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拳脚相加
“你……”爆炸头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对段云说道：“在咱们厂，你是以第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
与此同时，似乎是看到段云和这爆炸头对在一起，靠着门口这排的几个青工纷纷关上了车床，目光集中了过来。
“那是我以前不在……”段云看出今天的冲突似乎无法避免，索性身子往前顶了顶，直视着爆炸头说道：“我要是早进厂的话，你肯定早就会听到这句话了。”
加上上次和田丰发发生的冲突，段云半个月已经是第二次遇到这种事情了，这让他也很无奈，尽管他不想和任何发生冲突。
但今天如果段云服软的话，人善被人欺，这种工厂欺凌的现象肯定还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都是可以预见的。
“磊哥，啥情况？”
“怎么了磊哥？”
几个青工看到爆炸头和段云剑拔弩张的样子，纷纷快步围了过来，其中几人手中还拿着扳手，袖子也撸了起来。
“都闪一边去！”眼见自己的几个兄弟要上来帮手，爆炸头一挥手，示意其他人走开。
“我不想和你打架。”段云眉头一皱说道。
“刚才嘴不是挺硬的么？现在怎么变软蛋了？”爆炸头脸上闪过一抹不屑，一把将身上的工装脱掉，露出了二股筋背心下那强壮的胸肌，对段云说道：“晚了……”
“去你xx的！！”眼见这事没法躲避，段云索性猛的挥出一拳。
“碰！噗！”
段云一拳打在了爆炸头的脖子上，而爆炸头明显也是个老油条，一脚揣在了段云的小肚子上。
两人中招后同时后退了两步，随即又都猛的冲向了对方。
爆炸头个头足足比段云高出半个头，身高臂长，而段云挑粪六年练出的身板也是相当结实，两个沙包大的拳头丝毫不逊色对手。
两人打的都非常凶猛，但在场众人谁都没想到段云居然如此的悍猛，鼻梁上挨了一拳孜孜流血，却依旧贴着爆炸头将拳头抡的呼呼作响！
旁边有几个青工原本想趁机上去打‘太平拳’，但眼见段云拳头凶狠，也都不由的纷纷后撤了几步，生怕殃及池鱼。
“碰！”瞅准一个机会，段云忍着左肩挨了一拳，抡圆了胳膊来了个大摆拳，沙包大的拳头硬生生的命中了爆炸头的脸颊，发出了一声闷响！
强烈的剧痛的让爆炸头眼前一黑，段云一鼓作气又是两拳打在了他的脸上，随着众人一阵惊呼，爆炸头仰头摔倒在地上。
“咔！”
爆炸头倒地的瞬间，段云迅速上前，一把扭住他的左臂，用膝盖顶住了他的背脊，将其脸朝下压在了地上！
在场众人看到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说吧，咱们两个是要公了还是私了？”段云用袖子擦拭了下鼻孔溢出的鲜血，舔着嘴唇对爆炸头问道。
所谓的公了就是打架这事交给工厂处理，一般来说，厂子对这种事情都是各打五十大板，谁都没好果子吃，但由于段云现在已经占据了上风，反正也会受处分，所以他完全可以现在就将爆炸头的胳膊扭脱臼或者打伤。
至于私了就简单多了，一方服个软，保证这事过去，就算完事了，但打赢了一方可以提要求。
“私了……”手臂被段云扭的剧痛难耐的爆炸头拍了拍地面说道。
“你要是豁得出去，我也豁得出去。”段云闻言嘴角勾起，送开爆炸头的手臂后，眉头一挑说道。
“有点本事……”爆炸头从地上站起后，看向段云的眼神有些意外。
“都干什么呢！？”正在这个时候，班长黄海涛突然快速跑了过来，对围观众人喊道：“都回工位去，看什么热闹！？”
其实黄海涛一早就隔着调度室的窗户看到段云和爆炸头打架了。
但那爆炸头名叫高磊，是厂子里一霸，一车间的很多本厂子弟很多都是他当成上技校时的同学，平时这伙人在厂区也偶尔做点小生意，偶尔会聚众打架，基本是没人敢惹的主儿。
就算是带班长黄海涛，平时也不敢管高磊，平时高磊上夜班不干活睡觉啥的，也都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尽量不去招惹他。
所以刚才看到两人打架后，黄海涛只是故意不露面，眼见这个时候双方都已经罢手了，这才冲过来吼两嗓子，显示一下自己身为带班长的存在感。
“你没事吧？”黄海涛首先一脸关切的对高磊询问道。
高磊也没搭理他，转身一挥手，和其他青工走开了。
“段云你怎么样了？”黄海涛这次转头对段云询问道。
其实说实话是，刚才段云的表现确实让黄海涛吃了一惊。
就高磊那种块头，当初在技校的时候就打架打出了名，从来就没吃过亏。
而段云看起来个头不高，面相也老实，却没想到他打起架来如此的生猛，最后还占了上风，差点把黄海涛都给看傻了。
“我没事。”虽然鼻孔依旧有血流出，但段云心里是当真痛快。
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估计没这么容易了解，对方肯定还会再找到他的。
但惹了事就不能怕事，该来的事情都会来，所以一想到这里，他反而有些坦然了。
“哎，我说你惹谁不好偏偏要惹他，那小子是厂里的最大的刺头，厂长书记都要给他一点面子的。”黄海涛将段云拉倒一边，从口袋掏出一团卫生纸塞给他说道：“擦擦血，这两天我给你放个假，先不要来上班了，回头那给到医院找人开个病假的证明给我就行了。”
黄海涛显然是担心段云和这高磊还会继续打架，索性建议他这两天先在家里呆着。
其实也不是黄海涛有多善良，而是段云现在是赵书记的嫡系，万一他真的再被高磊一伙打伤了的话，书记那边他不好交代。
“那我休息几天回来他们就不找我事了？”段云脸上闪过一抹不以为然，用卫生纸擦赶紧鼻孔的血迹后，说道：“我知道黄班长你这是为了我好，但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自己会解决的。”
“哎，你小子也是个倔头！”黄海涛闻言眉头一皱，片刻后说道：“现在也都快五点了，今天你早点下班吧，我算你全勤，工位等会儿我让别人给你收拾好。”
“谢了。”段云闻言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
第六十二章 不打不相识
回到家中楼道后，段云先到水房到把脸上的血迹清洗干净，然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已来到了出租屋中。
之所以没有直接回去休息，是因为他不想让母亲和妹妹看到自己脸上的淤青，另外还需要把自行车留给曹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段云知道他和那高磊的事情没完，但日子还得照样过。
到了早上快八点的时候，段云这才把车钥匙给了曹东，估摸着母亲和妹妹都已经上班上学后，这才回家补觉。
下午如往常一样，暂时没有维修电器生意的段云在出租屋中制作电路板。
这两天晚上曹东都会骑着自行车到其他厂区推销安装试用天线，要很晚才能回来，所以今天晚上段云准备回家吃晚饭。
往脸上的淤青处抹了一把土灰，段云锁上了出租屋的房门，径直走向家门口。
然而当段云刚刚走到十五栋的时候，却一眼就看到自己家的楼道口站着几个正在抽烟的小青年。
段云心头顿生警觉，于是转身就要从另外一侧的小路上离开。
“叮铃铃！”
随着一阵清脆的车铃响声，两个同车间的青工骑着自行车挡住了段云的去路。
段云一眼就认出，这两人都是一个班组的同事，只是之前和段云没说过话，和那爆炸头高磊是一伙的。
“段云同志，你这是想去哪儿啊？”正当段云向后退了两步，打算抠出一块铺地的半头砖的时候，从旁边胡同口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爆炸头，蛤蟆镜，喇叭裤，脚下蹬着‘三接头’皮鞋擦的锃亮。
来人正是高磊！
“天都快黑了，你带着墨镜能看到路么？”段云无法避开，索性嘴角勾起，语气略带讥讽的说道：“还是说你改行当算命的了？”
到了这个地步，段云也只能再干一架了。
愤怒会让人失去冷静，打架的时候会露出更多的破绽，段云是故意激他的。
“懂得什么叫时髦么？”让段云意外的是，高磊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伸手摘下墨镜，露出了有些发黑的左眼圈。
夜班的时候段云被打的鼻子出血，高磊也同样没占到便宜，甚至还要吃亏一些。
“当时我可是放了你一码的，是你提出要私了的……”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所以我今天晚上想请你下馆子喝酒。”高磊微微一笑，走到段云面前后说道：“怎么？不给面子？”
“额。”段云闻言顿时感觉有些意外。
因为他发现高磊和他的几个同伙并没有带棍子之类的武器，显然不像是来打架的。
但两人夜班的时候刚打过架，段云有些摸不准这高磊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行啊，那就走吧。”段云沉吟了一下说道。
这里距离家门口太近，段云是担心妹妹和母亲看到自己打架的话会受到惊吓，索性就答应了高磊，先离开这里再说。
“哥几个走，下馆子去！”
高磊一挥手，之前守在门口的几人也纷纷跟了过来。
随后，段云跟着高磊一伙离开了家门口。
一路上，高磊和他几个同伙有说有笑，而段云则跟在几人后面一言不发。
让段云意外的是，这伙人似乎还真没有要对他动手的意思，步行了十多分钟后，来到上次段云领曹东吃午饭的国营饭店。
“哥俩好啊，六六六啊，五魁首啊，四季财啊……”
此时正是这饭店的营业高峰期，跟着窗户，段云都能听到里面喝酒划拳的吼声。
“服务员，倒水！”
高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后，对服务员喊了一声。
“这就来！”眼见高磊一伙来到饭店，之前段云来这里吃饭时那个板着脸打毛衣的中年妇女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花，提着水壶连忙上前给高磊倒水。
“想吃啥？”高磊示意段云坐下，随口问道。
“你们随便点吧，我去开票。”段云说着，手伸进口袋就要掏钱。
“你看不起谁呢？都说是今天我请客了，用不着你掏钱。”高磊看到段云要掏钱，顿时一脸不悦的说道。
“行，你看着来吧。”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二板头，去，来只烧鸡，整几个炒菜，再来两瓶二锅头。”高磊说着，从口袋掏出两张大团结和几张粮票，拍在了旁边一个青工的面前。
那青工见状，拿起钱和粮票就走向了前台窗口。
很快，当这青工回来的时候，手里面多了两瓶白酒，将找回的钱也都还给了高磊。
“咱们昨晚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先走一个。”高磊拧开瓶盖后，给段云和自己的酒杯中倒满了白酒。
“少喝点，晚上还要上班呢。”段云看到高磊给自己到了慢慢一杯酒后，顿时眉头微皱。
“知道什么是酒满茶浅么？”高磊脸上闪过一抹不屑，接着说道：“说的好像你是个多能干似的，这两天我光看你满车间晃荡了，冒充什么劳模啊？”
“哈哈哈！”段云闻言哈哈笑了起来，片刻后收敛笑容对高磊说道：“我有点搞不清楚，你之前为啥会对我那么横？”
“就是看你有些不顺眼而已。”高磊说话丝毫不避讳，接着说道：“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一个大老爷们为个娘们要死要活还玩自杀的，简直就是丢男人的脸！不过昨晚和你照面后，感觉你小子其实也挺有种的，算我看走眼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段云看出这高磊其实就是浑人，也不算什么坏种，于是又说道：“至于那个何晓丽，人家都有男朋友了，这事就不要提了。”
段云不想在和这个何晓丽扯上任何关系，他原本也对这个女工没什么感觉。
“已经吹了。”
“什么吹了？”段云闻言一愣。
“之前何晓丽不就是和那个厂长的外甥田丰搞过几天对象么？”高磊撇撇嘴，接着说道：“结果那田丰上夜校补习班又看上了咱们厂的新厂花程清妍，转头就把何晓丽给甩了，现在何晓丽已经受了刺激，请假好几天都没来上班了，全车间都已经传开了……”
第六十三章 酒肉朋友
“你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啊？”段云闻言笑着说道。
“这厂子就没我不知道的事情。”高磊脸上闪过一抹傲气，接着说道：“我兄弟多，几个车间都有一起上过技校的哥们，平时打牌聊天的时候说起来的……”
“可以的。”段云闻言点了点头。
“别废话，咱们两个先走一个！”
高磊说着，对段云举起了酒杯，下一刻，两人的酒杯清脆的碰在了一起。
段云原本想意思意思喝一口就完事了，但没想到高磊喝酒太过实在，居然一口给闷了，无奈之下，段云也只得将杯中的酒喝干了。
“够意思！”看到段云也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高磊高兴的赞了一句。
“咳！”酒浆如同火线一般从喉咙划过，段云忍不住干咳了一声，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瓶，才发现这居然是48度的二锅头。
“说起来你小子也算是个有点本事的人了。”高磊夹了一颗花生米扔到嘴里，说道：“这才刚来车间不到半个月，都成书记的亲信了，照你这么混下去，将来搞不好是能混到车间主任这个位置的……”
“其实书记他只是爱才，我和他不是亲信关系……”段云撇撇嘴说道。
“少扯淡！你当我是瞎子？前几天就听说你小子私自改装车床被王主任发现了，结果赵书记来了当着众人面还表扬了你，你真当自己是孙猴子呢，有点法力就敢大闹天宫了？跟你说，上面没人，你看那姓王的会不会往死整你！还有咱们班长老黄，这货就是个马屁精，要是你没书记这层关系，他能对你这么好？天天上班还让其他人帮你装车床，上班跟放羊似的也不管你，不是有书记的关系他凭什么尿你啊？”高磊一脸不屑的说道。
“呵呵，可能吧。”段云闻言笑了笑。
其实还是不能低估厂子里其他同事的眼力，尤其是那些在厂子里呆了一些年头的老油条，厂子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们敏锐的嗅觉。
“哎，说起来我有点不明白啊，我听说你也就是个初中文化，后来还下乡了好几年，从哪儿学到的这改装车床的技术啊？”
“我以前下乡的时候遇到几个牛逼的机械高手……”段云将编好的说辞又和高磊重复了一遍，末了补充了一句：“……韩忠师傅也指点了我不少。”
“额。”高磊闻言点点头，说道：“老韩这人还行……”
“只能说我运气好，刚来一车间就能碰上贵人。”段云说着，也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
“我看你小子这个月奖金能赚不少，库房那边说，你这个月的加工量已经突破五千个柱头了，算下来四五百到手了，你这他么的厂长都没你赚的多。”高磊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和段云倒满了酒。
“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把你那台铣床改装成自动化的滚齿机……”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其实段云早就想改装出一台自动滚齿机了，只是他之前和其他人不熟，也没法随意拆卸别人的机床进行测试，只能是先画出一张图纸后交到书记那里等待回复。
“快拉倒吧！我警告你，少打我那台铣床的主意啊！”高磊顿时瞪圆了眼珠子，说道：“我那台铣床可是个宝贝，三天两头出故障，维修班的还老是修不好，不然我哪来的借口天天不干活？”
“哈哈哈。”段云闻言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就是想让你多赚点钱……”
“别逗了，主任他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只是不敢轻易招惹我罢了，但你要是真把那台铣床改成自动的了，我保证第二天这铣床就给别人做嫁衣了，赚点死工资没问题，但他们是不会让我这种工厂反面典型赚大钱的！”高磊一脸不屑的说道。
“有道理。”段云闻言点点头。
“其实在厂子里当工人赚不了几个钱，想发财还得选别的辄。”高磊轻嘬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我要不是做点小生意，就那点徒工的工资，估计我自己都养不活！”
“做生意？”段云闻言一怔，随即问道：“你做什么生意？”
“我晚上在二生活区那边卖熟肉，你难道没看到过我？”高磊问道。
“没……”
段云之前确实偶尔晚上安装电线的时候从二生活区那里经过，似乎印象中那里确实有几个晚上出摊的，只是段云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人而已。
“咱们厂这一片，想吃香肠熟肉基本都是到我哪儿买的，我卖的熟肉都是从咱们大兴肉联厂找熟人进的货，保证价格公道，粉面子加的少。”高磊顿了顿，接着说道：“之前有几个买用米猪肉做香肠的都被我们哥几个打跑了，摊子也给他掀了，做生意得讲究个良心，老子挣钱但不干那缺德事！”
“讲究！”段云闻言端起了酒杯，说道：“这杯我敬你。”
“干！”
高磊见状，和段云碰了下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不过我你这在厂区卖熟肉没人管么？”段云问道。
“我就晚上也出会儿摊，只要你不是白天买，在咱们厂区没人管你。”高磊扯下一个鸡腿咬了一口，说道：“其实我这生意也不是太好做，能天天吃得起熟肉的就那几头，一个月能赚个百八十块钱，请兄弟们喝个小酒吃顿饭，一个月也就剩不下几个子儿了……”
“那这哥几个也都是跟着你卖熟肉的？”段云此时将目光转移到同桌的其他几个青年的身上。
“他们没这进货的渠道，做个屁的生意。”高磊吐出一块鸡骨头，说道：“我大叔在肉联厂上班，靠着这关系才能进到货，只不过都是朋友，我有钱了就一起吃吃喝喝呗。”
“这样啊……”段云闻言沉吟了一下，片刻后对高磊说道：“其实我现在也做了点小生意，眼下正缺帮手呢，不知道哥几个愿不愿意来我这里赚点外快？”
第六十四章 高薪
段云如今的天线生意虽然已经开始铺开了摊子，但人手却严重不足。
曹东虽然能干，但他一个人除了在本厂安装天线，还要负责其他工矿企业厂区的生意，来回要跑很远的路，将来要是生意多了，根本就忙不过来。
眼下这高磊一伙人都和自己一样是上夜班的青工，下班后也都是游手好闲，没什么事情可做，如果这些人能入伙的话，无疑将会缓解段云生意发展太快，人手不足的窘境。
至于对这些人管理，段云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和筛选，留下听话和能干的，至于人品不行的，反正也没什么用工合同这一说，直接让这种人滚蛋就行。
“你也做生意呢？”
段云话声一落，不光是高磊，同桌的那几个青工也都愣了一下。
其实这年头人们对练摊做小生意的人还都抱着一种鄙夷的心态，做这种事情的人也都是社会上的一些无业青年和服刑归来的劳改犯，国企的职工面对这种小商贩的时候，心态上有明显的优越感。
另外就算你能豁出脸皮去做这种小生意，同样要冒一定的风险，国家一直都在打击投机倒把，被公安抓住搞不好就要吃牢饭，还有就是如今这年头治安堪忧，如果你不是本厂或者当地人，就会经常被敲诈和威胁，如果没钱‘上贡’，挨打和被掀摊子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高磊一伙本身就是地头蛇，有兄弟有关系，所以这小生意能做的起来。
而段云只是刚入厂的青工，他想一个人在这厂区摆摊做生意，显然在高磊一伙人看来，不是那么靠谱。
“其实我就是上门修理电器。”段云微笑着说道。
“额。”高磊一伙闻言，这才顿时恍然。
修理电器算是一门手艺，厂区之前也有几个老电工是专修各种小家电的。
“除了修理电器，我现在还搞制作电视天线和安装，前段时间在矿务局，农机厂和化工厂厂区设了几个销售点，但我这个摊子就我和另外一个帮手，有些忙不过来，所以如果哥几个愿意到我这里帮忙的话，我是非常欢迎的。”段云正色说道。
“那你一天能给多少钱？”坐在斜对面的一个留着分头的青年问道。
“我这里不是论天给的，而是计件给钱，你安装一个天线，我就给你一份安装费，干的越多，给的就越多，另外有些厂区比较远，我还会另有补偿的。”段云说道。
“那到外厂安装一个天线要多钱。”高磊也来了兴趣，嘴角勾起说道：“能比上班挣得多么？五毛……还是一块？”
“安装一个天线最少三块！”段云伸出三个指头正色说道。
“三块！？”
段云话声一落，酒桌上的高磊一伙顿时惊呆了。
要知道，他们几个都是刚入厂一两年的徒工，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十多块，平均下来一天一块钱，而段云居然开出安装一个天线三块钱的价格，这已经相当于他们三天的工资了！
“哥们，你这是说真的？”最先回过神的高磊从口袋掏出了香烟，递给了段云一根。
“这有啥可骗人的，当天干活当天结账，谁骗人谁是孙子！”段云接过香烟后眉头一挑说道。
“擦！”旁边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衣的青年掏出火柴给段云点上了烟，问道：“兄弟，你那摊子什么时候要人呢？”
“有些话我需要说在前面，第一，到我这儿干活，还需要先进行一些培训，培训合格后才能正式开始工作，第二，我这边的生意才刚刚做起来，不能保证天天都有活，但我保证以后接到的安装活会越来越多！最后一条就是，绝对不能得罪客户，如果有服务态度不好或者和客户发生冲突的，那我这庙小容不下大佛！”段云抽了一口烟，接着说道：“只要干得好，就能赚得多，我肯定不会让几个吃亏的，大家都是一个车间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感觉帮做不到我说的这几条，那就不用过来了，省的倒时候都闹心。”
段云这是已经和这些人摊牌了，有些话他必须要提前说明白。
“我白天补觉晚上出摊……”高磊眉头微皱说道。
“全凭自愿，你熟肉生意这么好，肯定用不着到我这里赚这三瓜俩枣了。”段云笑着说道。
其实段云内心是巴不得高磊不来。
毕竟一山容不得二虎，高磊要真的来了，段云还真不太好管理，毕竟他这种是当惯了老大的人，段云未必能镇得住他。
“我想去试试。”刚才给自己点烟的那个中分头满脸堆笑着对段云。
“算我一个！”段云对面一个面相黑瘦的青年也跟着说道。
而除了这两人外，其他人都有些犹豫。
说到底，高磊一伙对跟着段云是否真能赚到钱心里没谱，而且他们也不愿意受别人管制，所以尽管段云开出了高价，其他几人依旧没有下定决心，而是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
“还有谁愿意跟我干？”段云微笑着问道。
其实有这两个人加入的话，已经够缓解段云目前的困难了，毕竟现在摊子还不大，加上段云自己四个人已经足够前期周转了。
另外段云也明白，只要这两人赚的钱越来越多，高磊这伙人迟早都会来投靠他的。
“让我们哥几个回头考虑一下吧，要是你实在忙不过来，我可以帮你，不要钱的。”高磊说道。
“兄弟这话说的敞亮！但帮我干活，钱是必须要给的！”段云嘿嘿一笑，又给自己倒满酒后，端起酒杯对众人说道：“这杯酒是我敬哥几个的，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能帮我绝对帮，咱们不玩虚的！”
“都拿起酒杯走一个！”高磊给同桌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说道：“以后小段就是咱们自己人了，大家多担待着点！”
高磊话声一落，桌上所有人都站起了身子，几个酒杯狠狠的碰在了一起……
第六十五章 职工夜校
晚上，段云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去上班。
看到段云和高磊有说有笑的一起走进车间，站在门口的带班长黄海涛简直目瞪口呆。
他实在有些想不通为何两人昨天还大打出手，今天看起来居然还亲如兄弟一般。
这不由的让黄海提内心对段云越发的有些服气了，他似乎也能理解为何赵书记会对这小子青睐有加了。
刚来一车间几天就能成功上岗独立操作车床，接下来又成功的完成了自动车床的改装，有技术，脑瓜子灵活，眼下居然还能这么快就能和厂里的头号刺头高磊搞在一块，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眼见段云和高磊关系和好，黄海涛也不由了松了一口气，毕竟段云是赵书记的嫡系，如果真的被高磊一伙打伤不能上班的话，那他这个带班长还真不太好交代。
“段云，你过来下，和你说件事。”看到段云换好工装出来，黄海涛对他招了招手。
“啥事？”段云闻言快步走了过来。
“明天早上下班后直接到书记办公室一趟，他有事要和你说。”黄海涛说道。
“行啊。”段云闻言点点头，随即对黄海涛问道：“黄班长还有什么事情么？”
“没了。”黄海涛拍怕段云的肩膀，说道：“车床我叫人帮你装好了，你忙吧。”
“谢了啊。”段云对黄海涛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段云明白黄海涛对自己好完全是因为书记的面子，他也是不敢得罪自己这个书记眼里的‘红人’。
另外段云也知道，赵书记之所以对自己这般照顾，显然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是有‘价值’的，而自己则需要尽快的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机床改装方案。
凭借前世的记忆，段云现在已经有了一套改装其他车床的方案，相关的各种草图也都画满了半个本子。
段云原本想先做出一台滚齿机来，但上次和书记谈话，他显然希望段云能先稳妥起见，先对车间的其他车床进行一番改进。
尽管同样都是车床，但改装新车床的难度要比自己那台老车床高不少，需要的组件也更多，另外考虑到安全性的问题，段云还额外添加了一些多重联动保护装置。
加工效率还在其次，最为重要的是人和设备的安全，所以段云必须对改装方案有全部而细致的考虑才行。
不过今天晚上段云打算提前做出几个改装的工件出来。
摸了摸裤兜里的两盒凤凰香烟，段哥刚才在和高磊他们喝酒的时候都没舍得散烟，为的就是今晚的事情。
有了上次师傅韩忠的帮忙，已经混了个脸熟的其他车间的几个老师傅在段云‘二十响’的攻势下，纷纷表示愿意帮忙，段云的计划进行的相当顺利。
一直到早上下班后，段云这才满心兴奋的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了工厂的主办公楼。
没过多久，段云就看到穿着白衬衣，带着金边眼镜的赵东升走了过来。
“到我办公室说。”赵东升微微一笑，示意段云跟着他来。
两人进入赵东升办公室后，段云立刻拿起暖壶涮了涮被子，给书记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小段啊，你这脸是怎么回事？”看到段云的腮帮子似乎有淤青，赵东升眉头一皱问道。
“别提了书记，昨天早上下夜班骑自行车回家的时候，前轱辘碰上了一块石头摔倒了，脸正好磕在了树上。”段云撇撇嘴，接着说道：“人有时候要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能塞牙。”
“哈哈。”赵东升闻言笑了笑，说道：“以后多小心点，安全第一！”
“嗯。”段云应了一声，随即问道：“书记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
“最近你的技改计划进行的如何了？”赵东升直视着段云问道。
“我已经画出草图了，只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进行改进。”段云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主要是出于设备和人员的安全保护，我需要多加入一些安全保险的部件……”
“你这个思路很对，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赵东升显然非常满意段云的作法，只听他接着说道：“搞技术工作，不能太急功近利，一定要稳字当头，这样才能走的更远。”
“多谢书记您的教导。”段云微笑着说道。
“其实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两件事想通知你的。”赵东升说话间，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两张表格，对段云说道：“上次你提交入党申请书后，我考虑了一下，觉得你在思想觉悟和工作态度方面都是非常上进的，所以我昨天找你们车间党支部主任谈了一下，他将作为你的入党申请人，作为入党积极分子，你每周都要到车间党支部参加学习，态度一定要认真！”
“感谢赵书记您对我的信任！”段云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另外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起的那个报考夜大的事情，你的报考资格已经办下来了。”赵东升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已经和咱们厂职工夜校的刘主任打过招呼了，你今天晚上七点半就可以到那里报道，领上书本后就可以听课了.”
“这太好了！”段云满脸喜色的说道。
“我可要提醒你，学习可是件苦差事，尤其是你只有初中文化，还有工作在身的时候。”赵东升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正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想在这厂子有更大的发展，不付出那是不行的。”
“我会好好学习的。”
“你用不着用嘴和我保证，我想看到的是行动，另外学习虽然重要，你现在的工作也同样不能松懈，我对你可是有不小的期望的……”赵东升语气带着几分意味的说道。
“书记您放心，最多一个星期，我就能完成新车床的改装任务。”段云正色说道。
段云自然明白，赵东升给他如此多的‘优待’自然是有目的的，段云这边也需要尽快的证明自己的‘价值’。
第六十六章 培养员工
“一个星期就能完成？”赵东升闻言多少有些意外。
“今天是周五，我估计下个周五我就能改装出一台自动车床出来。”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很好！”赵东升顿时双眼一亮，说道：“如果你还需要什么帮助，可以找你们车间王主任，我会和他打好招呼的。”
“那太好了。”
“把这两份表格填一下。”赵东升用手拍了拍桌上的复印件，说道：“填完后你就可以回去休息了，晚上记得早点到职工夜校找刘主任报道。”
“嗯。”段云应了一声，走到赵东升办公桌前填起了表格……
……
回家补了一觉后，下午一点，段云到了自己的出租屋，而在出租屋的门口，两个昨天说好要来的新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留着中分头的名叫崔林，另外一个身材黑瘦的名叫雷云生，外号‘雷子’，都是和段云一个班组的同事。
今天没有上门维修电器的生意，段云索性开始对两个昨天新加入的同事进行安装天线的培训。
其实安装天线本身没什么难度，段云主要还是教给了他们一些上门安装服务的注意事项和技巧。
说话是一门技术，段云给两个新人灌输的就是让他们如何把顾客真正当成‘上帝’，毕竟这两人之前都是跟着高磊这样的刺头混在一起的，想让他们学会‘斯文’不容易，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转变他们的心态和作风，绝对不能在客户面前表现出任何的‘痞气’。
到了下午四点的时候，段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矿务局那边的生意已经开张，一个用户给了钱后，要他们今天晚上就去上门安装。
这对段云而言，绝对是个值得庆祝的时刻，正好也可以接着这个机会带着两个新手实习下安装天线的工作。
考虑到夏天晚上七点后就没有公交车了，所以段云领着另外两人骑着各自的自行车，赶往了矿务局，至于没有自行车的曹东，段云则安排他在出租屋一个人组装天线架子，继续补充库存。
矿区距离红星齿轮厂有点远，骑自行车也需要一个多小时候，到了五点半的时候，三人才到了矿务局的厂区。
按照纸条上留下的地址，段云带着崔林和雷子很快就找到了这户人家。
安装天线的过程没有来之前想象的那么容易。
这家用户住的不是楼房，而是住在一片老旧的pf区中，周围环境有些杂乱。
段云给电视连接上天线后，院子里信号不佳，无奈之下，段云决定把天线安装在房顶上。
由于没有梯子，段云想要上房顶的话，只能顺着堆积窗户旁边的煤堆上爬上去，然后还要避免踩坏房顶的瓦片。
足足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到了晚上快六点半的时候，段云才将天线成功安装在房顶调试成功，当头下来的时候，身上的蓝色工作服早已变成了黑灰色。
在用户家院子的自来水龙头前简单的抹了一把脸后，段云猛然想起晚上要去职工夜校报道，于是安顿了崔林和雷子两句，给他们留下了三块钱的饭钱后，自己蹬着自行车快速向着厂区返回。
今天晚上是段云第一次到夜校报道，所以他并不想迟到。
夜大是需要入学考试的，要参加10月的全国统一的成人高考，通过后毕业是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的。
八十年代全国各地都有很多的成人高考补习班，大部分国企单位也都设立了专门的职工夜校，为在职职工补习高中的课程。
夜大高升专需要考3门课，语文数学英语。专升本每个专业有3门科目，政治英语是每个专业必考的，剩下的1门是专业课程，按专业不同而定。
夜大通常都是在周六日或者是夜间上课，具体的就看考生自己的时间如何分配。考试形式也和统招生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夜大作为高等教育的一种学习方式，非常受社会在职人员的喜爱，而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不仅丰富的业余生活，也让更多的人通过夜大完成了大学的所有课程，顺利毕业，拿到属于自己的大学毕业证。
对段云而言，这是他获取学历最为容易的方法，而且这个年代的夜大学历含金量还不错，国企在这个年代还都是非常认可这种学历的，虽然没法和全日制的大学比，但一般用来当提干，升职的敲门转已经足够用了。
职工夜校就在齿轮厂工人俱乐部左边的一间专门的教室中，段云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带着书本的职工往里面走了。
能来这里上职工夜校的无疑都是齿轮厂的精英，毕竟这年头有高中文化程度的职工不多，除此之外，一些中专大专学历的技术岗位的职工也想通过成人高考，完成专升本的学历。
相比一般的工人，这些到职工夜校上课的青年个个都打扮的非常时髦，男的腰板都挺的笔直，基本一水穿的全都是蓝灰色的中山装，脚下的皮鞋纤尘不染，上衣口袋插着英雄牌的钢笔，发型也梳理的油光锃亮，好像抹了猪油后精心梳理的，估计苍蝇落上去都会闪了腰。
至于一些女学员则同样打扮的光鲜亮丽，画格子条纹的长裙，脚下蹬着各种时尚的凉鞋，其中还有几个烫着当下流行的‘波浪卷’，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海鸥洗头膏的气味。
从这些学员的眼神中，段云明显能看出他们眼神中透出的骄傲和优越。
而相比这些趾高气昂的工厂精英，此时的段云则显得有些狼狈。
一路狂蹬自行车让段云有些体力透支，简直累成狗，满是煤灰的衣服隐隐散发出了一股子汗臭，脸上脖子上依旧沾着煤灰，头发也蓬乱不堪，站在这群‘精英’中间，简直就像个千里逃荒过来的叫花子……
第六十七章 青年精英
“请问刘主任在么？”段云找到夜校负责人办公室后，敲了敲虚掩的房门问道。
“啊，我就是，进来吧。”里面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刘主任您好！”段云推门进入后，对着里面办公桌后坐着的男子笑着招呼了一声。
这名男子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服，两鬓略微有些斑白，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显的非常的斯文。
“你是……”看到段云后，那个刘主任顿时愣了一下。
“我叫段云，是赵书记介绍过来的。”段云笑着说道。
“啊，原来你就是小段啊。”刘主任闻言顿时露出了笑容，从椅子上站起后，原本想和段云握握手，结果看到他一身的煤灰，伸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随即说道：“你先坐，我给你取教材。”
“麻烦了。”
“前两天赵书记找过我，说一车间有个名叫段云的青年非常上进，头脑也很好，看来赵书记很看好你啊……”刘主任笑吟吟的说道。
“赵书记一直都很关心我们这些青工的工作生活，我一直都挺感动的。”
“赵书记能推荐你，说明他对你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刘主任点点头，接着说道：“不过我听赵书记说你只有初中文凭，而且中间还在南方下乡了六年？”
“嗯，是的。”
“那你就要多在学习上下下功夫了，你这个起点还是有点低的……”刘主任眉头微皱，接着说道：“咱们职工夜校最低的入学标准也是高中文化，还有很多都是中专大专文凭的学员，虽然说咱们这里只是厂办的职工夜校，但课程方面安排的还是非常紧的，你这种初中文凭想要跟上当前的课程还是非常困难的……”
“刘主任您放心，我会努力跟上学校的课程的。”段云正色说道。
“你有这个决心很好。”刘主任虽然对段云能否跟得上目前的学习进度严重质疑，但毕竟是书记推荐的人，所以还算客气，只见他从打开办公桌旁的柜子，从里面取出几本新书递给段云，说道：“这是高中课本，另外还有咱们夜校自己印制的补习材料，回头你自己包上书皮，妥善保存好。”
“谢谢刘主任！”
段云接过课本后，道了声谢。
“段云同志，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刘主任脸色变的微微有些严肃，只听他接着说道：“咱们厂想报名参加职工夜校的人很多，但名额却很有限，为了避免一些学生滥竽充数，占着名额却不努力学习，所以我们这里也是专门制定了一个淘汰的制度，原则上每周都会进行一次简单的考试，如果成绩优秀，我们这里会有小奖励送出，但如果三周的成绩都不合格的话，那我们就只能进行劝退了……”
“明白！”段云点点头。
在段云看来，这刘主任显然不太看好自己，但毕竟是书记介绍来的人，所以说话还是相当含蓄的，提前给段云划定了一条红线，倘若段云真的不合格被开除，他到书记那里也有的说。
“那好。”刘主任看了一眼手表，对段云说道：“马上到开课时间了，你跟我来。”
“好的。”
随后，段云跟着刘主任来到了位于俱乐部二楼的夜大教室中。
“小王，这是新来的学员，你安排一下。”刘主任推开教师门，对站在讲台上准备开课的老教师交待道。
“好的刘主任。”这名老教师闻言应了一声，随即对段云说道：“这位新同学，你自己找个位置去做吧。”
职工夜校的老师基本上都是返聘的厂办中学的退休教师，教学经验还是非常丰富的。
只不过和中学不同的是，这里的老师通常都是讲完课就走人，也基本不给学生开小灶，学习全凭自觉，课堂秩序也是相当的宽松，也不点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迟到早退也没人管，毕竟都是成人，没必要强调太多的东西。
“好的老师。”段云对那代课老师笑了笑，随即向着下面看了一眼。
段云发现最后排有个空位，于是径直走了过去。
而当段云坐下来的时候，教室中几乎所有的人都齐齐的看向了他，眼神中透着几分鄙夷和怪异，其中又几个人还发出了哄笑声。
毫无疑问，段云的衣着打扮坐在这些‘精英’的中间，确实显得是在太过另类，这就如同在有钱人的派对中突然闯进了一个叫花子一般突兀和刺眼。
不过段云也没有办法，平时他也是个爱干净的人，但今天情况特殊，要是回家换完衣服洗澡再过来的话，那肯定就迟到了，段云不想第一天上课就迟到。
“大家都准备一下，马上就要开课了……”讲台的老教师用手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老花镜，语气平和的说道。
“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正当台上老师要开始讲课的时候，教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段云看到这女子的时候，顿时怔了一下。
之见这女青年穿着一席花格长裙，脚下蹬着一双白色的皮凉鞋，身材修长而高挑，看上去足有一米七五的样子。
另外这个女学员长相也相当的靓丽，皮肤白皙，一头长发束成马尾，简单而清爽，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和后世那种靠化妆品和整容加工出来的美女不同，眼前的这个女学员有种非常干净的气质，也算是段云重生后，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女人了。
“啊，小程啊，进来吧。”老教师看到这名女学员后，示意她自己找座位。
此时的教室中也就只剩下段云旁边有个空位，这女学员随即将课本放在课桌上后，坐了下来。
尽管隔着一个过道，但段云还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清妍，这是我昨天整理出来的最近五年成人高考的数学试题精选，你拿回去抄一下吧。”此时坐在前排的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带着眼镜长相有几分斯文的男子微笑着将一个本子转头递给了这个女子。
第六十八章 程清妍
“清妍？”
段云听到这两个字感觉有些耳熟。
但他很快就想起，昨天晚上和那高磊喝酒的时候，高磊曾经和他说起过，田丰甩了何晓丽开始追求一个名叫程清妍的厂花，眼下看来，应该十有**就是这个女学员。
“谢谢宋班长。”程清妍接过那个笔记本后，微笑着道了声谢。
“哎，我说老宋，有学习资料为啥不给我也看看啊。”
“是啊，是啊，宋班长你总是给小程准备学习资料，啥时候也关心关心我们这些差等生啊？”
坐在那个斯文男子周围的其他几个男女职工纷纷用调侃的语气问道。
很明显，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被称作老宋的男子是在刻意讨好程清妍。
段云看到这一幕也是嘴角勾起，感觉有些似曾相识，这似乎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
当时段云大学所在的电子工程机械系是出了名的阳盛阴衰，整个系有一百七十名学生，却只有三个女生。
而其中最漂亮的女生就是自己的女友罗艳君，当时追求她的人很多，明知道她有段云这个男友还想试图挖墙脚，为此段云没少和人动手。
不过和大学时代环境不一样的是，当时大学同学都是同龄人，而在这职工大学中，很多人的岁数已经不小了，三四十岁上职工夜校的也比比皆是。
那时候能上职工的夜校的工人们都如饥似渴地学文化、学技术，因为在我们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赶快把“四人帮”耽误的时间抢回来……为了职称，为了提干，当然，爱情也是很多人在职工夜校里拼命学习的强大动力。
“小程和你们不一样，她是上个月才来这个职工夜校学习的，功课不如你们这些补习了一两年的基础扎实，她以前是中专生，想要顺利通过高考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我身为咱们班的班长，自然要对这样的同学优先照顾……”斯文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哎，那程班长，这不是又新来了一个学员么？”坐在程班长斜对面的矮个男子用手指了指段云，笑嘻嘻的说道：“既然你这么关心新同学，那你身为班长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啊？”
矮个男子话声一落，包括程清妍在内的后排众人纷纷将目光再次集中到了段云的身上。
只是当程清妍看到段云浑身煤灰污秽，嘴角似乎还有一些肿胀和淤青的时候，柳眉顿时微微皱起。
“谁说我不打招呼的？”斯文男子这才转头看向了段云，微笑着说道：“这位同学你好，我是咱们这个班的班长宋国忠，请问你的名字是……”
“我叫段云！”段云礼貌的应了一声。
“段云……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宋国忠思索了一下，随即猛的问道：“你是不是一车间的，刚入厂不久！？”
“嗯。”段云点点头。
“额……”
段云话声一落，周围众人也都纷纷露出了恍然之色。
下一刻，宋国忠原本伸出的手也缩了回去，其他人则默不作声，将目光转到了一边。
段云见状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他在一车间门口自杀的事情在全厂已经是人尽皆知，自然是不会有人愿意和段云这种人认识的，所以他们有这样的反应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以后一起努力哈。”宋国忠随口对段云搪塞了一句后，又微笑着转头对程清妍说道：“小程，我前天写了一首诗，是专门歌颂专门齿轮厂工人的，名字叫做《我愿做时代齿轮的润滑油》，打算投稿给这么厂的宣传部，另外我还想组织一个文学社，你也可以来参加，以后大家可以一起谈古论今，吟诗作对，抒发咱们新时代青年的梦想和胸怀……”
“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正在这个时候，门口有快速跑来一个青年，对着讲台上的老师说道。
段云循声看向门口后，顿时愣了一下。
原来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而正是田丰！
“进来吧，马上要开课了。”台上的老教师说道。
“谢谢老师！”田丰礼貌的谢了一句后，快速走向后排。
田丰一眼就看到坐在后排位置的程清妍，笑着挥了挥手后，就快步走了过来。
“这位同学，这是我的座位……”田丰用手扶了扶眼镜，当他看清坐在程清妍旁边的是段云的时候，顿时愣了一下：“是你……”
“什么你的座位？”段云眉头一皱问道。
“段云，我以前上课一直都是坐在这里的，桌上还写着我的名字呢，大家都可以作证。”尽管田丰上次被段云打了一顿后开始对他避而远之，但眼下程清妍在场，田丰显然不想就这么让步，于是又板着脸说道：“你是新来的，应该去隔壁教室自己去搬一套课桌过来……”
“是啊，平时这个位置一直都是田丰同志坐的，小段你……”宋国忠这个时候也对段云劝到。
“扯淡！”
倘若换做别人的话，段云多半就会答应让出座位，但他对田丰则有些不对付，于是说道：“桌上写你名字就是你的座位？我要是在故宫城墙上写下我的名字，那难道**城楼子就成我家的了？”
“噗！”段云话声一落，周围顿时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你！”田丰气的顿时有些语塞。
“段云，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宋国忠显然还想帮田丰说话。
无论如何，田丰是厂长的外甥，这件事厂子里的老职工基本都是知道的。
“滚！”段云看向田丰的眼神透出了几分阴沉。
田丰和段云对视的瞬间，身子不由微微打了个冷战，毕竟他之前已经领教过段云这挑了六年大粪的身板是何等的威猛了。
“我不和你这种粗人计较！”田丰故作大气的说了一句，转身就去旁边教室走去。
等田丰搬来座椅重新坐下后，台上的老教师终于开课了。
段云这个时候也翻开课本看了一番。
他很快就发现，如今这个年头的数学教程相比起后世而言，简单的有些让他不敢相信，估摸不用怎么认真学，凭着记忆中的那点老底子，就足够他应付两个月后的成人高考了。
但课还是要上的，哪怕是坐坐样子，也必须要来，毕竟他是赵书记介绍来的，段云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让赵书记对他有什么误会。
只是看着手中这种‘小儿科’的书本是在提不起他的兴趣，加上下午骑车几个小时到矿务局安装天线让段云感觉相当的疲惫，最后他竟然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而旁边坐着的程清妍看到在课桌上酣睡的段云后，柳眉微微皱起，清澈的双瞳中闪过了一抹鄙夷和厌恶……
第六十九章 厂委会议
段云晚上一如往常一样上班，但这次不等带班长黄海涛开口，崔林和雷子两个人就主动上前帮段云安装车床。
自从今天下午一起去矿区安装天线后，段云和这两人的关系就已经从以前的同事变成了现在的老板和手下职员的关系。
穷是一种原罪。
崔林和雷子的家境都不好，两人都是本厂的子弟，但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很多，只靠父母的那点工资顶多混个温饱，衣服都是几个兄弟姐妹来回替换着穿，父母两边的老人还要赡养，所以当真比段云家的经济条件还要差一些，毕竟段云家只有兄弟两人。
当初两人决定投奔段云的时候，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赚到钱，但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的，索性也就当是找点事情做。
不过昨晚当两人跟着段云到矿区干活，亲眼看到客户对段云的这种天线赞不绝口的时候，对崔林和雷子内心也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尽管段云现在的摊子还没彻底铺开，生意也很有限，但谁做生意也都是万事开头难，另外段云的天线在本厂区也已经卖出了不少，这也让两人越发的看好段云未来的发展。
除此之外，安装天线这种活说实在的根本就没啥技术含量，只是来回到各个厂区跑腿比较麻烦，可安装一个天线就能挣到三块钱的安装费，这已经相当于他们平时三天的工资了，怎么算都是高的惊人的报酬，所以到了这一刻，两人已经开始打算长期跟着段云混了。
“段哥，你旁边指挥就行，不用你动手。”
“今晚我帮你看着机器。”
崔林和雷子对段云满是讨好之色。
当从段云这里赚钱要比工厂多的时候，孰轻孰重两人自然拎的清清楚楚，反正平时两人就算少干点活混日子，基本工资还是会一分不少的。
“注意点安全。”段云安顿了几句后，就哼着小曲到其他车间四处晃悠了。
昨天夜班的时候段云找到其他车间的几个老师傅做工件，段云估摸着今天就应该做的差不多了。
一口气又散出了大半包的凤凰香烟，段云回到车间的时候，手里多了小半袋子的各种工件齿轮毛坯。
但这些工件还不能马上用，他还需要用铣床精加工一下后，再到热处理车间处理一下。
段云将口袋里剩下的小半包香烟全都扔给了高磊后，高磊二话不说，将夜班打算加工的工料盒踢到了一边，打开段云带来的那袋子齿轮，非常利索的启动了机器。
这期间带班长黄海涛也来过高磊的工位一趟，仿佛全然没有看到他干私活一般，只是和段云亲热的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到了早上临近下班的时候，段云已经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估计明天晚上夜班，段云就可以对改装新车床进行初步的一些测试了。
早上八点，段云换上衣服正打算离开车间的时候，却看到车间门口走了好几个人。
其中一人正是书记赵东升，此时他正笑吟吟和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子边走边说着什么。
段云看到那个高大男子的时候目光顿时怔了一下，但很快凭借自己前身的记忆，段云认出此人正是红星齿轮厂的厂长秦刚！
另外跟在秦厂长旁边的另外一人则是厂里的总工程师程常林。
和一向待人和善，脸上经常带着笑容的的书记不同的是，厂长秦刚面相带着几分不怒自威，平时也几乎不苟言笑，厂子里的人对他都有几分敬畏，远不如书记这般好说话和平易近人。
段云看到这些领导在车间转悠，索性绕道从另一侧的车间大门离开了。
下班骑车回到出租屋后，段云把自行车交给曹东后，自己回家补觉去了。
利益分配合理对一个团队保持凝聚力和士气而言，是最为重要的。
现如今有了崔林和雷子加入后，段云缺人手的事情暂时得到了缓解，但分钱方面段云还是拎的清清楚楚。
光会干活赚不到多少钱，私有制的模式下，工人是吃不到肉的，也就能喝点肉汤。
段云始终是拿着利润的大头，曹东能说会道铺销售点赚中间利润，卖出一个天线少能赚十多块钱，李芸母亲光靠厂区的这些熟人，也能赚到不少，至于崔林和雷子，到外厂厂区上门安装一个天线能赚三块钱，虽然远远比不上段云和曹东，但也比他们在工厂的工资高的多。
所以在段云看来，他目前的这个薪酬分配方式至少在短期内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将来如果摊子大了生意多了，人手越来越多，段云可以再做一些调整。
……
就在段云补觉的时候，到各个车间巡视回来的秦厂长立刻就间厂里的领导以及各科室的主管召集起来，到会议室开会。
偌大的会议室长桌很快就坐满了三四十号人。
来的都是红星齿轮厂的中高层领导以及技术销售等骨干成员。
但这些参加会议的人坐的位置却似乎有些微妙。
厂长和书记坐在长桌的最中间的位置。
靠着厂长秦刚这边坐的，是厂里的总工程师程常林，再往旁边是各车间主任和技术科的人，李芸的父亲也坐在最靠里的位置上。
而在书记赵东升旁边坐着的，则是工会主席，各车间党支部书记，以及厂子里的几个技师劳模代表。
气氛略微有些沉闷，但看到人都到齐后，厂长秦刚对旁边的总工程常林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拿起麦克风说道：
“各位，现在会议开始……首先，大家先为秦厂长这次到部里成功拿下关于咱们厂子产品价格双轨制的批示文件鼓掌！”
程常林话声一落，现场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包括书记赵东升在内，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下面有请秦厂长为大家讲两句！”
程常林说完，就将手中的麦克风恭敬的放在了厂长秦刚的面前。
第七十章 价格双轨制
“各位……”
接过麦克风的厂长秦刚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这次部里同意咱们红星齿轮厂实行价格双轨制的意义非常重大，这对于我厂增长创收，提升工人生产积极性有很大的帮助……”
所谓的价格双轨制是指同种商品国家统一定价和市场调节价并存的价格管理制度，因同时实行计划调节和市场调节两种运行机制而形成。
生产资料作为商品进入市场后，属于计划调拨或计划统一分配的，由国家统一定价，继续实行指令性计划价格，而把计划内生产的允许自销的一定比例及超产部分的生产资料价格放开，实行市场调节价格。
价格双轨制是八十年代中国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过渡中的一种特殊的价格管理制度。
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物资分配体制以行政区划为界，以行政指令为手段，通过层层申请、层层分配，并在此基础上有组织有限制地订货，价格完全由国家有关部门控制，结果是企业被管死，产品“多年一贯制”，物资和资金周转缓慢，各种浪费严重。
从1981年开始，国家允许在完成计划的前提下企业自销部分产品，其价格由市场决定。这样就产生了国家指令性计划的产品按国家规定价格统一调拨，企业自行销售的产品的价格根据市场所决定的双轨制。
就红星齿轮厂而言，这次通过价格双轨制后，厂子里主打的变速箱齿轮以及液压支柱，在完成计划内生产指标后，超额完成的产品则在定价上不会被有关部门卡脖子，实现产品利润的最大化！
尤其是在大兴这样的‘煤都’，厂里生产液压支柱和变速箱齿轮本来就是非常抢手的产品，价格上去后，再提高产能，那么红星齿轮厂的年利润将会轻松突破历史记录！
工厂有了大量盈余意味着各种工资奖金福利都会提升，而且还意味着可以盖更多的家属楼，困扰红星齿轮厂多年的分房问题也将会迎刃而解！
“……现在对咱们厂而言，提高生产效率是就是咱们厂日后的工作重点，如果咱们自己不争气的话，那就白白浪费了上面给自己的这个好政策！”秦刚顿了顿，接着说道：“不知道大家对提高咱们厂产能有什么好的意见，都可以在今天的会上畅所欲言……”
“我来说两句吧。”和秦刚对视了一眼，赵东升接过了麦克风说道：“想要提高工厂产能，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应该在引进一些设备和人员，扩大生产规模，不过关于工厂设备厂房扩建的问题，秦厂长之前也曾经和部里的领导谈过，只是由于提出工厂扩建的兄弟单位很多，上级需要考虑的问题也很多，以至于相关的批文一直都没有通过……所以目前工厂面临两大主要任务，一是挖潜、革新、改造。上级短时间内无法通过我们厂子扩建的申请，那我们就要立足本厂，发掘现有设备的潜力，通过一系列的技术改造，进一步提高我们的产品产量和质量，并将生产重心向热销的产品方向转移；另外就是挖掘咱们厂职工的智慧和创造力，将‘坚持以人为本’的企业宗旨，让所有职工能能为工厂献计献策……”
赵东升的口才显然要比秦刚强的多，他开会从来都不用带发言稿，可以滔滔不绝的演讲好几个小时不中断。
“书记，我想问您一句。”看到赵东升喝水的间隙，总工程常林适时的打断了他的发言，问道：“关于您刚才说的挖掘现有设备的潜力，充分发挥工人的指挥和创造力方面，有什么具体的措施么？”
“是啊老赵，咱们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要找到短期内能提高产能切实可行的方案，光是说这些口号意义不大吧……”秦刚这个时候也跟着说了一句。
通常秦刚是不会轻易在赵东升发言的时候插话的，但自从这次他到部里成功拿到这份价格双轨制的批文后，在厂子里的话语权提高了不少，很多之前在厂长书记中间当墙头草的中层干部越发的靠向秦刚，原本平衡的双负责制明显开始向他那边倾斜。
“前段时间我在《参考消息》上看到了一条新闻，是国务院关于《合理化建议和技术改进奖励条例》的具体实施方案，最高年节约或者创造价值超过一百万的，可以奖励2500元到4000元的奖金，最低一档的创造一万元以下价值的，也有300元的奖励，我觉得这个奖励力度很高，足以调动普通员工参与技改的积极性，咱们应该在厂里马上推行这个政策……”赵东升闻言，依旧面色平静的说道。
工厂总工和大部分技术员都是秦刚这边的人，赵东升提出这个方案，显然是其目的的。
“赵书记你这个想法不错，但真正实施的话，恐怕效果不大。”看到秦刚给自己使了个眼色，程常林再次插话道：“咱们厂技师和有经验的老工人不少，但是受限于他们的文化程度和学历的限制，其实能做出的技改非常有限，甚至可以说是不值一提的，所以我觉得当前解决咱们工厂产能问题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集中目前全厂的技术骨干和优秀技师，由秦厂长牵头组织，成立一个技改小组，在全厂范围内进行一个阶段性的设备和生产工艺的技改计划，这才是最为合理有效的方案。”
工会以及工厂大部分劳模和技师几乎都是党员和入党先进分子，程常林要将这些人纳入到秦厂长的技改小组，同样是有其深意的。
“我认为程总工说的对，咱们厂普通职工在技改方面确实能力有限，咱们都有分工，在技术方面程总工和其他技术员是在其位谋其事，专业对口……当然了，工厂的很多优秀技师和生产骨干的建议也对技改有推动和促进的效果，所以我感觉让普通职工搞技改这件事不靠谱，我这次组织成立技改小组，其实是……”秦刚也正色说道。
“谁说普通工人搞技改不靠谱？”赵东升这个时候眉头一皱，接着说道：“前段时间一车间就有个新工人，通过对他使用的老旧车床进行改进，生产效率提升十几倍！所以说永远不要忽视普通工人的创新能力！”
第七十一章 赵东升的怒火
“还有这种事情？”厂长秦刚闻言顿时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老赵，你说的这个工人是谁啊？”
“一车间的段云！”赵东升回道、
“一车间的段云？”厂长赵刚这个时候转过了头，看向一车间的主任王强。
“啊……是有这么回事！”赵刚见状连连点头，接着说道：“那个段云刚来我们一车间时间不长，改装车床这件事确实是真的，而且改装后的车床加工效率也确实比之前翻了将近二十倍……”
“额。”
赵刚话声一落，现场众人顿时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在很多人听来，这件事似乎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在座的这些工厂的中高层干部中，很多都是工人出身，一步步的干起来的，所以对于技改这种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在他们看来，莫说是一个徒工搞技改，就算是工厂里的一些工作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工人老技师，包括厂子里的技术员，都是不敢也没有技术做这种机床改装的事情的。
所以当听到赵刚说有个刚来的徒工居然改装机床成功，而且还将生产效率提高了二十倍，这在一些人看来，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一般！
此时的厂长秦刚也是眉头微皱，他没有想到赵东升居然还有这一手，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那么他想集中全厂技术员和各车间技师劳模组建技改小组的事情就会被赵东升合理的否定，毕竟赵东升‘发动全体职工的智慧和力量’更有现实的说服力。
“老赵……就算这件事是真的，那这也属于特殊事例，不能代表其他工人也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我觉得成立专门的技术组还是很有必要的……”秦刚沉吟了一下说道。
“你不能忽视咱们车间普通工人的智慧。”赵东升顿了顿，接着说道：“咱们厂子基层工人中也有卧虎藏龙的人才，我再说一句，在座的都是咱们厂里的骨干力量，当初哪个不是从基层干起？哪个不是一步步走向今天的领导岗位的！？忽视基层职工就是脱离群众！所以我认为这次工厂搞技改，不能只把技改人员都圈定在专职的技术员和技师的范围内，应该将国务院的这个《合理化建议和技术改进奖励条例》立刻在全厂推广，动员全体职工的力量和智慧，英雄不问出处！对任何做出贡献的职工都要给予合理的奖励，也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推动技改的实施！”
赵东升这番话说的中气十足，有理有据，而且还亮出了国务院新条例这个‘尚方宝剑’，以至于他话声一落，厂长秦刚立刻就哑火了。
台下的众人此时也都是默不作声，但所有人都已经看出，秦刚这次面对赵东升又输了一阵，技改小组的事情十有**是推行不下去了。
“改装车床？”片刻后，总工程常林最先打破了沉默，随即对赵东升问道：“书记，你说的是不是一车间的那个五十年代刚建厂时用的sl老车床？”
“没错，小段他用的就是这台车床。”赵东升用钢笔在桌子上敲了敲，说道：“一个新上岗的徒工可以将一台用了三十年的老车床改装成如此高效的自动车床，这本身就证明了证明厂基层员工卧虎藏龙，也是有能力对咱们厂子技改工作做出巨大贡献的！“
“赵书记，改装那台老车床的事情我确实是知道的，但据我了解，这台车床的改装方案并非是那个段云搞出来的，而是另有其人……”程常林闻言后，语气平静的说道
“嗯？”
程常林话声一落，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赵东升也面色一沉，看向了程常林。
“程总工，你是说这台车床不是那个名叫段云的徒工改装的？”秦刚精神一振，对程常林问道。
“确实如此。”程常林点点头，接着说道：“事实上，真正对这个车床进行改装是一车间的技术员田丰同志，他前段时间就已经将车床改装的图纸交到我这里了，而且他还和当时使用这台车床的咱们厂的老车工韩忠师傅相互合作，完成了对改装车床的初步测试工作……”
“什么？”
听到这里，赵东升顿时面色一变，随即说道：“我怎么没听韩忠说起过这件事？”
韩忠从厂子退休后，赵东升曾经邀请他到家中吃了一顿饭，但这中间韩忠并没有提起过车床改装的事情。
韩忠当初只是想让自己徒弟闷声赚钱，所以当时对赵东升隐瞒了这件事。
而现如今韩忠已经回到了东北老家，在这个没有私人电话手机的年代，这件事显然无从查起了。
“如果赵书记不相信的话，怎么可以找韩师傅问一下应该就什么都清楚了。”程常林眉头一挑说道。
“韩忠办完退休手续后没几天就坐车回东北老家了……”赵东升叹了口气说道。
“既然韩忠不在，那咱们就只能把小田和那个段云叫过来询问一下了。”秦刚看出赵东升面色带着几分惊疑，于是嘴角微微勾起，转头对坐在他这边的一车间主任王强说道：“小王，麻烦你跑一趟，去车间把田丰和段云叫过来。”
“好的。”王强闻言应了一声，但马上又说道：“对了秦厂长，段云他早上刚下夜班……”
“那也要到他家马上给我叫过来！”赵东升脸上闪过一抹愠怒的说道。
很明显，赵东升是感觉他被骗了，这事他肯定是要问个水落石出的。
“行，我这就去找他们两个。”王强也是第一次见到赵东升如此大的怒气，于是应了一声后，转身迅速离开了会议室。
王强离开后，整个会议室中的气氛顿时变的凝重起来，赵东升脸色铁青，而秦刚的双眼则闪过了一抹得意之色。
“秦厂长，您这次到部里不是还带回一些上面的精神文件么？还是给我们大家传达一下吧。”眼前会场气氛凝重，程常林随即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对秦刚说道。
第七十二章 当事人
“我来讲两句吧……”
话筒再次放到了厂长秦刚的面前。
接下来，秦刚拿出了一份准备好的文件，开始宣读这次他到部里带回来的上级领导的文件指示。
而此时会议室中的气氛变的有些微妙起来。
通常来说，在这种大面的场合厂子秦刚都不是书记赵东升的对手，两人一块开会的时候，往往是书记占据大部分的发言时间，但今天总工程常林则充当了一次强力助攻，让秦刚重新成为了厂代会的主角。
而当秦刚手中的文件读了一半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王强领着田丰进入到了会议室中。
“厂长书记，田丰来了。”王强气喘吁吁的说道，他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只听他接着说道：“另外我已经让人骑车去段云家了，估计一会儿就过来了。”
“嗯。”秦刚满意的点点头，示意王强坐回来，随即又对旁边的程长林使了个眼色。
田丰是秦刚的外甥，公众场合两人几乎不打招呼，身为厂长有时候必须要避嫌。
“小田，你坐下。”此时程常林笑吟吟的示意田丰坐在对面的空位上。
“厂长书记，总工好，找我有什么事情么？”看到厂领导都在，田丰脸上带着讨好之色说道。
“小田，上个月你给了我一份车床自动化改装的图纸，我现在想问你一下，这种图纸是你画的么？”程常林直视着田丰，一脸正色的问道。
“没错，那幅图纸当然是我画的！”田丰很干脆的说道。
“没有别人帮你么？”程常林又问道。
“当初我设计出这张改装图纸的时候，韩忠师傅提了点建议，主要是保护操作员安全方面的，就是多加了个挡板而已。”田丰正色说道。
“韩忠师傅的那台sl车床当真是你改装的？”此时赵东升也一脸严肃的问道。
“当然是我改装的！”田丰底气十足。
他一早就知道韩忠已经退休回东北老家养老去了，所有的方方面面都已经想到了，将图纸早早交给总工程常林，让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底气。
田丰话声一落，现场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几乎所有看向书记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玩味之色。
“我需要看看田丰给你的那张图纸！”片刻后，赵东升突然说道。
“我这就把田丰的那张图纸拿过来。”程常林说着，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秦刚看到程常林离开，又看了赵东升一眼后，内心暗自腹诽道：不见棺材不落泪……
几分钟后，程常林再次走入会议室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折叠好的图纸。
“这份图纸我看过了，田丰同志的这个改装设计图画的非常精细，技术可行性也很高，虽然没有经过我的认可就提前对车床进行了改装，但无论如何，这种转变技术思路，勇于革新的精神都是值得鼓励的！”程常林一脸赞赏的说道。
“你确定这份图纸没有问题？”赵东升皱着眉头问道。
“当时田丰上交这份图纸的时候，科室中还有其他几个同事，他们都可以作证，图纸确实是田丰同志递交上来的。”程常林说话间，将图纸在桌面上摊开，接着说道：“如果对这份技术图纸有任何技术方面的质疑，在座的各位，尤其是各科室的技术员，都可以过来看看，如果这张图改装车床的图纸有任何设计上的问题，都可以当面指出来！”
“都过去看看吧。”秦刚眼见程常林说完，没人上前看图纸，随即转头对技术科的几个技术员说道。
听到秦刚话后，科室的那几个技术骨干立刻走到那张图纸面前，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个改装……太巧妙了！”
“田技术员真是个人才啊……”
“厉害，居然能想到这种方案……”
几个科员装模作样的查看着那张图纸，嘴里却不断的对田丰称赞有加。
谁都知道田丰是秦厂长的外甥，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傻到真的会去认真看那张图纸。
到了这一刻，赵东升面无表情的背靠在了椅子上，双手负于胸前，彻底一言不发。
“赵书记，正所谓术业有专工，说到底，技改这种事情，还是专职搞技术的人最靠谱吧……”眼见自己占据了上风，秦刚转头微微一笑对赵东升说道。
“呼！”
正在这个时候，会议室的房门猛的被推开，头发有些蓬乱的段云出现在了门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这些眼神中，有的鄙夷，有的惊讶，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
“书记，您找我有事？”段云没有理会其他的人目光，直接对赵东升问道。
“小段，你之前和我说，那台车床是你自己改装的，是真的么？”赵东升一脸严肃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段云干脆的回了一句，接着说道：“我当时改装这台车床的时候，韩忠师傅也帮了一些忙……”
“哗……”
段云话声一落，会议室顿时发出了一阵哄笑声，段云的话和刚才田丰说的简直如出一辙。
“段云，话不能乱说，那可是要负责任的。”程常林皱着眉头对段云说道。
“我说的本来就是真的。”段云似乎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但还是理直气壮回道。
“段云，你太不像话了！”此时坐在中间的秦刚猛的拍了下桌子，板着脸说道：“你用的那台车床明明就是田丰和韩忠师傅一起改装完成的，图纸都由小田交到总工这里了，你还敢说那是你设计改装的车床！？”
“图纸？”段云闻言一愣，但当他看到总工程常林面前放着的机械图纸后，顿时反应了过来。
上个星期的时候，段云就发现自己画在本子上的改装车床草图少了几页，而且工具箱里的零件也被人动过了，当时他就怀疑有人有人盗走了自己的设计方案。
而现在田丰也在场，厂长说这张设计图是田丰画的，到了这个时候，段云自然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七十三章 强力反击
“段云同志，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明明是田丰同志改装的车床，你偏要说是自己的成果，还当面欺骗了赵书记，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害臊么？”程常林语气带着几分讥讽的说道。
“我有什么害臊的？这车床本来就是我改装的！”听到程常林当着众人面这样贬损自己，段云心头也是顿时无名火起，索性说道：“之前我和这田丰有些过节，上个星期的时候，我放在工具箱里画着改装草图的本子被人撕掉了好几页，箱子里的工件也被人动过，十有**就是他偷走的！”
虽然段云并不想得罪这些厂里的领导，但他也知道，今天这件事不说清楚的话，自己日后在厂里的日子绝对麻烦不断！
“闭嘴！”段云话声一落，秦刚猛的站起了身子，指着段云说道：“我警告你说话注意点，任何事情都要讲证据，不是随便就由得你给别人身上泼脏水的！”
“段云同志，既然你说田丰盗用了你的设计草图，那证据呢？”程常林眼见秦刚大发雷霆，连忙劝他坐下后，对段云问道。
“我那张草图中，有一个改装件在变速箱位置，规格是模数=3，齿数z1=21，z2=66，压力角 20°，你看看这张图上是否有这个零件！”段云闻言，沉吟了一下后说道。
“额。”程常林闻言一怔，随即和其他几个在场的技术员看向了那张图纸。
很快，在场的那几个技术员看过图纸后，都纷纷用怪异的眼光看向了坐在另一边的田丰。
看到没人否定自己说的那个零件不存在，段云算是彻底验证了田丰果然抄袭了自己的草图。
“段云他测量过我改装工件的参数！”
眼见程常林看向自己的脸色有些严峻，田丰猛的站起身子大声说道。
“段云，那台车床一直都是你使用的，知道其中一个工件的参数证明不了什么？”程常林跟着说道。
“这个证明不了是吧？”段云冷笑了一下，接着又对田丰说道：“那我问下田大技术员，你保证这张图纸和现在车床改装的工件都是一致的么？”
“当然是一致的，这份图纸程总工也看过的，他认为这份图纸完全可行。”田丰也嘴角勾起说道。
“可行个屁！”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你怎么骂人……”田丰怒道。
“骂你都是轻的！”段云手指着田丰，大声呵斥道：“你偷走我的那份草图实际是不完整的，缺少进给箱的联动装置和齿轮工件，另外还有几个工件我后来是经过改进的，照着你这份图纸改装，车床根本无法实现联动反应！如果各位不相信的话，咱们拿着这份图纸现在就去车间对照一下，看看田丰的图纸方案是否真的可行！”
“额……”田丰闻言顿时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段云居然还留了这一手，如果到车间对照机器进行检查的话，那么他抄袭段云改装方案的事情无疑就坐实了！
在场众人看到这一幕，明眼人也都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碍于厂长秦刚的面子，都纷纷保持沉默。
“身为一个吃技术饭的人，工作不严谨是最为致命的！”段云显然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只见他手指着田丰呵斥道：“我且先不说你抄袭我图纸的事情，假如你真的用这份漏洞百出的图纸做车床改装，是非常容易出事故的，一旦发生火灾，床体损坏甚至导致报废的话，你知道咱们厂子的损失有多大么？这都是国家的财产，你破坏国有资产就是严重犯罪！就是严重阻碍国有企业的正常生产，就是拖咱们国家快速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后腿！”
段云给田丰扣帽子是绝对不嫌大的，他也看出来了，反正今天自己已经得罪了领导，当老实人没用了，索性先过过嘴瘾。
“段云，你有事说事，别整的上纲上线！”程常林有些实在听不下去了，尤其是段云那句‘吃技术饭的人工作不严谨最为致命’，简直就是在**裸的打他的脸，毕竟田丰这张图纸他也是看过的，而且刚才还当着众人的面夸奖过田丰。
至于在场的其他几个技术员，也感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难道段云同志说的不对么！？”此时赵东升也脸色一沉，指着程常林说道：“我们有些同志，在工作作风上确实存在不够严谨细致，马虎儿戏的状况！小段这么说也是给你们提个醒，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整天坐在办公室茶水一泡，连车间都懒得去转，只懂得闭门造车，这样的团队能搞出什么优秀的技改方案！？这纯粹就是胡闹！！”
赵东升这番话说的中气十足，掷地有声，一扫刚才被秦刚和程常林联手压制的颓色。
“……所以咱们厂子无论是搞生产还是搞技改，都不能脱离基层的职工，脱离基层搞技改小组，这本身就是一种固步自封的行为！只有建立完善的技改奖惩方案，发动和鼓励全厂职工的积极性，才能最大化的推动咱们厂的技改方案的落实！”赵东升拿起话筒语气激昂的说道。
“书记说的太好了！“
赵东升话声一落，坐在他旁边的公会主席立刻点头附和了一句，随即在他的带领下，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掌声。
“老赵，我胃有点不舒服，剩下的会议你来主持吧。”此时秦刚突然转头对赵东升说道。
“啊，那你先回去休息吧。”赵东升连忙微笑着说道。
虽然两人在工作上有时候尿不到一壶，但还远没到撕破脸的程度，所以相互间还是比较客气的。
只是在秦刚离开会议室的还是，转头用阴沉的目光看了一眼段云，随即快步离开了……
第七十四章 定心丸
厂长秦刚的中途离开，意味着他想牵头成立全厂技改小组的事情彻底泡汤。
至于田丰抄袭段云图纸的事情，虽然已经被段云实锤，但无论是书记还是其他人，对这件事却都闭口不谈了，显然是想给厂长秦刚留了面子。
但无论如何，田丰的名声经过这次会议后，已经开始臭了，而此消彼长的是，段云这次则再次在厂子里名声大噪，尽管到现在依旧有人对段云是否具有改装车床的技术能力抱有质疑，但这次成功改装sl老车床，大幅提高生产效率的功劳则毫无疑问的记在了段云的身上！
会议的后半段，书记赵东升将之前在《参考消息》上看到的国务院发布的《合理化建议和技术改进奖励条例》下达到了全厂的各个车间，同时也第一时间对段云进行了表扬，并承诺会严格按照《合理化建议和技术改进奖励条例》上的规定，给予段云一定的奖励。
赵东升这么做显然是对段云的‘论功行赏’，不光是因为技术方面，更为重要的是刚才段云充当了一回书记的‘马前卒’，硬生生的将厂子秦刚‘拱’出了会议室，剩下的总工程常林等厂长身边的相士则根本招架不住赵东升这个老江湖，以至于秦刚想成立技改小组的决定瞬间就被他否决，而当赵东升将《合理化建议和技术改进奖励条例》下达之后，则意味着大局已定，秦刚这边在这方面已经彻底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会议又开了整个一个多小时才最终结束，参加会议的其他人纷纷离开后，段云则被赵东升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书记，喝水。”进入赵东升办公室后，段云依旧是满脸讨好之色的帮书记倒水。
段云明白，就算今天他立下了大功，但绝对不能在书记面前表现出半点的傲气出来，毕竟在他翅膀没有彻底变硬之前，赵东升依旧是他在厂子里最大的靠山。
“今天你表现的非常好！”从段云手中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后，赵东升红光满面的说道：“能在那么多领导面前表现的丝毫不怯场，这一点非常难得。”
“书记，其实我这也是没办法。”段云撇撇嘴，接着说道：“那个田丰实在太恶心了，抄袭我的图纸还反咬了我一口，我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他把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啊？真要是默认了，我在这厂子里还能混么？”
“哈哈哈，你做得对！”赵东升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人只要走的正，就不怕什么歪门邪道。”
“不过书记，我感觉今天厂长好像对我……”段云眉头一皱说道。
段云自然能看出自己今天已经入了厂长的眼了，自己将来在厂里可能会有麻烦，所以他必须要把这件事和书记说明白。
但有一点段云还是比较放心的，那就是如今这个年代的国企是铁饭碗，和后世那种得罪老板动辄会被穿小鞋和开除不同，只要段云在厂子里不犯大的错误，至少工作还是能保住的。
“呵呵，厂长那边你不用担心。”赵东升笑了笑，接着说道：“虽然咱们厂长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但他一般都是对事不对人的，只要你以后好好工作，就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额。”段云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
段云自然能听出赵东升只是想安抚自己一下，但段云绝对不认为今天会场发生这样的事情，厂长秦刚能真的善罢甘休。
“……如果你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麻烦，可以随时过来找我，有我在，你完全可以安心做好你的工作。”似乎是看出了段云的忧虑，赵东升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谢谢书记！”段云闻言，脸上这才又露出了笑容。
“应该的……”赵东升顿了顿，接着说道：“段云，你上次和我说的新车床改装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挺顺利的，按上次我说的那样，下周五之前肯定就可以进行测试了。”段云说道。
其实如果段云稍微加把劲的话，下周一其实就可以完成新车床的改装了，但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段云知道，有些工作并不是越快越好，尤其是今天会议上赵东升刚刚给各个车间下达了《合理化建议和技术改进奖励条例》，任何新规则下达后都是要有个落实到位的缓冲期的，而且上次他改装sl车床的奖励还没有下来，段云必须要给书记留下一些平息厂里各种舆论和反对意见的时间，只有这样，段云获得的奖励才会名正言顺，而且会缓解一些人对自己的眼红和妒忌。
反正目前段云已经找熟人做好了大部分的车床改装的工件，而书记那边一旦完成了对厂子里其他骨干的思想工作和各种利益平衡后，自然会‘提醒’自己，所以段云没有必要立功心切，将自己技改计划的步子迈的太快。
“很好。”赵东升闻言点点头，接着说道：“不过这件事先不急，你这段时间可以先对这次的技改进行一些优化和改进，可以进行一些小的测试，但先不要锋芒过盛……”
“行！”段云眉头一挑，接着说道：“那我回头就先优化下图纸的设计，多做一些安全方面的改进，什么时候进行改装实测，全听书记安排！”
“这就对了。”赵东升显然很满意段云的回答，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对了，你这周去职工夜校上课了么？”
“去过了，书本教材也都领到了。”
“段云，你一定要珍惜这次夜校的学习机会，这可是关系到你未来的前途啊。”赵东升语重心长的说道。
“书记您放心，我会努力学习的。”
“你只有初中文化，跟其他夜校的学员相比起点差的有点大……”赵东升眉头微皱，接着说道：“再有两个月的时间就要开始今年的成人高考了，你现在又要工作又要学习，今年想考上恐怕会非常困难，但这没关系，咱们厂子的那些夜校学员能考上的也没几个，所以我希望你能继续努力，争取明年能够高考过关……”
赵东升这么说显然是对段云今天参加成人高考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而是打算对他进行长期的培养，力求明年能有所突破。
第七十五章 私人工作室
赵东升虽然看出段云是个人才，但还是不太敢重用他。
尤其是技术方面的事情，就算段云的水平明显比一般技术员高出一大截，但碰上保守一些的领导，他宁可用那些庸才，也不敢轻易的使用段云这种学历低的高手。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国有企业体制的问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大学生在技术方面出了错误，领导尚且可以那他的学历当做免罪金牌，可如果段云这样的普通工人高技改出了篓子，作为支持他的领导，这个锅是没法甩的。
倘若段云现在是大学学历的话，那么赵东升在很多工厂技术方面就可以极大的减轻总工这些人的掣肘，在工厂中有更多的底牌和话语权，这才是赵东升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也是他全力培养段云的原因。
“今年的成人高考应该差不多吧……”段云一脸轻松的说道。
段云其实还真没把成人高考的事情当回事，从他第一眼看到夜校给他发的教材后，就看出现如今的这种高考难度和后世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凭段云的那些底子，应付这种考试简直不在话下。
“年轻人不要自视太高，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赵东升闻言眉头微皱，提醒了段云一句后，接着说道：“对了，你这也上了快一个月的夜班了，如果你想换回白班的话……”
“书记，我现在的生物钟已经完全适合夜班生活了，用不着换！而且上夜班的时候我头脑更清醒，更适合思考一些技改方面的问题。”段云闻言连声说道。
如果说最初段云上夜班的时候确实影响了他的睡眠的话，那么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另外现如今段云在三班组混的风生水起，有人帮忙干活，有人给他打水，带班长更是把满车间晃悠的他当成了空气一般，要多自由有多自由。
而一车间白班则管理的要严格的多，车间主任王强转悠的比狗都勤快，而且明显是厂长那边的人，段云上白班肯定没好果子吃。
况且现在段云白天需要组装天线和上门修理电器，那时正好是他补觉完精力最为充沛的时候，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夜班绝对是段云的不二选择！
“那行，想上夜班你就继续上吧。”赵东升闻言也是心头一松，其实他主要是想试探下段云，看他会不会依旧被那名叫何晓丽的女工所烦扰，现在看来段云应该多半是不会再做自杀这种傻事了，于是微笑着对段云说道：“那你回去休息吧，今天也耽误你睡觉了。”
“那书记我走了哈。”段云对赵东升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
到了下午，段云依旧如往常一样到出租屋这边忙活。
新来的崔林和雷子也和段云一样补完觉后，早早就到了出租屋，帮着组装天线支架。
而这个时曹东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门口，将车子放好后，满脸笑容的来到了段云的面前。
“哥，又来生意了！”曹东说着，将一张递纸条交给了段云。
“3528厂区？”段云看了一眼地址条后，顿时眼前一亮，兴奋的说道：“太好了！”
所谓的‘3528’其实是当年wg时期军用地图上的一个标注点，对应的地点就是大兴化工厂，而时到今日，大兴当地人依旧称大兴化工厂叫做‘3528’。
段云之所以感到高兴，原因是因为大兴化工厂的效益很一般，收入比红星齿轮厂都差一截，工人福利和矿务局相比，更是差得多，所以当初段云让曹东在化工厂厂区设立销售点的时候，其实是打算放长线钓鱼的，短期内就没想着能赚到钱。
但现如今3528的生意居然开张了，这说明再穷的厂区，还是有一些潜力富裕用户能消耗的起段云这种‘进口高档天线’的！
“看来3528这地方也是有有钱的人啊。”曹东说道。
“怎么着，晚上你过去还是让小曹和雷子过去？”段云微笑着对曹东问道。
“让这两位兄弟过去吧，我赚的已经够多了。”曹东看了一眼正在门口组装的天线的两人后说道。
之前只有他和段云两个人的时候，曹东当然不会放弃这个能赚安装活的机会，但现在他靠着到大兴各个厂区铺点赚差价，已经赚到不少钱了。
段云优先安排他干活挣钱，自然是对他的一种照顾，对此曹东心知肚明，也很感激，但有好处他不能连肉带汤一起吃，总是要给新来的两个兄弟一些钱赚的。
“那行，我看你以后安装人手够的时候，就专门到各个厂区跑业务好了。”段云也很满意曹东这种懂事的做法。
“行！”曹东很痛快的点了点头。
随后，段云又将这个单子已经三块钱的安装费交到了崔林和雷子的手里，说道：“今天3528有活，我看这次你们两个一起去好了，钱一人一半。”
“好的！”
“谢谢哥！”
两人闻言顿时一喜，笑着从段云手中接过了钱。
和两人交待了几句后，段云有去忙别的了。
出租屋中堆放的天线杂货越来越多，已经都快没有曹东雷子他们在室内干活的地方了。
所以段云这次打算将这出租屋旁边的两个小房也租下来。
找到房东，谈好价格后，双方很快就达成了租赁协议。
而刚接到安装活的崔林和雷子的干劲十足，用了一个下午时间，就当刚刚租来的出租屋里里外外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其中一间房被段云划分成为了库房，里面用来放置天线架子成品以及三人的自行车。
另外一间则成了组装天线干活的地方，里面加了一个电线和灯泡，这样曹东他们晚上也可以在里面干活了，段云已经和户主商量好了，电费全部由段云来出。
至于最后一件稍大一点的平房则成为了段云的私人工作室，段云打算今晚夜班的时候让木模车间的师傅帮自己坐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这样的话，段云晚上就可以在这里制作电路板和绘制机床图纸了，这间房子的钥匙只有段云一个人有，他并不准备和别人分享自己的这个独立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