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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开耳言十     踏歌少年行txt下载     踏歌少年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5章 (二)

    “首先,慕容将军,那侯广与我争斗时可曾留有余手?”夜无仇问道。

    “这个……”慕容沉疴方口大耳耿直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迟疑,接着道:“我也不好说,你们这境界与我有云泥之别,按理说你们的武功方面在我眼中是没有任何猫腻的,但世上人心最为云谲波诡,一个有点智商的人想隐藏什么很难去发现,他到底会不会更高明的武功我也不得而知。至少在我看来,要是侯广是演的,那么他没有大的破绽。他能拼上重伤来选择隐藏,那么自然是下足了功夫。”

    慕容沉疴侃侃而谈,认真分析他自己的看法。而夜无仇听着面孔逐渐流露出一丝惊艳的神色,他说道:“慕容将军知道我的想法和意图?我事先没跟你说过请你去旁观什么啊。”

    慕容沉疴病容满面的脸上微微一笑,回答道:“你先听我说完,我原本也不知道你要我去干嘛,当我看到那瘦镖师的战斗风格我便奇怪,他总有种畏畏缩缩的感觉。我走过的路,吃过的盐,看过的风景,那是数不胜数的,事实往往会告诉我,感觉这东西很奇妙,看似没有根据不经判断,但很多时候却是真的指向一个光明的答案。”

    “如果是光凭这点就能窥探的你的想法显然是不切实际的。我在镖局数天时间,对镖局内的种种事情也是心中有个大概,我不得不说你们镖局中间杀气太重,这种杀气你们可能感觉不到,但对于我这样久经战阵的三军统帅来说,这样的敏锐感是十分重要的。有了这点认知,再加上惊现鳞甲,疑惑自然而然就摆在面前。”

    夜无仇听毕,忙不迭起身施礼道:“慕容将军慧眼识人心思同明,真大智慧也。虽然让我们起疑心的事件不尽相同,但这份疑惑却同为一物!”

    慕容沉疴微微一笑亦是拱手还礼道:“夜小友如此年纪便有这般敏锐的洞察力,鄙人也是实在佩服。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这时,一旁云山雾罩的霍杰插嘴道:“你们能说的浅显一点么,我怎么听不懂?”

    闻言夜无仇与慕容沉疴相视一笑,说道:“霍杰,你觉得为什么我们这区区数百里的路程便荆棘遍布,一路坎坷么?”

    “我也知道这有些不正常,那些贼人不是一伙的,而且他们的目的似乎并非劫财。”霍杰经夜无仇一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夜无仇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猜测,我们镖局队伍里混入那些势力的人。死者极大可能便是来自其中的一方!”

    夜无仇指出此点,霍杰眉头便倏地一皱,似有所悟,旋即苦笑着说道:“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但从未深究。照眼下这个形式看来,我们岂不是处于危险的境地?”

    夜无仇眼带笑意地摇了摇头道:“霍杰你糊涂了,我们要是危险岂能安全到现在?他们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在目前看来我们都是最安全的。”

    霍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夜无仇取出一套檀木茶具,这套色泽温润,手感质地都是上佳的茶具乃自桃醴山庄带出来的。他好整以暇地将其一一摆开,将昨天煎好的药汤汤底尽数倒在一只茶杯中摆在慕容沉疴面前,然后打开四方绸缎包裹嵌玉盒子,掀起盒盖,一股清香四溢开来。

    “慕容将军,你以药代茶吧。”夜无仇边摆弄边说道。

    看着夜无仇不紧不慢的样子,慕容沉疴道:“怎么样,说说你接下来的计划吧。如果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虽说我身受重伤,但和一群斗婴支把支把的力气还是有的。”

    夜无仇没有立刻作答,他先将小泥炉点着火,添些树枝,不一时,火焰噼啪燃烧起来。紫砂壶,清冽泉,茶溢清馨香,水作咕咕声,夜无仇专心泡茶,分作几杯,推到几人面前。

    “无仇,别卖关子了,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霍杰见夜无仇不紧不慢的不免急道。

    “此刻不能急,越是急躁不详的事情越会发生。”夜无仇手中动作没有停滞,他端起茶杯吹了吹升腾的热气,小一口。“我觉得此刻并非查明谁是凶手的好时机。相比与此,凶手杀人的动机才是至关重要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沉默。

    夜无仇温柔一笑,转头看着安静坐着的霍灵畅,这妮子见夜无仇的目光看着自己,不免连忙垂下眼睑盯着桌沿。

    “灵畅,你觉得呢?”

    “嗯?什么?”霍灵畅不自觉便慌张。

    “我是说,你觉得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仿佛共鸣的产生必定要某种契机,此刻夜无仇的语气竟也不自觉轻柔无比。

    霍灵畅娟秀的眉眼再度垂下,她那在尖锐与沙哑之间按照黄金比例选取截点的嗓音说道:“我女儿家没什么见识,不过我觉得百鸟争食,势必互戕,我们一路上遭受多股势力袭击,那就是说盯上我们的不止一方势力。我们为俎上鱼肉,独此一份,那么那些窥探者之间会不会彼此争斗呢?”

    夜无仇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笑意盎然语气中满是赞赏:“和我想得大致相同,杀人动机多半就是如此了。”

    “可那个人会是谁呢?”

    夜无仇微微皱了下眉道:“与死者生前有矛盾的不仅仅只有我与侯广两个人,这个人我们一直忽略,现在想来真是天大的疏忽。”

    “你是说……薛姐?”霍杰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

    “但这里又存在一点疑问,假设薛可琪真是凶手的话,我是说假设哈,那么她怎会在这样危机四伏的队伍中暴露这样一个存在必然联系的线索?因为她先前已经要一剑要刺杀死者未能如愿,所以我猜测镖局内很多人在死者被发现以经死了之后都牢牢盯紧了薛可琪。”

    “如果她是一个聪明的捕猎者,那么她就会知道这完全是一个引火上身的举措。除非凶手…不是她。”

    夜无仇愈思愈觉此间云谲波诡,让人临渊一望便遍体生寒。

    一旁的霍灵畅没有任何言语,她和薛可琪素来关系和睦,突如其来的怀疑使她的表情认真且专注。

    “但侯广这事儿终究是个麻烦,你无缘无故错怪人家。无论他到底是否心虚,只要他足够机灵,那么就必定会跟你讨一个说法。”霍杰又想到一个问题。

    “呵!我夜无仇就是欺负他了又如何!”夜无仇冷笑不止,直接一仰脖,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他对侯广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烦。

    善后的事并非什么波涛汹涌的大风大浪,反而出了奇的平静。侯广时常虎视眈眈的盯着夜无仇休息的马车不知在酝酿着什么,出于对夜无仇的敬畏抑或其他什么原因,整个车队都弥漫着如履薄冰的紧促感。

    薛可琪的总结平淡无奇,没有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发现,虽然这在夜无仇意料之内,但又感觉眼睛上的雾霾浓郁上几分,更加看不清前方的路。

第76章 (三)

    细细数来,翻山越岭大大小小的山头已近十来座,夜无仇近日愈发感到此趟运镖不同凡响,有了这点认知再结合往日的疑问,倒似穿珠联璧般融会贯通解释得通。

    如果说夜无仇的疑惑仅仅来源于猜测没有什么实际根据,那么近来又一件事,则为夜无仇拍板敲定做出实际性触动。

    秋风瑟瑟,万物日益凋敝。山林里,车队停止了前行,一地残鳞败甲般的乱丢的武器与血污的衣物,以及混乱不堪的四周环境,齐齐彰显的东西极度吸睛此地经历过一场险恶的战斗。

    从破坏的范围和程度来看,至少数名斗婴交战才会如此恐怖,而斗婴级别对于白虎镖局的大部分人来说却是足以膜拜的高度。超出认知的往往会引起无限遐想,私自密封的揣测从来堆积发酵膨胀,只会徒增如山似的恐惧。

    仅仅如此,尚还不足以证明什么,直到霍杰略带惊慌的将一个物什指给夜无仇看,夜无仇在那电光火石间,想起这个物件的三次出现的地点。第一次,是在福来客栈,霍杰遇刺凶手遗留下来的;第二次,便是将他们误认为南华宗的那伙黑衣人出现的地方;而这第三次,便是此时此刻他们立足之处。

    这物什正是梭镖。

    按照空间来看,一路行来,三点一线,恰是镖局的行进路线,按照时间来看,这梭镖贯穿前前后后顺次出现。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梭镖所属的势力是一路尾随这他们的,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统统落在那神秘势力的眼底。

    忽然明白了这种透明状态是自始至此的,夜无仇不禁心悸,既然一方势力能做到如此,那么其他势力没理由没有眼线。夜无仇心凉的同时也是庆幸,幸得势力为数颇多,相互拉扯牵制,他们之间的这种忌惮是夜无仇等在明处的人的安全最大的保障。

    “霍杰……”夜无仇欲言又止。

    “怎么了无仇?”

    “你说那个凶手为什么会火烧福来客栈,并大肆杀戮?”夜无仇话语中满是疑问。

    “可能福来客栈老板得罪了谁吧。”对于夜无仇的凝重,霍杰摆出一脸小题大做的表情。

    “霍杰,真的?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我们是兄弟。”夜无仇说道。

    “无仇,你不会怀疑我吧。”

    “不是说怀不怀疑,我们是兄弟当然要彼此真诚,我们只是在单纯探讨事情的原因,捋一捋其中的关系或许可以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和你和我都无关,我们是出乎其外来看待整个事情的。”

    霍杰点点头:“我知道,无仇,这需要时间让我仔细回忆一下,现在实在没想到什么,毕竟当时比较惊慌,时间距今日也相隔甚远。”

    “也罢。”夜无仇苦恼地扶住额头,这一个烂摊子原本和自己相距十万八千里,亦或自己将此事不闻不问高高挂起也是无可厚非的,可心系一个人自然全心全意有与之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冲动,他不会眼睁睁看蓝如玉独自面对这棘手的局势,独自陷入云谲波诡的漩涡。

    或许,与心中挂念的人之间,不可能存在单纯的花前月下美到极致的浪漫,更多的可能则是在奔波疲劳亦或琐碎小事中过活。而平凡或是苦难,则是深沉浪漫的出产地,是忠贞的试金石。

    每一个成熟的心灵都不会期许爱情脱离油盐酱醋,或者说没有油盐酱醋茶作为基础构架的爱情,终究是空中楼阁过于虚幻,终究是昙花一现,绽放刹那芳华而终将归于靡寂。

    夜无仇此刻倒是乐得付出,哪怕此刻着实有些焦头烂额。因为出于某种内心的迫切原因,他完全没有感觉到累或者发怵,甚至要比他面对自己的事情来得更加热情洋溢。

    在确定了现在处境之后,夜无仇边前行边仔细琢磨这些事情,并且常与霍灵畅霍杰兄妹讨论一二。

    如此几日过后,忽遇人烟,垄畴交错,鸡犬互闻。此乃山中村落,与外界交流甚是不易,所以平日也没什么人往来。就是偶尔穿山越岭的商队从这附**坦官道的而来,遥遥看见这里有人迹,便出于好奇或是亲切,亦可能赶上天色如墨,便会来此寄宿一宿。

    此时尚是白昼,车队大旗招展,在风和日丽之中脱离大路向村庄行去。

    村子中人热情好客,可能是对外界过于缺少联系,所以多往来的商队总是报有极大热情。在当地村民的安排下,镖局在此得以暂歇。午餐颇为丰盛,在牛羊惬意慵懒的哞哞呢喃声中,在院子浓郁的的泥土气味中,种类繁多的果蔬菜馔陆续摆在低矮的方形木桌前,大家畅谈欢笑,相互打趣的热闹场面煞是使人感动。

    这里淳朴憨厚的风土人情在那些老镖师那里颇有口碑,久而久之美名传播,商客圈子里多少都知道有这样一个村落。

    在感受到人性温暖的同时,最让夜无仇感到惊奇的却是如下的事,白发苍苍的老村长颤颤巍巍端出一个相比较之下很精致的银壶。

    “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我这村子几代居住此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食其力,所以都是些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老朽深感歉意。”

    夜无仇等人连忙起立欠身。

    老者接着道:“我这儿有些桃醴山庄的桃花酿。前些日子有年轻人结为伉俪成为眷属,便走山路去了桃醴山庄购了些这远近闻名桃花酿,结果还剩下一些,正好可以用来招待你们。”

    “桃花酿?”云小婵不禁哑然失笑道。

    老人小心翼翼地将桃花酿分斟在几个陶瓷碗中。看着老人对待桃花酿珍重的态度,几人面色微笑的背后都感到了老人的情意与真诚,他们端着陶碗,感觉手中沉甸甸的分量远远超过了一碗酒应有的重量。

    在外面的江湖世界漂泊久了,忽然感受到须发尽霜雪的佝偻老人连素昧平生的人都能做到真挚与尊重,当场的人心中都盈溢着温暖。

    “老村长,这桃花酿很珍贵么?”夜无仇岔开话题,问了一句心中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们快尝尝,”老人急切地挥着手示意:“这桃花酿独产于桃醴山庄,制作方法独特,对节令天气都有严苛的要求,珍贵的很。老朽曾饮得一碗,那滋味堪称绝妙,绝对名副其实!你们快喝吧,别光听我讲。慢慢品。”

    对于桃花酿的滋味几人都是明了的,制作成本倒是其次,就单单这个成品的味道绝对让人难以忘怀。

    几人慢慢品,很认真,这桃花酿仿佛具有灵性,随着人心情的不同而变化着不同的味道,催发着不同的感情,世上最珍贵的不过于“创造”二字,随物赋形,意之所致,无所不适。说起来玄幻,但却普遍存在生活中。夜无仇对于桃花酿的理解,大多无过于此。

    “老村长,桃醴山庄不远么你们过去得耗多少时间啊。”霍杰声音很柔和。

    “哈哈哈不远,一路观光赏景不觉时间流逝很快的。我记得我路过一处叫青溪的水域,那条溪水与我们村南的琴河同气连枝,互为上下游。那青溪的景色真是秀丽呀。”

    “青溪?”夜无仇反问一句:“那里不是有个叫恶隼山的势力为祸一方么?。”

    恶隼山三个字一出,老者脸色顿时黯淡下来。

第77章 抱不平中途折回 恶隼山新怨再结

    “恶隼山……”老者语气颇显疲惫与无奈。

    “老人家有话请讲,我等虽实力微末,但力所能及的还是当鼎力相助。”

    “年轻人,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恶隼山势力雄厚,远近闻名,还是少去招惹为妙。”老人语气无奈苍老的脸上满是黯然。

    见此形情,夜无仇于心不忍,便开口说道:“我与桃醴山庄庄主曾有过一面之缘,若有事相求他定会卖我几分薄面,老人家有什么事开口便是。”

    听到此话,老人似乎是看到了希望却将信将疑。老人目光闪烁却不免迟疑,他说道:“桃醴山庄独善其身,虽不逞恶行凶,却也不招惹是非,如何会因我这小村子去得罪恶隼山那等穷凶极恶的山贼?”

    一旁桃醴山庄庄主的女儿云小婵大小姐按耐不住了,大咧咧插嘴道:“老人家您放心,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桃醴山庄定会出手想助。”

    “这……”老人支吾着,着实不太相信桃醴山庄会为自己树恶隼山这等劲敌。

    可惜他并不知晓,在桃醴山庄御龙军的眼中,能够称之为敌人的,恶隼山并不在列。

    “哎呀,桃醴山庄庄主云中歌你知道么,他就是我父亲。”

    老人的目光以一种可见的速度充满光亮,像是一盏重新点燃的蜡烛。

    夜无仇微微一笑接着道:“没错,老人家,她就是云庄主的女儿,我想她可以代表桃醴山庄的决定吧。有什么事请讲。”

    老人仿佛看到了救星,此刻的神情可以说有些喜极而泣,他拖着年迈的身躯,枯槁的双手颤抖着握住云小婵葱茏玉手,语气掩饰不住的激动:“女娃子,你可得救救我孙女啊。”

    “孙女?怎么回事?”云小婵疑惑道,急切要听下文。

    边聊边行,几人离开喧嚣的院子,来到一棵依依杨柳下,柳树叶子绿中泛黄,层次渐变,倒别有一番风趣。但此时此刻没人在乎这诗意的一幕,就连心思细腻对美充满敏感的霍杰也仅仅匆匆一瞥。因为此时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聆听。

    据老人所言,他的孙女名唤锦鱼,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身段窈窕似出水芙蓉,原本正值该嫁的年纪,村子里爱慕她的英俊小伙亦是排队守候。按照老人的设想,锦鱼青衣待嫁,大好年华,好日子还在后头,可怎曾想恶隼山少主路过本村,偶得瞻睹锦鱼芳容,便色心大起,将锦鱼硬生生掳掠而去。恶隼山乃祸及一方的势力,这小村庄如何是其敌手?为此,村子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受了不轻的伤。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这倒还真是土匪的作风。”夜无仇冷笑不止,出口讽刺道。

    老人说着说着不禁泪眼婆娑:“时间长了悲怆的情绪倒是平静下来,鱼儿被夺走最初的几天除了呼天抢地又能怎么办呢?鱼儿如今深陷狼窝虎穴时日已多,说不定要遭多少罪。造孽啊。”

    夜无仇等人曾见过恶隼山少主的那副德行,怒火中烧之下不禁暗自为锦鱼嗟叹。

    “能为之何?”霍杰与夜无仇目光短暂接触,便不免陷入忧虑之中。这世间就是这样,当你分心顾及别人的事,便不可避免的耽误自己的行程,而要是倔强执拗壮烈始终如一不停向前,对这人间疾苦世态炎凉视而不见,未免显得冷血孤僻。

    车队的进程眼下确是如此,如若帮助老人解决祸患,好些时日的车程便就此作废,早在桃醴山庄便已耽搁良久,要是想如期交差便是经不起折腾。

    “无仇想好了么,何去何从。”

    夜无仇脸上露出一抹睿智的笑,这笑仿佛具有魔力,竟然完全取代了语言的作用。

    “我想这样的抉择并非什么难事。”

    “哈哈哈。”二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回到院子里,老村长精神矍铄和之前判若两人,村民有人见村长脸色甚佳也不免神情大悦,有的乐天派甚至和平日少言寡欢的老人打着小趣。

    琴河新上的鲫鱼肉质鲜美,汛期刚过,清冽的溪水趋于平稳,游过的鲫鱼虽有所减少,但基数庞大所以这时候渔民的收获仍旧不少,足够一个村子现打现食。

    镖局人对此赞不绝口。

    席间,村长竟应和年轻人对酒当歌,两三杯温酒下肚,下巴上的白胡子沾满酒糟,引来小朋友环膝欢笑。看着高兴的好似小孩中一员的村长,莫名的温暖在一众人内心深处泛漾而出,在那么一瞬间,夜无仇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戾气淡化些。这世界很美好,追梦人更需要努力,如此单纯的人际关系已是不多见,在现世无垠无界的混乱与挣扎中,终归是可遇不可求的最后留恋。

    就在夜无仇心思万千品味良多之时,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触动,一转头,清香袭人,只见绾着百合髻的灵畅来到他的身边。

    “嗯?今天编了个新发式。”

    霍灵畅俏脸一红,一本正经道:“嗯,换个发式换个心情。”

    “我们要折回去帮助老人家将锦鱼姑娘解救出来,车队得在此停留不少时间,也不知道蓝镖头姐妹三个何时才能回来。”

    “一切顺其自然呗,既然云庄主都说了,那么蓝镖头迟早都会回来的,你就不要担心啦。”霍灵畅嬉笑若莺啼婉转,惹得夜无仇心中满是怜爱。

    “你也这样相信云庄主的话?”

    “我不是相信他的话,我是相信关于你的故事,哪怕这故事可能是那样的离奇怪诞。”霍灵畅犹豫良久最后鼓足勇气道。

    “……”夜无仇没有说什么,可他淡笑着的嘴角和微垂的眼睑都荡漾着他的脉脉温情。

    霍灵畅此时更是双目游离,双手缴在身前,那弱柳扶风般的腰肢,冰肌玉骨般的容颜,双颊铺霞彩,燕掠虹霓,当真美得不可方物。

    “夜公子,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请讲。”

    “那个……恶隼山的少主我觉得并非那种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的坏蛋。”

    “嗯?”夜无仇微微有些失望,但回味过她话中的意思又不免兴趣大起,他问道:“此话怎讲?”

    霍灵畅道:“只是单纯的感觉。如果非要举出什么具体的地方还真举不出来,我只是觉得恶隼山少主的眼底很清澈,不像坏人的眼眸。”

    “每个人都是一个堡垒,要想真正认清一个人光靠道听途说是行不通的,必须得亲自接触。如果那少主当真心存着善良,我也不会让他有性命之虞。”

    “嗯嗯,这样最好,我只是怕你冤枉好人提醒一下。”

    经灵畅这样一提,夜无仇忽然有种每个人都不简单的感觉。尤其是对那个在他这里留有恶劣印象的恶隼山少主。人的复杂,大概就是如此。

    “灵畅,我与霍杰打算回去,你跟着我们么?”夜无仇心中触动,不禁乘兴说道,尽管他知道霍灵畅身娇体弱,有她在怕是延误时间。

    “夜公子,你和哥哥他们去吧,有我在怕是个拖累。”

    “先不管这些,如果我去哪要带着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这……你有故事和酒嘛?有的话我愿意。”霍灵畅虽是在打趣,可到最后声音却细若蚊蝇。

    “有你这句话就行。”夜无仇内心一股强烈的**仿佛要破土而出。别看他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心里已经波涛汹涌。

    “李屠。”夜无仇来到正大口嚼着食物的斗婴大汉身边。李屠抬起头见到来者是夜无仇,嘴里塞满食物呜呜的不知他表达什么意思。

    夜无仇微微一笑,这个憨厚的没有心机的壮汉着实可爱。他轻轻拉过霍灵畅,对李屠说道:“你慢慢吃,别噎着。我有些事要离开一段时间,车队要在这个村子里停留些时日。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灵畅,你要护她周全,任何人有不轨之心杀无赦。”

    句末语气渐厉,表示着不容有误的决心。李屠看了看害羞低着头的霍灵畅,慎重的点了点头。

    不远处,青青杨柳下,看向这边的霍杰会心一笑。

第78章 (二)

    人生,就是无止无境的长途,如果你没从人生中体会过疲劳与无奈,那么恭喜你,你需要以无限感激的心对造物主赐予你的非同凡响的心智顶礼膜拜,因为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此孤绝深海得以呼吸。

    面对未来,夜无仇总是怀有无限精力,纵然以往岁月里荆棘遍布,聚散离合生离死别没少经历,可毕竟年少,无论是**还是心灵,新陈代谢的速度都是肉眼可见,就像雨后的春笋,朝气蓬勃咔咔的似乎都能听见拔节的声音。

    判断一个人的心里年龄的标准,大概就是观察他感到疲劳后需要多久来恢复热情。

    所以说在夜无仇的眼里,此刻感到的并非折腾,而是干劲十足。你可以将此看做良人初遇的热切期盼,亦可以看做少年精力无处发泄,但无论是何种情况,少年意气,挥斥方遒,总归是值得称道的。

    “如果你对青春还抱有幻想,那么请回首看看那些不知疲倦奔波的日子,你可以落魄的像个失败者,但必定英勇的像个骑士,昂首自信无所畏惧。只是所有的勋章所有的荣誉,都需要自己亲手为自己加冕。”

    “那年青春,我们崇拜一切美好的事物,我们崇尚黎明,崇尚太阳,崇尚自由灵魂的深度,崇尚爱与平等。我们所追求的在当时看来高尚的就是信仰,就是世间真理,如今却可悲的将其打上‘年少冲动’的标签。”

    偌大的礼堂中心,一位西装革履仪表堂堂,戴着黑框圆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高高的讲台上,台下近千学生**端坐。唱诗班口中悠长唱腔伴随着提琴声的钧天广乐弥漫开来,**肃穆的氛围感染着每一个人。

    中年男子声音鸿润,深情的念出如上一段话。台下以往原本纪律松散的学生们此刻竟出奇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仿佛连咳嗽一声都是对神明的不敬。

    “仙魔少年的日记末篇中的一段,我们阿纳斯教廷圣宫中珍藏的一本古籍。对于仙魔少年相信大家都不陌生,他是我们阿纳斯教会发展以来的贵人,如果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我们!”

    “可惜呀,英雄末路,不胜唏嘘。”

    台下偶尔传来些许啜泣声,显然大家对仙魔少年的故事耳熟能详。那段风萧萧兮水东逝的岁月,每一个情节每一帧每一刻都无不触动着人们心底对世间的不公与易逝的感伤。每一个人都清楚,真正伟大顺代流传的人都是闪烁着崇高品质的光芒,都值得去追捧,但同时出于种种原因他们又都是值得去悲伤的。只不过这悲伤掩于岁月止于唇齿,愈发显得沉痛与厚重,珍藏于胸,纵是荡气回肠,也只能默然无言。

    “青春是值得追忆的,不光是高高在上光芒万丈的仙魔少年,还是平凡如我的寻常人,到了这个岁数,都会觉得青春是一道光,光里饱含艳阳明媚的美好。正值青春的你们时光大好,不要荒废了,好好珍惜吧。”

    中年男子满怀深情,和台下千名学生一起,缅怀起与他们缘吝一面的仙魔少年。

    深邃的琉璃穹顶,呈现一片波澜壮阔的磅礴与大气。

    时光翻页,蓦至书签。画面须臾流转,镜头定格在策马扬鞭的夜无仇一行人身上。不得不说慕容沉疴的一身实力绝非浪得虚名,遭受如此重创,经过几日简单调理之后,已然恢复行动能力,合身实力纵是发挥不出其之一二,也凌驾在斗婴之上。

    一行三个人三匹马,夜无仇,霍杰,慕容沉疴。慕容沉疴褪去一身纹耀甲胄,穿着简便的修真道服,出众的气质还真有几分焕然仙风道骨。霍杰简单的书生打扮,举手投足间便是一份儒雅。夜无仇装束依旧,黑袍黑斗笠,线条若刀削斧凿的侧脸散发凛冽的寒意。

    没有车队和女眷,三人放开速度,哒哒的马蹄扬起一路尘烟。原本云小婵这妮子吵着嚷着要跟来的,但霍杰深知要想节省时间,这一路必定鞍马劳顿,怎能让一届女流遭受此罪?便好言好语将其哄安分下来。

    “此事须得黄统领相助。到桃醴山庄先找到云庄主,其他事再从长计议。”

    “其实恶隼山说来也奇怪,他们为了什么劫持灵畅至今无法琢磨。”

    “是啊,如果他们对灵畅特别上心,为什么我们去救人之时,又如此轻易放我们离开?再者说,灵畅只是,呃,这么说你也别介意,她只是来自穷乡僻壤中一个小家族的姑娘,除了美貌还有什么能吸引恶隼山呢?而事实证明,恶隼山并非为美色所吸引,他们别有目的!”

    “妹妹……”霍杰眉头紧锁,语气担忧嘟囔道。

    霍杰心中有数种猜想,却也因不能妄自猜度而没有说出来。

    慕容沉疴漫不经心的骑马跟在二人身后,对于二人的交谈内容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而就在这时,慕容沉疴嚯的转头,他目光所及处似乎有黑影一闪而逝。

    他犹豫一下,看了眼飞速前行的二人,又四下里瞥了瞥,面容稍显犹豫,但终究没有疑虑说出来。

    昼夜奔行,一路的鞍马劳顿自不必多说,哪怕身体素质强如慕容将军,亦是有些吃不消。

    桃醴山庄盛状恰过,一地的粉白色花瓣见证了那几天落英缤纷的唯美日子。此情此景,纯洁无瑕如席般的花瓣海,以及馥郁芬馨的淡香,存在着昙花一现盛况忽逝的遗憾。能携佳人共度此等良辰,该是怎样一种心境?

    就在这样周遭尽是美景的时候,一行人与云中歌见面。

    再次见到夜无仇云中歌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只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说道:“小友又折回来所为何事?”

    云中歌白袍如雪,在这粉白的世界负手而立有种超凡脱俗的高贵优雅。

    夜无仇将事情原委原原本本讲述一遍,云中歌道:“去找黄印吧,御龙军会助你一臂之力。”这样说着,他瞟了一眼慕容沉疴,眼神之意若雾气弥漫,似是而非,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一向以气势和威严著称的慕容沉疴,在与云中歌目光短暂接触的时候,竟宛如蟪蛄之仰泰山,竟然有种冰消雪融弱小的感觉。

第79章 (三)

    “这……”慕容沉疴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重疑虑,那不知所谓压在心头的压迫感让他如芒在背,在离开云中歌好长时间,慕容沉疴才迷离的吱了个声。

    “他是谁?”慕容沉疴满脸充满恐惧,那种超脱掌控超脱认知的感觉是他好多年都未曾见过的了,毕竟斗皇强者的实力,是翻手可挪山,覆手可捣海的,在大陆上都是跻身前列的,又有何许人能给予一名斗皇如此渺小微茫的感觉呢?实力到达他们这个层次,对于主观感受达到一种几近事实真理的认同,毕竟能有这份实力,眼界自然是一片辽,眼光的毒辣自非常人可比,所以,如果慕容沉疴将今天的感受说出去,对云中歌的底蕴多少有些证明力而不至于流于空口无凭显得苍白。

    黄印好奇地看了眼慕容沉疴,目光询问似的探向夜无仇与霍杰。

    夜无仇适时说道:“慕容将军,开阳国将领,有着一身惊天动地的本领。”

    “惊天动地?”黄印不禁嗤之以鼻:“他是受伤了实力大打折扣了吧,目测就是他全盛之时,亦不能胜我分毫,何以惊天动地?”

    夜无仇与霍杰听到此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对于慕容沉疴的能量他们可是亲眼所见的,那磅礴的力量在黄印口中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再者说,黄印竟能如此轻易一眼瞅出慕容沉疴的底细,其之真正实力可就得仔细掂量掂量了。

    因为黄印没有刻意背着慕容沉疴说话,所以慕容沉疴自然是能够听到的,他的脸色遽然严肃,眼神紧凑,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阁下亦是斗皇境?”慕容沉疴实力尚未恢复,自然眼拙了一些,当下揣测道。

    “对,吾亦斗皇,不过境界较之于你更加深厚。”黄印道。

    慕容沉疴先是怔了一下,旋即脸上涌现一抹苦笑,他拱手道:“没想到开阳国境内,此深山老林之中,竟然伏着如阁下这般人中之龙,对于能相会于此地,在下深感荣幸。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下之大奇人异士数不胜数,吾辈应谦卑,吾辈应谦卑。”

    黄印和善笑道:“弱如我等又岂能担待的起‘奇人异士’这几个字?天地浩荡,乾坤无垠,眼光何以局限于此?”

    “是在下燕居暹罗,眼界狭窄了。今日得见高人,亦是如梦中惊觉。在下冒昧问一句,云中歌云庄主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他好似一团雾岚一般让人琢磨不透。”慕容沉疴脸上满是诚恳。

    “云庄主么?”黄印意味深长地笑道:“他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追究那些没有任何意义。”

    慕容沉疴再三追问,黄印只是笑而不答,慕容沉疴只得作罢。

    “慕容将军既是一国之将,自然有些礼仪风度,在此所见所闻还望守口如瓶。我等闲云野鹤惯了,不希望有人来打扰。”黄印领着众人穿过亭台楼阁,登高上台,俯身一望,偌大校场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密若云集的壮士擐甲执兵,统一操练,震天响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慕容沉疴放眼望去,只见:枪戟齐舞,似风曳林海;刀剑席卷,若飞花溅玉。金鳞耀日,甲光煊天,龙形虎势,雄威熠熠。疑是天兵天将,实则血肉凡胎。

    最为奇特的是,如此浩大的声势是突兀出现在众人耳边,也就是说,此处存在一个结界,能阻隔声音的传播。

    慕容沉疴凝重的颔首,如此军容,是能翻起一片腥风血雨的,哪怕是对于整个大陆,亦是不落下乘的,慕容沉疴还没见过几支军队能有此盛况!但与此同时问题也就如约而至,此地以如此形式雪藏了如此气贯长虹的军队,就军人角度来说是值得钦佩尊敬的,但对于开阳国而言,往好的说就是潜在的生命威胁,往坏的讲就是可能导致全身溃烂的一毒瘤!你可曾见,哪家王朝皇室容许民间存在可以倾覆权位的?

    而身为皇家大将,慕容沉疴对开阳皇室忠心耿耿,一切自然而然先为开阳皇室着想。可他转念一想,如此军队已经不是开阳国的任何一支军队可以媲美,其相较之就连璇星帝国的军团也是伯仲之间,如有异心怕是开阳国也无能为力,因此颔首答应黄印的要求。

    慕容沉疴目光向侧方偏移,只见硕大青石砖堆砌的城垛后高高插着大旗,旗色流丹,光彩照人,旗面销金龙纹,顾盼生资,雄气勃勃。旗边沿赤金色流苏更显华贵,衬托出上位者的霸气与雍容。

    “这……”慕容沉疴再次支吾不言。他清楚的知道,军旗就是一支军队的灵魂,是代表编制里的所有军士的信念与勇气,先不论校场中操练的军士实力如何,单单这旗帜上的悠久如史诗般荡漾的波动与不知如何得以传承的沧桑,就注定这军队番号的不简单。由此,他不禁想起了自自己官拜统军大将以来流水的军团流水的番号,有的番号是被打散了,有的则因为某些琐碎甚至可笑的原因便被取消。

    唉,这次遇见亡灵,部队被彻底打垮,不知道能有多少将士能得以生还。不过话说回来,这支组建不久便被打散的军团,可能是千年以来第一支和亡灵交锋的军团呢。

    慕容沉疴自嘲地笑了笑。

    “敢问旗号。”慕容沉疴肃然道。

    “旗号御龙。”黄印半仰着脑袋看着当空飘扬的大旗,眼睛被阳光打得眯了起来。他回想起刚刚云中歌云庄主传来的话……

    “黄印,对于那初来乍到的开阳国将军你不用隐瞒什么,行之所及尽可让他看,言之所到尽可回答他。”

    “可是师傅,我们在此修养如此漫长的岁月,他要是将所见所闻说出去,岂不是?”

    “御龙军修养漫长时间,此时已然到了去奔赴使命的时候了。天玄覆灭,星主降临,亡灵重现,一件又一件大事接连发生,我御龙军也到了重现江湖的,重新闯入人们眼界的时候。”

    “什么?师傅的意思是,我御龙军的旗帜可以再次飘扬在大陆四方,挥扬在这浩瀚无边的苍穹之下?”

    “这也许并非好事,御龙军或许会因此再遭大劫。黄印,你可准备好?”

    “老师,寂寞是对军队的最大扼杀,哪怕有一天我御龙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亦是面带笑容的。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为此,我死而无憾!”

    ……

    黄印暗金头盔反射出刺目的闪光,夜无仇赫然发现了黄印的眼角的一点泪珠,以及微微颤抖的双手。

第80章 蓝如玉姐妹消息 夜无仇浴血山林

    “先前的御龙军虽然血性十足,可实力为何不及此间军人的十之一二?”霍杰发问道。

    “形象点讲那都是学徒之类的,但对付恶隼山足够用。”黄印回答的轻描淡写。

    “如今却为何带我们来到这等地方?见识这等宏伟场面?”

    “时候到了啊御龙军该出山了啊。”黄印语气难以抑制的激动面色中甚至流露出一丝潮红,但夜无仇与霍杰丝毫没有发掘出兴奋点在哪。黄印语气顿了顿接着道:“我会抽调百人正规军随你们上山救人。”

    夜无仇霍杰正待作答,慕容沉疴突兀插话道:“等等,御龙军要出山是什么意思?”

    语气之中能够察觉些许的担忧与惧怕。

    黄印明白慕容沉疴心中所思,当下不免笑道:“放心,开阳国这弹丸之地,我御龙军还不记挂在心头。这寥廓苍天,万类相竟,岂不任我们飞翔?”

    黄印的语气高亢,是不带丝毫负面情绪的,但慕容沉疴听着却略觉刺耳。

    他自小一路修炼至此,受过无数夸赞褒奖,对于才能实力这方面有着特别的高傲,但他心中纵是因受到他人无意间的轻视万般不是滋味,但理智却告诉他应该感觉到庆幸。

    “话说,你以前听说过御龙军的名号没?”黄印好奇问道。

    “没有听说过。”慕容沉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黄印没有说话,他只是拄剑而立,举目望去,整个庞大校场上升腾着龙魂虎魄,像是在酝酿着席卷天地的磅礴气势。

    伏龙终啸天,风云将变色!

    几人在高耸的楼阁上没呆多久,视觉与心灵的震撼却着实让他们荡气回肠。黄印手执令印,抽调百名御龙军,乘坐墨云雀直飞冲天,向恶隼山疾飞而去。

    下方森林莽莽榛榛,虽没有夏日那般热浪腾腾郁郁葱葱的感觉,但四季常青的树木不在少数,自上而下的望去,还是绿色占主色调。

    但绿色与绿色之间也不是毫无罅隙的,即使同一种绿在不同心情看来也是有着不同的感觉。所以,树木虽尚还是绿色的,却掩饰不住的透露出衰败颓靡的气息。毕竟到了秋天了呀。

    不一时,墨云雀呼啸一声,振翅减速,向下方缓缓落去。脚踏实地,夜无仇抬头一望,恶隼山就在眼前。

    “一如既往,这百人队伍,由你号令。”黄印对霍杰道。

    夜无仇闻之心生一个念头,当下大踏步走到一名军士的面前,左看看右瞅瞅,军士却纹丝不动。

    “这素质倒是挺高,只是不知实力如何。”夜无仇暗想的同时,凝神聚气,手握成拳。趁其不备出其不意!夜无仇遽然出手,拳风似惊涛拍岸,狠狠击打在那军士的胸铠上。

    “嘭!”脆响过后,其他几人目光诧异的看向这边。

    他人的诧异属于不明所以的惊讶,而此时夜无仇的诧异却是确确实实震撼。只见那军士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胸铠上若水纹波动,逐渐卸力,最后将夜无仇这一拳的威势消磨殆尽。拳力告罄,夜无仇拳锋收回,当下也没再出手,他按捺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转身折回。那名军士自始至终无动于衷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御龙军竟恐怖如斯!

    看着夜无仇的眼神,众人明白过来他的用意,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唯有黄印露出一丝笑。

    “御龙军皆是我的徒弟,同时也经过云庄主也就是我师傅的**,战斗力绝对超乎你们想象。”黄印道。

    “那岂不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了?区区山匪而已。”夜无仇不禁苦笑道。

    “这山匪如果这样简单就好了。”黄印说道。

    “这……此话怎讲,难道说他们有什么令御龙军都棘手的后援或底牌?”

    “令御龙军感到棘手是有些夸大,但除去御龙军庄内并无其他战斗力。这只是之一,经近几年对恶隼山的稍加留意发现,他们非但有背景,而且这背景还不容小觑,在开阳国境内怎么也得算上一流势力。”

    “几年前恶隼山就存在了?”夜无仇问了句看似会错重点摸不着头脑的话。

    “是啊,几年前一伙人便落草为寇占据了恶隼山,鱼肉山中百姓,截取过往商客财物。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夜无仇若有所思,而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只是随意一问。

    “我们赶快上山要人吧,时间也不是很多。”霍杰说道。

    黄印点了点头,走到整齐列队的御龙军面前,雄厚的嗓音高声道:“这位霍杰霍小兄弟的命令即我的命令,孰若不从,军法从事!”

    御龙军长戟在握,杵地轰轰,百人齐刷刷极具气势喊了句“是!”

    此情此景看得让人血液沸腾,霍杰也从最开始的稍有胆怯变得勇气十足,他没有退让,而是安居高位,极具豪情的下了第一道命令“出发!”

    对于御龙军如此招摇过市,早有暗哨细作探得消息通知了恶隼山,而作为恶隼山的头脑,大当家召集一众人紧闭木质的栅栏式巨大山门,稳据高处。箭塔炮楼皆驻入人手,大批山贼手执利刃聚集在一起蓄势以待,整个山寨顿如刺猬蜷缩,身上的刺根根向外护遍周身。

    如果不是黄印几年来太过高调,恶隼山还真不知道所来何人。虽然知道了是桃醴山庄的人,但让大当家仍一头雾水,桃醴山庄与恶隼山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前些日子因为上峰有令所以不得不抓走霍灵畅而遭到桃醴山庄的进攻他认栽,但如今人已经被救走了此回所能为何事?而且还如此杀气腾腾?

    他仗剑站在木头搭建的高台上,来回瞅了眼身边不成器的手下,心中惴惴不安,但过了一阵他又暗想:今日若桃醴山庄无理取闹,我定令上峰的人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否则周遭势力岂不都会对我等产生蔑视的心里,这对以后的发展是极为不利的。

    这样想着,只见前方密林中人影绰绰,不一时,领头的一行人出现在大当家的视野中。

第81章 (二)

    “黄印黄统领!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桃醴山庄与恶隼山素来没什么仇怨,何故遣兵派将来者汹汹?”大当家大呼问道。

    大当家自上而下俯视来者,只见前排数人,黄印乃熟人英姿挺拔自不必说,有两个年轻的面孔竟然也有些眼熟,只是距离太远大当家一时没有看出是谁,但他心知近期定然和这两个年轻人有过交集。

    俗话说的好“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此时景色殊秀,山林萧萧,原是一片天高气爽的好秋色,可大当家从未像今岁一样无心恋景。此多事之秋,亦占一个秋字,倒好生贴切!

    上头的压力,各方势力的貌合神离,以及兄弟阋墙的内部争乱,让这本就不明朗的局势更加扑朔迷离,再加上他傲骨铮铮,不畏强权,没有足够的理由是不能让他心悦诚服的执行命令,所以说如此强硬的姿态不仅使实力不俗的他沦落至此,更使他哪怕身陷冒充山贼头子的窘迫境地也不得安生。

    “随遇而安吧。”大当家回头看了眼身边人惊慌失措的眼神,以及充满依赖的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禁暗自握紧拳头。

    他的身边尽是些平凡的普通人,既没有挥斥方遒的热情与勇武,也无灵犀一点的慧根,但既然因为命运相识在一起并成为朋友成为上下属,那么他就有责任也有义务护得他们周全。

    山雨欲来城欲摧!大当家紧紧盯着下方整齐列队的御龙军,有种压抑到呼吸滞涩的感觉。明明只有百来人而已,而己方却是一个器械齐全的千人大寨,大当家的心里却出奇的空落落。这种感觉细究起来是可以找到缘由的,御龙军英姿挺拔,气度沉凝,似泰山又似幻影,稳据却又飘忽,更甚者是那股子肃杀之气,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才能体会到,那是一股从死人堆里战战兢兢爬出来的生存者的气息,也只有他们才会看到百人表象下的实质,那是千军万马铁骑冰河的劲旅啊!

    若从表象上探讨,那么亦是有迹可循,百人之中,无一人是可以看透的。要知道,普通人是可以一眼便可看出其深浅的,身怀斗气的斗师亦是可以从若有若无散发的斗气波动中窥探一二,除非对斗气的掌控达到精妙的程度,方可给人一种深山雾霭烟云缭绕的神秘感。这到底是怎样的队伍啊,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在印象里桃醴山庄可从来没有这等实力!

    大当家想着想着不禁遍体生寒,斗志全无。

    “今日来所为之事很简单!”霍杰挺身而出,扬言道。

    大当家原本注意力全集中在黄印身上,此时这小辈兀自冒出,让他不觉一惊,这一惊倒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旋即遥遥相望拱手道:“小兄弟尽管请讲。”

    “不知大当家可曾知道一位名唤锦鱼的女子。”霍杰不卑不亢直入主题道。

    “锦鱼?闻所未闻啊。”大当家心中暗自松懈下来,既然是来找人的,那么兵燹之灾或许可以在恶隼山避免。

    “大当家既然不知情,那么贵公子想必了解些内幕。”霍杰对于妹妹险遭迫害耿耿于怀,他在提到二当家的时候语气难免压抑些怒气。

    “这……”大当家暗自叹了口气,心中有所明白,当下命人解除武备,大开栅门,亲自下楼而出笑脸相迎道:“既然是来找人的,那么就没必要动刀动枪,在下沏一薄杯茶招待各位,待我查明情况定然给各位一个交代如何?”

    几人交换个眼神,霍杰接受了大当家的提议,也是颇为恭敬道:“这样也好,我们希望恶隼山可以将锦鱼姑娘完璧归赵。”旋即,便率领御龙军进入恶隼山寨。

    大当家唯诺。

    慕容沉疴,霍杰,夜无仇与黄印四人聚集在恶隼山寨总堂,大当家面凝寒霜,中堂站着一少年,锦衣华服面色纨绔。

    “锦鱼姑娘现在何处!”霍杰问道。

    “锦鱼?”纨绔少年一副思索相,仿佛仔细回忆而后想到什么,他一脸恍然,说道:“你说那个小可人儿?哈哈,真是纯洁如玉秀色可餐。”

    “你!”霍杰与夜无仇对视一眼,心中不觉沉郁,难道锦鱼姑娘已经被糟蹋了?其实来的时候他们就没奢求锦鱼还会是冰清玉洁,只是得到证实更加让他们扼腕叹息。

    “大当家,希望你以后对你的儿子多加管教,天理昭然,岂容他这样放肆?”霍杰的脸色终于沉下去。

    大当家讪笑应诺,但暗地里却无奈的叹了口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自己儿子的如今状况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母亲的早亡也与自己脱不了干系,这份愧疚,当真让大当家日夜煎心。

    “既然如此,事已铸就,那么再追究也没太大的意义,将人交出来我们带走,恶隼山便可免遭兵燹之灾。如何?”夜无仇斟酌半晌说道。

    大当家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百人御龙军的威慑力过于惊心,他又怎么如此好说话?毕竟他在江湖也是有头有脸有身份,一手出神入化的功夫曾让多少强者仓皇壁之?

    所谓正统江湖,就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武修为能,道义至上,认亲不认理,才是这一瓢沉浮热血所存的真正地方。能做到心悬日月,不昧良心,便已是可贵至极。

    “爹,我们恶隼山岂容他们如此放肆!召集人手蜂起而聚,拿下他们以解欺门之罪,何苦在此和他们婆婆妈妈!”少年叫嚣道。

    少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若不是言谈举止颇为不肖还真给人一种翩翩美少年的印象。

    夜无仇脾气爽朗,缜密的同时也不失果敢,只见他嚯的起身,雪刃出鞘,仗剑便欲冲至中堂直逼少年。

    锋芒乍露,少年眼中明显划过一丝慌乱,脚步不可抑制的倒退两步。就在夜无仇的身形刚欲冲出之时,一只手搭在了夜无仇的肩上,柔和磅礴的力量将其阻拦。

    “小友还是手下留情,犬子还是我这身为父亲的来教训吧。”大当家说道。

    敬我一尺还你一丈,更何况大当家年龄亦可称得上长辈,夜无仇连忙拱手还礼,呛啷一声,长剑还鞘,重新坐下。

    错金博山炉中殷殷燃着不知名的香料,列成两班的恶隼山高层面色各异。有能者自然意识到御龙军的实力所以知道无论事态如何发展都要尽量避免发生冲突,哪怕委屈求全亦可。也有见识浅薄之辈,暗自和同侪嘀咕些长的短的,满腹牢骚与不理解昭然若揭。

    大当家负手踱步至中堂,来到少年的面前,他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他们对视良久,大当家蓦然起手,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让少年脑袋一侧,嘴角星星点点见着了血丝。

    满堂寂静,恶隼山内部的人更是鸦雀无声。大当家这些年来,连骂都没骂过少年一句,今日竟动手打了?

    “今日动手打你,并非屈于桃醴山庄的威慑,更非以此换来恶隼山的安全!能逼我动自己儿子的人,还未出生!”大当家声音凛然,动人心魄。

    众人仿佛看到了昂然立在中堂之上的一个闪着魅力之光的人格。

    但不是为此,那是为何呢?

第82章 (三)

    大当家面色威严中透露出沧桑,他的肩上仿佛负担着许多。他继续说道:“凌尘自幼丧母,承担了不该有的疼痛,全因我的失职。这些年母爱的缺失,我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大当家顿了顿,慈祥疼爱的看了眼名唤纪凌尘的少年,他的神情让夜无仇想起了儿时老巷弄里孤独生活的婆婆。

    每当她带着她的老狸猫遇见夜无仇一众衣衫褴褛的小孩时,都会温柔的赠予手中热腾腾的汤面。那段漂泊无依的年岁,在北方小城短暂停留的百来时日,本非记事的年纪,夜无仇却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婆婆迎着夕阳自不远处走来的场景铭记在心,他总能从金黄薄冥的轮廓中汲取无限温柔。

    而今场景,洵是同类。

    大当家接着道:“为父不严,子易骄纵。我总是深怀愧疚而去有所逃避,这些年来倒没有履行当父亲的责任,实在为祸不小。前愆已铸,追悔莫及,若如今我尚还不能直面过去,严苛教子,规导无矩,那么我所欠下的只会愈演愈深。”

    “凌尘,我想明白了,如若我此刻放纵你,那么我非但对不住未来的你,更无言面对你九泉之下的母亲,希望你能有所体谅。”

    大当家字字诚挚,皆发自肺腑。

    言讫,大当家大手一挥,喝道:“来人!将二当家的庭杖四十!以责他嚣张跋扈目无法纪之过。”

    话音未落,众皆哗然,杖责四十,以恶隼山的实木重杖的规格,刑毕定需敷以良品金疮药卧榻数月以静养,否则臀必糜烂苦不堪言。这种刑法本是恶隼山的重刑,一些身傍不俗武功的高手亦是谈之变色,何况这身形羸弱身体单薄的纪凌尘二当家呢!

    夜无仇等人原本不以为然,直至两位膀大腰圆的大汉执杖而入,这才然理解了坐列两班人的感受。

    此时此刻,纪凌尘目色忽已雾蒙蒙,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他自觉趴在长条马凳上,没有任何挣扎与忿恚,仿佛就是被他父亲一巴掌击出了灵魂。

    他的神情与表现让众人大感意外。

    这还是那个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的纪凌尘纪少爷么,还是那个胸中没有胆色眼中只有女色的二当家?还是他吓傻了?

    大当家也对此深感诧异,面色稍有犹豫,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轻飘飘的像两壮汉挥手示意,便转过身子不再看。

    重杖起落,噗的一声入肉之声,众人皆失色。纪凌尘眼神终于凝实,一股如惊涛拍岸般的痛苦自他的眼神里涌现出来。“呃……”纪凌尘的拳头瞬间握紧,牙关紧锁,要破喉而出的大呼硬生生憋成低沉的嘶吼。

    这才是刚刚开始,杖责的啪嗒声此起彼伏,形成一种极有节奏的循环。

    汗珠豆大,苦痛定然更甚,但纪凌尘出人意料的竟硬是没有惨叫一声,只是默默的用颤抖的胳膊和紧握的拳头发泄着巨大的疼痛。

    大当家原本闭目,却光听杖责之声不闻惨叫之痛,不免心下大感意外,转过头去一看先是一怔,随即未免心下不忍,但忽念自己刚刚说过的话,登时在那里左右犹豫。

    夜无仇与霍杰则是目瞪口呆,在他们心中,纪凌尘就是一个极度不堪的二世子,但如今的表现确是像极一个极有骨气的汉子,这不禁让人刮目相看。

    也不是如绣花枕头一包糠那般不中用。二位少年如是想。

    啪嗒啪嗒,众人仿佛都能听见汗水落地的声音,偌大的厅堂竟然能使汗滴声清晰可闻不得不说在众人心上,纪凌尘的刚骨造成不容小觑的震荡。

    大当家面色几经变幻,毕竟挨打的是自己的骨肉至亲,让他这个为父的如何不似心里滴血?终于,二十杖后,就在他实在忍耐不住,将喊未喊之际,一声清脆的惊呼却抢先而至。

    “凌尘!不!快住手!”

    众人纷纷顾首,只见一道温婉苗条的身影飞奔过来,一双小巧玲珑的如玉小手狠狠推在了执刑的大汉身上。可怜的小姑娘终究身单力薄,未能撼动大汉丝毫,自己却被反震是力道逼的一个趔趄。

    只见该女子容貌姣好,体段纤细,不堪盈盈一握的细腰在蜀锦腰带的的紧束下更显风流。女子见阻挡无效,又见大汉高举的木杖悬空欲落,情急之下未作丝毫犹豫,登时扑在纪凌尘的身上,试图用她娇小的身子骨替纪凌尘抵挡。

    “住手!”大当家忙喝止住手下,他眉目间尽显疑惑。“姑娘,你是?”

    女子俏脸微皱,双目用力闭紧,原本做好了承受剧痛的准备,可等了一会却发现并未如期,这才睁开眼睛,从纪凌尘身上爬起并施礼答道:“小女锦鱼。”

    夜无仇挑了挑眉。

    “什么?你就是锦鱼?”大当家惊奇道,随即,他与夜无仇等人交换了眼神,挥挥手,示意两名壮汉退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大当家发问道。隐约间,他看见这姑娘竟不惜身体保护自己的儿子,感到真切的高兴,同时,他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颠覆观念的事,尽管他所想的很渺茫很玄奇,但他却莫名其妙的有这份信心。

    或许,血脉相连终究是有所感应的?

    锦鱼花容月貌姿色可人,秋波略带哀愁的看了眼怔怔的纪凌尘,樱桃樊素口轻启:“小女子斗胆向寨主道一句,纪公子侠肝义胆刚正不阿,只是些许传言使得蒙尘,何必如此不明鉴,使此重刑呢?”

    此话说得不卑不亢,没有任何畏惧强权似的胆怯。

    大当家平日自是没人敢如此以一种平视的口气跟他讲话,毕竟他积威已久,哪怕是被宗门发配到此地当一个山贼头子,他的气势余威依旧不减,他多少也有些习惯了别人以一种弱势的口吻跟自己讲话。

    但此时见眼前这个弱女子竟颇有气度且为自己儿子说话,他内心竟然滋生出喜悦之情。或许在他的心里,对儿子的关心和为人父的期待已经扎根磐深潜藏日久了吧。

    “哦?那锦鱼姑娘,那我倒要听听你对此话该作何解释。”大当家尽管内心有激动的喜悦之情在萌发,可在未得到事实真相的时候枉自猜度未免显得不理智。

    锦鱼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看着纪凌尘。此时的纪公子面容复杂,目色倏然显出了疲惫,仿佛有什么未言之隐压在心头。

    “纪公子……”锦鱼低声试探性问道。

    纪凌尘面色变幻良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连此刻身上的剧痛都未能得到他应有的重视。他缓缓喘了口粗气,目光温柔的看着锦鱼,轻轻摇了摇头。

    夜无仇看到这一幕颇感惊讶,貌似眼前的情况与得到的信息有些出入啊。先不说锦鱼被劫掠而来为何不被限制行动,就单单以一个抢夺一个被抢夺的关系绝非会产生相敬如宾的感觉。

    而二人却明显有一种潜在的默契。

    夜无仇眨巴两下眼睛,沉默不语继续看下去。

第83章(四)

    “锦鱼姑娘,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么?放心,有我在,你可大说无妨。”大当家阅人无数,连夜无仇都能看出的他又怎么能看不明白呢?所以他说出此话只是未做定论前的试探。

    “父亲,没什么,这娘们是我个把月前抢回来的,没什么特别,他们要是想要,就任凭他们带走便是。”

    纪凌尘喘息着说出这等话,虽然对人的称谓和从前一样别无二致的轻佻,可也不知是因为**的疼痛还是某些精神上的变化,他的语气充满了苍老。

    一般来讲,有这等气质的都是有故事的人,夜无仇心中大感好奇,如果所有推测都成立,那么这个叫纪凌尘的少年的故事到底如何?是否精彩?是否不同寻常的感受?

    夜无仇是一个愿意相信的人,他灵魂由内而外以致言表气质每一个角落都真诚而挚热,儿时的经历非但没有将他的思想眼界束缚在一个偏激狭隘的谷隅里,而恰恰相反,正因为这些经历,他才能体会到爱与自由的崇高与无上,才能知道奇迹并不是无稽之谈。所以,他和大当家的爱子心情殊途同归,皆是不由自主的往那方面联想。

    想到此,夜无仇不由的站起身,温言道:“或许,我们可能对你们的故事更感兴趣。”随即,他又对锦鱼说道:“锦鱼姑娘,你的爷爷以及全村人都放心不下你等你回去,你在此处音信全无也不是办法。不如先跟我们回村子里报个平安,是去是留再做定夺也不迟。”

    说起锦鱼的村子,这位漂亮的姑娘眼中不由的一黯,但却有着倔强在支撑着她不表露丝毫软弱。

    “我爷爷托付你将我带回去?”少女咬了咬嘴唇道。

    “是的,原本我们便时间紧促,但不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将老人家的难处视而不见。既然答应了他老人家,便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无论姑娘愿意或是不愿意,都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别让我们为难。”

    锦鱼鼻尖似笑非笑的轻轻一哼道:“你应该听过我爷爷讲的吧,知道我是如何到这恶隼山的吧。”锦鱼顿了顿,瞅见夜无仇点了点头便接着说道:“那对于能够回到村子我不应该求之不得么,为何你认为我有拒绝的可能呢?”

    夜无仇听到此言,微微一笑,移步走到锦鱼面前,眼睛却看向纪凌尘。他说道:“那恐怕这位纪公子有特殊的魅力吧。嗯?”

    句末的疑问语气词问得锦鱼一阵沉默,半晌,她俊俏的面孔涌现复杂,说道:“纪公子并非如被人所见的那样。我们相处虽是短暂,但我能真切感受到他不但是一个好人,而且是老成持重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

    “锦鱼!”纪凌尘打断了她的话,因为有些激动牵扯到伤口,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屁股此时已经开了花,血顺着裤子的绸布晕染一大块,眼见是皮开肉绽了。

    锦鱼连忙凑上去,关切问道:“没事吧。”

    纪凌尘脸色苍白轻轻将她推开,摆了摆头道:“我没事,就是接下来的半把个月无法下床走动了。我本一小人物,关于我的事自不必多说。”

    堂中鸦雀无声,众人显然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此时此刻夜无仇心中却嚯的一动,他突然记起灵畅的话,“那个……恶隼山的少主我觉得并非那种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的坏蛋。”或许真如她所说的吧,这妮子平时不声不响的,看人还有一套。

    夜无仇不自觉露出了笑容。以至于霍杰在一旁叫他好几声,他闻若未闻还在傻笑,最后霍杰不得不拍拍他的肩膀他才恍然回过神。

    “你想什么呢。”霍杰哭笑不得道:“锦鱼姑娘即不愿,那又该如何是好?想来能让锦鱼姑娘如此青睐,纪公子定非常人,我们对纪公子也定有所误会。”

    夜无仇为自己刚刚的出神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事实并非简单抢人和被抢那么简单,我们也要尊重锦鱼姑娘的意愿。”

    二人正交谈间,却只见大当家来到纪凌尘的身边,他下了命令遣散位坐两班的人,偌大的堂中只剩纪凌尘父子,锦鱼和夜无仇一行人。

    大当家中指的戒指发出光芒,一个雕花玉瓶出现在他的手中。他褪下纪凌尘的裤子,在纪凌尘扭头迟疑的目光下将玉瓶中的浅绿色液体倒在伤口处。

    液体一遇伤口,便若水滴进沙子里,绽放了莹润的绿色光泽后便悄然无踪。

    “凌尘,这些年来到底有多少是为父不知道的。”大当家边痛心的看着纪凌尘伤口处,边默默催动斗气将药物贯通铺散,以图能够最大程度的疗伤。

    纪凌尘面色有些犹豫不决,很显然突如其来温情的一幕让他猝不及防很不适应。他趴在那里因为剧烈的疼痛无法起身,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头脑冷静的回想到了过去,多年之前。

    这个“多年”,时间足够长到了他都忘记了最本真的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面具带上了,经过了这些年的磨砺,在他的认知竟以面具的模样为自己的真面目,以至于每天的入夜初更,他总寂寞的难以入眠,仿佛丢失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虚无充斥全身。

    以梦为鹿,亡于桎梏,就这样昏聩的年岁,终于在一声石破天惊云蒸霞蔚的怦然心跳中訇然惊醒。那个女子,没有锦鱼姑娘的美丽,没有青楼女子的妩媚,更没有戏子伶人的才华,就这么平平凡凡似一汪春水温柔,让他自觉从心底焕发出善良与柔和。

    自此以后,他忽然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心灵上的枷锁亦得以消融,他看到了超凡脱俗不被逼仄的现实拘束的东西。

    玄妙神奇,那种感觉说起来抽象的难以描摹,却实实在在颇具分量,因为它关乎着人们对真善美的敏感。

    纪凌尘痴痴的回忆着那些画面,他这颗对亲情父爱久违的心此刻涌现一股热流直冲眼底,要不是他的克制,眼泪便会破眶而出。

    他暗暗叹了口气,心道:“父亲,这么多年您对我的漠视我不怪您,毕竟您给了我生命没有您就没有我我又怎可有怨言呢?只是,这么多年,孩儿坚持的好苦啊!父亲,在这如坠深渊的局势里,您算漏的就让我来补救吧。今天有您的关心,今后再累再险也是值得的。”

    这些想法在纪凌尘胸膛里翻覆腾涌,可最后落到嘴边的便只是一句满是黯然又满是激动的“爹”。

    锦鱼在旁边看到这幕会心一笑,眼角余光却看见,夜无仇与霍杰低语着什么随后和慕容沉疴与黄印悄悄走了出去。

第84章 可琪荐枕娇夕月 无仇巻衣恋春风

    锦鱼并未在意。在她看来夜无仇可能有些私人事情急需处理,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堂中纪凌尘父子已经从这浓郁的亲情氛围中恢复心思去管其他事情了,夜无仇等人却依旧没有回来,这可就有些不同寻常。

    因为毕竟对于爷爷的嘱托他还没有一个明确可执行的交代,就这样不声不响不知所踪属实有些奇怪。

    “凌尘,你现在的伤势可以说很糟糕,不如爹先扶你回房休息,对于其他的再另作计较。”

    “爹,有些事情还急需处理,我可以坚持。”纪凌尘喘着粗气道。

    大当家犹豫了一下,才颇感欣慰的点了点头。他接着道“凌尘,对于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你不说为父也不会逼迫你讲,爹相信你的本质是正直善良心存敬畏的,什么时候你想倾诉了爹随时都在。只是眼下迫在眉睫的问题是这位锦鱼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纪凌尘稍显沉默,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后没有发现夜无仇的身影,才有些诧异的问向霍杰道:“夜小友去向何处了?”

    霍杰见证了纪凌尘的父子情在今日升温,虽说毫无铺垫有些突兀,甚至可以说有些流于粗制滥造的矫情,但心中也不免对这种纯真诚挚的情感感到暖意洋洋。霍杰时常自思,他之所以会对此有些隐秘的肉麻、可笑甚至有些嫌恶的感觉,无外乎是两条原因,其一,他没有感同身受的经历或者没有以一种主人翁的身份处身其间,而是以旁观者的心态没有丝毫情感铺垫骤然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任谁也会感到不适。其二,成长的溃烂让人心蒙尘,连最本质的人类的真诚都分辨不清了,又怎能去接受孩童般的无暇与纯粹?

    关于这些思考都是霍杰此后的时间完成的,但现在他对于大当家的发问神秘的一笑:“大当家静心等待即可,反正时间尚早。”

    大当家与纪凌尘相互看了眼,满腹狐疑。毕竟他们是主,夜无仇是客,如此不经主人同意便随意进出的行径确实有些失礼。

    霍杰仿佛看懂了他们的心思,他站起身坦言道:“大当家请放心,无仇此去确实是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刚刚看二位如此敞开心扉不便打扰就不告而别,望多多见谅。况且,无仇此去,未必就是什么私事,于整个恶隼山来讲或许都是大有裨益的。”

    说着,霍杰微微一笑。

    这一笑落在大当家的眼里更显迷惑,听着霍杰的语气,似乎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而这件事情似乎还和恶隼山有关。

    如此以来,大当家的便计上心来,他的实力出众,斗气修为深厚,心存刻意下便仔细感受周遭的动静,这不感受还好,一感受却蓦然变色眉头紧皱,他隐隐约约感受到斗气的抨击波动气息与金铁交击的铿鸣声。

    明显有人在打斗搏杀!

    纪凌尘察言观色见父亲变色瞬间变得不正常,心知事态有些严重,他连忙道:“爹,怎么回事?”

    “凌尘,一会儿我回来说,我去去就来。”大当家丢下这一句话,便健步而去,临冲出殿门之际丢下一句话,“锦鱼姑娘,照顾一下凌尘。”

    锦鱼愕然向霍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霍杰苦笑着似是自言自语道:“没什么大事,有黄印统领和慕容将军在,大当家的去了也是收拾个残尾。”

    恶隼山的山寨是辟林而建,如果说寨门是山寨的最前端的话,那么大殿就是山寨的最后端。寨门前一片开阔的空地,而寨后却紧紧贴着密林。而夜无仇等人此刻战斗的地方就在大殿后方不远的林子里,以大当家的修为刻意去探查的话还是可以感觉到的。

    等到大当家的冲进林子,战斗的声音愈发清晰,便夤声寻去。待他再靠近点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直冲他的鼻底,以他的见识自然不会少见多怪,但也是心中骇然。

    拨开眼前高大的灌木丛,一幅景象映入眼帘,地上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每一具尸体上的利器留下的致命伤正汩汩冒着鲜血,而那血的腥气的源头正在此处。

    视线稍作转移,他便看见了活人。十几个面色恐慌的黑衣人手握利刃,面对区区三个人竟瑟瑟发抖,而这三个人正是夜无仇、黄印与慕容沉疴。只见夜无仇浑身浴血,手提血刃,再加上脸上的血污竟将他衬托的好似末日魔神一般。黄印一脸戏谑,慕容沉疴面无表情,这二人都是一尘不染,别说身上有块血污,就是身上沾了块泥土黄印也是将其弹去。

    夜无仇紧紧凝视着这批黑衣人,忽然一笑道:“大当家,出来一块将这帮鼠辈捕获如何?”

    大当家的心中一惊,便苦笑着现身而出,他说道:“夜小友真是明察秋毫,竟然知道我的到来。只是这帮是什么人,为何会与夜小友拼杀?”

    夜无仇冷笑不已,眼神凌厉的好似飞剑,他凝声道:“不是他们与我拼杀,而是我要找他们的麻烦!”

    “这却是为何?”大当家不解道。

    “为何?”夜无仇冷哼一声道:“秦羽,你可能替我解释一下吗?”

    秦羽心中郁闷好些要吐血,暗中寻思我和这家伙怎么就这么有缘,一共领命带人出来执行过两次任务,却偏偏都遇见这家伙!那次在那个山中的小村子里也是,他的出现让自己平白出现诸多变故与损失。上次倒好说,可看今天这架势恐怕无法善了,他身后的那两个到底是何人啊,修为深不可测恐怕远远不是他们这个段位的,所以区区三个人与他们这伙几十人相拼却好似在屠杀,想到此秦羽不禁有些胆怯。

    他轻咳一声壮了壮胆:“你到底想怎样?”

    夜无仇听闻此言深觉可笑不已,他说道:“抢了人难道就想如此敷衍过去?还是说你记性不好要我好好跟你探讨探讨?”

    这个“探讨探讨”说的宛如凛冬将至,听在秦羽耳朵里不禁让他恶寒遍体生。

第85章(二)

    “抢了人?什么人?”秦羽强撑道,但语气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哦?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夜无仇看了看手中的刀刃,露出一丝邪意凛然的笑容,他接着缓缓道:“当初你等分作两拨,一拨拖住村子里的人另一波人则劫走两位女子,对于这件事想必你也不会这么快就忘记吧。”

    秦羽看了下四周的形式,心中暗暗叫苦的同时,连忙辩解道:“你说的是那两位姑娘啊,我想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我们的目标并非那两位姑娘,那是我手下的人有眼无珠劫错了。”

    “劫错了?”夜无仇的语调不可抑制的上扬。他沉默片刻,对一旁的大当家说道:“大当家,我们暂且将这伙人押送至寨内,我有些话要仔细询问他,至于他们来到这片林子意图何谋,我恳请大当家稍后再问。”

    原本大当家听着二人的对话一头雾水,再加上他对三个人便击杀数十人这般强悍的实力与凌厉的手段所震惊,竟然忘记的最根本的东西,那就是这伙人潜藏进恶隼山寨后的密林到底所为何事。如果说他们的目的跟恶隼山寨毫无关系,就算三岁孩童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想到了这一层,大当家的目光阴沉几许,随后道:“夜小兄弟随意,人是你们抓的,怎么处置随你们。说不定夜小兄弟这次可帮我恶隼山一个大忙了。”大当家盯着秦羽,目光闪烁。

    心中原本就怄气,秦羽这个时候忽然爆发出了战意,泥人也有三分血性,更何况这南华宗青年一代的杰出人物呢?可能是夜无仇话语中莫须有存在的蔑视激起了他的斗志,他大声说道:“兄弟,我所畏惧的不过是你身后的两位大能,和你可没什么关系。”

    “哦?”夜无仇听闻此言眼睛一亮忽然来了兴致:“却该如何?”

    秦羽刚欲言语,却自己也觉得话到嘴边难以开口。就在他由开始的支吾到最后的缄默不言的时候,夜无仇低沉的声音响起:“那我们就来一场真刀真枪的公平对决,也省的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只会借力的人。”秦羽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年轻人最懂年轻人,他心里清楚一个心高气傲的青年来讲此时此刻对自己的如此无味甚至有些荒唐的想法的羞愧。

    夜无仇没有猜错,秦羽心中正是怀着这样惭愧的心情,心气越高脸皮越薄,在如此情况下要求一对一比拼显然有些无理,所以由夜无仇亲口说出倒使他的内心生出几分感激。在这样的心情下,他举起手中的长剑,行了个标准的剑士礼,口中跟了一句“请,二品宝器,剑名长云。”。

    剑士,竟然是剑士。夜无仇忽然真正的提起了几分重视,所谓剑士,最开始不过是擅长使剑的人,但经过岁月的嬗变,剑士衍生出了自己的独特文化,习剑习人,仁者侠心,种种剑道精神早已是剑士心中的烙印,并且对外也散发着巨大的魅力。所以在这种文化的波及下,剑士与剑士相遇就不单单是**的相识,更是志同道合的相知。可以说,在剑道的影响下,剑士们已经心怀属于剑士的骄傲。

    并非说使剑的便是剑士,否则与剑这种武器刚刚问世的时代一般无二。在如今要想成为以一名真正的剑士剑技倒是其次,必须要具备的则是懂文化守文化传承文化发展文化的武之大者的精神与风范。

    其实,是与不是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划分,整体概念亦是模棱两可,有的只是个人的自觉与自知。

    而秦羽此刻以剑士之礼相待,无论是否出自真心,都得到了夜无仇足够的重视。只见他扔掉手中的宽刃刀,取出一柄赤红长剑,举剑还礼:“二品宝器,剑名流焰。”

    二人对峙半晌,秦羽率先动手,只见他剑走平直,身形飞动,朝夜无仇刺来。夜无仇分毫不让,袍袖甩得碰的一声,一剑撩起烈烈火焰。乒乒乓乓,剑剑相触,不俗的斗气波动宛若波纹扩散开来。

    二人相斗,看得周围人啧啧称奇,尤其是黄印,他略通剑技,自然能懂其中的门路,每每惊讶与其中一人的奇招,又不得不为另一个人的敏锐应对所赞叹。这二人相争所表现的,当真是他们这个年纪中可圈可点的了。

    当然,夜无仇没有用天玄剑派的独门剑技,一来是怕暴露身份,二来是当真用不上。他所使的,不过是一些平素所见过的零散的招式。

    真正的打斗成败胜负可以取决于很多方面的因素,斗气修为就占了很大的比例。而斗气与斗气之间,又是有着奇妙的化学反应,所以说有的时候修为明明略高却败阵,是极其常见的。但此刻秦羽面对脖颈上架着的略带灼烫感的长剑却无话可说,他实实在在的心服口服,通过这你来我往的十数回合,他清楚的知道二人之间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秦羽颓然道:“我输了。”

    夜无仇微微一笑,剑刃还鞘。

    回到了恶隼山大殿,剩下的黑衣人已经被大当家的手下牢牢监管在他处,夜无仇靠着木质椅背略微思索一番组织了措辞:“说吧,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

    秦羽可能是刚刚战败内心受挫且对自己的傲气产生质疑,他正襟危坐俨然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兄弟,我是南华宗的,上次在那个村子里我们劫走两位姑娘,你还别不信,真的是误会。我们原本并非要劫她们的,我们只是要救回我们的圣女罢了。”

    “圣女?”夜无仇摸了摸下巴接着道:“也就是说你们错把那两位姑娘当成你们的圣女了?”

    秦羽连忙点头称是。

    夜无仇又凝眉对霍杰道:“后来的事实证明,灵畅是被恶隼山劫走了。当天时间紧迫我没来得及搜索村子里的人就回来了,我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就藏在村子里,结果村子里的人刚一回来稍作停留牵着家畜提着行箧就走了。我又尾随了他们一段时间,实在没发现队伍中有灵畅的身影就中途去向别处了。”说到此,夜无仇忽然灵光一闪豁然开朗道了一句:“原来如此。”

    “怎么了无仇,想到什么了?”

    “虽然此时想明白这些没什么作用,但总比稀里糊涂的强。当初灵畅失踪,我与蓝镖头姐妹三人来寻灵畅,结果被一伙山匪误导找到了村子里的那伙人,而那伙人正劫走了南华宗的圣女,结果巧合之下我等就误认为灵畅被劫到村子里了。”

    “如此说来,那伙山匪倒是恶隼山的人喽?”霍杰笑道。

    夜无仇看了眼情况有些好转的纪凌尘,笑道:“纪公子,你的人可骗了我一圈啊。”

第86章(三)

    纪凌尘此时趴在柔软的担架上,这是锦鱼在大当家出去的一段时间内找来的。要不是还有事情需要纪凌尘处理,他自己也不愿以如此不方便不雅观的姿态示人。

    纪凌尘**两声,声音虽说压抑着痛苦,但对于其中的郑重夜无仇却是炳若观火。他这样说道:“你说什么我理解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我可以从我的角度告诉你的是我们是将那女子从另一伙人手中抢来的,直接劫人的并非我们。”

    夜无仇一听,顿时吃惊不小,心中暗想:“难道说那伙山匪又是一方势力?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何从来未听灵畅说过此事呢?”

    夜无仇没理清思路也就罢了,这一理清,顿时又衍生出更多的疑惑。他抬头看向霍杰,显然霍杰也想到了这一层目光中透露出不解。

    心念一转,他又问向秦羽:“那伙山匪是你们的人吗?”

    秦羽怔了一怔,旋即道:“兄弟,先不说是与不是,就算是,也大有可能是我上峰安排下的另一队人马,我虽说在宗族内身份不低,但资历尚浅,无权知道这般行策的事。”或许是对夜无仇身手的敬畏与佩服,秦羽显得有些拘束。

    夜无仇点了点头,心中在震惊之余不禁哑然失笑,这茫茫的断天山脉,到底隐藏了多少势力,群雄逐鹿,而这鹿到底为何呢?看如今这阵势,那浮出水面的浅在水底的幕后者们,还真把断天山脉当成棋盘,调兵遣将角逐拼杀,对弈的不亦乐乎啊!

    清了清喉咙,夜无仇暂且抛开心中的想法,现在有更重要的信息需要他得知,他问秦羽道:“你可以告诉我了,那两位姑娘现在身在何处。”其实是三位,紫云那妮子不救出她姐姐们定然不会死心,并不是夜无仇厚此薄彼心存偏心,只是他知道找到了蓝如玉与红莲就相当于找到紫云,所以才没有费更多的心。

    说实话,就连夜无仇自己现在想想自己的处境都忍俊不禁,这人丢来丢去的,自己还得一个个找回来,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比较新奇的比喻自己真像寻找鸡崽的老母鸡。

    “这……”秦羽有些为难。

    “有什么不好说的吗?难道他们遇到什么不测?你为何这样支支吾吾的。”

    秦羽稍显犹豫,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说道:“那两位姑娘安全你大可放心,只是……只是宗族内一个长老的儿子看上了她们其中的一位。”说到这,秦羽停了下来看了看夜无仇。

    一丝不妙登时压在心头,夜无仇压抑着怒气道:“接着说。”

    秦羽轻叹一口气道:“自古情关难闯,更奈何两位姑娘如此花容月貌?我们这些权位低的自然有所忌惮不敢表露出爱慕,可身份高贵的长老之子确实可以无所忌惮。他仗着自己父亲的权势,硬是将二位姑娘收入他的府中……”

    “什么!”夜无仇拍案而起,彭的一声吓周围人一跳。

    秦羽原本不知道二位女子和眼前这伙人的关系,甚至他还以为夜无仇乃恶隼山的人,可无论怎么说,可以称得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可人儿放在哪都是值得被珍贵的存在。看着夜无仇的反应,秦羽心知他们的关系定然不简单。

    “收入府中。”夜无仇阴沉的重复了这四个字,那股肃杀的气息让周围人不寒而栗。在场的只有霍杰知道夜无**蓝如玉暧昧,霍杰知道夜无仇不爽,当下也是沉默不语。

    大殿中的气氛有些凝滞,秦羽身处这样的氛围浑身不自在,他轻咳一声往下说道:“我知道兄弟你担心什么,其实按我看来,这种担心大可不必。”扫了眼周围人的眼神,秦羽尴尬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本月末,将有一场婚礼,他们将拜堂成亲,而在这之前,以我认为洞房花烛多半是没有的。”

    “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秦羽苦笑,双手一摊道:“我就知道这些了。”

    “本月末,嗯,地点在哪?”

    “半坡山,驻虎城。”

    此时此刻的夜无仇深感挠头,看着眼前硕大的地图,他欲哭无泪。这么远?那地图上标记着每一座山峰的名字以及村落位置,可以说驻虎城是这一带数一数二的大的聚集点,这里已经深入山脉,离平坦宽敞的官道相去甚远。如此距离,如果不能飞行过去,那么将消耗数天的时间。不过幸好桃醴山庄有墨云雀这等飞行速度比较快的魔兽。夜无仇知道,秦羽手中定然也有飞行代步的魔兽或工具,不然这样步行跑来跑去的要是有点什么急事岂不贻误战机?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下人上报,寨门口有两位女子求见,自称是来找夜无**霍杰的。

    更让夜无仇霍杰吃惊的是,两位稳步进来的女子竟然是薛可琪和云小婵!而且两位女子衣着鲜丽丝毫没有风尘仆仆的样子。薛可琪一身大红袍,性感的身材曲线纤毫毕露,云小婵银靴白衣,松紧适中的裤子更显她修长的身材火辣迷人。

    值得一提的是,在两位女子一进来的时候,慕容沉疴面目表情倏然一变,仿佛注意到了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他的目光停留在薛可琪的身上,那大红的袍子煞是惹眼。

    “你们是怎么这么快就到这儿来的,要知道我们仨骑马可是用了一天一夜啊。难道我们前脚出发你们后脚就跟来了?”霍杰问向云小婵。

    “嘻嘻,这你就要问薛姐啦,她的代步工具可神奇了。”

    夜无仇感到脑子有些不够用。看着大殿里的几个女人,想着尚待解救的,他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暗道:“其他的先不用想,先将锦鱼和蓝镖头的事情解决。”

    找到了方向,夜无仇说道:“你俩有什么事等眼下的事情解决完再说,我们计划一下明天去半坡山驻虎城,锦鱼姑娘无论你有何微辞我都希望你能回村一趟,毕竟薛姐那儿有快捷的代步工具,回去一趟也不会费事。大当家,秦羽就交给你了,怎样处理随便吧,留他性命即可。”

    一口气说完这些,他也没容其他人发问或提出异议,自己径直走出大殿出去散心了。

第87章(四)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

    原本夜无仇等人打算回桃醴山庄来着,但在大当家的极力要求下也就在恶隼山寨安顿下来。百名御龙军回山庄了,但黄印却是留了下来。用夜无仇的话来说就是,此去说不得还得大动干戈,人家身为南华宗长老之子,有两个实力强劲的保镖是很正常的,而己方拿得出手的战斗力有哪些?慕容沉疴算一个,但毕竟身负重伤将就有行动能力,要他像以前那样发挥惊天动地的实力是万万做不到的,所以为了不在武力上吃亏,只能请黄印黄大统领坐镇。

    黄印倒未表现出丝毫不情愿,只是油腔滑调半开玩笑的说:“嗯,这是一个免费打手的差事。又欠了我一个人情啊。”

    夜无仇也喜极和这爽朗的精明能干的且有着年轻面孔的人交涉,他哈哈一笑颇为夸大的拍了拍胸脯道:“以后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人情什么的,不算个事儿。”

    “哈哈哈。”黄印一听直接怼回去:“只怕不要我提携你才好。”

    恶隼山寨给众人安排的房间是单人间的,青石砖搭建的还算宽敞,在大当家的吩咐下布置的也算奢华。这里原本是山寨常备武装的休息地方,只是恶隼山最近几场仗打得都不太如意,如今空置了出来。

    月挂梢头,清辉凌冽。用过了晚饭,大家各自回房休息了,夜无仇洗漱完毕熄了灯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一时半会竟没睡着,再睁眼时已无困意。

    听着窗外的虫鸣,他在思索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白天的时候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现在在这夜深人静之际倒是沸腾不息,这个问题就是,恶隼山劫走灵畅到底有何目的,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确实图谋不轨?夜无仇不会天真的相信恶隼山会独善其身,更不会轻易予之信任。再者就是灵畅为什么对她一路上经历的波折说出来,哪怕夜无仇霍杰没有问,可霍杰身为她最亲近的人,正是倾吐女儿家心事的地方,而事实上在他们的成长历程中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可她连霍杰都没说,这又是何故?

    还是这一切都怪自己太敏感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走来,在这阒静夜晚清晰可闻,那脚步声,就在停在自己房门口之前夜无仇都以为是谁在起夜去如厕。

    “夜小兄弟,睡了吗。”

    声音妩媚动人,听得夜无仇心中突的一动。

    “还没睡,这么晚了薛姐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进来吗?”

    “嗯?当然可以进来,门没上闩。”夜无仇随意披了件衣物擦亮了屋内的灯,同时说道。

    木门咯吱一声被轻轻推开,率先跨进来的,倒是一条雪白如凝脂的长腿,紧接着薛可琪整个人出现在夜无仇的眼前。她只穿了件睡袍,曼妙的肌肤大片裸露在外,只见她:香肩袒露,云鬓散乱,红唇中启合便是诱人的樱桃,美见之眸间流盼就是撩动的心悸,花落青泥,人约独立,缱绻中似有万千的欲言又止,扭捏间又有百转的巧笑倩兮,夜无仇见之愕然,随即不觉心中砰砰直跳。

    但表面上夜无仇风轻云淡的坐在圆桌前,拿着一个小瓷杯慢慢的喝着廉价的茶叶泡制的茶水,他扫了眼这尤物般的身体,连忙将目光投向别处,因为他清楚的感觉到体内有种原始的躁动在升温。

    “有什么事吗薛姐?”夜无仇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

    薛可琪掩唇轻笑,随意的坐在夜无仇对面道:“就是夜深人静却睡不着,未免想找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那我可承蒙厚爱了,呃……”夜无仇开着不温不火的玩笑,一抬头却发现薛可琪的脸探了过来,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俩人距离之近仿佛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夜无仇自小苦寒,到了天玄剑派也是潜心习武修炼,对于女子总保持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秘感,和一位成熟女性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登时让他最后的镇定也逃匿了。

    一丝潮红,爬上了夜无仇的脖颈,淘气式的稍作停留又继续攀援而上。平素时,他就每每感叹薛可琪的身材火辣惹人着迷,血气方刚的他自然对这样的躯体充满幻想,而正是这样的心念,此刻却让夜无仇叫苦连天,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愈发的燥热,就连吞下一口唾沫都成为极费力的事情。

    “噗嗤。”薛可琪察觉出夜无仇的异样,登时一笑,媚态横生:“夜小兄弟,我素来很欣赏你,少年英雄,琴心剑胆,英气逼人,呼卢百万终不惜,报雠千里如咫尺,府县尽为门下客,王侯皆是平交人。你说,这让我可如何把持?”

    此时此刻,对面吹来的温暖的鼻息扑打在夜无仇的脸上,他的每一根汗毛都成为了心旌摇曳的源头,烈火熊熊,火星四射。他仿佛置身于云雾缭绕的仙境,眼前之景在憧憧昏黄的灯火影里朦胧而迷离。

    薛可琪隔着圆桌半俯着身子,她的柔荑玉指轻轻划过夜无仇的脸颊,并且以一种极度暧昧的口吻问向夜无仇道:“我美吗。”

    不知所措中的夜无仇在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多少有些神魂颠倒以至于神智有些迷离,他感觉自己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在沸腾,在抽搐,在可不抑制的膨胀到欢愉的顶端。这一切的一切,虽然夜无仇正亲身经历,但他感觉自己就像第三者旁观一般不尽真实,其他的倒是模糊不清,唯独一样,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理智被隐藏在灵魂深处。

    “哈哈哈哈。”薛可琪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我逗你的,瞧你那面红耳赤的小样,真可爱哟。”

    夜无仇暗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是放回肚子里。

    夜色沉凝如水,夜无仇的房间灯火憧憧,他与薛可琪促膝谈论间,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时间为何物。

    但是在无限迷离的同时,夜无仇还是保持着理智的,他对薛可琪说道:“薛姐,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带着云小婵来到恶隼山寻我们。”

    薛可琪闻言一愣,旋即打着哈哈道:“云小婵思夫,我亦寻我想念之人,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问题,只是感到事发突然,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薛姐,话说你的能如此迅速便承载你和云小婵的器具到底是什么?”

    薛可琪不露痕迹地神秘一笑道:“这东西却是我家祖传的,很了不起的。”

    夜无仇大感好奇道:“那可否给在下观摩观摩?”

    薛可琪优雅地飞身而起,掌间光华闪烁,只见通体剔透造型古朴的硕大令牌模样是器具凭空出现,在星华缭绕间,薛可琪口中念念叨叨,器具便随着她青葱玉指所指的方向御空而行。

    “还有这等绝技?”夜无仇大声叫好。

    薛可琪模样略显娇羞,夜无仇却有些心醉。他或许心中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怀疑,但此时此刻旖旎的氛围容不得他作太多的思考,索性他便放松下来,不再作令自己很不适的挣扎。

    ……

    古人有词华美,虽无法挪山填海完美无缺的覆盖,但多少可表其况。其曰:

    帘卷青楼,东风暖,杨花乱飘晴昼。兰袂褪香,罗帐褰红,绣枕旋移相就。海棠花谢融暖,偎人恁、娇波频溜。象床稳,鸳衾谩展,浪翻红绉。

    一夜浓情似酒。香汗渍鲛绡,几番微透。鸾困凤慵,娅姹双眉,画也画应难就。问伊可煞於人厚。梅萼露,胭脂檀口。从此后、纤腰为郎管瘦。

第88章 如玉喜逢情人至 无仇抢亲驻虎城

    在**面前,人是否可以留有一席之地的清明,是否就像理想与现实宛如天堑的鸿沟那般,让人冠冕堂皇的想要掩饰自己的改变和那无法调和的痛?夜无仇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睁开眼睛透过微敞的窗看向冷白色的天际,心中涌现了不可名状的思绪。

    薛可琪已经回到她自己的房间了,可那略带暧昧的香气却萦绕不散,夜无仇回想着昨晚的前前后后,喟然长叹。他毕竟不会迂腐到去较那毫无意义的真,也就默然接受了现实,起身洗漱穿衣。

    清晨的潮湿的空气泛着着丝丝甜意,夜无仇推开房门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深深的呼吸着,他仿佛感觉到了空气中沁人心脾的清凉与豁达将自己胸肺里沉积整宿的污浊一扫而空。

    敞开胸怀,眼睛半眯,无比享受。在这样愉悦心情下,他终是觉得一切伤心与哀愁都是过眼云烟。

    旁边的房门在这时被支呀一声推开,霍杰走出来,“早啊无仇,昨夜睡的如何?”

    夜无仇心里突的一虚尴尬的笑了笑,回答了句“很好”。若不是他知道霍杰不会暗中讽刺,他定然会做贼心虚感觉昨晚的事情被发现。

    被发现又如何?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可……可这又怎么能对得住心中那两位善良而美丽的姑娘?况且自幼就被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所浸染,纵然是在成长的岁月分离出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思想,可并不代表曾经的东西造成的影响就会断绝,所以夜无仇心中颇为惶恐。

    说到底,还是羞愤难当啊。夜无仇自嘲的笑了笑。

    想及此,夜无仇知道自己心中终归是惧怕的,索性也不去自我欺瞒强撑到底。他清楚的知道,在思想上如果无法做到根本的改变无法做到水到渠成自然而然,那么任何的自我强迫都是饮鸩止渴,最后受害的必然是自己,所以他在心中坦然承认,也没有去管这样的行为有没有男子气概。

    欲想人不知,夜无仇却愈发心虚。因为黄印实力非凡,他们之所以会发现秦羽一行人主要归功于他,精神力探查感应对于他来说就是轻而易举的。所以说黄印会不会知道昨天夜里的事情,着实让夜无仇担心了一把。

    要说夜无仇精神可贵,他可贵的地方就在于有格局,他不会去钻牛角尖,对于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他还是保持着随遇而安的心态。

    林间的风像是一首拖着脚步的诗歌,慰藉灵魂般将人体肌肤调适到恰到好处的干爽,微冷而不失温和,给人繁缛又含括简约的奇妙体会。

    每年的这段日子的和煦气候,总能让人在不经意间收获意外惊喜,它的到来不需要什么精神影响的共鸣,也不需要记忆浓情的铺垫。它仅仅是悄然无声的走来,就足够让人身心愉悦上好一阵子。这一点可不像夏蝉冬雪、春花秋月等等透过个人经历与记忆才会折射出闪烁的光彩的景色。

    “无仇,那个人到底是谁啊?”薛可琪拉过夜无仇,瞟了眼慕容沉疴问道。

    对于薛可琪从生疏变得亲近的称呼,夜无仇不置可否。他每每看着薛可琪,心中都会抑制不住泛起涟漪,涟漪里满是对眼前这软香温玉的娇躯的留恋。

    薛可琪见夜无仇不回答她的话反而深情脉脉的看着她,当下掩唇巧笑,眼波流盼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中了你的毒。”夜无仇突然鼓起勇气这样说完便独自走在队伍前方。

    几人坐着吃苦耐劳的墨云雀用了小半天时间,在驻虎城数公里外的山头降落。站在不算陡峭的斜坡上,众人一眺,皆是啧啧称奇。

    只见那黝黑的城墙延绵不绝,宽阔而厚实的墙垛好似匍匐的巨龙。城墙背靠半坡山,所以三面城墙就像嵌入山体一般没入山峰里,这样就使得半坡山本身成为了驻虎城的第四面而且是最坚固的城墙。

    这些倒是其次,雄伟的城池都不是什么稀奇事物,眼前这座驻虎城哪怕是气势磅礴但终归是可见之物,最吸睛的却是半坡山驻虎城上方的,那头吊睛白额的巨大白虎。白虎蹲坐,目视前方,那神态仿佛隐含着期待亦或在等待着什么。

    当然,白虎是假的,那只是匠人们巧夺天工煞费苦心建造出来的巨大雕塑罢了,但是那栩栩如生的逼真程度,绝对让人为止震撼。

    夜无仇忽然明白了这座城池为何取名叫驻虎城!如果说这样的一座气势磅礴的城没有些来头,那么任谁也不会相信。

    “驻虎城,传说是为了抵御外族入侵而建立的城池。”黄印看了众人一眼道:“我知道的也仅仅就是这一句话所包含的内容,至于它为什么叫做驻虎城,又为什么以白虎作为城池的标志,就不得而知了。”

    “战火纷飞的年代过去,大陆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偃武修文了多年。这座曾经赫赫有名的要塞就荒废,掩埋于岁月了。”

    黄印顿了顿,仿佛想了些什么接着开口说道:“可最近百年以来,这种和平的氛围愈发的寡淡。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各方势力恢复元气并且不断壮大,野心家们骚动不安,整个大陆表面上依旧和谐,背地里却早已暗潮汹涌。”

    “只怕,这断天山脉的驻虎城,又要发挥它的作用了。”

    听完这一席话,夜无仇盯着语气略显严肃的黄印,噗嗤笑出了声。黄印奇怪地问道:“你笑什么?”

    夜无仇又上下打量着黄印几眼笑道:“你恐怕是很早就存在着走出桃醴山庄的心思吧,要不然以桃醴山庄不与事实纠葛的作风,你又怎会知道这些?”

    黄印一时哽在那儿,旋即露出一丝爽朗的笑:“不与世事纠葛?那恐怕是过去式了吧。”

    “过去式?”这回轮到夜无仇怔在那儿,他心中衡量着御龙军的实力,光是百人就已经惊世骇俗了,到底还有多少御龙军还是一件神秘的事情,那么,以这样的实力,不再保持与世隔绝的状态,试问天下还有谁能阻拦的了他们?天下又有几个地方,是他们难以将龙旗插上去的呢?

    就怕曾经的天玄剑派倾全派之力也未必可以正面击退御龙军吧?

    “我们走吧,别在这耽误时间。”黄印用手在夜无仇眼前晃了晃,笑道。

    夜无仇满眼震惊的看了眼黄印,咽了口唾沫。

第89章(二)

    驻虎城的城门守卫擐甲执兵,制式的璇星帝国铠甲光鲜亮丽,他们一队十数人吆喝声不断,检查着进出商人的马车亦或任何大型的载具。

    进出的人流不是很多,毕竟驻虎城乃深山老林里的一座古城,就算帝国依旧派遣军队驻守帝国显然没有打算将这庞大的军事要塞荒废,但仍然不可抑制的显示出颓败的气氛。

    安检并不十分严格,毕竟安检的士兵也没有能力去探查斗师随身携带的储物空间,他们一见夜无仇等人中并没有什么可疑人员,也就大开方便之门。

    其实,在这个年代,并没有什么物证可以证明谁谁就是本国臣民,亦或谁谁就是别国商人,因此可疑与否就在城门守卫队长的一念之间。基于这点,一行人随口编了个身份,再加上薛可琪这个身材丰腴,姿色风流的艳丽女人的巧言令色,很容易便安然通过。

    那个守卫队长显然是老实人,面对薛可琪的姿色攻势显得手足无措,窘迫间连登记一番的步骤都省去了,惹得薛可琪挺着傲人的胸脯扬着略尖的下巴,一阵趾高气昂。

    “姿色比武力更管用。”薛可琪笑嘻嘻的对云小婵这样说道,言讫,有意无意的看了夜无仇一眼,略显得意。

    云小婵是在艺术熏陶下长大的,不但舞技非凡,而且弹得一手精湛的筝,所以她的心中对自重的理解是水到渠成无师自通的。但不知怎滴,车队中女子倒是有几个,她唯独和薛可琪走得特别近,这一来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二来压根就不是一类人,倒是让众人也是颇感奇特。

    云小婵同样嘻嘻一笑回应道:“薛姐你这么性感,哪个男人能抵挡你的魅力。”

    霍杰皱了皱眉头,他对这种过于彰显色相的行为略有不耻,但开朗活泼和低媚恶俗是有巨大区别的,不能以偏概全。况且以薛可琪以前的行径看来,她仅仅就是一个本分的颇有姿色的女医者,为着队伍尽职尽责,因此霍杰也就不以为意。

    不要怪霍杰多事,在他心里,云小婵这个才华横溢开朗活泼却好似白纸一般天真的姑娘,有着日益增加的分量,她的动态逐渐占据了他的心扉。

    就在谈话间,几人走进城门洞中,慕容沉疴发出“咦”的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城门洞侧壁贴着一张烫金边黄纸黑字的告示,细细一看,只见一段如下的字:

    夫鉴周日月,妙极机神,神道阐幽,天命微显,以武传世,大易为先。先有河图九篇,洛书六篇,七经纬三十六篇,遍周天地而生,采撷武学精华,为历代之宝传。而今历算,气运恢弘,异征赫显,恰逢时日,河图洛书经纬八十一篇,辐辏轮转,大抵将于严冬深寒之际重现于世,故奉吾皇之命广布此诏,望天下武林名家新秀齐聚一堂,皆可以在此机缘造化地得到长足的进步。

    落款,是一排整齐的小楷:璇星帝国司天院新纪元1360年九月。而后,在其上方,一个鲜红的帝国司天院刻章印在其上。

    “这……”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谁都清楚,哪怕是夜无仇这个煌境人也对河洛经纬这个上古遗迹了解一二,正如这诏告上所说,河洛经纬乃先天宝地灵气蕴藉后经远古大能联合施为所创造的造化之地,乃真正的机缘际会的洞天福地。故纵观历代,横览八荒,人中龙凤著名强者大都自河洛经纬中汲取过营养,而几个超凡入圣的大能更是机缘所至自其中获得天大的好处。

    这河洛经纬,每个人的一生均可进入一次,而第二次确是会被排斥。进入简单,但要想从中获得些什么便只能看个人造化了,草民因之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不在少数,天资卓越的自其中毫无收获却也不是不可能,正因为其之不确定性,足以让每个人焕发极大的热情。

    河洛经纬按星行法度适时出现,这种星象法度繁复杂冗深奥难懂,寻常人就算有机会接触也无法修习的明白,所以帝国集中一批在术算等方面具有异于常人的学识与天赋的一批人成立司天院,专职负责一些星相的解说和预测。

    所以司天院的颇具权威的诏告多半属实。

    “谁知道这八十一篇符谶所在何地?”夜无仇脸色带有一丝潮红,要知道,正值河洛经纬出世亦是一种机缘,因为这种不世出的奇遇并非所有时代都能赶得上,遇上一次已经算得上千载难逢了,夜无仇怀揣着这样对幸运的一份窃喜与激动,声音难免大了些。

    “在天元行省。”慕容沉疴面色倒是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此事。

    “天元行省?璇星帝国直辖的中央行省?”夜无仇一惊,连忙在脑海中搜寻,而后他估算了下距离,喃喃道:“凛冬深寒,还好距此时尚有好长时间。”

    “怎么了无仇?想去?”霍杰问道。

    “此等洞天福地,岂有不去之理?”夜无仇笑道:“待我们尽快交镖,便赶赴天元行省。”

    到那时,怕是上演一场精彩绝伦的盛会。夜无仇心中满怀期待。

    “行程倒是安排的挺满。”云小婵倒是掩唇轻笑道:“虽然折腾,不过能和霍杰在一起也是极好的。薛姐,到时候你会跟我们一起吗?”

    薛可琪一怔,旋即嫣然一笑好似无心般瞄了眼夜无仇道:“既然小婵妹妹都要去,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也奉陪到底啦。更何况我若是从中获取一二岂不是前程似锦?”

    “太好啦。”云小婵咯咯笑着,万分欣喜。

    一旁的霍杰轻轻咳嗽,他打断了她们的话道:“别想那么远,先把眼底的事先解决。无仇,我们走吧。”

    夜无仇默默的看了眼薛可琪,便点了点头应和霍杰。一行数人向城内大踏步走去。

    驻虎城内居民不是很多,亦或是城池规模太大,反正街道显得较为冷清。众人皆对驻虎城的格局并非很了解,所以只能走向路边的一个小商铺,意图问清他们要找的地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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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园春》 踏歌征途,草木芊芊,少年蹁跹。看廖阔苍天,暮云连卷。顾首路遥,血光无绝。八极九野,战图横推,指点江山前挥剑。届风云,会廉隅九士,倥偬袭歼!犹忆故里曾眠,寻深情往事索归雁。降万方四裔,太平旭日,虎豹熊罴,弭耳伏地!星目烟眉,红锦花袍,展袂诸王皆朝见。尚不忘,侯光明佳音,那时岁月。踏歌少年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踏歌少年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踏歌少年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