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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开耳言十     踏歌少年行txt下载     踏歌少年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章 大当家倾贤慕杰 老术士惨遭迎击

    “果然是调虎离山!”

    正当夜无仇心绪起伏不定之际,一个声音自上方传入他的耳朵。

    夜无仇抬头一望,三个人面带戏谑地站在屋瓦上,俯视夜无仇与霍灵畅二人。其中有二人夜无仇认识,有一人倒是面生的很。

    一人肌肉棱角分明,充满力量,赫然便是恶隼山大当家。他的儿子双臂环抱在胸前,冷笑不已,好似勘破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另一个,则手执拂尘,须发胥白,气度不凡,细眯眉眼,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夜无仇见道此人打扮,心知此人多半便是布阵的术士,虽然眼见他一副仙家风范,但为不可告人的目的将一个如冰似雪温柔懂事的柔弱姑娘禁足,夜无仇便觉他面孔无比虚伪。

    “道貌岸然!”夜无仇不屑道。

    夜无仇的反应巨细无遗地落入那术士的眼中,他斜睨冷冷道:“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这位小友,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笑话。你实力不如我,二当家一看便是平庸之辈,就算这大当家的实力超过我,但也不至于让我束手吧。

    灵畅畏缩的扯了扯夜无仇的衣袖,低声道:“夜公子,就是那个大当家的抓了我。”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他们对我还算客气。”

    “哦?”夜无仇瞟了一眼满脸垂涎的二当家,又看了看有些受惊模样的灵畅,心中有了些计较。

    霍灵畅向来话说三分心地善良,对于自己遭受的苦难向来是少与人说的。夜无仇不相信这么一个美人放在这那色眯眯的二当家能毫无动作,之所以灵畅毫无被**的模样想必是大当家费心费力的保护。

    理清了这一点,无论大当家出于何种目的在夜无仇心中都对他升起一丝感激。

    “夜小友,你前些时日斩杀我山寨这么些弟兄,如今却勾结桃醴山庄前来闹事,真是好魄力。”大当家隐隐有些怒气。

    “大当家果然精明,一下子便将我和桃醴山庄的关系搞明确了。不错,桃醴山庄愿意发兵助我救走灵畅。至于前些时日斩杀贵山寨的喽,就当你们的卑劣行为的利息。”

    “呵!好大的口气!知道你少年有为英气逼人,所以我愿意给你更多宽容,但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彼此彼此,我知道是大当家的保护灵畅周全,所以我也留得情面。否则恶隼山就是万死也难脱其咎!”夜无仇针锋对麦芒道。

    或许是夜无仇的强硬让大当家有所与深思,亦或是夜无仇的挺身而出丝毫不让步使他心里多少有些敬佩,大当家沉默片刻,话锋一转:“你为何如此护着这位姑娘,她是你什么人?红颜知己?结发妻子?”

    “夜公子……”霍灵畅脸红了一下,羞赧的别过头,同时扯夜无仇衣袖的手也放开了。

    对于大当家的揣测灵畅颇为羞赧,夜无仇也是一滞,是啊,非同兄妹,亦非恋人,自己为何如此冒着性命之虞前来解救?难道完全是为了心中所谓的立世标准,所谓的道义?

    不见得吧。最难懂者为自己的心,其实事情的真相往往不是自己的想法令自己费解,只是在大多数情况下,自己说的谎言连自己都信以为真。或者换一种说法,心灵终究囿于规规框框,没有发掘式的深思是难以做出本意的决定。

    夜无仇上前一步,挺起胸膛道:“虽然你管得有点宽,但这个问题我有必要回答你,她是我的人,我不容许她有丝毫意外!”

    铿锵的话语,掷地有声,坚决到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话音刚落,灵畅绝美的容颜划过一抹令人心悸的诧然,莫名的意味填满她的秋波,灵动的似百练千转,惊艳似席珍流传。

    她看向夜无仇侧身将她护在身后的下意识动作,她感觉她的心就像是被精心呵护的瑰宝,虽然她从未感觉自己对于别人来讲多么重要也从未自视甚高,但谁不希望得到一份不期然的或者期望已久的珍视?此乃人之本性,谁也无法改变。

    “夜公子……”霍灵畅目色苍茫喃喃自语。

    一旁垂涎已久的二当家这时忍不住对他爹道:“爹,他们负隅顽抗不知好歹,何不将他们拿下。那男的交与爹爹处理,至于那女的孩儿愿为爹爹分忧。”

    恶隼山的大当家的德行还是耐得住考量的,但他对如何教子却缺乏经验。幼时肆意纵惯,枯木已朽,若无改头换面醍醐灌顶般的逢春点醒,如何再得蓬勃生机?并不是说谁谁失去了价值一无是处,万类平等,各有千秋,只是此等转变实属自然造化,穷工极巧,令人兴叹。

    大当家的也意识到此点,在懊恼自己从前对儿子为何不严加管教的同时,只能竭其所能亡羊补牢。

    “你闭嘴!”大当家怒目而视:“平日你寻花问柳流连秦楼楚馆败坏门风,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这女子是上面指名点姓要的人,也是你能觊觎的!”

    二当家嘴角不屑地撇了撇:“爹,你也别用这种口气教训我。上面要的是这娘们的人而不是她的清白,您不许我接近这娘们就直说好了何必借用上面的名头?”

    “你……”大当家一句话哽在喉咙里。

    二人的对话让夜无仇宛若雾里看花,但可以明确的是,恶隼山也是受人指使。至于那背后的人,也就是他们所谓的“上面”,让夜无仇感到一个庞大的格局宛若画卷横展在他眼前初露峥嵘。

    “大当家,你的意思是说灵畅牵扯许多?”夜无仇问道。

    “你们伉俪情深,让我颇感敬佩,告诉你也无妨,你们被卷进了一个暗流汹涌的纷争中。至于其他我知之甚少,毕竟我是我们这方势力的低层,还无权知道那么多。”

    “哦?”夜无仇发出一声沉思般式的语气:“那么大当家是准备放我们走呗?”

    大当家沉吟片刻苦笑道:“你们想走我们也拦不住啊,你们快把桃醴山庄的人带走吧,他们太彪悍,我的人根本挡不住。”

    老术士阻拦道:“别忘了宗主交代给你的任务,以宗主万尊亲自接待你,你不尽心尽力感恩戴德,怎么如此轻易将人放走?”

    大当家冷哼一声,冷嘲热讽道:“你这风凉话说得倒可以,你有那能耐你自己怎么不出手?先不说那位暗中观察的高手,就是这位小友对付你也是易如反掌!”

    暗中观察?夜无仇忽然想起还有黄印的存在,一想到他被忽视了的糗样,突然觉得心怀大畅。

    黄印的具体实力夜无仇不是很清楚,以他自己的实力很难看透,所以说称之为高手没什么不妥。

    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大当家的能察觉黄印的存在,亦不是泛泛之辈,再加上他这份明哲头脑,日后飞黄腾达绝非难事。

    老术士显然不具备此实力,他忙喝问道:“谁在那里!”

    说来十分搞笑,老术士明明不知黄印所在何处,却偏偏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诈谁呢!

    “一把年纪,何故作此小儿之态!”一个声音夹杂着戏谑,由远及近,最后倏然出现在老术士的面前。

    老术士的瞳孔顿时收缩成针孔大小。

    一声惨叫还未来得及响起,鲜血喷洒,老术士已如断了线的风筝跌下屋顶。

    取而代之立在原地的,是黄印的身影。

第61章 恶隼山偶露峥嵘 云小婵力谏其父

    “这回你们安心离开吧,我也落得耳根清净。”大当家看着老术士目中隐藏着嗔色,看来他们素来不和积怨已久了。

    夜无仇双手环拱,抱拳道:“我等皆是无辜牵连至此事之中,大当家达明事理,何不尽将这里的弯弯绕绕再多些知会我们一声?”

    他不相信大当家对此一无所知,再不济,他对他隶属何方总该知道吧。当然,夜无仇此话几乎只是毫无意义的试探,之所以说毫无意义,那大当家要是能讲的话又岂会盘踞恶隼山甘当匪寇以掩人耳目?

    果不其然,大当家明言拒绝道:“入人门下,忠人之事。小兄弟,此次放你们走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我想拦也拦不住你们。日后相见,若有利益冲突,我不会手软的。”

    夜无仇知道话说到这份上已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当下也不再嗦,牵起灵畅的手,也不顾她微微的抗拒。“后会有期。”

    当下,他也不顾应着明月摆姿势拉风耍帅的黄印,扯着霍灵畅径直走开。

    黄印苦笑连连,只得飞身跃下追赶夜无仇的身影。

    “行啊,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黄印嬉皮笑脸贴上来瞟了眼面抹丹霞的霍灵畅“弟妹还蛮漂亮的嘛,那古书上怎么说来着,‘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哈哈哈,分毫不差!”

    黄印抚掌而笑。

    夜无仇歪着脖子仔细把灵畅从上打量到下,如数家珍般咀嚼着黄印借鉴古书上的文字,此段文字美名流传,旨在描述女子灵艳生动,在此情此景的烘托下如此一读,倒宛若赋予灵魂般烙上了眼前温婉女子的倩影。

    共生互锡,灵畅的美同时具体化到此段文字之中,变成夹在书页中的一叶白羽签,每每观之,则止不住情绪蔓延。

    郎,透彻似江南水泊的眼瞳里夹杂的情绪缓慢变幻;女,繁盛比山坳花海的长睫下的感受脉脉流淌。二人的思绪被无限拉长,放慢,直至与时间无关与世界脱节。

    从此,灵畅的影子,便与这富于天马行空想象的场景息息相关。从此,一朵娉婷的芙蓉,朝出水暮随风驰骋天地却只为一人而盛开。

    “不管怎样,吾志不渝。”夜无仇摸了摸鼻子,说出了这么一句云山雾罩的话。

    三人结伴而行,穿过栋栋屋宇,终于不远处传来的叮叮当当厮杀声清晰可闻。

    “这场恶斗还未结束!”三人急忙赶过去,双方人马打的如火如荼难解难分,黄印觉得奇怪,正待定睛细瞧时,恶隼山敲铜锣一声号,人群顿时如水涌分做两边泾渭分明。

    恶隼山另几位当家的处于阵前一字排开。

    “你们走吧。”一青年男子跻身而出道。想来不知通过如何途径得到了大当家的指示。

    “嗯?”夜无仇回头看霍杰,却发现后者一脸惊疑,随机发出一声询问的语气。

    “先撤再说。”霍杰压低声音,旋即满脸充斥着欣喜与疼爱,拉着灵畅嘘寒问暖。

    灵畅对待他亲哥哥还是比较放的开的,她喜笑颜开欢呼雀跃,这时候才有一个少女该有的青春蓬勃。

    夜无仇温暖地笑了笑,向恶隼山众人拱手施礼,便与同俦走下山的路。数百御龙军井然有序地下山去了。

    原地的恶隼山众人并未散去,大当家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为首之地,他默默注视着渐渐消失的入侵者,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哥,那女子得而复失,我们在断狱门那方面怎样答复。”

    “我们当今要想生存,必须左右逢源。”

    “大哥放心,知道今天内情的皆是心腹,绝对可靠。只是……”

    “你想说那老术士?”

    “是,刚刚去检查了一番,那老不死的还残存一口气。”

    “嗯,杜绝遗患,你知道该怎么做。”

    大当家拂袖而去。

    御龙军迤逦下山,稍作休整,取回藏在山洞中的军备器械,便打道回府。

    墨云雀上,黄印显得心事重重。这让夜无仇很好奇,黄印天性开脱,性格朗朗,心胸豁达,不善留事,自然不存在什么心结之类的问题。

    “有什么顾虑么?”夜无仇问道。

    “啊。据我所知恶隼山虽然为恶一方,欺凌山民,但其中大都是些不入流的武者。如今却能与御龙军鏖战,不可谓不奇怪。”黄印凝眉道。

    霍杰正与灵畅唠着什么家长里短的事,听见黄印的话,插嘴道:“是啊是啊,虽然我不懂功法章度,但却可以隐约感受到恶隼山的人的整体斗气境界不低于御龙军。”

    霍杰身负星主传承,有些异于常人也不是不可理解。因此夜无仇表示没有意外。

    “御龙军大多乃斗婴级别的武者,照你话讲那岂不是恶隼山也有如此实力了?”黄印瞿然而惊。

    不怪黄印惊讶,一个小小匪窝能有如此实力,却是耐人寻味的事情。一般来讲,能聚拢如此力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势力,完全配得上在江湖上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谁会选择窝在深山去当一伙剪径强人?再者说,就恶隼山这些年的动态来看,恶隼山距离今天这等规模相差十万八千里,这实力的隐藏异举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把个时辰过后,御龙军回到桃醴山庄。

    僻静雅院,云中歌的书房。

    “庄主,恶隼山的实力竟能与数百御龙军抗衡。”黄印拱手道。

    “嗯。”云中歌笑容可掬,正襟坐案,泼墨挥毫,云淡风轻。

    “属下怀疑这中间有什么阴谋。”黄印再次拱手。

    “这等事去禀报管家老李就行,他自有决断。”云中歌不为所动,手中秋管如龙蛇游行,玄勒钩沉,淋漓墨汁在偌大宣纸上晕开。

    云中歌给人的感觉宛如遁匿于时空之中,不悲不喜,不来不去,人淡如菊,那样安然的不食人间烟火。仿佛所有的情感都与他绝缘。

    虚极静笃,抱元守一。尽管霍杰在古籍上读到时不理解这几个字的含义,但此刻却在他的脑海横空出世,一种大境界大气象大格局若阁宇庭楼飞来訇矗,流光溢彩,玲珑通明。

    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足以形容霍杰此刻的被勾起的思绪。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的气质令他不由自主的失神,云中歌的身上有一种奇妙的特质好似漩涡,摄住了霍杰这颗倾慕美的心。

    霍杰心道:“见过云庄主数次,为何只这次恁的颇有感触。”正沉吟间,忽闻踏着青石级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木阁门被吱呀推开,一姑娘匆匆跑了进来。

    除却云中歌众人皆是看向来者。

    “爹爹,听说你要让霍杰离开?”云小婵焦急道。

    “小婵,别这样冒失。”云中歌暂且搁笔,笑眯眯道。

    “不,爹爹,这事还得商量,您不能让霍杰走。”

    气氛有些尴尬,众人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云小婵。云小婵自知语失,羞得无地自容,脸上的红晕让她愈发秀色可餐。“我……我是说不能让霍杰就这么走了,因为……因为……”连她自己都没想好理由,登时噎在那儿。

    云小婵慌乱之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在场的谁人看不出来?就连初来乍到的灵畅也是抿着嘴笑得春光灿烂。

    云中歌道:“每个人都有他的使命,每个人都绝非生而无的。该走的自然要走,不该走的任你千般万般弃撵也是无济于事的。”

    云小婵坚定道:“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我该遇见谁该和谁挽手前行不是他人可以左右的。”

    云中歌莞尔:“难道为父的话你都不听了么,你向来是最乖的。”

    “爹爹,我都这么大了,是雏鹰也该高翥了,我愿意命运中有霍杰的影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就连激动的云小婵自己在缓缓平静下来之后也是不由的一滞,这铿锵有力的话可确实出自自己之口?

第62章 披神光元枢星鉴 得圣器霍杰加冕

    云中歌沉默地提起笔,若无其事的继续他未完成的书画。

    整个书房的气氛随着云中歌的无言而略显压抑,云小婵在一时激动后是长久的局促。悦己者在侧,初次表明心意,让一个黄花大闺女如何不羞?

    良久,就在云小婵实在禁受不住这种煎熬,将要开口之际,云中歌的声音响起:“小婵,你既然想与霍杰在一起,便与他一起走吧。”

    云中歌话一松口,云小婵先是喜上眉梢,而后却是想起了什么。

    “走?难道他就不能留下来么?”云小婵诧异问道。

    “不能。”云中歌简单干脆的两个字表明着事情的无法回旋的程度。

    熟谙父亲脾气的云小婵没有倔强,她犹豫片刻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这次,云中歌行云流水般笔法终于顿了顿,而后道:“收拾停当即出发。”

    小园香径,有致的垂柳投下条条柔绦般的魅影。阳光明媚,天空晴朗,苑明囿静,水木清华,三道身影自池塘边踏着零碎的青石一路走来,他们的脚步声吸引了一群伸头探脑的巴掌大的锦鲤浮在水面往来翕乎。

    云中歌负手走在前面道:“怎么样?有什么计划?白虎镖局的镖头还尚未觅着踪迹吧。”

    “云庄主,恕我冒昧问一句,桃醴山庄为何劫走货物后却又将我们放行?难道只是为了趁我们押运货物的便利偷偷将古锒集运抵凉城青暮府?如何保证货物没有被做什么手脚?”夜无仇话语的内容虽不善,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问题。

    “夜小友大可放心,我这点信誉还是有的。”云中歌道。

    夜无仇想想也对,云中歌修为通天,阅世千年,吃的油盐酱醋岂能用斗来算?他还真不屑对人间俗世的微末之事打主意。如此说来,倒显得夜无仇自己小家子气。虽说夜无仇稍有不喜,可面对的人乃名家耆宿震古烁今,能与语之便是高攀,有怎能有傲气?

    “白虎镖局蓝镖头不知现在身在何方?这样未卜行踪未知平安与否让我们很难办。”霍杰叹道。相遇即是缘,缘分被及,当应惜之,况且此事事关生死,让人如何不为之担忧。

    夜无仇看着云中歌的眸子里隐晦划过一丝焦急。

    云中歌淡然摆摆手:“此事莫急。此去数日,自会得见。”

    或许是云中歌泰然的态度影响,夜无仇心安不少,他对云中歌怀有难以详叙的信任,他对云中歌话的准确度出乎寻常的没有怀疑。

    是云中歌在历史留下的辉煌盛名将他的疑虑与反叛精神碾压成齑粉吧?不然以他独立的人格如何如此轻易相信一位素昧平生的人的话?还是说自他从汗青中阅读关于这位如日中天普照万物般大人物的文字起,他们的情感就此贴近?

    其实夜无仇也曾自思,他自认为可以将己身羚羊挂角的思维痕迹看得清明,将思想走过的每一个脚印都纤毫毕拓,可事实往往是:看得愈分明却愈发迷惑,懂得越多却越感己身的匮乏。简直不知所谓。

    夜无仇给自己一个解释是:谁也说不准云中歌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毕竟古往今来春秋代序参晋云中歌层次的寥若晨星,有权评论一二的不是作古便是此生难遇。既然否决云中歌的几率几近零,那么自己更加没有理由抱有怀疑。

    “如此甚好。”夜无仇暗中松了口气。

    云中歌没有讲话题停留在此,轻描淡写的一提便又接着道:“希望你可以善待小婵。”

    此话是对霍杰讲的,霍杰登时一愣,其中所以然他脑筋尚未反应过来。

    “我……我为什么,或者说我有什么理由去与小婵交恶?”霍杰耸耸肩表示不解。

    “小婵他性子虽有些孤傲,可内心却是极为善良的。如果说她以后做了什么错事,希望你可以想想我今天的话给她些宽容。”

    夜无仇一旁歪着头听着。说来奇哉怪也,最近他感觉来到了未来,只有自己与霍杰是活在过去里的人。因为不管是云中歌还是炎老亦或是那已英灵远逝的上一代星主,仿佛对今后将要发生的种种都了如指掌,除却星主,夜无仇面对他们总有种命运被参破的无力感,就像鹄坠樊笼,三军入彀,处处拘束,时时掣肘。

    霍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虽然对云中歌的话很不理解,然君子不出无故之言,云中歌既然如此说定然有他的用意,自己悉听尊便就是。

    “在此临别之际,纵没有长亭对晚,寒蝉凄切,纵不能十里相送,浅酌践行,我也不能毫无表示,尤其是我闺女还以后得你们照看。”

    “云庄主言重了。云姑娘佳人如玉慧心芳质,我等照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何况我等叨扰多日,表示什么的又怎好意思接受?”霍杰推辞道。

    云中歌摆了摆手,豪气干云言道:“你也不必推脱,星主继位,祭天祭地当行大礼,如今世道有变,星光没落,大典虽可取消,加冕须得按期!”

    霍杰道:“云庄主欲何为?”

    云中歌微微一笑,停下脚步。前方花坛姹紫嫣红,香气馥郁袭人不散,不知名的蝶儿往来飞舞,呈现生机盎然的美景。

    云中歌手掌前探,虚空一握,乍泄的赤金光芒四射飞散,直刺的二少年睁不开眼。

    云中歌**肃穆的声音回荡在二人耳边:“玄虚典诰,太极陈谟。皇天者清,清者自清,后土者浊,浊者自浊。清浊混逆,乾坤周运,大道有征,阴阳融融,终生平和,是谓星光。此乃星主权杖,至尊之物,施恩雨泽,德降万物。”

    二少年缓缓睁开眼,待他们看清云中歌手执之物,登时怔在原地。

    此权杖,身长及胯,手握恰合,星辉游离,周遭绚烂。顶端一天珠悬浮,其内部似包举寰宇,海纳太空,神秘流转更似液体潺潺,似质似幻,如履梦境。

    “这……这是……”霍杰支吾着。

    “此权杖名曰元枢星鉴,为星主专属法器,早些年受前任星主相赠存放我手。如今汝既为星主,我自当物归原主。”

    霍杰似神游九霄云外,他感受到了某种召唤,脚步不自觉竟向前移动。

    云中歌笑而不语松开了手。

    霍杰的手指一触摸到大放光彩的元枢星鉴,整个人若大梦初醒般打了一个激灵,元枢星鉴亦是通体嗡鸣,两者相碰,水**融,对于彼此来讲,都于悄然中发生了质的变化。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片刻,元枢星鉴蓦然发出一阵快慰似的颤抖,霍杰裸露在外的皮肤赤金闪耀,星图列张,黑发乌亮如漆,整个人顿时具有了一种雍容华贵悲天悯人的上位者的气概。

    夜无仇呆滞片刻,他感到了与霍杰在密林重逢直至身处险境时乍现爆发的气息此时重现。在霍杰与元枢星鉴贯彻的气息牵引下,夜无仇囊中的魔剑赤血残云不住抖动,此非觳觫,而是跃跃欲试的激动。

第63章 乱局势命格错综 云中歌数指自思

    夜无仇脸色变了变,一血色长虹乍然悬空,云中歌转头一看,脸上顿时涌现出愕然神色,不过他隐藏的很好,不着痕迹,在外人看来察觉不到他的丝毫变化。

    古朴却又华丽的外表赋予了赤血残云摄人心魄的异样美,它亢奋地绽放璀璨的光芒,金铁呜咽,以这柄剑一贯的苍凉表达着自己的兴奋。

    与之相呼应的,元枢星鉴光彩涟涟,不遑多让,整片空间充斥着二者相互倾碾的气势。

    魔剑有灵,夜无仇作为它亲近的人可以感受到一团微小的模糊的尚未成型的灵性在怦怦跳动。

    就像是一个好奇的小生命吧。夜无仇心中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他露出暖意洋洋的笑容。

    霍杰此刻与夜无仇相较别无二致,混沌人世,最奇妙最值得付出和蔼的莫过于孕育与新生!因为这不仅仅是一次伟大的见证,更是对己身灵魂的阳光浴洗礼。

    或许,我们自胎儿时期起不曾间断地给予这个世界的,和这个世界对我们的哺乳与关怀是对等的呢。我们存在的本身,便在无形之中对外物的一次净化,甚至无需我们刻意去营造什么,顺其自然,物我皆宜。

    历史往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镂画着其中的万事万物,欢欣的,落寞的,激动的,惺惺相惜的等等百感交集纤毫毕露,以至于以后漫长的栉风沐雨的岁月里,每每思及此,夜无仇都会想起少年时代的初心与梦!

    至少,他的生命这块侔色揣称的调色板,因此而涂抹上无法剥离的彩虹,而不是以苍白阴郁寡欢而终。

    夜无仇与霍杰对视相视大笑,权杖与魔剑被他俩高高举起,交击长歌。艳阳流淌,清风徐徐,刺眼的毫光反射进二少年的眼底,他们眼睛半眯仰望苍冥,恩怨江湖,我们来了!

    云中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赤血残云,但随即便被眼前少年青春的活力与热血所感染,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年少时候,看到了当初涉世未深的自己对闯荡江湖怀有怎样的憧憬与向往,看到了自己不甘于平淡无奇的生活而激流勇进的姿态,那是怎样的美好与怀念啊!

    云中歌笑得满怀感伤。

    桃醴山庄的办事效率还是颇为可观的,被收缴多日的装货大木车再度逐次摆在众人面前。虽说无人知晓运货箱内到底装的是什么,但以肉眼之力是看不出和之前有何差别,除了那多出来的几橱柜的书籍。

    即已准备停当,自是到了告别的时候。云小婵这个好似一朵小白花一般的丫头哭成泪人,她把头埋在云中歌的怀中不断啜泣。云中歌怜爱地抚着女儿的后背,不停安慰她,不断嘱咐她。

    都知道,此时一别,便不知道来日几时能再重聚,他们一行人踏入幅员辽阔的大地,便沉浮难自持,可不是说回来就回得来的。

    庄子里的大人物都聚在庄口为一行人践行,云小婵素日与大家关系极好,所以一听闻这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即将远行,这些长辈便都前来送别。

    山坳的风渐渐袅起,云小婵止住了哭泣。云中歌抬头看了眼天色,便大手一挥。

    “云庄主!告辞!”夜无仇,霍杰双双挺身如椽,抱拳道。

    云中歌平静地看着车队向远处行进的背影,旋即看向一个方向。那里,一少年泪眼婆娑,他半倚着门框,以无尽哀伤与失落的目光将车队笼罩。他的心鲜血淋漓,空落落地仿佛失去了强劲跳动的力量。

    但他没有恨,他无从恨起,哪怕是他此刻感到他的生命已经随着心仪者的离去而黯然失色。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奈,一种连灵魂都敬畏颤抖的至高情感。他便是苏明。

    “唉。”云中歌暗中摇了摇头,叹了口无能为力的气。

    当天夜里,月色胧明。云中歌林间散步,他漫无目的地前行,想着些白日里的事情。

    “无仇小友那把剑竟非此界之物。”云中歌心道:“这到底说明什么?这个世界的主宰竟容许这许多外来之物的存在?所谓的因缘到底会不会就此打破?如果这样依旧会保持着规则的完整性那么岂不是说在这个世界的主宰之上,还有更高的神明维系着宇宙的统一性?”

    电光火石之间,他白天萦绕在心的微妙灵感此刻全部化作一个个问题浮现在他心中。

    “我自以为超脱尘世之外,便可俯瞰世界运行的经纬脉络,可孰曾想还有和我一样非此界之物的存在,原本清晰可见的纹理此刻却是被搅得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此好比拜占庭的凯尔卡小城门,格鲁希的一分钟,小石块激起的圈圈涟漪偏偏引发山洪,茫茫尘世的格局只因一把剑上一道微弱气息而变得模糊不清。

    “这个世界主宰的木偶牵丝戏恐怕难做了。丝线错综搅绕,一团乱麻,木偶被赋予的意志欲扬手却踏脚,欲悲戚却长笑,还如何了得!”云中歌有些感慨,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个伟大的预示,但他说不准,他不清楚这潜在的预示代表着什么,因此他的心头多少有些对神秘的敬畏。随机,他念头一转,又忱度:“千年以来,吾未曾听闻有此剑存世啊。这剑无仇小友怎样得来的呢?”

    这样想着,脚步不觉已经移至林子深处,他看看周遭婆娑的树影,隐约记得前方有条清冽的小溪。他之所以会对这里有印象,原因很简单,云小婵经常会到这一带来玩耍,久而久之,云中歌也时常来此溜达。

    蛐蛐在草丛里演奏夏夜的协奏曲,晚风在林间穿过带来一丝凉意。漫不经心的云中歌忽觉前方有人,他放轻跫音,走了过去。

    一个落寞的身影蜷缩在树根下,他的前面便是那条月色荡漾的波光粼粼的小溪。

    搪瓷的酒坛子摆在他的身边,他唉声叹气不时将其拎起狠狠啜一大口,辛辣的味道使这个初次饮酒的少年呛出了眼泪。

    “万里一勾新月,相忘常在江湖。”云中歌走了出来:“苏明小友,相要忘记一个人,不如去江湖闯荡。”

    苏明惊觉起身:“云伯伯,你怎么来啦。”

    “相思是苦的,感情是不可理喻的。如果你真有忘记小婵的意图,我特许你可以离开桃醴山庄去江湖游历。”云中歌道。

    “云伯伯怎么知道我的想法?”苏明嘴里辛辣之劲未褪,眼睛红彤彤的。

    “你若无此意,何不随他们而去?不过苏明,你也不要心里对我变相赞成你忘记小婵感到不舒服,这也并非我不爱你的表现。”云中歌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如果该去的你偏偏费尽心思挽留,终究不过害人害己。”

    苏明似被戳中心事,眼泪顷刻间滂沱如雨。他最后的坚强被云中歌的话卸去伪装,他脆弱地无声哭泣。

    虽说在旁人看来苏明不过是少年略显稚嫩的柔情过盛无处安放,可那一夜电闪雷鸣天翻地覆的毁灭与新生,只有当事人知道该以一种怎样严肃的心情对待,这是对不计后果不顾凡俗的纯洁感情最后的坚守啊!

    “苏明你记住,你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要做的事还很多,在你的阅历沉淀到足够的时候,无论你内心深处是否对小婵存有温存,我相信最后的结局一定皆大欢喜。”

    “年少的青涩往往会蒙蔽许多,在岁月的淘洗下一切都将去伪存真。不要忘记自己的梦,不要却过分流露或可以隐瞒自己的柔情,世界会对你温柔以待。”

第64章 最是流年春好处 绝胜烟景满今朝

    “云伯伯,待我与家父告别,便下山。”苏明的性子天生带着一股果敢劲,决定的事情牛都拉不回。

    “嗯,明日来我书房,我赠予你些护身的物件。”云中歌点了点头道。

    “那就多谢云伯伯了。”

    杳冥的上苍倒翻靛蓝的笔墨,在芸芸众生的头顶泼洒下深浅不一颇具层次的晕染画,既具国风的留白余韵,亦有西方的细腻颜色,呈现出一张沉着冷静且亦迷亦幻般的画卷。

    长话分两头,婵娟照两端。两地无眠枕清霜,共看明月皆如此,此时此刻两处人有着不同的氛围。

    霍杰左看看右看看,一脸奇怪的神色。他的两边,夜无仇倒算坦然,可霍灵畅就羞窘地要找个旮旯猫着了。

    “无仇,灵畅怎么了?”霍杰摸了摸霍灵畅的额头,也不烧啊?

    身为旁观者且同为女儿家的云小婵自然心如明镜,她怀着年轻男女唯恐天下不乱的八卦心思,嬉笑道:“谁家少女不怀春啊?”说完,又向夜无仇抛了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夜无仇登时若吃黄莲,哑口无言,只得一本正经地卡巴眼睛清了清嗓。

    这样的局面在接下来的好些时日都是司空见惯的事,霍杰身为兄长也是逐渐悟到了某些存在自己妹妹身上微妙的改变,这种改变称得上热情、真挚、炽烈、付出、索取的结合体,这种杂糅的情感与云小婵的差不离,所以霍杰随即便是不可避免的对夜无仇另眼相看。

    夜无仇则表示对好兄弟的异样眼光与周遭人的戏谑调笑很头疼,原本一件心猿意马郎情妾意的美事,如此一整倒显得是自己偷了人家的妹妹似的。

    当然,这仅仅是他的腹诽罢了,他心里清楚地知道,霍杰迟早有一天会找他谈一谈这些风流账,无论是出于兄弟的男人间的义气相助,还是出于兄妹间的亲情与守护。

    有时候夜无仇自己也会掐指细数这些年的经历,在童年的流浪街头的岁月,倒是有一个长得黑黝黝的小女孩成为与自己相濡以沫守望相助的玩伴与挚友,可童言无忌,这么多年的分别是否会改变一个人是没谱的事。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初心如故,他的心中一直将那个小女孩放置在最柔软的地方,这些年精心照料早已使之生根发芽葳蕤若庭盖这是他之所以相信世间还有爱与真诚的源泉。

    有人说性本善,有人说性本恶,又有人说性本无属之物可善可恶。无论哪种说法,毋庸置疑便是一个如此的事物总有使之如此的侵透者,自生而起至死方歇,一生的思想情感就是生命的斜阳里的那一抹醒目却在真切逝去的烟岚。夜无仇扪心自问,他心灵上的疲于奔命本就是生命的必然,缥缈神秘的性格更是若天平般左右颠簸,每当苦难的重负压得他怨天尤人,总有曙光驱散雾霾使他得以在幼稚与偏激中开辟一条中庸之道,铸成如今的自己。

    夜无仇颇感庆幸,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与天玄剑神初见的场景。那一天当真若天降神般,天玄剑神将夜无仇从水深火热中拯救了出来,从今往后这个不幸的孩子脱离社会底层的潮湿与阴暗,他的瞳仁里充斥着的是天玄山顶的光明与云端的爱!

    童年的阴影使他阴鸷冷酷,少年的修行又让他心存慈善,这两股不同的念头好似宿命的纠葛般缠绕一体,这才造就成眼前的夜无仇。不能说夜无仇所作所为所行善恶是被这两种力量各自执掌,因为他并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他的灵魂为一整体,莫论善恶皆是由统一的他自己作为最高决策者做出决定。

    身为一个青春萌动的少年,对男女感情的幻想是莫名其妙的强烈的,可门派自有规矩,他亦不想分心让师傅失望,因此满怀柔情只能压在心底。可如今命运让他同时遇见两个如此好的女孩,让他的汹涌的情感忽然得到了寄托与释放,他可知道他此时接触的是那个吟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古老国度里的人们永恒的追求啊。何其幸至!

    如今才算真正的活着!夜无仇心中揣着蓝如玉闭月羞花的秀美,眼中盛着霍灵畅沉鱼落雁的娟,他感觉自己沉迷此间无法自拔。

    “倒像是如约齐聚呢。”夜无仇自嘲地笑了笑。

    将近一个星期,车队早已越过距桃醴山庄几个山头远,一路上虽然不太平但总算是化险为夷跌跌撞撞走了过来,毕竟这支队伍里仅有的两位斗婴都不在了,剩下人的实力着实不够看。就这样,他们犹如一叶渺小的孤舟在断天山脉这壮兮阔海里行进,他们怀着随时被一个浪头吞没的危机感风声鹤唳到每时每刻都心惊肉跳的地步。

    其实无怪众人人心惶惶,就连夜无仇等几个见多识广的人物心下也甚觉奇怪,这些天车队好似在无数人眼皮底下走过似的,隔三差五便可遇见厮杀现场,规模虽不大,狠历程度却是少见。再不济的是有一次,车队一如平常辘辘向前行驶。就在他们耳边,金铁交击的声响蓦然直刺众人耳膜,康庄大道旁边的希拉丛林中,人影交错,斗气狂涌,宛若秋风扫落叶般直接将现场打得树倒叶落一片狼藉此等层次的战斗是令那些普通成员仰望的存在。

    “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啊?简直莫名其妙。”云小婵抱怨道。

    “这里很多事情都不好说。一切都得找到蓝镖头三姊妹,以及与我们失散的霍起庸等人才能从长计议。”夜无仇道。

    “是啊,我们一支队伍支离破碎,等我们逐一找到把每个人的信息汇总到一起,我相信会有所特别发现。”霍杰首肯道。

    “怕只怕有些人找不回来了。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此话是不带任何偏见的对事实的阐述,我心里也清楚此时我们可能正处身于风口浪尖,所以我也不会不谙事理追究前嫌。”夜无仇一派深明大义的样子。

    “无论怎样都希望大家都没事才好。”霍杰一说完,却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细细较之却又说不上来,只能干皱着眉头。

    旁边心思通明霍灵畅接着话茬,一语道破被众人视若无睹的反常所在:“霍杰哥哥,你是不是想说,山中兵荒马乱的,为何偏偏我们一路没有被殃及?”

    听着这娇柔细腻的声音,众人如梦初醒,对啊,大家都没事,虽说是值得庆幸的事,但同时却也反常至极。

    不安的情绪在他们之间蔓延,就像这种现象在整个车队中都盛行不衰一样。尤其是当他们缓缓驶进山谷中之后,两边高耸的断崖给予视觉极大的冲击力更给心灵上以极重的压抑,此外界诱因对于士气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天天气陡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蓦然间阴云连卷黑压压地遮天蔽日。夜无仇用手扶着眼眶抬头看了看头顶,又看了下高耸的白虎旗帜被刺骨的风烈烈鼓吹,暗骂一句,连忙下车。

    众人忙做一团,自马车上取出备好的实木搭建成营帐的骨架,又取出毡毯包裹在外,牵绳打桩,忙乎半晌,直到确定营帐是结实的而后才聚在一处。

    风越刮越大,云越积越厚,此明显是暴风雨的前奏。

    此时围在营地前的是白虎镖局与李家镖局的部分人马。营地选在一处乱石堆中,很多搭建的帐篷都是依靠在大石块的后门避风处,因此从远处不仔细看的话还真难以发现此处是一块营地。

    由于某些可察的原因,在蓝镖头不在的情况下,夜无仇几人自然而然成了领头羊,而且是能孚众望的那种。

    不管是不是所以人都服,没有关系,因为自古及今没有哪个统帅能让所有士兵掏心掏肺的信服。只要取得绝大多数人的同意,那么少数的异声也会不消自靡。

    风好似无孔不钻的小蛇穿透了他们为数不多的衣物,贴着他们的肌肤穿梭,不断索取着热量。此时盛夏已过却尚未入秋,天气突然转冷虽说罕见却终究是可见的,但哪一次都没有现在的冷。或许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原因吧。

    夜无仇扫了一眼环绕着的人道:“天有不测风云,暴风雨将至,大家不要离开营地。驻扎其间设立岗哨,严恪值守,不可怠慢。所有人员分成两组,轮流休息,另一组的人武装戒备以应备突发状况!”

    夜无仇虽然年轻,但他的气势却是绝非池中物可比拟的,少年英气,将很多人的质疑堵在喉咙里。

    但人们心中都存在这样一个问题:正值这样一个黑云压成的坏天气,为何要如此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第65章 避风雨安营扎寨 锡伊人心潮起伏

    对于人们从眼中流露出来的疑惑,夜无仇不打算作任何解释,因为他没有任何合理的推断、事实的佐证哪怕是一点蛛丝马迹来证明自己的决策的合理性。一切都是凭着那种天生的直觉,凭借着骨子里携带的对危险的敏感,从而使他敦促众人以备不测。或许听命的人要是得知夜无仇的真实想法会感到牵强与儿戏,但从另一方面想小心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其实最让众人不解的不是夜无仇命令的本身,而是行驶多日来他们从未被要求过要具有如此高强度的警惕,如今突如其来的不同寻常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但也没办法,夜无仇观摩着周遭环境以及这差到极点的天气,内心的鼓点愈来愈激烈,镗镗地彰显着不安。

    天色郁凝的要滴出水,云层厚重的仿佛岌岌可危的大坝,稍一不慎便是堤毁水漫山洪暴发。在强劲的风中,营地上的人在这不可抗拒的天威面前踯躅若渺小的羔羊,碌碌似微末的蝼蚁。

    夜无仇正在扯扯东拉拉西,检查地桩是否夯实帐篷是否御风,正忙碌间突然听到身后不远的一声“啊湫~”。

    声音娇柔而富于遐想,这是关于弱女子对遽然冷空气的反应。夜无仇不觉停下手里的动作脑海里不断闪过这样的念头。

    夜无仇就是这样一个人,长着一副英气的脸,身怀不俗的武艺,一切都有着高富帅男神般受万人景仰的条件,却偏偏有一颗逗逼的心,他也因此往往会做出出人意料却又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正如当下,他半仰着头,脑海中回味着这些无厘头的念头,他完全被自己光怪陆离的想法摄住心思,却忘记了对他颇有吸引力的近在咫尺,更忘记了回头看一眼便可使他的所有遐想得到餍足。

    直到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他有些愕然,一回头,只见平素和他们这个圈子挺近的一个青年男子向他挤眉弄眼,手里拿着一件厚大衣。

    夜无仇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明白其中的道理,却又觑见霍杰在那笑得意味良多。他这才转过头发现拿着手帕轻拭鼻子的霍灵畅,夜无仇恍然。他清楚地了解到自己内心旖旎的源头不仅仅是来自单纯的声音共鸣,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精神领会。

    夜无仇摒弃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他果敢地拿起那件代表温暖的厚大衣,尽管他的下意识对下一刻便要笼罩在伊人香肩上的厚大衣略显迟疑,但此时退缩倒显得婆婆妈妈娘们气。与其说夜无仇完全是被心灵中的爱慕冲动所激励,倒不如说他对寄托着他丰厚情感的姑娘的羞涩与畏缩被众目睽睽之下所勾起的男子气概掩盖,夜无仇就这样悄无声息趁霍灵畅不注意之时来到她的背后将大衣轻轻披上她的后背,哪怕他的情绪跌宕起伏波涛汹涌。

    “嗯?”霍灵畅发出疑惑地轻哼,她侧过脸,只因夜无仇比他高出一头,她只得抬眼向斜上方看去。

    一见来者,丹云席卷,赧霞密布,熟透了的苹果般诱人的红爬满她的脖颈。

    众人起哄大笑,倒是将暴风雨前肃杀冲淡不少。

    这样一个简单的小插曲过后,霍灵畅余晕未褪,心中小鹿怦怦跳个不停。但如果她此时透过密集丛生的慌乱,她会发现,自己的心原上流淌甜蜜的小溪,飘荡欢喜的白云,心悦君兮,大概就是如此感受吧。

    云小婵这妮子亦是颇具喜感,插科打诨什么的不在话下,有她在适当的添油加醋,寥寥几句便逗得众人哈哈大笑。适逢这时候,机灵如她当然不能错过这意外得来的话题,顺势用只有几个人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的话调侃自己对霍杰的中意。

    骤密的雨点吧嗒吧嗒似雹子般砸在人们头顶,天色也由光线熹微急转而下陷入黑暗,狂风飙乎,肆意徜徉在山谷中。

    四野笼罩上一片不详。

    几顶营帐亮起温暖的橘色灯光,从卷帘门的缝隙里倾泻而出,在远处眺望只见光线勾勒出门闾的轮廓,梦幻似无尽寒夜中的摇摇欲坠却保留着至真至纯炉火的小木屋感官的瑟瑟发抖与心灵的诚挚坚守形成的反差勾起大片大片的幸福。

    “天冷,灵畅别感冒了。”夜无仇靠着柴火堆担心道:“得给她送条毯子去。”

    “无仇,怎么?对我妹妹很上心啊?比我这个当兄长的都贴心。”

    “灵畅,一朵娇花嘛。谁看见她柔弱的样子都会忍不住关心的。”夜无仇解释道。

    “不不不,灵畅她可不娇,她骨子里的坚强本就与她的外在不符。再说了,要是别的和她非嫡系的男子对她如此关怀备至,你会乐意?”霍杰摆着一脸胸有成竹的笑。

    夜无仇思量瞬息,便耸耸肩没有作答,带着毛绒毯便走了出去。

    “哎,无仇,再带一条给云小婵吧。”

    夜无仇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笑容满面。他开玩笑道:“咱俩是一丘之貉嘛。”

    不一时夜无仇便回来了,外面的风将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虽然石块已经将穿谷风抵御多半,但仍有流动的空气将营帐刮得哗哗作响。

    门一被掀开,寒意狂涌侵略着帐篷内的热量。

    “咋样?她们怎么说?”

    “能怎么说?灵畅除了低头无言,和羞窘中蹦出两句‘谢谢’以外,她的性格实在难以让她有活泼开朗幽默的应答。”

    “云小婵呢?”

    “这妮子倒是颇善言谈,和谁都聊得来。但她给我的感觉并不是很舒服,总感觉她的性格有缺陷,对人对事主观臆断,却又倔强至极。这和执着还有着差别。”夜无仇蹙眉歪脑,一副琢磨事情的样子:“霍杰,这么说虽逆耳,然有些东西当局者是很难看清的。当然,这只是我的一时之感,你留个神就好别太当真。”

    “何出此言?”霍杰怔怔问道。

    “闲侃罢了,不足为谈。再说我的个人感觉,也不就等于事实,你就听听就好。”

    霍杰默默暗忖:空穴不来风,难道他们之间存在罅隙?可他俩接触也不是很多,没道理啊。

    另一边,女眷的营帐中,霍灵畅酝酿了许久,终于对云小婵说道:“云妹妹,你刚才对夜公子的语气为什么有些不客气啊?”

    云小婵柳眉一挑道:“我心已属霍杰,又怎能对其他男子客气?”

    “这……”霍灵畅一时语塞,她真得计较不出二者之间存在什么必然的联系。

    外面的雨声掩盖了一切,充耳的便是哗哗雨水滴落急促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鼓点,气势磅礴,訇沓跌宕,让人心驰神往。

    夜无仇与霍杰正打坐修炼,运转周天,忽然夜无仇迟疑地睁开眼睛,朝外面扫了扫。

    他恍惚听闻呼哨之声杳杳冥冥地传来,他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霍杰,只当自己幻听,摇了摇头,便重新阖目。

    又过片刻,夜无仇刷地一下站起来,惊恐地看向阻碍视线的毡布。

    “怎么了,无仇?”霍杰惊醒问道。

    “你听到了吗。”夜无仇惊恐地看着前方,脖子不自然的转了转。

    受到夜无仇的提醒,霍杰屏息凝神悉心静听,就在那一刻,霍杰也是勃然色变。

    二人相视,皆是惊得张口结舌,那声音在雨声风声的掩盖下才不那么凸显,但刻意去听却也是不难发现的。

    “战……战争?”霍杰结巴道。能造出如此声势的,除了两个军团大规模交战,实在难有其他解释。

    夜无仇揉了揉脸庞,抛下一句“应该是”,便大步跑出营帐,也不顾雨水滂沱,径直向声音的来源方向眺望。

    他的银发被雨水打湿,结成绺状,面庞一瞬间也是湿如初浴。但他却顾不得这些,他登上一块较高的石块上,目不转睛地眺望。

    那里,水帘为珠,烟岚为幕,为一场功成万骨枯的鏖战披上了一层神秘却勾人心魄的薄纱。

    夜无仇的心登时躁动的厉害。

第66章 亡灵军现断天山 开阳国御冥界敌

    霍杰随后而至,他目色凝重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地怎会有如此大规模的征战?”

    雨水淋得夜无仇睁不开眼睛,他收着下巴将脸上的水勉强抹掉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远处隐约的厮杀声,拉着霍杰往回走道:“我们先回营帐再做计较。”

    回到营帐里,二人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贴身衣物,披戴斗笠蓑衣,扬鞭策马向战场疾驰而去。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连同帐篷里的人也被他们敷衍过去,他们可不想一个焉知是福是祸的事件带给他人灾难。

    “驾!”二人顺风而行,借助风力倒省去不少力气,越是靠近战场越是心中暗惊,隔着尚还极远的距离,各种炼狱般混杂着的声音便清晰可闻。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事,远远望去只见一抹殷红的血雾蒙蒙笼罩在那边战场上方,煞是可怖。

    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气氛,夜无仇打了个寒战,郑重道:“这山中虽说不是是璇星腹地,然亦非边陲,纵然古天落与璇星再度交恶战事烽起,可于情于理都不会悄无声息地将大部队暗度至此深山。既然这种帝国拼腕的可能不大,则又有何故?”

    “藩国争胜也是说不定。毕竟山高皇帝远,御敕难被,藩属国暗自积蓄力量早已成了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帝国之所以无事,王权之所以高枕无忧,得益于璇星王朝的阴阳制衡之术使得非己的力量达到一个平衡点,整个帝国大体才会显示一派融洽的样子。”霍杰生涩地握着缰绳,侃侃道。

    “总觉此地之战绝非那么简单。哎呀,我们在此妄自猜测简直毫无意义,待再靠近些一切自然明了。”

    二人一抖缰绳,快马加鞭,将速度提升到一个可观的效果。石路不适合跑马,土路早已泥泞,马蹄哒哒扬带起的喷溅泥渍沾满了鞍前镫后,但二人无暇顾及,哪怕平时颇爱整洁的霍杰此刻也懒得搭理裤脚袍边的脏迹。

    大约一刻的路程,刚转过一个山棱水隈,夜无仇急匆匆一眼觑去,登时愕然与马上,他的舌头有些打结:“这……这……”他想说的后段话愣是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霍杰靠后一些,侧身下马,稍稍上前一步躲在一块凸起的巨石后探头,亦是目瞪口呆地不知如何是好。

    按说夜无仇自幼阅历不凡,霍杰摄经取卷涉猎良多,他们的心智与见识是远超同龄人的,可为何此刻如此失措?

    “亡灵?”夜无仇惊悚道。简单的两个字,却是包含着多少恐怖与不可思议,对于一个稍微了解大陆历史的人来讲,你可以不知道西方哪个骑士孤身闯进龙巢击杀恶龙解救公主,你可以不知道东方的哪个墨客吟咏出斐然于世的关于床前一地白月光的兴感诗篇,但你一定或多或少听说过“亡灵”二字,或多或少地知道这二字所代表更深层的含义以及富于联系的根系脉络的事情。

    种族的纷争,是任何时代都避免不了的问题。其间实质的利益纠葛,以及天性的龃龉不齐,抑或漫长岁月积累下的歧视与偏见,种种因素都将结局直接指向一个讳莫如深却又流于稗官野史的话题种族战争。

    内运周不息,外浑然一体。或许正因为世界的这种内部纷乱,才得以让整个世界外在看起来如此繁荣吧。

    霍杰隐约记得曾看过这样一句话:亡灵族,不服教化,脱离体制,为众神所摒,当为人类所唾弃。

    其中盛气凌人的意思不言而喻。在霍杰看来,亡灵之所以被定义为邪恶不赦,不过在于他们有着不同于人类的本性,信仰着不同于人类的信仰,他们听不懂人类教堂里的祷祝,也不理解所谓光明女神的布教。

    如此看来无数年前亡灵的战败以及被赶进暗无天日的冥界,以及主导人类思想的上位者所谓的崇高正义与种族自豪不免荒诞可笑。

    自大与自豪,中间隔着鸿沟。

    霍杰对人类这种主观臆断的做法颇为反感,或许他性格中潜在反叛精神,抑或书读多了便什么都想得多,反正理性与感性都不支持人类至上的谬论。

    然种族之间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呢?先莫论年久事远,若亲身经历又能说得出谁对谁错?只不过哪个人都没有能力去否定一个族类,一个族类更没有权利去否定另外一个。存在即合理,存在即不合理,思彼量己,何必做绝?

    当下,夜无仇与霍杰深深吸了口凉气,这个给人类史上造成巨大灾难的智慧种族在史书上早已断片很多年,如今蓦地里见其出现,让人怎么不惊?

    二人缓过心神,但心中的震撼丝毫没有因之而褪,他们并肩望去,只见杀气腾腾,似怒烧赤焰,吼声阵阵,若气吞牛斗。一个个骷髅手执骨刀骨枪翻腾跳动,其内的灵魂之火散发着灵性与妖魅。与之对垒的则是人类军队,清一色钢盔钢甲,英姿飒爽装备精良,眼见便知乃生力。盔甲属于开阳国制式,开阳国乃璇星南部巨擘般的藩国。

    大雨瓢泼,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夜无仇戴着斗笠可以遮雨不存在这类问题,但隔着斗笠仍旧可以感到雨水沉重的冲击。

    夜无仇微微扬起头,心中叹了口气,这鬼天气当真差到了极点啊。

    眼见那人类军团衣甲尽湿沉重至极,而亡灵却无这些顾虑,亡灵周身仿佛具有透明的薄膜保护,雨水只要打在其上只会顺势滑落,丝毫不会影响他们的灵魂之火。显然此时的交战天公却是不作美。

    他暗自为开阳**士担忧,粗略观去,虽然此时战况颇为胶着,可胜利的天平正缓缓向亡灵倾斜,数以万计的亡灵骸骨好似白波雪浪,在哗哗大雨中翻腾着蒙蒙斗气。

    最引人瞩目的还属将领间的对决,属于强者的战斗注定是瑞彩千条流光溢彩的,毕竟达到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境界的实乃世之罕见。

    只见战场中心有偌大圆形真空地带,真空地带内有人相斗,开阳国将领金盔金甲,大红披风,横刀而立,神威赫赫。亡灵头领一身乌紫长跑,宽大的连袍帽遮下深邃的影翳,让他的真实面目埋藏在虚无中。

    夜无仇与霍杰二人偷窥时,二人已交战数回合,此时由最初的试探性攻击已转变成心底有数的全力施为,可尽管这样,二人依旧无法使对方屈从在自己的霜刃下。

    开阳国将领与亡灵头领皆身负使命,可又对对方无可奈何,一时间陷入鏖战的局面。

    呛啷一声响,一道声波好似在空气中荡出肉眼可见的涟漪,电掣般向四面八方疾驰。

    “捂住耳朵!”夜无仇大叫时,手中的动作毫不含糊,推搡了霍杰一把忙欲堵住耳孔。可声音的传播速度毕竟高于人脑反应许多,何况二少年的实力尚低微,二人只觉脑海宛遭锤击,耳朵嗡鸣。

    嗣后,万般难受下,二人终于来得及将耳孔堵住。远处缠斗在一团的两位将领,刀掌相戗,威势弥天,单单是武器碰撞的巨响,便让两位少年陷入短暂失聪的境地。

    夜无仇与霍杰相视骇然,这份实力,可忧可怖。

    再骋目而去,数万士兵竟对这巨响丝毫不受影响,显然他们人人都身怀令此时的夜无仇与霍杰鞭长莫及的实力。

    “好家伙!好大的阵仗!”夜无仇嘀咕道。

第67章 山谷战人类惨败 开阳国将军逃生

    地面上积起了一条血河,骸骨与尸体堆积遍野,仿佛将地面铺上一层血腥袈裟。

    这场战争由最初的意气勃发演变成此刻的惨烈,已经经历的漫长的心里过程,这与战斗的时间无关。看着袍泽抛头颅洒热血,看着战友扑倒在自己脚下,对于这些精锐士兵来说这已经不仅仅是无数年前遥远的与己没有太大关系的淡漠恩怨,而彻彻底底转化成现世的仇恨。血性让他们双目赤红,战争的残酷将他们最后一点本能激发而出,不断催发他们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

    躲在远处的少年们暗暗咂舌,心中有意去给予人类一点帮助却无能为力,以他们现在的境界上去无异于飞蛾扑火,精卫填海。

    军队的征战已是亡灵渐臻上风,反观首脑间的对决蓦然间亦是高下立判,人类将领虚晃一着,亡灵步步相逼,倏然间人类身影化成光彩匹练,轻飘飘穿过亡灵的胸膛。

    氤氲迷幻的光似从破壳中乍泄,膨胀似的炸裂訇然大作。

    “嘶!”亡灵仰天长啸,他的胸膛炸出蓬蓬乌紫的雾气,随后便是一副委顿的模样,显然惨遭重创。

    人类将领傲然而立,棱角分明的脸庞看不出悲喜,不怒自威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眼前痛苦颓靡的亡灵,启口道:“看来阁下还是略逊一筹。亡灵蛰居冥界这么长时间,如今乍然现世有何企图。”

    亡灵的喉咙里滚动着浓痰似的叹息,帽檐下浮现两朵妖冶灵动的紫红花火,他努力掩饰自己的虚弱但却欲盖弥彰:“冥界大门的开启本是秘密,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人类不动声色道:“你认为你可以问出答案?”

    “呵呵,不说也无所谓。亡灵族的暗无天日的时代即将度过,我们积蓄了无数年的力量,历经的地狱般的磨砺,只为让我们的世世代代都可以看到这璀璨的阳光。”

    人类打断了他自怨自艾式的话:“哦?如此说来你们是要准备复出了?抢夺这片大陆?看来你们是又想宛如丧家犬般被赶入冥界了。”

    亡灵发出一连串凄厉的笑声:“暌别数千载,人类依旧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明明伪善却楞充君子,明明是强盗却自我装潢的冠冕堂皇。沧海桑田的进化都没有学会真诚,连自己的心都无法做到正视,哼,可笑可笑。”

    人类将领刀锋般的长眉微抖,手中大刀锋刃向外横立在胸喝道:“鼠辈窜于烂沼污渠间,今得见天日何以大放厥词!”

    “鼠辈……烂沼污渠……很好很好。”亡灵冷然笑道:“没错,皆是拜你们人类所赐。其实你们对我们的看法倒是这世上最无关紧要之事,可对我们付诸的行动却是让我们不能无动于衷。”

    “可待如何?你已身负重伤,纵是逃得一命,没些时日修养则不能痊愈。”

    “是吗。”亡灵默然的身影突然说出两个字。

    一丝不妙萦在金甲将领的胸怀,心念电转八面玲珑地计较着前后自己的疏漏,可未待他计较出个结果,只听得亡灵嘿嘿阴森冷笑两声,左肋排山倒海般传来一股巨力。

    乌紫的光线若朵野菊花,花蕊处缠绕着正奋力挣扎的金甲将领,他周身龙吟虎啸金华吐纳,可乌紫的光线大有“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巍然不动”的气概,不愠不火,冲淡谦和。

    “你!”金甲将领挣脱无果,怒目而视。

    “咳咳,得罪了。你可以将此举看做卑鄙无耻的偷袭,但兵不厌诈不亦如是么?你我本无深仇大恨,只要你答应带领你的部下就此退去,我立刻便放开你。”亡灵伸出一节雪白的指骨,指向战场方向。

    顺着方向斜而去,只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为数不多的开阳**士浴血奋战可终究不敌,在残酷而又漫长的煎熬下,他们的心里防线终似溃坝,拜倒在死亡的恐惧与疲惫前,伤痕累累的身体里的力量亦告罄。他们守望相助便打边退,可就整体形势来看,他们无异于一群待宰的羔羊。

    “呵!身为军人岂畏死乎!尤其是汝等卑根劣种!”金甲将领破口大骂,尽管浑身动弹不得,但丝毫不能阻碍他张牙舞爪的架势。

    正于此时,将要开口的亡灵欲言又止,身形蓦地里略显僵硬。“疯子。”他抛下这两个字飞身后撤,疾乎若风,同时气贯双臂横护在胸前。

    “嘭!”一声惊天轰响拔地而起,威力十足的炸裂力量横冲直撞好似潮汐将亡灵首领直接吞没。

    余下的震荡席卷战场,莫论是开阳**士还是亡灵战士,皆若残柳败絮般东摇西荡。亡灵战士还好一些,开阳**士却是雪上加霜,当真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遭打头风。

    夜无仇与霍杰在远处看得惊奇,却只见一团黑影由小变大由远及近向这边飞来。

    “那是……那个将领!”霍杰惊道。

    夜无仇面如凝霜,登时心念电转,他瞟了眼硕大光团尚还未散的爆炸中心,又紧紧盯着那渐次放大的身影。

    “二位小兄弟!快走!”金甲将领面如金纸,唇漾血沫,衣甲残破,步履蹒跚,甚为狼狈。雨水哗哗在他的脸上流淌,额上的血污自鼻梁滑落至嘴角,他随手拂去,这个身怀磅礴斗气的高手此刻却落魄到无力阻挡雨水,当真令人心中感慨万千。

    少年们相互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睛里得到确定的答案后,夜无仇扶助金甲将领的手臂,助他上马。

    三个人,两匹马,绝尘而去。

    三人离去良久,战场上的光团才缓缓收敛,亡灵头领方才露面。只见他捂着胸口,调稳内息,才一口老血喷洒而出。亡灵的血液乃像雾气一般,呈紫黑色,随风散去。

    “真是莫名其妙的仇恨。”亡灵头领静默伫立。

    他冰冷的目光慢慢将全局笼罩在内搜寻着什么,仿佛得到了印证,这才向不远处亡灵传令官传达命令鸣金收兵。

    大片大片亡灵迈着整齐的步伐有条不紊地列队,亡灵头领再度以冷冰冰的眼神瞥向人类残余部队。

    庞大的,气势恢宏的万人雄师此刻只余下一小股怅望灰天不报希冀的伤残队伍,他们正愕然于亡灵的突然收兵,此刻却见到若死神镰刀般的眼神不免瑟瑟发抖。

    他们勉勉强强站立起来,齐声大吼,为自己壮胆,为战友送行,他们已经打算好了做最后的厮杀。每个人的心里都是苦涩的,万人雄师啊,到最后竟然全军覆没!

    亡灵头领抬起了手,轻轻摇了摇。亡灵军团再度开拔,为数不多但都精神抖擞的他们闪烁着灵动的灵魂之火,迈着踏实的步子向山谷深处挺进。

    残余的人类惊呆了,亡灵竟然不可置信地放过了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此刻无暇顾及许多,死亡的恐惧和身体的伤势让他们内外交困,由最初的偶尔几个人呛啷一声扔掉武器跌倒在地,到最后宛如传染病一般尽皆坐在地上相互依靠大口喘息着。

    瓢泼大雨在他们脸上来去无阻,交加着眼泪一齐掉落。

    在回营地的路上,将军昏死过去,他实在太虚弱了,全身膂力尽数在刚才的战斗中消耗殆尽,外加伤势颇为严重,骑马颠簸劳顿,整个人一声不响地摊在马背上。要不是夜无仇机警一把将其拉住,他就会掉下马去。

    夜无仇见他没有来意识,索性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营地。一路上,他还冒着亡灵追来的心里负担,纵是现在狂风大作冰寒刺骨,他还是不自觉的直冒汗。

    来时顺风自然欢喜,可回去时便逆风而行费时费力。大概用了来时二倍的时间,终于抵达营地。

    原先预设的岗哨此时不知去向何处,原本夜无仇有一瞬间很气愤,但转念一想马背上驼着的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没了追究的心思。

    他们没有嗦直接抬着将军奔向女子营帐前,也不等到取得答应直接闯入。之所以会选择进入女子的营帐是因为队伍里女孩较少而且霍灵畅云小婵都是知根知底的亲人,对于事件的保密性来讲,龙蛇混杂显然不是好事。

第68章 薛可琪无果医治 昏罗帐无仇陡思

    帐篷内的女孩惊奇地看着闯入者,云小婵霍然起身半开玩笑道:“你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虽然现在是晚上。深更半夜私闯女孩闺房,该当何罪!”

    幸得夜寒湿气重,姑娘们尽着厚厚的睡衣,避免了尴尬。

    霍灵畅轻轻扯了下云小婵的纹凤睡袍袖,从一方红木桌后匆匆走过来,行而又止只能用她那一汪秋水楚楚急虑地看着夜无仇与她哥哥的动作。

    她看见了被抬进来昏阙的衣甲破败的将军,她的下意识感到了事情的严肃。

    云小婵跳了过来,搭把手,帮助二人将伤者仰面放平在一张毯子上。她用手指探了探伤者的鼻息,转过头叫到:“薛姐,薛姐,过来一下,这里有伤员。”

    所谓薛姐,原名薛可琪,乃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妇人,略通医术,所以得以被聘请至此,在以往的行镖途中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薛可琪相貌颇为姣好,身材火辣,美艳非常。她听到云小婵的声音,在一个箱子里翻找着什么,随后便疾步来到伤员身边。

    只见她将手掌轻轻按压在将军的胸膛,瞑目凝神,一股肉眼不可察的波纹缓缓探到将军的的体内。夜无仇知道她这是在察探将军的伤势,所谓医治,乃对症下药,夜无仇身上丹药不少,但病急乱投医下药不对症,可能非但取不到良好的效果反而会将状况推向更糟。所以,让这些让给真正懂的人来做是明智的。

    “怎么样?”霍杰忍不住问道。

    薛可琪眉目紧锁,汗珠涔涔流淌而下,好像在经受高强度运动。不久,她的手颤抖的愈发剧烈,最后竟不受控制般蓦然抬起。

    薛可琪惊慌失色地睁开眼睛,结结巴巴道:“这……人是什么人?”

    “他身份尊贵,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他的来历。”夜无仇含糊其辞搪塞着,接着问道:“检察地怎么样?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薛可琪心有余悸地擦了擦汗道:“我从未见过如此这般强的人,体内一派萧条景象却偏偏具有强大的自我防护,他的潜意识不允许的我检探,我是施尽所为亦是无能为力,到最后竟差点被他的自我防护机制所伤!”

    夜无仇丝毫不感意外,相信所有见过这昏迷的将军曾在不久前所展现的惊世骇俗的实力的人都会对这个人到底到达了一个怎样的层次了然于胸。

    “萧条?”夜无仇准确地抓住这样的字眼:“能否具体些?”薛可琪沉默片刻,言简意赅道了四个字:“残衣败絮。”夜无仇心事重重看了眼开阳国将领紧闭的眼角,问道:“能医治么?”

    其实话一脱口,夜无仇已经知道了答案。

    “夜小兄弟,你也是修炼之人,相你也明白屈屈一个潜意识的自我防护都远飞我辈可比拟意味着什么,他的层次我鞭长莫及。”

    “如何是好?”霍杰问道。夜无仇斟酌片刻道:“让他自生自灭吧,我们也是无能为力。他实力高强轻易死不了。”霍杰又道:“可是……你不觉得我们是临危受命么?”

    夜无仇道:“我这儿倒是有几味治伤良药,但针对性比较强,难免和他的症状有出入。我倒不是敝帚自珍,只是吃出毛病得不偿失。薛姐,我这儿有几味丹药,你看一看是否管事。”这样说着,他取出几个碧绿晶瓷瓶,自其中各自取一粒丹药,递予薛可琪。

    薛可琪逐一捏在鼻前轻嗅,脸上流露出云山雾罩的神情,她还不信邪般拿出一根纤细银针刺破丹药表皮,静默稽考,却无果而终。她艳丽的眉眼充满不可置信,开口道:“我自幼学医,却从未见过这等莫名其妙的丹药,其中的成分彼此交错杂糅实在有些天方夜谭。很难想象这样的丹药会有什么积极的药力。”

    夜无仇不屑薛可琪的见识鄙陋的同时不免得意,心道:“此皆是我天玄剑派内门秘方,要是区区小医师都可以辨别,我天玄又怎能稳据大陆顶端领袖群伦千年之久?”

    没有确切的言论证明丹药对症,夜无仇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他对霍杰说道:“让他休息吧,待他苏醒再与商议也不迟。”

    女子营帐本就不大,此时多出三个男子就略显拥挤。队伍中包括云小婵、霍灵畅、薛可琪在内共有五个女子,另外两个一个是李家镖局的一个是白虎镖局的。

    夜无仇叮嘱五个女士莫要走漏消息,哪怕是亲近的人也不行。他之所以强调一番无外乎是怕这一支队伍中三教九流人多眼杂,无法付之过多信任。

    长夜漫漫,暴雨不息。

    看着熟睡的灵畅的侧脸,那灵动柔和的曲线,那长长的睫毛,那偶然呓语好似锦鲤嘴微张的丹唇,无一不撩拨着夜无仇的心弦。此刻,夜无仇的心中静水流深,沧笙踏歌,静谧中隐约泛着丝丝甜意。

    “无仇,你要是倦了就去睡一会,我来看着他。”霍杰道。

    “没事,我不困。人即是咱们带回来的就要有始有终。再说人家也不是普通人,值得我们照看。”夜无仇将目光转移到尚处于昏迷之中的开阳国将军身上。

    帮上了能帮的忙之后,姑娘们都已入睡,只剩下二位少年坐在点着昏幽幽的烛灯的红木桌前,低声细语。红烛昏罗帐,夜梦旧时光,影入浓时,憧憧轻轻晃。此间意趣高雅,令人沉醉。

    “霍杰,你能感觉到自从得到元枢星鉴后有何变化么?”夜无仇问道。霍杰没有立刻回答,只见他的眸子里划过一道金色的流光,因为周遭光线暗淡,所以他的眸子格外引人注目。随后,一个流光溢彩的圆盘型印记自霍杰阙庭中央绽放光彩,细一看乃星轮运转,玄玄神奇。

    此乃霍杰的斗师印。夜无仇紧紧盯着他接下来的变化,只见一道赤金光柱悄然降临,仿佛孕育般元枢星鉴自下而上缓缓凝实。

    霍杰认真盯着元枢星鉴道:“我也说不清楚。这种变化很微妙,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但确确实实能感觉到存在。我获得神的时候,怎么说呢,就像是脑海中强塞了一本无法观阅古朴典籍,得到元枢星鉴之后,隐约感觉到元枢星鉴就是钥匙,就是一切的起点。但至于如何去发掘我身上之潜在,还有待摸索。”

    “哦。诶?你说元枢星鉴为什么会在云庄主手中,或者由他手交给你。按照常理应该直接由星主,哦不,是上代星主交给你的啊?”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可能其中有什么故事吧。”

    “或许吧。”夜无仇点点头接着道:“来吧,这暴雨要是不停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赶路趱程,趁这时间赶紧运功了解自身的力量,逮到危急时你我并肩作战。”

    霍杰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他盘膝而坐,瞑目凝神,运起功来。

    夜无仇瞅着开阳国将军的脸,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脸,方口大耳,鼻翼宽阔,生得正直憨厚。若不是先前见过他与亡灵的大战,他这张脸真像是隔壁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夜无仇为自己的联想暗觉好笑,却转念之间,心如陡坠冰窖。何故?只因他想到“亡灵”二字,便想到亡灵在这山谷之中。如此庞大的亡灵部队不可能原地不动,而山谷中,至少他骑马跑过的这段路程里并无岔口,也就是说亡灵部队如若向这边行进,他们的营地是必经之地,到那时这趟两家镖局几十口人岂有辜幸之理?

    但按照时间算来,亡灵定是向山谷深处去了,不然岂能到现在都无事?

    越想越心惊,他这段时间将心思放在开阳国将领身上,竟忘了这样重大的事!

    他懊悔不已却又深感庆幸,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缓缓吐出一口气。

第69章 开阳国名引北斗 摇光国终究谁属

    夜无仇将门掀开一道缝向外瞅去,天边微微擦亮,雨势小上几分,其他一如既往的岑寂。在往四下里扫了几眼,没有发现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这才转身回到红木桌前坐下。

    身上浓重的湿气使他十分不舒服,在疾风骤雨中穿行,哪怕是有蓑衣斗笠的庇护,但依旧不可能滴水不濡。霍杰身上虽然也是这样的情况,但他全神贯注运功至此时,体表发热,早已把衣服的水分烘的七七八八。

    揪扯衣物试图宽松些的夜无仇正伤神间,蓦地听见一声**。他登时面露喜色转过头,开阳国将军已经醒转过来。

    “这是……”将军一睁眼看见夜无仇先是一怔随即想起了什么,扶着脑袋向周遭转了转问道。

    “我们将你带回到我们的营地里。”夜无仇这样说着,便叫醒修炼中的霍杰。

    “出山谷了?”将军慢吞吞试图做起来,可他身上的伤一阵牵扯着实挑战着他对疼痛的忍耐力,他的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夜无仇连忙双手拖住他的后背将其缓缓再度恢复平躺的姿势。

    将军是随口一问无心之举,可夜无仇却受惊不小,这个问题好巧不巧堪堪问到夜无仇的心虚处。犹豫一下,夜无仇道:“在山谷口,没有出山谷。”

    “啊。啊?没出山谷!”将军登时惊惧而起,伤口的拉扯顿时让他的脸色有些狰狞,“妈的,肋骨断了。”将军咒骂道。

    “将军不必担心,虽说是我一时疏忽可此时已无虞,一整夜即将过去亡灵要是向这个方向而来他们早就来了。”夜无仇语气充满歉意。

    将军瞪着夜无仇有一会,紫猪肝般的脸色渐渐恢复过来,多年来久居上位积攒的威势也收敛,夜无仇不禁松了口气。

    “咳咳。”霍杰在一旁也听出个所以然,他们的疏忽确实是在玩火,幸得运气所至不然尸骨无存,也不怪人家将军脸色不好。

    “二位小兄弟,我慕容沉疴幸得识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慕容将军客气了。”

    “当时你们在那里干什么。”慕容沉疴半眯着眼睛,疼痛把他折磨的够呛。

    夜无仇将事情的原委推述一遍,当他讲清楚他们的队伍只是来自露水镇的两家小镖局的结合体,慕容沉疴明显松了口气。

    “慕容将军,眼下首要任务是将伤势治愈,先不要想太多,先看看我们有什么能帮上您的。”霍杰插嘴道。

    慕容沉疴沉吟不语,半晌之后,他叹了口气道:“经脉瘀塞,运气不通,体内更是若朽木之轴难堪大用。外伤好愈可这内伤……”

    “如何?”

    慕容沉疴面色黯淡下来:“需要很长时间的疗养恢复。不过这都不算什么,能活命逃脱是不幸中的大幸。亡灵,怎么会出现了呢。”

    “原本只是从书卷上了解亡灵,没想到真的可以一睹真容!”

    “两位小友,此事事关重大,可否护我至开阳国都城,待我禀明吾王,以期定夺。”慕容沉疴眼中流露出恳求。

    “开阳国都城?那是哪?”夜无仇略显为难。

    “暹南就是开阳国的都城。啊,说暹南你们可能不是很了解,锦罗城你们总听说过吧?”

    “锦罗城?”夜无仇对这三个字很陌生,但一旁的霍杰则表示他对此很熟悉。“锦罗城,开阳国的第一大城市,城墙百雉,堞垛林立,占地极广,气势恢宏,我儿时去过一次那里,至今不能磨灭在当时它给我的震撼。但它与所谓暹南有何关联?”霍杰侃侃而谈,接着问道。

    “暹南就坐落在锦罗城旁边,相距不逾百里,从宏观角度看暹南不及锦罗城五分之一,但正因此从人员流通上避免了诸多可能性。拨重兵守险地,这是一项妥善的举措。再者,二者守望相

    助,互为犄角,分摊压力的同时大大提升防御力,不得不说是很高明的一着棋。”慕容沉疴解释道。

    “地图呢?”夜无仇取出地图刚欲摊开,却听到霍杰说道:“并非南辕北辙兄弟,我们只是顺道而为。”

    夜无仇看着慕容沉疴,撇嘴点了点头,道来两个字“可以”。

    “但是在这之前,以您当世高手的自觉,想想怎样能尽快恢复行动能力吧。”夜无仇道。

    慕容沉疴轻轻咳唾一口带血沫子的痰,费力的在纸写下数行大字,说道:“麻烦了,我需要这些药材,如何炼制我会口授你们。”

    夜无仇低头一看,尽是些寻常草药,心知慕容沉疴知道条件有限刻意降低要求,而他所说的口授无外乎将炼制方法巨细无遗地教于他们,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救下慕容沉疴所得回报的开始。

    接近晌午时分,雨势终于止息。天空放晴,云消雨霁,这场充斥着莫名其妙的绝不常见的暴风雨终于席卷而空,只余一地泥泞和摧残的树干拓印了它的痕迹。

    押镖队伍在这天公突如其来的震慑下略显惶惶不安,拔钉启卯,再度跋山涉水出发了。慕容沉疴藏在姑娘们的马车里,马车里的小药炉殷殷散发着药香,外面的人闻着虽觉奇怪,却也没多说什么。

    他们小心翼翼向山谷深处进发,原本前方发生这样的惨案应该绕路而行,可夜无仇心算之下,绕路将耗费诸多周折得不偿失,所以他瞒着众人毅然决然打算穿过山谷直线前行。

    “慕容将军,据我所知,开阳本是一颗星宿的名称吧。”霍杰对着炉火不停摇着扇子道。

    “是的,开阳乃北斗七星第六星的名称。”

    “可为什么用之命国呢?”霍杰不解道。

    “你知道北斗七星的名称顺次都是什么吗?”

    霍杰摆出一副愿详下文的表情。

    “北斗七星,枢,璇,玑,权,玉衡,开阳,摇光。你知道璇星帝国的其他藩属国的名称么?”

    “呃……不会是枢国,玑国,权国,玉衡国,摇光国吧。但是帝国名号乃用璇,没有哪一个藩国名号位列帝国之前,所以不存在枢国吧。”霍杰揣度道。

    “只说对了一半。”慕容沉疴神秘一笑道:“你们对帝国不是很熟吧,露水镇山遥水远对帝国内部的事不了解也很正常。帝国的历代帝王中有过一次贤达的禅让,此禅让曾让当时的大陆感到震惊,因为谁没有私心谁不想荫蔽子孙?可当时那位帝王正做出了如此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决定,举大礼以昭天下,禅位于现在的莫氏家族。原本的璇星并非叫璇星而是叫枢星,璇星乃莫氏家族该的国名。可能是感念那位皇帝的大义,莫氏家族甘当于排位第二吧。”

    说至此,慕容沉疴缓了口气接着道:“莫氏家族上任之后陆续将各个实力雄浑的藩属国赐名,而藩属国也以得到赐名为荣。只是北斗七星中前六个名称已用毕,只余下最后一个摇光至今没有赐下,可能是各藩属国再难找称心如意的了吧。”

    “原来如此。”

    这时,夜无仇忽然插嘴道:“天元世纪皇吉大帝曾一举扫清寰宇统一东方,后来为什么会衍生出这许多帝国?这些帝国的国君或是先辈跟皇吉大帝有什么关系?”

    慕容沉疴一怔,旋即苦笑道:“夜小友,历史就是世界的记忆,有些记忆犹新,有些却涂涂改改面目全非了无踪迹。这些远古的事当今恐怕没几个人会知道真相吧。”

第70章 清壁障人间冥界 侈谈故沉疴缘来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实属自然变更之事,可无奈一犬吠影百犬吠声,在已知的却从未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情中有多少是凭空捏造的,有多少添油加醋的,怕是谁也说不清楚。如果执着于某一真相求索至终,或郁郁无果,或天翻地覆,可无论哪一种结果都会显得事情本身太过苛刻,苛刻着以至于格格不入。

    “随和地看问题吧,待棱角被打磨时谁疼谁知道。”夜无仇突发奇想想到这些问题。说来奇怪,夜无仇有时真感觉自己体内充满了矛盾,摇晃不定好似钟摆,就连最宏观对待世界的看法都在瞬息万变。

    就在三人扯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忽然听得外面哗然,两位少年惊顾相视,外面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算算时间,车队慢吞吞行进也该到了昨夜的战场了。

    他俩慌忙走出马车外,车夫正目瞪口呆出着神,他们骋目望去,只见血流成河尸积如山,血腥味被山谷中流通的风外加一夜的暴雨带走,隐约只余下丝丝印象般血液的味道,但单单这视觉冲击感却是无与伦比的。

    战争的惨烈是这支队伍里绝大多数人无法想象的,他们的目光往小的说仅局限于市井间的小打小闹,往大的说官府剿匪山贼拦路杀人已经囊括了他们的整个神经。

    此时此刻,队伍中没有人流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惨烈的现状将他们性子里的懦弱充分激发,以至于完胜了那尝常常无往不利的好奇心!他们不敢去想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潜意识觉得应该尽快逃离这个人间炼狱,应该趋利避害远远躲开这不利于生存的地方。

    队伍里没人愿意多做停留,夜无仇也乐见其成。

    夜无仇跳下马车,逗留在匆匆行进且寂静异常的队伍后边,他四下张望,小心翼翼避免踩到尸体。

    就在一夜之前,这些尸体还是一个个鲜活的、灵动的生命,可现在却冰冷一动不动的地躺在泥泞的土地上。他们的表情神色各异,保留着生前厮杀至死的最后一抹情绪,在雨水的冲刷下愈发显得生动至极。生命无常,须臾蟪蛄,方生方死,幻如飞沫。

    在不胜唏嘘的同时,夜无仇对这些牺牲的战士心怀无限的尊敬,毕竟莫论他们生前为人如何,崇高的死亡都会赋予他们无限的壮烈与光荣。夜无仇轻轻拿起一枚闪着光亮的铜质纹章,那是代表着荣耀与勇气的开阳国的功勋章,他将其举过头顶,眼睛被纹章的小孔上透过的一束阳光刺眯。

    战场上武器乱码七糟,有黯淡无光的,有晕晕闪烁的,有的则依旧完好无损光彩不衰。夜无仇心道,不知有多少胆大包天的人来发死人的财。

    一路夜无仇沉默走来,穿过漫长的山谷就好像写下一首激怀壮烈的史诗。

    他回到了马车上,慕容沉疴痛苦地闭着眼睛面朝车壁,偶尔有光线自车窗缝隙打进,便可清晰看见他的眼角在亮晶晶的闪着光芒。

    夜无仇看向霍杰,霍杰还以一个沉重的眼神。夜无仇弯下腰轻轻拍拍慕容沉疴的肩膀,并将那枚沾血的勋章递了过去。

    慕容沉疴睁开眼定睛看着夜无仇带有安慰笑容的脸,颤抖的手将轻薄却沉重的勋章接过去,他的眼神一刹那流露出的东西,仿佛是往昔岁月的合集。

    “还有活着的人吗?”明明没有人比慕容沉疴更清楚答案,他还是问出了口,或许他在期许一个意料外的答案吧。

    夜无仇无言,只是不停用力握住慕容沉疴的手。此刻,夜无仇心中的那些许因承怒火的愤慨丝丝化解,就像拔出了一根刺,他对这个将军的崇敬和其他感觉终于不起冲突,只因为慕容沉疴是一个有情有义关爱士兵的将军,是一个肩负重担敢挑大梁的男人。

    “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为什么会和亡灵相遇?是恰巧还是事先得知?将这前前后后说出来或许心中的伤痛会减轻些。”夜无仇道。

    慕容沉疴沉默良久,随后长长吐了口气,仿佛要掀起心上压着的一块巨石。

    “我们与亡灵对垒完全处于巧合。我那日率军自此山谷驻扎,忽逢阴天下雨,山壁炸裂,一条连接赤红昏冥世界的宽敞通道显现出来。我正待好奇,紧接着一颗颗雪白的骷髅头骨缓缓出现。我呆滞片刻,待我将这异类与古书上记载的亡灵重合到一起,他们已如潮水般一涌而出。”慕容沉疴自顾自道。

    夜无仇见慕容沉疴描摹的过于细致,暗暗叹了口气,想必他是为了排遣胸中的愧疚与悲伤吧。

    “那通道是什么?”

    “据我猜测,那可能便是当初数十位远古大能联手封印的冥界通道。”

    “冥界通道?”夜无仇语调不可抑制上扬。

    “是,古书上说此冥界通道为单方向封印,也就是说对于我们来说封印的是门内侧,而对于亡灵族来讲封印的则是门外侧。”

    “亡灵打破了封印?”

    “距目前看来是这样。封印经年累月,早已松动,冥界与人间相接通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有些事就像男人与女人,相互吸引是谁也无法阻止的事情。就用霍杰来说吧,两情相悦磁石相吸,一跟那谁谁讲话就出言调笑心旌摇曳的真是羡煞旁人。”夜无仇拍着霍杰肩膀哈哈大笑。

    霍杰面皮一红,假装凶狠道:“你就仗着灵畅是我妹妹我不愿意波及到她。对了,还有蓝镖头的事,你想好解决办法了吗。”

    夜无仇原本想继续调笑下去,可一听见蓝镖头都搬出来了,正是戳到他心虚之处,当下不得不咽气回声,一本正经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慕容沉疴见二少年之间充满朝气的对话,眼底浮现一丝笑意,他说道:“少年嘛,就得风流点,等到我这时候,弄柳拈花手倦抬,说雨谈云口倦开,须发已斑白,风流顿改喽。”

    霍杰见慕容沉疴颇有兴致,便顺着说道:“慕容将军既然说到此,那我们一不做二不休,你给我们后辈讲讲你年轻时的故事吧。”

    “年轻的时候?也罢,行途寂寞,我便跟你们随便讲讲吧。我小的时候,慕容家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龟缩在开阳国北部的一座小城里本本分分经营维生。那年母亲生下我便身染重疾,同年恰赶上开阳征兵讨伐另一个嫌隙颇深藩属国,我父亲觉得此乃一步登天的良机便应召入伍,凭借一身不俗的武艺当上了将军旗下一名幕僚。可天不遂人愿,一场战事中父亲欲建功却反而弄巧成拙,连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了,所以我自呱呱落地起就没见过我父亲。祖父悲痛而逝,枝叶并不繁盛的慕容家更像霜打的茄子,而那时襁褓中满月大小的我仍待取名字。最后,老管家见慕容家实在难有个管事的人,时日拖延之下又焦心忡忡看着病危的母亲,便唤我叫慕容沉疴。沉疴嘛,就是病重的意思,当时老管家哪有心思去管名字起得吉利不吉利,人能活下来便是天大的吉利。后来,战争结束了,当时的开阳国将军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对于阵亡将士家属的存恤,他对我慕容家呵护扶植,我慕容家才渐渐人丁兴旺,我也因此走上了习武之途。”

    “慕容将军,我们对你的名字没有兴趣,我们想听听您年轻时候的分流账,好让我们后辈瞻仰学习呀。”夜无仇笑着努力将话题调侃地轻松活跃。

    “年轻人,这感情的事可不是听出来,看出来的。你不去经历体会哪能懂得其中的千般滋味云蒸霞蔚。”慕容沉疴谆谆教诲,但看得出他的心情愉悦起来。

第71章 茧丝紬绎深刻事 白虎镖局藏虎龙

    断天山脉延延漫漫,一望无际。当跋涉山河的秋风掠过山头撒欢式转了个圈稍作休整便兴致勃勃向下一个山头奔过去的时候,万物便有了衰败的迹象。

    沸腾了一夏的万里山河在飒瑟的秋风下打了个寒战,然后蓦然间记起岁月在流转,仿佛也只有这个时候,欢脱而又冗长燥热的日头才会忆起到了该收敛的季节。

    绿油油的宽大树叶尖端泛着黄晕,层层叠嶂般的树林在耀眼的绿色下抹上一抹绰约的黄,整个风格立即由张扬跋扈嬗变得活泼不乏沉静,热烈不缺深邃,莎莎律动,随风轻吟,纵目望去,连心情都变得韵味悠长起来。

    秋高气爽,一股清新的风能吹到心坎里,而艳阳却又如是融暖,打在皮肤上仿佛要渗透进体内。此时乃夏秋交接时最妙最容易触发心绪的时节。

    夜无仇一行人经过些许时日的脚程翻过了数座山峰,有则壁立千仞,有则栈道险峻,虽然地貌状况登高涉险,可毕竟人流穿行走此路皆格外留意,正因其险在表面,失脚坠落丧命的还算罕见。

    可天灾可免,**难避,肤浅地看来**比及天灾更有其必然性。剪道打劫的不是没有,但尽是些鱼虾之类,夜无仇阖众奋勇直前反倒把几帮劫匪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总之,这些日子也无风雨也无晴,就好比行至枯燥处恰逢一捻开胃佐料,有惊却无险,良多趣味。

    而对于夜无仇来说,这一路更是无闲暇之时。正所谓能者多劳,别看夜无仇境界不高,可绝技傍身,更何况胜在武器精良药品充足,所以在遭遇劫匪时在霍灵畅面前耍耍手段、显显威风更是成为他乐此不疲的事情。在他看来,此举无异于在**,所谓**并非得直截了当到面对面的语言沟通,而更多在于彼此相互的默契,这种默契是一种微妙的只有当事人才会读懂的语言,使得一方的心意可以得到倾心灌注。

    而处于懵懂青涩的感情中的少年郎,心中涌动着的纯情便是他兴高采烈的动力,他暗窥到霍灵畅白皙的面庞隐隐约约爬着红晕,他的心中喜悦之情早已手舞足蹈难以抑制,可还努力稳住成一副老成持重风轻云淡的模样。在外人看来还真像回事,至少不跌面儿。

    除此之外,夜无仇的心里更是有种怪异的感觉,这种怪异并非羚羊挂角,而是实打实的清晰可见,就好比一滴眼泪流入江河,淡而不化,虽然很抽象但却可以捉摸,乃至他在进行饮食起居等一些琐碎杂事依旧可感可闻。

    他甚至能辨别出这样感觉的来源。薛可琪的媚眼如丝总是饱含诱惑,不知是有意无意,她这样风韵万千的魅力好似矛头直指夜无仇,夜无仇总能在飙升的荷尔蒙中体会到一丝不安。

    对于血气方刚的夜无仇来说,这无异于形成了每时每刻的折磨,臆想的魔力是难以战胜的,天性的冲动是不可违逆的。

    这种略带着淫秽的内容跌进夜无仇的脑海就好比一团棉花揉进了碎玻璃,再面对霍灵畅那纯洁无暇净如春水的双眸时,多少扰乱了纯真的心潮。而时常上演的一幕娇弱娴静的霍灵畅一身白衣端庄坐在车辕上,夜无仇龙势虎形起舞练剑,彼此钟意,温馨富足的局势也因此暗流涌动。

    这种诗意的栖居为薛可琪所破坏,夜无仇多少有些懊沮丧,但却并无多少懊恼。**与精神之间的差别,往往隔着道德与人格,可此二者恰恰皆为天性,自然所赋,如何取舍?更何况二者彼此参杂皆无法纯粹。这是夜无仇一路上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有时他也苦笑,人生说到底就是一本小说,充满着对立与矛盾,充斥着哲思。不是天生便愿意如此细致思考,只是现实所迫,总得探究出个所以然以找到属于自己的独特精神与行为。

    这日晌午,众人起灶烧饭各有分工,一青年镖师素与另外一个不和,此时更因分工问题掰嘴,最后寻衅滋事差点演变成刀剑相向的械斗。

    夜无仇急忙上前制止,可青年镖师怒气正盛难免对夜无仇口出不逊:“老子看你年轻不跟你一般见识,要不哪有你这黄口小儿的事。实话告诉你,这一路以来老子早就看不惯你。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能带领整支队伍!”

    夜无仇一听也是怒火中烧,刚欲开口反击却只见薛可琪冲出来厉声喝骂:“你算什么东西也陪质问无仇小兄弟!无仇小兄弟本领高强,一路尽心尽力排忧解难,他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你为队伍做出多少贡献也陪在此大放阙词!”

    薛可琪好似泼妇骂街般愣是骂得那青年镖师哑口无言,就连好些抱定青年镖师立场的人也是心中好生惭愧,毕竟人家说得有理有据,是自己不服人家岁数小却领导自己。

    他们灰溜溜地各干各的去了,夜无仇惊异地看着薛可琪骂街的奇效,也消了心中的火气,他对青年镖师轻轻道:“如果不服,恭候挑战。”

    其实,夜无仇对于领导整只队伍也是比较打怵的,嫌麻烦倒是其次,最主要还是担心遇事决策失误会影响波及整队的人,但现如今青年镖师的挑衅倒激起他的性子,让他打消了所有顾虑。

    “你……”青年镖师语塞,他不是没见过夜无仇的实力,境界比他强的同时,手段也比他高明不少,如果公平对垒他将被完爆。所以,他还是理智收回目光,临扭头而去之际他对薛可琪凶狠吐出两个字“**!”

    “你!”薛可琪登时面红耳赤。夜无仇对她过去的事并不清楚,但多少也听说一些。命运多舛,青楼为生,比及从良,已是错过了最佳芳华。

    即以为耻,最不忿的便是被揭短,此刻薛可琪满眼通红,手臂颤抖的厉害。

    “我要杀了你!”薛可琪刷的一声拔出剑,气势汹汹朝青年镖师后心刺去。看其架势竟似要一击毙命!

    这边的变故再度吸引众人的目光,见此性命攸关之刻未免惊呼出声。

    “薛姐不要!”云小婵霍灵畅异口同声叫道。夜无仇在这一瞬间心念电转,无数念头宛若慧锋划过。死人,在这个年代太正常不过了,若放任薛可琪将其杀死,倒是以儆效尤,可后续麻烦是否她能扛得起的?再者,行镖路途尚还遥远,未建功便发生内讧致死总归是触霉头的事情。更何况此白虎镖局内部的事,旁边还有李家镖局的人在看着呐。

    但这样略微一迟疑,便错失出手的时机。长剑的利刃终将刺破青年镖师的心脏,青年镖师终归倒地不起。

    可就在夜无仇心中叹息准备处理接下来的烂摊子时,就在众人皆以为青年镖师必死无疑之时,青年镖师扭头间眼神已经由慌乱转变成狠历,黑雾上涌,背部若暗鳞密布光泽可鉴,长剑直挺挺戳在其上只听闻呛啷一声响,长剑竟然不堪重负折成两段,而在青年镖师背部鳞片上连一道划痕都未能留下。

    “这是什么功夫!”周遭人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要知道,薛可琪年岁稍长,从良后又觅得良技自然身手了得,可这样竟然未能给青年镖师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与他相处时日颇为久远的人可从未见过他曾几何时拥有这等上乘邪门的功夫!

    薛可琪见此出乎意料的状况也是一怔,而这一愣神的功夫青年镖师已毫不手软一拳袭来!

    拳风劲劲,非同小可!

第72章 (二)

    “当心!”夜无仇动若脱兔,一把扯过薛可琪,薛可琪整个身形一个踉跄,向后移动的同时,夜无仇黑袍凛冽,修长的身影一步跨出挡在她的前面。

    夜无仇不假思索,抬手一拳,黝黑带着光泽的的手掌虎虎生威。两拳相触,只听得嘭的一声响,夜无仇应声退步,蹲成马步,往后踏的靴子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沟壑,反观青年镖师,竟然纹丝不动,虽然攻势被遏制,可明显是稳踞上风。一击之下,高下立判,夜无仇甩了甩隐隐作疼的拳头,眼睛眯成一道危险的弧度,他说道:“阁下不简单啊,这等上乘功夫,岂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村野匹夫所能拥有?你身上那鳞甲能增强力量亦能防御吧。”

    夜无仇所出此言无外乎在于试探,天下之大,机遇好似过江之鲫,一个僻野小村走出大能在这个充满奇迹的时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青年镖师脸上阴云密布,听到夜无仇的话,神情并未有丝毫变化,他森然道:“小子,你这是找死。她逼我露出底牌功夫,岂能轻易饶她,你若执意帮她,小心遭受池鱼之殃!”

    他这话说得实在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夜无仇当下只能收起心下的怀疑,拉开架势,准备和眼前之人来上一场硬碰硬的战斗。

    “小子,你确定要跟我一战?我承认你有点能耐,但在我眼里却着实有点不够看。”

    夜无仇没想到本就在盛怒状态的青年镖师会用缓和的语气劝他退缩,他一愣。而青年镖师显然把这一愣当成动摇,更何况二人实力高下先前夜无仇也是领教了的。

    青年镖师追着说道:“小子,我们的争端完全是可以避免的,你就不要找这个不自在。”

    “嗦!”夜无仇总感觉青年镖师的转变有说不出的奇怪。难道真的是想避免和自己一战?夜无仇又忽然对自己的敏锐思维有所意识,在这等虽说不上危急但也不算舒缓的时候,还能察觉到这些细节,夜无仇对自己的脑回路充满了兴趣。

    青年镖师看不见夜无仇所想,他能力有限只听到了夜无仇说出来的两个字,他脸色一变道:“你既然执迷不悟,休怪我无情了。”

    夜无仇冷笑不已:“情?你我素不相识,以前没有什么交集,今后也没有,何来情字。放马过来,岂会惧你?”

    话音尚未落地,青年镖师一个冲拳迎面击来,夜无仇话末余音戛然而止,他连忙飞身后撤,一个侧身堪堪闪过,拳风将他的胸前衣服撕裂成片。

    夜无仇气惯双臂,陡然发力,天玄绝手第一境界摧坚霸钢手将他的手掌镀上钢铁般的色泽与质地。一掌隔开青年镖师的手臂,夜无仇半蹲扭腰,以极快的速度蓄力完毕,他左拳如流星,荡起金色光芒,击向青年镖师的膻中,膻中乃气会之地,是两相肉搏必须警惕的地方,如果被击中,轻则气散功退,重则有性命之虞。

    原本夜无仇信心满满青年镖师定然收手防护,可孰知青年镖师脸上划过一丝不屑的神情,竟视若无睹般不守反攻,树指成剑,刁钻地向夜无仇脖颈间天突穴点来。

    联想到青年镖师鳞甲的诡异,夜无仇不敢托大,不得不分散进击势头分出精力去躲避。如此一来,拳力大大不如之前,甚至有些轻飘飘。

    青年镖师身上仅存的布片在这一拳造成的动荡下彻底脱落,整个上身好似鲛人一般生着光洁晶莹的暗紫偏黑色的鳞片。

    这一拳不偏不倚实实在在击打在膻中,可再看其效果却有些莫名心悸。青年镖师好像除了身上少了几片有碍观容的褴褛衣衫之外,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难道是拳劲太轻?夜无仇自问如果完美复制刚才的他那一拳到自己的膻中,自己绝对已经吃不消了。

    青年镖师**的鳞甲密布的上身,鳞甲的出现让他的身形暴涨一圈不止,肌肉隆起,线条硬朗。就审美角度而言,圆滑的胸肌,整齐对列的八块腹肌,强健的背阔肌使整个身形呈倒三角形状,这等身材令人赏心悦目暗暗咋舌。

    夜无仇不禁有些艳羡,他知道自己身材干瘪,虽然有棱有角却肌肉分明,可终究少了些人家的美观。

    他暗下决心,日后练功之余多少塑塑型。

    二人一触即离,稍顿片刻,接着又如火如荼战做一团。青年镖师施展这门功夫之后的境界大抵在斗婴之右,其间多少次霍杰云小婵欲来相助,却被夜无仇推却,他想以战此立威,再说他心里多少期望从眼前之人身上捞到什么有趣的信息。

    在青年镖师看来,拿下这场争斗应该说毫不费力,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任他用尽全力,夜无仇依旧似海浪上的一叶帆,颠簸却不覆灭。如此势均力敌的状态持续越长时间,青年镖师就越心浮气躁,他施展这功夫消耗庞大,如果不能以雷霆之势击败对方,那么最后落败的定是自己。

    如此一琢磨,他心下顿若火烧火燎,但却依旧无可奈何。他咬咬牙,一拳打出,借着夜无仇格挡的反震力跳出战圈,他一身的鳞片缓缓消失,露出肌肤的颜色。

    青年镖师大口大口喘着气,紧紧盯着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的夜无仇,良久,终于说道:“我认输!”

    四周哗然,任谁都察觉得出青年镖师身披鳞甲的实力已经突破斗婴,可哪怕是这样依旧拿夜无仇无可奈何!他们知道夜无仇有些能耐,可没想到竟然如斯连斗婴都可以战胜。

    夜无仇冷冰冰地看了眼因认输而自感屈辱的青年镖师,他拖着因消耗巨大而有些虚浮的脚步,转身走向马车。

    就在他准备进入马车车厢时停住步伐,转头向众人说道:“尽快吃完饭,一刻之后出发。”

    夜无仇给众人的震撼使得反对他的声音消弭了许多,众人又各忙各的,开灶盛饭。

    “呵!连一个小朋友都打不过还有何嚣张的。”

    夜无仇进入车厢后,先前跟青年镖师争吵的另一个镖师凑了过来冷嘲热讽道。

    “你!”

    “你什么你!就这点实力也好意思跟我叫板,你也配!你妈就生得你这么没自知之明的儿子?”

    “有本事你去挑战他看看!别在这儿大放阙词!”青年镖师暴怒道,原本认输就心中百般不顺,此时还有人煽风点火,让他如何不气。

    “这个嘛,以后有的是时间,不过眼下的事是我为什么总感觉你这鳞甲有点熟悉呢?”

    “嗯?”青年镖师脸上涌现一股愕然的神情,旋即不详的氛围笼罩在他的心头,他清楚自己所行的目的为何,更清楚潜在的对手是如狼似虎!他仔细打量眼前之人,将那种带着些许戏谑的笑意尽收眼底,他的心顿时有如坠入深渊一般。

    对面之人哈哈大笑拍了拍青年镖师的肩膀,他凑到青年镖师的耳边低声道:“不用紧张,为主子办事,就要有觉悟。生与死不就那么一回事吗,不要太在意。”

    青年镖师的脸色几经变幻,最后阴恻恻道:“你欺负我们没人?”

    对面那人削瘦的脸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而去。

    当头日头微偏的时候,众人饭毕,继续前进。慕容沉疴询问了刚刚发生的事,听闻鳞甲时沉吟片刻道:“据你们所说的鳞甲我好像知道,几个大宗族门派有这类功夫的修炼者。这类直接改变身体的体术比较罕见,无籍无名之辈身怀这等功夫的实属少有。”

    “嗯?大宗族大门派?是有多大?”这一席话有些契合夜无仇心中所猜测,他连忙追问。

    “实力雄劲,具有斗皇强者。比如开阳国白夜岭的南华宗等。”

    渐渐的,夜无仇心中有了些计较。接着他又与霍杰等人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一直到天色擦黑。

第73章 心网中有千千结 青年镖师惨饮恨

    行至如今,断天山脉已行程近半,按照以往有经验的经常押镖运货走这趟线的镖师来看,抛去在桃醴山庄逗留的那段日子,这么长时间行进如此距离已经是十分可观的速度。据他们了解,这一带的土匪山贼可不是一般的多,此次押镖所遇劫匪已经算少的了,要是往常都得交些钱财半推半就也算各生欢喜安全过关,可在夜无仇的带领下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土匪的拦截频率大幅度减少而且质量亦有所下降。夜无仇同时也是手段老练,雷厉风行,一路冲将过来,堪称兵贵神速。

    队伍中异样的声音自中午时分的一战便安分了,可现在夜无仇的心情依旧兴奋不起来,不是因为自己身空体乏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不是因为他为车队前途担忧,而是他心中挂念着一个冰雪般的人儿,她的未归使他忧心忡忡。晨间匆匆一面,未免有感于心,那女子第一眼给他的震荡就是古井微澜使他回味至今,虽然相识的日子还是短暂,但在夜无仇内心深处,却是故人。

    夜无仇从来都不承认自己多情,他一向认为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寂寞良久的孤独产物,人哪那么容易动情,全是自己的无聊自我暗示罢了。可事实却总与他相悖,年少时代的许多观念都得到了经历长足的教训,曾信以为真的许多事都不过是唯美的幻觉。所谓的坏,并非不美好,正如此刻夜无仇心中荡漾着的幸福感与焦虑感,无论是霍灵畅还是蓝如玉,她们所给予的潺潺源泉,皆是真善美所化,皆是属于青涩单纯的少年情怀,皆是和花前月下、朝朝暮暮等明亮且富于诗意的词语息息相关。如此说来,又岂能用“坏”一字以蔽之?

    夜无仇总是期待与蓝如玉下一次的见面,为此他幻想了千千万万遍,每值有月亮的夜晚,他便总是被一股甜蜜的忧伤所笼罩。他或依着树望着靛蓝的夜色,他或坐在车辕看着迷离的湖泊,他自己本身也察觉到自己的状态充满对年轻人具有十足诱惑的情绪,因此难免多少存在些刻意,同时也就难免愈发浓烈。少年不是不识愁滋味,只是情绪敏感的有些荒唐,所犯愁的事情简单直接。但无论怎么说,夜无仇的心情是真实的握得住的,要不他饱受沧桑却依旧灵动的内心世界,为何会流动着静谧而安详的岁月长河?

    亦或有时,夜无仇心情低落,便将一切往事赋予悲伤的意味,每每回想,不禁泪目。每一个从少年时代经历过的人都会有深刻体会,那时的心情往往会因为不经意的细节而有所触动,会从一只秋日的虫、一片春天的叶看到洞天福地,会从苔藓上的韶光、烟雨下的屋檐看到沧海桑田,而这个触动则是和经历有直接关联。

    而霍灵畅这个温婉的女子,在夜无仇承受这些年轻生命的慨叹同时,她总是悄无声息的掀起帐篷一角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仿佛这样可以与他忧患同担似的。她秋水明净的双眸自白月光洒落下来落到夜无仇银色的长发上泛着颇具质感的毫光,亮晶晶的,一如少年时常挂在嘴边的玩味似的笑,此刻都梦幻的令人心悸。

    “夜公子……”霍灵畅时常欲叫他说些什么,可下一秒就必定慌乱丛生全然不知该如何说,因此本就轻柔的嗓音划道嘴边就是出神中的一句呢喃。

    是夜,夜无仇并未向以往那样临睡前去看会儿月亮,毕竟自己体虚困乏,一下午的运功虽然已恢复的差不多,但仍是留有一点尾巴。吞下一颗养气的丹药,夜无仇盘膝坐在马车中,屏息凝神双手于胸前结印,周身雾气弥漫,朦朦胧胧,黑袍时而无风自动。气游周身,脉络通达,夜无仇运功之时,忽觉灵犀一闪,金煜斗气登时光彩照人,波动明显剧烈起来!

    如果需要一段形象的文字来形容夜无仇此刻的状态,那么他现在就好比一个即将破壳的蛋,蛋壳表面裂纹密布,只需得最后一点时间便可脱壳而出,彼时,夜无仇将达到另一个境界斗婴!

    可就在这即将成功的时刻,夜无仇已经品尝到了晋级的喜悦的时候,马车外却突兀喧哗吵杂成一片。如此变故让夜无仇登时惊醒,微微一怔,旋即怒容满面噔噔噔疾步走出车厢。

    扰人清梦尚且怒火中烧,何况这等在晋级路口徘徊着的而被打断的呢,夜无仇刚欲发作,却只见人群全涌向一个地方。他缓缓吐了口气按耐下心中坏情绪,看着向这边跑来的霍杰。

    “无仇,死人了!”距离尚远,霍杰便向这边叫道。

    夜无仇愕然,一缓神,便挤进人群,来到事发地点。死者夜无仇很熟悉,正是正午与其发生争执的青年镖师!死者是被一击毙命,喉咙上的血痕纤细却清晰,夜无仇仔细观察了伤口,喉管刚刚被切断,分毫不差,精妙异常,显然凶手是武艺精湛的行家里手。

    原本因晋级被打扰的躁动的心此刻缓缓沉淀下来,夜无仇的眉头微微缠作一结。队伍里突如其来地死了人,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都不是一个好现象。发生这种事情不仅仅是给队伍里的人施加心里压力让众人人心惶惶,更重要的是如若真凶未被揪出,那么自己倒成了嫌疑人,这让他如何管理瞎揣度的众人?一想到自己可能背负睚眦必报手段毒辣的名声,和队伍里相互信任的消亡,夜无仇就顿觉头大。

    夜无仇此刻胡思乱想并未将丝毫注意力停留在死人该受到怜悯这件事上,他见过太多的死人,自幼年起他便知道生逢乱世,如果心中没有百雉城墙,那么连最后一点温柔都无法守护,从而也就根本没法生存在这世上。人命乃草芥,大风起时草芥摧折,司空见惯的事,实在难以逐个怜悯,能对全人类的命运整体报些同情就算天大的善良了,更何况在夜无仇看来这个死者颇为不肖死不足惜。

    夜无仇又扫了眼死者,他遗容有些狰狞,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大张似乎要喊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破发不出声音,便双手捂着喉咙摔倒在地。

    对于尸体这些方面的知识夜无仇知之甚少,所以他将薛可琪找了过来,让她看了看。

    对于夜无仇询问式的目光,薛可琪只是瞟了一眼便继续重复观察尸体的细节,她虽然目不转睛,但却轻声对夜无仇道:“眼下之急,无仇弟弟还是关心一下众人的看法吧,如果你想安全坚持到蓝镖头归来。”

    蓝如玉的事夜无仇对所有人都说了,只不过在叙述的时候避免麻烦,将失踪说成有急事需要她赶往外地。

    这个提醒正戳到夜无仇的心坎,青年镖师的死虽说没有证据直接证明就是自己杀的,但目前看来总归自己嫌疑最大,如果不当众声明,人心的妄自揣度只会酝酿变质变得更糟。

    “咳咳,我先声明,此人的死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此时此刻我自觉也是我自己的嫌疑最大,所以我得撇清和此事的关系,无论你们是否真的相信。”夜无仇扬起手,转身面对众人不善的目光苦笑道。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不知道谁喊出这么一句。要是夜无仇往常时还可以耐下心来好言解释,可刚刚压抑下的怒气被这一句话直接撩得火冒三丈,性子上来,夜无仇冷哼一声道:“说不是就不是,我堂堂男儿岂打诳语!孰若不服,大可找证据证明此人乃我所杀!”

    慑于夜无仇的实力,众人一片寂静,起性的夜无仇深知自己所发的火对自己大不利,可又暗道:凤凰落到鸡群里也会被攻击的一无是处,运输货物大可再召集人马,何必为这一群乌合之众徒废口舌!

    如此想着,他袍袖一甩,侧身挤出人群,便向自己的马车走过去。见夜无仇反回,霍杰云小婵等人也是纷纷反回。

    “无仇,打算怎样处理这尸体?”霍杰问道。

    夜无仇余怒未消,声音稍显冰冷道:“一个死人没什么用,买了吧。”

    “可是他身上如果有些许线索呢?”

    “你认为那样一个堪称专业的高手会留下什么暴露身份的信息?”

    霍杰仔细寻思一下自觉也是。

    “薛姐是学医的,对于尸体定会有一番研究待她检察完回来我们仔细问问便可。哦,对了,今日正午死者和谁争吵来着?”

    沉默片刻,夜无仇突然来了这一句。

    “不是和你么?”

    夜无仇哑然失笑道:“不是,前一个那个削瘦的镖师叫什么?”

    “啊,你说他呀。他叫侯广。”

第74章 絜而试投石问路 敏而思明察秋毫

    “侯广么。”夜无仇沉吟片刻,蓦然站起身向外走去。是骡子是马,牵出去溜溜就知道了。他暗暗想着,在车厢门口木阶上停住脚步。“霍杰,帮忙把慕容将军扶出来。”

    霍杰疑惑的与慕容沉疴对视一眼,虽说他们不明白夜无仇要做什么,但从他郑重的面容中可见一斑。经得慕容沉疴的允许,霍杰小心翼翼将其扶住,慢吞吞挪动脚步跟着夜无仇走出车厢。

    天色渐晚,月挂枝头。无关的人已经各自散去,与已经归西的青年镖师亲近的人皆愁云惨淡收拾他的遗物欲将其尸首入土为安。薛可琪刚好检验完毕,见夜无仇出来便欲上前搭话却被他抬起的手打断。

    “薛姐,尸检如何一会再说,我现在要做一件前途攸关的大事。”夜无仇如是对薛可琪道。

    大事?薛可琪眼睁睁看着夜无仇向营地边沿处的帐篷走去,她想不出此刻还有什么比尸检的事情更重要。

    夜无仇远远看见那营帐前篝火堆上围坐几个人有说有笑,其中一人尖嘴猴腮,颧骨凸出,干瘦奸诈相,此人便是侯广。

    原本这个小圈子兴高采烈探讨着什么,夜无仇走了过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话匣子立马合上,一个个眼光锐利在夜无仇脸上扫来扫去。

    气氛略显尴尬。

    夜无仇却浑然不在意,他目不斜视冷冷直盯侯广,其他人被自动忽略。

    开始的时候侯广仰着头戏谑地看着夜无仇年轻的脸,可渐渐的,侯广被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他不耐烦道:“有什么事么?”

    夜无仇冷哼一声:“量汝言也不足信!”话音未落,一拳突如其来直击侯广面门。

    侯广受惊不小,惊慌失措失声“呀”了一句,便手忙脚乱窜身而起。围坐在篝火旁的几人见夜无仇骤然出手,受惊之下顿作鸟兽散。

    侯广身如惊弦之余,却不忘反击,只见他双拳齐贯,结实落在夜无仇侵略如火的霸道拳劲上。可时间仓促,又是出乎意料,侯广所发出的力道实在有限,但饶算如此,不可忽视的力量仍旧侧推将夜无仇拳锋撼动,落到空处。

    “夜无仇!你在干什么!”侯广瞪大眼睛怒喝道,一拳让他有种危险的感觉并且让他仓皇逃窜着实让他有些难堪,更何况这危险源是一个毛头小子!

    “干什么?嘿嘿,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夜无仇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这让侯广的心嚯的下沉,难道被他看出端倪了?可我事事小心怎么会有痕迹?

    侯广愕然,当下的处境他再清楚不过了,用“虎狼环伺”来形容半分不为过,只要稍有不慎,自己性命堪忧是小事,愧对肩上的重任是大事。虽则话是如此可以往高的说,可侯广自问没这么高尚,要不是箭在弦上大势所趋,他才不会趟这趟浑水!如果事成还好说,可一旦任务失败他背后的人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惩罚可就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说,侯广也是刀架在脖子上硬着头皮潜伏在这支押镖队伍中,早在潜入之前他就对这趟押镖的意义心如明镜。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如他一般隐藏起来的其他势力的人,此时正是处于一人出头群起而攻之的情况,因此他以及伪装起来的其他人都极力隐藏免得被别人怀疑,同时也暗中揣摩别人的言行举止是否有可疑的地方。

    每一个异己的势力都是威胁,而你却偏偏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势力在暗中觊觎,这让人很头疼之余,每一着棋都下得如履薄冰。

    除了那个傻缺!那绝对是个傻缺!侯广不自觉便想起那个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便无声无息死亡的青年镖师,竟然在这低微平庸没有任何可塑可变性的底层镖局展露出如此不俗的一手,那不是摆明着暴露身份么,他要死我不成全他自有人会去做。

    对了!侯广眼睛一亮,难道这小子因为我和死者是对头便怀疑人是我杀的?要不然他凭甚说我在装?

    明白了这点,侯广不觉腰杆挺直了些理直气壮反问道:“我装?我装什么了?”

    人并非他所杀,他的底气自然足。

    “人非汝所杀,难道是我所杀!与死者有过节的只有你我二人,我到底干没干这件事我心知肚明,不是我那肯定就是你!我身为镖局暂时性领队的,如若妄纵逞凶杀人这种行为,如何服众!”夜无仇横眉立目义正言辞道。

    这边的混乱再度吸引了众人眼球,人群嘁嘁喳喳又聚过来。

    侯广支吾半天,愣是没找到话反驳,最后他叫道:“那你说该如何!”

    夜无仇扫了眼人群,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傲气逼人道:“我们两人单挑,死亡可避,受伤难免。一来让那些有眼无珠不服的人看看本公子的实力,二来也给你个机会,如若战胜了我则皮肉之苦便不用加身,如若你败绩,那这伤便是对你的惩罚。你看如何?”

    侯广心中轻蔑一哼,就你那实力,虽说这个年纪便如此已经十分出色,但油盐酱醋你才领略几何?实力可是需要要时间来领悟的,馨香馥郁的肉都是慢火炖出来的。但侯广却无可奈何,此时除了挨揍,他实在想不出其他蒙混过关的办法。只盼这小子下手轻一点,侯广满嘴苦涩不已。

    擂圈已经摆好,圈中俩人乒乒乓乓打得热火朝天,夜无仇一手天玄绝手行云流水,宛若双蝶上下翻飞,让人眼花缭乱,侯广却节节败退,应付不暇。之所以刚一接触便如此差距,着实是夜无仇心中的疑虑使他如芒在背,虽说镖局是蓝如玉的,但既然心系人家,就得为其着想为其付出。

    重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侯广却处处掣肘。此时的他不会因为侥幸躲过夜无仇一招半势而欢欣,而是为自己能够沉住气不展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功夫而庆幸。

    花哨的斗技时时冒出,在以往夜无仇很少展露所学斗技,哪怕是在与青年镖师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依旧没有动用斗技的原因就在于,除却几个精简实用的高阶斗技,其他的太过鸡肋,就因为他学的庞杂,所以对他们的了解并不深刻,而他们在夜无仇手中就流于肤浅。

    那些具有连招组合式的斗技系统夜无仇为了保留真正实力在无关紧要的情况下不会动用,所以这些华而不实的荑稗,成了向对手施加压力的最佳手段。

    “双阳火舞!”

    “鎏光印!”

    ……

    侯广见夜无仇威势煊赫心中已有些惧怕,而又畏手畏脚仔细考虑出手应有的尺度,当真苦不堪言。

    “嘭!”只闻得一声脆响,夜无仇一拳龙吟虎啸,侯广咬紧牙关硬生生将双臂护在胸前。双臂应声软踏踏垂在身体两侧,侯广口溢血沫一脸痛苦摔倒在地。

    扫了眼在不远处望向这边的慕容沉疴,夜无仇撇了眼受到重创的侯广,心中疑惑不已,难道自己的猜测有错误?

    当下他未免对似乎是无辜的侯广心生恻隐,但他没有表现出丝毫,在得到慕容沉疴的观察结果之后再做结论也不迟。

    他头也懒得回,直接快步走到霍杰与慕容沉疴面前,低声道:“我们回马车上说。”接着他半眯着眼睛看向薛可琪,却发现她也正将目光投向这边,便扭头回到马车上。

    “夜无仇,你这两天有些暴躁啊,怎么老是惹得镖局鸡犬不宁。”云小婵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云妹妹,你别这样,事情已经够乱了,就不要添麻烦了。”霍灵畅焦急的声音传入几人耳朵。

    夜无仇给霍杰递去一个眼神,霍杰会意,起身出去了,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便安静下来。不一时,霍杰与霍灵畅一同进来。

    “外面没人了吧?”夜无仇问道。

    “我刻意留意了下,没人。可以放心说事。”霍杰点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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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园春》 踏歌征途,草木芊芊,少年蹁跹。看廖阔苍天,暮云连卷。顾首路遥,血光无绝。八极九野,战图横推,指点江山前挥剑。届风云,会廉隅九士,倥偬袭歼!犹忆故里曾眠,寻深情往事索归雁。降万方四裔,太平旭日,虎豹熊罴,弭耳伏地!星目烟眉,红锦花袍,展袂诸王皆朝见。尚不忘,侯光明佳音,那时岁月。踏歌少年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踏歌少年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踏歌少年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