眸的修长身影出现门外。
“确定是这里吗。”守门人问。
守门人的冰冷与往常相同，只是询问在耶格耳中刺耳的像是在暗示什么，比如“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唯独让他稍感心安的是陆离平静的颔首。
……
擦拭干净的圆桌前，耶格，队长基鲁艾特，及听闻陆离到来而从餐厅赶回的副队长玛格丽特。
“陆离先生不……阁下……大人，我能摸一下你吗？”怀揣某种渴望，队长基鲁艾特试探着询问，又忽然向玛格丽特抱怨：“你是不是又趁我睡着给我灌美梦药剂了！”
“美梦药剂比你值钱。”穿着炼金术士长袍的玛格丽特漠然说道：“还有请停止你的丢人举止。”
“丢人吗？这可是陆离！我从小听到大的传说故事里的大人物！这之前我跟他的唯一联系只有我们都是巨树学院的学生。现在突然说他要加入我的小队……”
队长基鲁艾特俨然一幅陆离崇拜者的狂热。
三十四.圣光小队
能容纳五名学生的休息室因多出两柜装满书籍的书架与行李变得拥挤和无处落脚。
“可我不是说神秘学试炼时遇到陆离，顺便邀请他了吗……”
耶格捂着脸庞。如果知道队长这幅表现，他绝对会犹豫要不要邀请陆离。
“我以为你在胡言乱语。”
“陆离先生，你需要考虑下吗，加入圣光小队。”副队长玛格丽特用守夜人相同的淡漠提醒陆离。
“玛格丽特？”
队长基鲁艾特不敢置信背叛自己的玛格丽特。
“不用，我会暂时留在圣光小队。”
“太棒了！”基鲁艾特激动握拳，牙缝挤出兴奋低吼，然后忽然顿住：“暂时……是什么意思？”
“我有一位同伴还在低年级，半个月后她会到来。”
满足10学分的芙朵特想趁着剩下几天满足优异晋级或种子晋级。
尽管倒霉的在炼金学2级试炼时遇到陆离避免的“增加炼制药剂”，但在她几乎要成功时，在植物学1级试炼被守门人发现作弊，关十五天禁闭。
“没关系，我们可以让您的朋友作为替补加入小队，甚至替代……”基鲁艾特做作地扫过耶格和玛格丽特。“……某些不配拥有小队荣誉的队员。”
“你是指队长基鲁艾特吗？”玛格丽特声音和她的银发同样冷漠。
“玛格丽特，你和我出来下。”基鲁艾特脸色阴沉，觉得自己有必要行使队长威严的权力。
基鲁艾特和玛格丽特离开休息室，空置下的圆桌前，觉得尴尬而丢人的耶格向陆离解释：“队长平时并不这样，你……您的到来让她有些亢奋。”
“她？”
“是的，队长是女人。她认为女性外表会让她被小觑贬低，别说是我说的。”
陆离什么也没说，安静听着门外走廊响起的基鲁艾特的压抑低语。
“你不喜欢陆离先生……大人吗？”
“没有。”
“可你在往外赶他！”
“他应该在更好的小队，在排行榜上的小队。”
“有了陆离大人我们也会在排行榜上！”
“那不是我们带来的。”
“玛格丽特，别逼我使用手段。”
“……”
“小玛丽~嗯哼~求你了嘛~”
“……”
耶格毫无所知里，基鲁艾特和玛格丽特回到休息室。
基鲁艾特与耶格都在极力隐瞒各自独处时发生的事。
“陆离大人……”
“可以叫我陆离。”
“陆离……”基鲁艾特不习惯地跳过尊称，以圣光小队队长身份欢迎陆离加入。
基鲁艾特、玛格丽特、耶格、纳西，现在这只四人小队要加上陆离和替补芙朵特。
那位未曾谋面的队伍成员纳西正进行怪异知识学5级试炼。
“陆离，你能做什么？”
“可以和我们讲讲您的传奇故事吗？怪异时代的那些。”
和玛格丽特同时询问的基鲁艾特连忙抢着说：“这些我们可以稍后再说，现在我想听故事，小……”
“可以。”
银发的玛格丽特打断基鲁艾特。不知同样想听故事，还是不想让她说那个名字。
“什么故事。”
“人头狗身的普修斯，被感化的怨灵奥菲莉亚，血脉猎人卡特琳娜！”
基鲁艾特没意识到此刻她像是个小男孩，或小女孩，期待地前倾趴在圆桌上。
“还有古老者深海之神。”玛格丽特轻声补充。
陆离眼眸微垂。
他所经历的一切对旁观者只是遥远而奇幻的故事。
陆离没拒绝圣光小队的期待，简单讲述离开地底岩层后的经历——直到深海之神消逝，为苏加德山带来光明。
平铺直叙的讲述显然没有编织得跌宕起伏的故事精彩，但当讲述者是当事人，他们能感受到另一种真实。
“圣光小队荣幸您的加入。”褪去激动亢奋，基鲁艾特的再一次重申变得诚恳。
接下来是轮到圣光小队介绍自己。
圣光小队无疑按照巨树学院的标准队伍配置：基鲁艾特负责战斗、保护与指挥；玛格丽特提供药剂、辅助，与使用智慧；耶格是基鲁艾特的副手；纳西负责调查与担任斥候。
新加入的陆离与替补芙朵特待定，需要圣光小队判断。
故事时间结束，耶格挂上新的萤石灯，让篝火夜谈的气氛消逝。
玛格丽特的披肩长发如月光反射着冷清银光：“告诉我们你拥有的力量，不便透露的底牌告诉我们类型，攻击还是辅助，防御还是逃跑。”
通灵枪；左手；四种诅咒头衔与入梦之人的入梦能力；击杀怪异掠夺人性，但这不是底牌。
底牌也许是曾被星期五塞进胸腔的灯塔……
但那需要人性消耗，陆离也未足够掌握它。
“底牌是尚未掌握的驱离怪异的力量。”陆离略微停顿，继续说道：“序列药剂包括在内吗。”
“包括。”
“63号、81号、96号序列药剂。”
“三份前100序列的药剂？价值不菲……”基鲁艾特评价。
陆离继续平静说道：“除了这些和前40序列药剂，其他序列药剂每种两份。”
“陆离……是什么意思？”基鲁艾特难以为继思考，转向玛格丽特。
“除了序列前40号的药剂和63号、81号、96号药剂，陆离每种药剂都有两份。”
这是陆离离开低年级之前的最后准备。
所有增益、直接伤害、削弱类型的序列药剂购置两份。
可惜前40序列的药剂因为珍贵，卖家并不愿意用先令交易。
基鲁艾特僵硬地转向随陆离到来的书架前的杂物堆。
“在那里？”
“大部分是。”
相对珍贵和需要随身携带的序列药剂被陆离装进胃袋——一种能比表面容纳更多事物，可以带在身上的炼金储物袋。
“有39号序列药剂吗？！”
基鲁艾特突然激动地说。玛格丽特淡漠脸颊浮现意动，耶格也看向陆离。
39号序列药剂：镇静森林。
观察圣光小队没有掩盖的渴望，陆离颔首：“商人安东尼正在收购。”
基鲁艾特低下头颅：“陆离大人，请收下圣光小队队长的宝座……”
陆离无意染指队长，不过接下来轮到他提问。
“你们需要39号序列药剂？”
三十五.敲响的门
圣光小队需要39号序列药剂。
耶格推进神秘学进度，纳西进行怪异知识学5级试炼，基鲁艾特和玛格丽特陆续将主修升至6级都是为了39号序列药剂——
“达到6级我们能接取更高级小队任务，赚取更多学分和队分换材料兑换39号药剂。”
——以及得到药剂之后的计划。
“拿到药剂我们就能进入新发现的地下城，取得珍贵宝物。”基鲁艾特毫无隐瞒地向陆离诉说。
地下城，奇幻故事书籍里使用的名词。
这种通常出现在故事里的名词被巨树学院借用后赋予新的意义。
旧下水道分为主线、支线、暗线。
暗线专属于怪异，或连接主线支线，或是几乎封闭的独立洞窟。
大地可以藏匿所有事物。
沼泽地横亘于巨树的根须与旧下水道间。
因为旧下水道的立体，这种犹如树木的枝杈，枝杈的分枝，分枝上生长的树叶般的暗线随处可见。
当巨树学院发现它们，将为它们评级。过危则清理或削弱，直到适合某种难度，然后留下痕迹与珍宝，允许学院学生自由探索。
这时，暗线将变成【地下城】。
尽管如此，但地下城只适合高年级冒险。对中年级而言最简单的地下城也是种可能减员的挑战。
只有位于排行榜前列的小队能尽量无伤地探索地下城。
圣光小队意外发现这座尚未被发现的地下城。在将位置卖给排行前列小队或高年级前，玛格丽特发现取巧进入地下城的方式。
而这需要39号药剂的辅助。
镇静森林：它能使服下者的存在感如树木般不引人注意。
服下药剂，玛格丽特将能潜入地下城，不被怪异察觉地取出珍宝。
“珍宝是什么。”
“什么都可能。同源物、怪异蛋、序列药剂……有些是学院放置进里面的，有些地下城怪异本身拥有的。但最低级的地下城的珍宝也比39号序列药剂值钱！”
“更重要的是完成地下城后的学院评级！”基鲁艾特离开座位，坐回到她的床铺：“根据地下城难度和表现学院会给予学分和小队分，还有其他奖励。”
冷漠的玛格丽特接上内容：“包括不限于同源物、祭品、禁区进入资格、诅咒头衔获取区进入资格。”
最后一项的确引起陆离注意。
陆离召唤商人安东尼，让它优先收购39号序列药剂。
“允许溢价。”
尽管先令是通用货币，但人类社会与旧下水道更倾向使用怪异货币或其他序列药剂作为上级货币使用。
毕竟序列药剂因其珍贵性，本身就能作为贵重货币使用，比如旧日时代的黄金。怪异货币更是在怪异间流通。
商人的“贡献点”也可以算作货币。但受限商人数量与贸易规模难以展开。
等商人安东尼离开，陆离询问从队伍转到中年级本身。
除却已经知晓的排行榜、地下城、小队、小队分，陆离了解更多中年级的规则。
比如低年级时占据整个白天的课程，在中年级被压缩至每周只有三天。
事实上，中年级教授主要任务不再是传授知识，而是作为裁判维持秩序，以及为高年级的“导师制度”做好基础。
陆离的第一堂课要在三天后。这段时间里，基鲁艾特和耶格带领陆离熟悉中年级环境与规则。
书架贴墙放好，陆离行李也被殷勤的基鲁艾特送到他的床铺边——位于休息室最深处，也最安全的角落。
如果遭遇外敌，陆离床铺是最后遭受袭击的地方。
陆离到来前睡在这里的是玛格丽特。她拒绝陆离的拒绝，搬走自己的坩埚炼金材料和被褥，挪到倒数第二张床铺。
尽管休息室足够宽敞，甚至休息区还有壁炉和围绕的座椅，但没有房间分隔，床架边帷幔是遮挡**的唯一物品。
圣光小队的五张床铺已经全部占据。而休息室的空处足够芙朵特作为替补加入小队后放置一张新床铺。
稍晚些时候，陆离见到最后一位队员：纳夫。
遗憾失败试炼的纳夫因陆离到来而冲刷所有烦恼，甚至休息室里准备一顿深夜的丰盛晚餐。
玛格丽特的炼金吊锅沸腾着肉汤香气，五人围聚吊锅与壁炉边，倾听与讲述各自故事，然后怀揣期待进入梦乡。
“清晨”到来。
往常圣光小队会在这时挑选任务进行，完成后回到休息室憩息休整，然后再次挑选任务，重复这一过程积攒实力、经验、小队分与学分。
但因地下城与陆离出现，等待39号序列药剂的小队成员变得无所事事。
同样的还有陆离，掌控者的到来发生延误，克莉丝教授传来消息说他们正围猎一只“大家伙”给陆离惊喜。
这天夜晚，商人安东尼带回39号药剂，以一定溢价。
陆离吩咐商人囤积怪异货币，方便后续贸易以及计划。
怪异时代的先令式微。它更多被用来购买基础资源而非神秘资源。让先令做为挂钩贡献点的金本位核心显然不如怪异货币。
负责服下39号药剂，潜入地下城者会是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比较迟钝……”突然降临的冷漠注视下基鲁艾特改口：“我是说缺乏情绪……配合寂静森林潜入地下城的几率更高。”
准备好其他药剂，玛格丽特独自离开休息室。
基鲁艾特遗憾为了隐藏行动而不能小队前往，然后就被即将到来的地下城奖励兴奋。
这种兴奋直到一天后玛格丽特仍未归来消失。
“可能遭遇其他小队了？”基鲁艾特犹豫自语。
“有关系吗。”陆离问。
“抢夺和争斗不被禁止。”耶格代替说：“据说高年级小队甚至会厮杀……”
“学院不禁止？”
“当然禁止，但和作弊一样。只要没人知道……不行，我们得去找——”
叩叩叩——
敲门声此时响起。稍感心安的基鲁艾特祈求是玛格丽特归来，打开房门。
冷漠的守门人站在走廊外，冰冷的宣告：“圣光小队队员玛格丽特·罗莉，挑战地下城时死亡。”
“玛格丽特……不……这不可能……她……”
基鲁艾特失魂落魄地瘫坐在门前。耶格流露痛苦伤感，纳西拳头不断握紧和松开。
陆离沉默而安静。
这是树干区为他上的第一堂课。
三十六.玛格丽特
伤痛是最沉重的老师。
宣告结局的守门人离开，失魂落魄的基鲁艾特爬起，前往地下城。
她要知道玛格丽特出了什么事。
陆离跟随着剩余的圣光小队降进下层学院之下，沼泽地之上的幽暗间层，钻进蚁穴般纵横交错的洞窟，在几乎迷失中来到发现的地下城入口。
掩盖狭窄缝隙的岩石呈现挪开状态，玛格丽特丢弃的空药瓶卡在石缝。
纳西捡起药瓶嗅动，从几乎挥发的残余味道闻出源头：寂静森林。
玛格丽特是服下药剂后进入的地下城。
哗啦——
碎石洒落，基鲁艾特凑近需要侧身通过的狭窄岩石间隙，犹如房屋外投向屋内的视线窥视。
这座地下城相对特殊。
它像是片落叶，失去和大树与枝杈的连接，独立于封闭洞窟。
没有源头的水洼终会干涸——幸运的圣光小队发现它后，围绕调查。
怪异混居这座地下城洞窟，建立人类般的村庄，它们奇异地平和而麻木，但当入侵者出现，它们会暴躁地将之撕碎。
能够幸免于难的只有没有思维，泥塑般的炼金魔偶——它的存在被怪异村民忽视。
所以圣光小队没有选择出售这座地下城情报，而是取巧通过这座地下城……并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透过狭窄间隙，陆离看到另端那座蛰伏于幽暗，扭曲、不规则、令人生厌的丑陋村庄。
房屋如巫师小屋般弯曲尖锐，开垦的不规则农田里可憎肉植摇摆蠕动。
村民般的怪异在溶洞村庄往来经过。
陆离看到了玛格丽特。
很快基鲁艾特、耶格、纳西也看到了她。
“她还没死……”基鲁艾特咯咯攥紧岩石，指甲血肉模糊地翻开。
玛格丽特如蜡像般麻木，穿着昨天出门时的平民便装，僵硬而麻木地与周围怪异村民在房屋与农田间游荡着。
她和它们变得没有区别。
“我们得把她带出来……”基鲁艾特呢喃低语。
“她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具被怪异操纵的空荡躯壳。”耶格伤感地移开视线，准备阻止可能会冲进地下城的基鲁艾特。
但黑暗时代的人们更容易接受事实——无论事实如何残忍。
伤心的基鲁艾特按捺起冲动，将脚边散落岩石堆入缝隙。
重新填充上空隙，颜色融入岩壁的碎石块犹如矗立的简陋墓碑。
纳西洒下药水，掩盖他们到来产生的痕迹，退回升降台。
也许当圣光小队的力量足够强大，他们会再次到来，覆灭地下城，以及取回曾经同伴的遗骸。
玛格丽特的死讯让休息室变得静谧。
队员们不再伪装因陆离加入而保持的伪装，暴露表象下的真实情感。
玛格丽特的名字从巨树学院与圣光小队消失。象征她曾存在的只有巨树学院的记忆和休息室里保留的她的床铺和那些遗物。
“她的家人死于荒野，因为担任学徒时炼金学天赋被巨树学院选中。曾经玛格丽特的梦想是活下去，后来她告诉我希望能创造出序列前100的药剂……”
燃烧着火苗的壁炉前，基鲁艾特垂首，阴影里呢喃玛格丽特的故事。
渐渐地，声音变得微弱，直到消失。
“她睡着了。”
耶格轻声说：“我要去餐厅吃些东西，你去吗？”
“一起吧，陆离你呢？”
他们看向壁炉前的陆离。
“嗯。”
陆离离开座位，经过基鲁艾特时，他听见梦呓般的伤心低语。
“玛格丽特……”
基鲁艾特身躯渐渐蜷缩起来。
陆离将扶手上的毛毯披在基鲁艾特身上，跟随耶格和纳西离开休息室。
“圣光小队是她和玛格丽特一起建立的……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前往餐厅的长廊上，耶格神情复杂地说。
他和纳西一起加入圣光小队。起码在那时基鲁艾特和玛格丽特就相识了。
“队长还需要时间恢复情绪，正好这些天陆离你可以熟悉这里。”
进入昏暗而静悄悄的餐厅，这个时间，只有寥寥十几名学生分散在餐厅各处挑选食物和用餐。
一道轮廓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向陆离抚胸行李：“陆离先生，我们听闻您的晋级，希望能邀请您加入我们小队。”
餐厅里的目光逐渐汇聚而来，响起关于陆离的窃窃私语。
“我已经有队伍了。”陆离说。
披着纱幔般柔顺长袍的阴冷男人落向耶格与纳夫：“一个‘没名字’小队？”
“圣光小队。”耶格冷冰冰说道。
“谁在乎？排行榜上根本看不到，随时可能解散或消失。”
耶格脸庞陡然变得阴沉：“如果你没学会礼仪，我可以教你。”
挡路者无意与耶格纠缠，浮现毒蛇般的湿冷笑容回到陆离身上：“请再考虑下，陆离先生。我们会让您在巨树学院再次伟大。”
他没过久停留，说完后犹如蛇一样悄然离开。
“他的确有说这种话的资本。排行榜第三小队的副队长。闻到他身上混杂的怪异味儿了吗？那是他饲养的几只螳鬼。”纳西神情复杂地说。
感受到食堂学生们望来的注视，他不适地转了转脖子。
插曲让他们没有继留在餐厅续享用食物的**。带上几人的食物包括基鲁艾特的那份，他们返回休息室。
临近房门，他们看见一封信塞在门缝下，写着陆离阁下亲启。
【我们恭候您的到来。明晚12点，血统小队休息室。】
【——来自图书馆的朋友】
扫过信件上的信息，陆离环视无人长廊两端，回到休息室。
基鲁艾特已经醒来，无神地靠在添了木柴的壁炉前的沙发里。陆离进来让她逐渐恢复焦距。
“我有事情要宣布。”她说，看向陆离：“我决定将圣光小队副队长的位置交给你。”
圆桌前的耶格和纳夫略微停顿，对视一眼，继续摆放食物。
“我才晋升中年级两天。”
“时间不是评判能力的唯一标准。”因伤心而虚弱许多的基鲁艾特认真地说：“而且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陆离轻轻点头，接受了副队长身份。
三十七.对峙教授
圣光小队未因陆离成为副队长而变化。
失去玛格丽特的悲痛正从休息室缓缓消失，只有望向维持原样的床铺时他们才会陷入短暂沉默与感伤。
就像之前说的，黑暗时代的人们更容易接受事实。
陆离到来的第四天，第一堂课……或是说第二堂课开始。
其他人没跟着陆离。临近毕业或主修课到顶的队员们不再需要从课堂上获取知识，而且他们要避免因为跟随陆离而带来麻烦——
这种事短暂两天里发生了许多次。邀请纠缠陆离的队伍不计其数，这种缠绕与恶意无关，但也绝非善意，并讽刺挖苦同行者耶格或纳西。如果不是学院内部禁止争斗他们已经扭打起来。
通常来说不该有这么多小队觊觎陆离——因为陆离声望与价值，只有位于排行榜头部的队伍有资格拉拢陆离。
种子晋级的特权之一包括优先被排行榜小队拉拢。
只是未入排行榜的圣光小队得手让他们窥见虚妄渺茫的可能性。“也许我们也能得到陆离呢？”诞生这份想法的他们犹如围绕腐肉的秃鹫。
耶格不喜欢比喻，但这种情况的确让他想到贵族晚宴上围绕大人物身边渴望什么的女孩们。
为避免无休止的纠缠与可能出现的暗中袭击，基鲁艾特让所有人不再跟随陆离，以及减少外出，给予那些队伍冷却情绪的时间。
至于陆离会被其他小队拉拢的可能……基鲁艾特知道陆离不是那种人。
欲戴王冠的末位王储显然尚未准备好承受其重。
陆离进入神秘学课堂。阶梯教室不见往常的稀稀拉拉，学生们团团簇簇分散在各处。
他们知晓陆离会来上神秘学课。
如果耶格或纳西在身边，会为陆离依次介绍这些排行榜上的小队。
“低年级与中年级不同之处在于——”
被学生们偷偷称作刻薄的格雷的格雷教授短暂停顿，摊开升腾妖冶火苗的手掌：“不会展示给你们的……神秘力量。”
只有陆离是新晋级的学生，格雷教授在对陆离说。
即使刻薄的格雷也要向陆离示好？
学生们的想法没有持续太久。
“陆离先生，请集中你的注意力。虽然课程用处不大，但那是对主修课5级以上的学生来说。”格雷教授嘲弄地盯着陆离。
始终保持听讲的陆离蹙眉，想到基鲁艾特和耶格关于格雷教授喜欢讽刺知名学生的提醒，什么也没说。
一些学生同样皱眉，他们不喜欢对陆离的态度。也有学生饶有兴趣地等待看一场好戏。
不出意料地，几分钟后格雷教授再次点名陆离。
“陆离先生！”
格雷教授咬下重音，神色不豫地注视陆离：“即使你是大名鼎鼎的传奇驱魔人，也要对一位教授保持尊敬……还是你自信不再需要我的传授。”
“与之相反，你的教授令我受益匪浅。”陆离平静回答。
格雷教授不这么认为，学生们也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这像是讽刺——
“噢骄傲的驱魔人……”格雷教授绕过长桌，腾起的妖冶火焰包裹双手：“也许鼎鼎大名的你习惯了阿谀奉承和谄媚摇尾，但在巨树学院，你要学习，如何做一名乖学生……”
就在这时，靠近陆离的格雷教授倒飞出去，撞翻讲桌，被无形力量按在黑板墙壁上，缓缓举离地面。
“咯……我的力量……你做了什么！？”
失去力量的格雷教授恐惧而丑陋地嘶吼。
“他是我们的神秘学教授，陆离。”
身旁一名学生低声提醒陆离。
在陆离回答“我什么也没做”之前，施加于格雷教授的力量倏然消失，他犹如普通人般跌落在地。
“我会向院长揭露你的所作所为！”格雷教授尖叫着冲出课堂。
神秘学教室陷入死亡般的寂静。
他们甚至没看出陆离如何攻击格雷教授，又是如何让一名教授失去反抗能力。
陆离也是。
有人在帮自己？
陆离安静环视教室一圈，躲闪视线中走出教室——而结果忽然揭晓。
格雷教授就等候走廊上，凌乱头发与下颌口水早已被擦去。
“多普勒让我向您问好。”他尊敬地向陆离俯身行礼：“应该不会有蠢货再来骚扰您了。”
这位教授用自身尊严保护陆离免遭骚扰。
其他学生离开教室到来之前，格雷教授悄然离去。
多普勒。
上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克莉丝教授叙述诅咒头衔掌控者的名字时。
显然，一张张巨大关系网已经围绕陆离形成。凭借关系网，陆离最多只要联系两个人就能找到任何一位“大人物”。
无论如何，格雷教授的办法起了作用。随后时间里，不再有队伍纠缠陆离。
最后的战斗技巧课观赏性与威力上升几个台阶，就像是……一群怪异在战斗。
关于陆离打败格雷教授的消息正在流传，陆离回到休息室时，纳夫正兴致勃勃对包扎伤口的耶格讲述。
“你受伤了。”陆离注视他右腿渗出纱布的血污。
“是毒蛇小队……”冷静的耶格难得咧起畅快笑容：“不过你的事迹传开后我想没人敢再惹我们了。”
“他们冲我来的？”
“显而易见。”
回答的是基鲁艾特：“人人都爱陆离，人人都想要陆离。得到宝物的孩童只会被大人抢夺……我们要继续变强。”
耶格因基鲁艾特愣住。不是因为她的分析，而是居然会主动思考了。
玛格丽特还在时她从来都不……
耶格陷入默然与叹息中。
随后基鲁艾特开始“陆离到来后的第一个小队任务”的提议得到通过。
因为需要磨合与熟悉彼此战斗方式，他们不会挑选有难度的任务。
基鲁艾特近战、保护的位置不变，耶格仍是副手，纳夫的能力可以接替部分玛格丽特的职责。
然后他们同时望向陆离。
“你的能力是什么？”
陆离安静思索。
诅咒头衔无法形成即时战力，通灵枪和左手限制太大，伤害太小。
想到装在胃袋里的序列药剂和同源物，陆离回复他们的等待。
“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