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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寂弦音     驰骋昭和txt下载     驰骋昭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五章 ☆中岛篇☆(三)

    本篇为中岛篇,四篇均主要为中岛裕翔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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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们抵达了关工大。

    到场的,只有正式组的球员。替补组的,我一个都没见着。倒是还处在晋级赛中的甲队,正占着一半的场地,在进行热身训练。他们请求我们担当陪练。而我们也刚好因为替补缺席,便同意一起训练。

    正式组的同伴没有多提我的事,我提及的时候,他们平淡地接受,没有过多的责难,好像兴趣不大的样子。但能看得出,他们比平时憔悴了很多。从甲队的闲话中我隐约得知,前几日,jonny和关工大都有朝我们留在大城的队友们施压。

    我知道,多少句道歉,都难以弥补。唯一能做的,是别再给大家添更多的麻烦。一如我目前在足球赛上的处境。既然对我来说,得分无望,那么尽可能地少丢分,是我的职责所在。

    能再一次地回到关工大的操场上,再一次地回到熟悉的球门边,看着队友们在我面前四处奔跑着接球传射,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忽然便涌上了胸口。做个门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能够将所有同伴的身影一览无余,大概也是全队独我一份的特权。

    一声哨响。对面的球网被足球刺中,我们进了一球。刚才那一球,是5号(有冈)边路掩护,7号(知念)和9号(山田)交叉换位,7号带球射门受阻,9号补位,最终完成有效射门——

    拜那代课教练所赐,我已经下意识地会去记录球场上的情况。哪怕他今天不在场,我也习惯性地这么想。如果这些信息能给队友做日后的参考,我就当自己富有价值吧。

    因为是普通的训练,没有太多庆贺的环节,只有相互之间的点头示意。我和那个人,有了一次很短的目光交流。

    这是他入队以来,进的第一千个球。

    很有意思,在教练没有要求我关注场上情况以前,我也会去关注他。优秀的前锋,总是教人移不开眼的。我发现即便自己从来没有在私下(相对于公开的访谈)表现过一丝称赞他的意味,潜意识里,还是有点欣赏他的。他确实像我在人前所描述的那样,踏踏实实的努力家,平易近人的好队友。纵使存在个人恩怨,我也承认,事到如今,我不质疑他在球队里的地位,他确实有远胜过我的地方。并且,不仅是实力。

    他是心里装着球队的人,而不是像我这样,时常被个人的情绪和想法所左右。某种意义上说,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能在场上,而我,只能来守门。这并不是宿醉以后悲观的想法,早在进市队的那场球上,我就有了更加真切的体会。

    记得那场球,对方的进攻非常猛烈,我几乎一刻不停地在守门。比赛结束的一刹那,真的感觉自己像条缺氧的鱼,虚脱地靠在门框上,从来没有那么累过。就在这个时候,我得到了全队进入市队的消息。

    因为曾经有过要进市队的梦想,我对“市队”这个词,是特别敏感的。但那一刻,我还是有一种听错了的恍惚。因为在那之前,市队有意选拔山田,他都没有答应。再次诚心拜访时,依旧没有结果。但直到全队进入市队的消息一出,我好像知道了山田与市队所谈成的条件——想到这一层时,我懵了很久。不是被突如其来进市队的消息惊得一时做不出反应,也不是因为以这种方式进入市队而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而是我知道,如果担任leader的是我,不可能会有这样全员晋级市队的场面……

    市队,是个新的开始。

    我也想和他有一个新的开始。

    在度过那个苦涩的夏天后,我也以较为平和的心态,接受了职位变更这件事。从互不理睬到了能相互掐架的地步,但我并不满足于这样的相处模式。虽然不指望能变回初见时的我们,至少,还应当更亲近一些。

    但我和他,好像是真的八字不合。几乎从进关工大的第一天起,他就在有意识地讨好我们体院的院长——一个几乎与我们都没有太多交集的老师。我这性子,又让我天生对这种奉承的行为深恶痛绝。虽然不明白他想得到点什么,但又故作高冷地不屑于知道。现在想来我真是闲得发慌,他又不是我的谁,我何必那么在意他的行为?

    后来,终于知道了他讨好院长的原因——是为了拜托院长,把我们缺一人的球队凑齐!

    在明治竞技场看球的时候,我就忍不住跟他翻脸,回去以后,也继续争吵。我真不懂,当初“失去了龙太郎,22个人也要一起走下去”的约定,他怎么随随便便就这样打破!缺一名球员的小小漏洞,教练尚且不在意,不影响参赛,他为什么非执着于补上这个空位!是担心我们缺了一个替补就实力不够,还是觉得缺了一个门将,心里不踏实?我曾向jonny信誓旦旦地承诺过,即便门将只有我和替补两人,也能守好球队最后的防线。jonny都信,他凭什么不信!?

    好在最后也没让哪个不知名的外人玷污了龙太郎的6号球员服。不过他也为这件事付出了代价。伊野尾的借口,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他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失恋,没有人会比我这个做室友的更加了解。在这种情况下,伊野尾告诉了我他在办公室里所看到的场景。

    那天夜里,山田回来得很晚,过了熄灯的点才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我等他回来,就一直没就寝。在他准备摸黑进来的时候,我叫住了他。

    寝室早已熄灯,只有从窗户里漏进来的月光。但也足以让我看清他的模样。

    第一次发现,他比我想象中还瘦。整个人有点恍惚,看我的眼神,也和平时也不太一样。好像想跟我说什么,但又没有开口。

    作为时常会受伤的门将,药膏什么的,我从来都不缺。原本是想丢给他的,见他那么痴痴傻傻的模样,干脆好人做到底。抹上一点,就着月光,涂在他被打肿的脸颊上。他也就任由我帮他敷药,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边。

    很久没有那么近距离地接触了。

    洒落进来的月光,把我的指尖照得雪亮,好像多年前,在电车站台上,纷飞的雪花一样。

    原本是想借此机会和好的。眼见他在人际上失意,便把平时听来的、自己所想的关于他球技的正面评价,毫无保留地说给他听,希望他能够振作起来。

    “……所以我说你,别再花那么大力气去讨好那个院长了。薮也好,教练也好,大家都那么赏识你,你就知足吧。凭你的实力,需要特意去攀附谁吗?”

    这其中有我的私心,也有我为他的考量。讨好了那么久,却落到这样一个结局,我都替他感到不值。

    他很长时间没有回应,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至少答应我,别再重蹈覆辙了!好吗?”当时我就不该这么执着。

    他没有正面回应我,只说了一句“呐,裕翔。我的事请你别掺和了好吗?”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不领情的人!我也不知道我在生气些什么,生气到摔门而出,一晚上再没回寝室。第一次放弃了与他交流。但也完完全全地无视了他嘴角不自然的抽动,完完全全地无视了那声多少年再没听他说出口的“裕翔”。如果,我没那么冲动的话,他会告诉我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学年很快就步入了尾声,所有人都搬离了体院的宿舍,我和他的二人世界也就此结束。要是薮和八乙女得知,他们花下“血本”制造的机会都没能让我俩和好,他们会不会更加气到晕厥?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系虽有过缓和,但再也没有了想与他和好的意愿。他不说,我也不问。我猜测,恐怕是我俩已经过了能够坦诚相待的年龄。但我又清楚,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他让我别掺和进他的人生,他还真说到做到。

    明明是年轻气盛的小伙,非得像个退役运动员似的走入官场,在我鄙视的那条路上越走越远。甚至不惜以辞掉自己的主业(工业大学分配的工作)为代价。在这个急需理工生的时代,在这个百废待兴的时代,他这样做,真的对吗?他怎么就那么迷恋这些蒙着阴影的东西呢?被院长欺负了,就要获得一个比院长更高的身份地位,就跟报复一样,越发醉心于权力。

    他以前真不是这样的人。

    不然的话,我们不可能最初认识的时候,聊得那么投机。

    在我情商基本是个负值的中学时代,我,中岛裕翔,是万万不可能委屈了自己,邀请一个情不投意不合的山田凉介一起回家的呀!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回到曾经那个飘雪的季节。

    去见见那个单纯的、立志于成为一名前锋的凉介。

    去好好安慰,我当时没能察觉的、你努力了却没能得到回报的挫伤。

    直到现在,我都时常会怀念我们一起乘电车回家的日子。有精神的时候,可以相互聊各自班里的事,我在理科班,你在文科班,对彼此来说都是颇具新鲜感的话题,即便聊到下车还没聊完,也可以在结雾的玻璃窗上涂涂写写,可以在人潮拥挤的站台手语作别;累的时候,可以相互靠在一起,一路睡到下车,其实,我根本不在意我们会不会乘过站,乘过站了便可以为害怕独自走夜路的你充当私人保镖,走在你身侧,陪同你逐梦……

第九十六章 薄发!中岛赌上尊严的第二反应

    本篇为中岛篇,与之前三篇一样,均主要为中岛裕翔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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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好像恶作剧一般,每回对他的情感有所缓和的时候,都会被这样那样的事情打断。

    ——只是发生在前场的一个细小失误,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球势可能发生逆转,必须做好防守的准备。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它与记忆中观察到的千百次实战中某个紧急救球的场景,有几分微妙的相似。

    果不其然,甲队一发远传,直接跳过我们两道防线,高速运动的球体直扑我所处的位置!就像伊野尾说的那样,短短几秒内,不可能想清楚该用什么动作去扑球。而且,方才长时间的走神,更是让我没有办法马上集中起注意来,判断出对方前锋的射门方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

    被球队需要的次数已经少之又少,难得的机会又无法抓住,到底还成得了什么事!

    本应全神贯注的时刻,脑子又被各种杂念所充斥,只能依靠本能去扑球。任凭躯体带动已经派不上多大用场的脑壳,就着脚步,无意识地倒数对方可能会射门的时机:

    3、2、1.

    落定最后一步。

    竟对上了甲队中锋抬脚射门的瞬间!而我,也正处在防守的最佳位点!

    这不是凭脑中记忆做出的判断,这是身体肌肉自行的判断!

    “果然是头脑简单的家伙啊,那就只能用四肢来记了咯。”

    或许,那并不只是一句玩笑话。

    虽然猜中了位置,但能否接下球,对我来说依旧不是定数。就在中锋抬脚击出的刹那,b君和冈本同时到位,合力滑铲,打飞了他即将射门的足球!

    场上实力果然不容小觑,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会给门将带来过多压力。虽然也从某种意义上说,失去了一次证明自我实力的良机。但对球队来说,亦不是坏事。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如是想着,紧绷的心弦有了片刻的放松,轻跳几下,自我缓解。

    但我没有意识到,片刻的掉以轻心,足以让我忽视掉下一场迅猛的袭击——

    冈本他们的铲球,是阻拦射门的紧急举措。这一目的确实达到,但没能彻底截下此球的主权。不到两次传射,球再次落入对方阵营,在距禁区六码开外的位置,对方边锋凌空抽球!

    前后的突变,无法以分计数。这样的节奏,是我始料未及的。尽力一搏地扑向我所认为球会飞来的方向……

    扑出去的瞬间,

    我便知道错了。

    至少有25度的偏差,不可能扑中。

    门将本就是依靠运气的职位。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只能坐以待毙。我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却总是未能避免。无奈地仰望着球一点一点飞向球门,随后在我照顾不周的地方趁虚而入……这种时候,才会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无能。再敏捷的身手,再高超的弹跳,从判断出错的那一刻起,对门将来说,几乎就是不可挽回的失误。此时的我,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残兵败将,横尸在球门中央,空有这一米八的躯壳。

    ——在扑倒的瞬间,无意识地选择用手撑地,尽可能地快速摆脚……

    我也无法清楚地解释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但身体就是做出了这样的反应。不知是视角的偏低,还是时间的紧凑,我一时间无法分辨场上的情形。直到队友尖叫着向我跑来,接二连三地围上来庆祝,我才意识到,应对这种球,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笔记文献的空白,代课教练的缄默,谁也无法告诉我刚才的那一下,究竟是对是错。但脚尖击中物体的质感,足球飞出框外的残影,告诉我,那就是我可能驾驭的绝技——

    第二反应!

    偶然间擦出的火花,我不会让它转瞬即逝。

    代表着我的吸铁石,连同其他队友的,一起被取下,收进了抽屉,本周的短会结束了。收拾好行李,准备与宫城县的大家一起回去时,被薮搭了肩膀。

    “不着急的话,可以耽误几分钟吗?”

    大概会关于些什么,我心里清楚。薮作为社长,确实会多叮嘱几句。我打过招呼后,跟上薮的步伐,内心悄悄酝酿起了各种道歉和保证的说辞。

    “有一样东西,我觉得是时候给你看看了。”他避开旁人,递给了我一张对折好的纸张。

    这样的开场白出乎我的意料。

    “你放心,我没有看过。”薮还向我补充道。

    我接过一看,是一张病例单。右下角盖着jonny中学医护室的章,最醒目的地方写着我的名字。字里行间,出现频率最高的,是“胃”这个字眼。

    哈,确实有这么件事。被第二前锋选拔赛气出的胃病,我自然记得。

    但当我仔细看了一眼病历,差点没相信自己的眼睛:

    “胃部形变所导致的不适,系生长发育……”

    ###

    那一日,中岛坐在诊室里,百无聊赖地瞟着医护老师在其病历单上的潦草字迹。那时还太年轻,辨认不出几个字来。

    “老师,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他一边捂着翻江倒海的胃,一边病恹恹地问。

    “怎么解释呢,不是什么大病。”医护老师斟酌着措辞。

    就在这时,诊室响起敲门声,女教练一脸焦虑地走进来,“果真在这儿。”

    医护老师掩嘴轻笑,“这么快就来抓翘课的学生了?”

    “我、我没有……”

    在中岛愁眉苦脸的辩解中,医护老师和女教练走出了诊室,声称要沟通些许。

    “我听其他选手说,中岛君好像胃疼有段时间了,我很担心。”

    医护老师拿着病历单,与女教练一一道来:“其实是小事,没有检查出任何溃疡或梗阻。只是这孩子体型偏瘦,最近个子又蹿得太快,胃变成了长形胃,有点胃轻瘫,简单调理之后会自愈的。而且,就目前的变形程度来看,这孩子能长得很高,成为全队的海拔都有可能。”

    “这么说,还不完全是坏事呢。”女教练焦虑的脸上有了笑容,“要是他愿意,说不定能成为优秀的门将。”

    “是啊,注意休息就好。”

    “但是,”女教练又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第二前锋选拔赛以后,他心态有点崩坏,可能会加重病情的吧。”

    “要不这样……”

    几分钟后,医护老师回到诊室中。

    “教练不来抓你了,你就好好待在这儿休息吧。不过小鬼,你也听着,你的胃虽不是什么大病,但很大程度上是由你的情绪造成的。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嫉妒心作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该放下的,就好好地放下哦,再气下去,你的胃可就要破个窟窿给你看咯……”

    把中岛吓得一愣一愣的。

    ###

    我不知道我看到这张折痕斑驳的病历单时,是怎样喜极而泣的表情。只是从薮安慰的手势中,我知道我已经失态了。

    “别激动,”薮轻轻笑道,“所以说,关于这个门将,应该是女教练在得知你有长高的潜力以后,才做出的决定。她嘱咐过我,倘若日后,你对于自己的职务产生了困扰,我就该把这件事告诉你。”说着,他长叹一口气,“如果我们没有分居两城,或许我能更早地察觉到你内心的不安。自从大家的实力整体提升上来以后,你确实有些魂不守舍。害你难过了那么长时间,甚至抑郁到连日酗酒,我真的非常抱歉……”

    “不,没有的事,是我自己太敏感了。”看着向我道歉的薮,我更是愧疚到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个人觉得,教练都是偏爱你的。不论哪个教练。还记得kekeke对你的关照吗,我们第一次参加联赛的时候,他让替补帮你踢了半场球,害我们丢了两分,还不是他担心你身体受不了吗?真正韧带受伤的高木,可是几次三番向我抱怨来着呢!”说出这些的时候,连薮自己都觉得好笑。“现在的教练,可能只是更在意场上罢了,不想把赌注押在最后一道防线,没有要把你区别对待的意思,请务必好好反思呐。

    “还有啊,我个人觉得,像你这样的门将,和我这样以组织为主要战术的球员,都是厚积薄发的类型。你想,教练现在让你关注球场,除了给我们场上提供情况以外,你自己也能从中收获很多;冈本给的笔记,我和山田(薮有意声音轻了一些,可能是考虑到我和山田之间的不合)把你们所有的职务都看了一遍,对于门将的描述也同样强调经验。总之,好事多磨吧,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

    我除了不住地点头,已经再说不出更多的话语。我真的太傻了,自怨自艾了那么久。就算经历过第二前锋选拔赛那样的挫折,比起球队里的大多数,我一直是被呵护着的。在意我的人,明明就在我的身边,却愣是没有发现,把自己束缚在牢笼里,用“无病呻吟”形容都不为过了。

    我小心地把这张对我来说太过珍贵的病历单放进口袋,忽然发现,里面还有一张纸。这才想起,是今天火车上,与伊野尾的涂鸦。我费了好大的劲讨来的。

    这张纸对我来说,同样珍贵无比。

    再也不能因为无聊的小事折磨自己了啊,我看了一眼自己画的,代表自己的小人。没记错的话,当时很难过地在这个小人的周围,画了好几个表现发泄心理的“井”字。

    诶!?

    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被伊野尾用笔将“小井字”的顶端封闭了起来。变成了一颗颗十字星。キラキラな。(是闪闪发光的模样啊。)

    写于返程火车

    昭和25年年末

    ·

    ###

    几公里开外的公用电话亭里,穿着大衣的小个子男人,拨通了一个电话。

    “这次的处理结果我很满意,我会遵守约定,就当月台事件没有发生过,以后不会再有往来了。这个电话,权当道谢。”

    “真是场不错的买卖呢,山田君。”电话那头,是文秋副主编的声音。“只是这样的把柄,被你用来遮盖队友的丑闻,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不该拿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吗?可惜了啊。”

    “如果一个既有潜力又受爱戴的球员,因为区区花边新闻,而断送了将来被选入国家队的前程,岂不是更加可惜?”

    “行,我知道你保他的理由了。”副主编无意再听下去。“但我个人觉得,我们以后还是应当保持联系,你总会有需要我的地方。”

    “我不想欠报社人情。”

    “欠人情?”电话那边的女人笑了起来,“官场之人,竟说不想欠人情?那你做官图什么?”

    “……”

    电话里只剩一片忙音。

    文秋副主编挂下电话,挽了挽过肩的长发。

    她原以为山田的弱点是队友,但方才的谈话中,对方不假思索地无脑吹捧球员,那夸张的修饰,简直堪比教科书。到底是自己副编辑的身份容易给人造成采访中的错觉,还是山田官员的身份容易对外人虚情假意?在未知对方死穴的情况下贸然合作,不是资深媒体人的明智之举。也罢,拉拢官场本就是男人间的博弈,女人扶好眼镜,重新埋首于稿件之中。

    山田放下电话后,在玻璃门上依靠了些许。

    什么时候起,在他的问题上,不管对象是谁,已经条件反射般地开始商业吹捧?竟然把文秋都给恶心到了。这样的作风,都配不“队友”这样的称呼了吧。也罢,让外人不知道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也不是件坏事。自我安慰地微微点头后,山田推门走出电话亭。

第九十七章 老去的时代(上)

    满月般的弧线擦过球门框柱,白色的网窝霎时被拽得凸往一处!

    高速旋转的球体在将网格摩擦得滚烫之后,终于堪堪坠下。落地的声响,被淹没在周围稚嫩的欢呼声中……

    “有冈前辈!”

    “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成为像您这样的名选手!”

    “哇,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勺子点球。我见证了时代呜呜……”

    “……也没那么夸张吧。”有冈害羞地摸了摸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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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七、老去的时代

    今天,又是一个与jonny学生共同度过的周末。

    昭和26年的球队生涯,不再是休赛季每周固定的短会,也不再是九月开始雷打不动的联赛。每个周末,都会有选手轮流返回jonny,辅导我们的晚辈。

    时隔十八年,又一支足球校队在jonny诞生,兴许也是载着能在毕业前被市队选拔的美好愿望,校方要求我们这些前辈返校授课。曾经喜闻乐见的“亲子活动”,终于也发生在了我们自己身上。

    相比我们做学生的那会儿,jonny有了很大的变化。除了小选手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教练也换成了两名男性教师,其中一位,日语讲得不太流利。貌似是高薪聘请的海外球员,jonny还试图说服他长居日本。用小选手的话说,叫啥“归化”来着?尽是些年轻人的词汇哦。

    场地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翻新,塑胶跑道踩上去有弹性了很多。崭新的两架球框,则是我们队集资送给母校的,不知能不能给小选手们带来进球的好运。

    “是真的呢,高木前辈,我上周就靠它进了两个球!”

    “很了不起啊!”我还想再夸夸他,另一个小选手跑来,“你那是在室内进的,那边场子小,容易进球……”

    jonny是出息了呐,连曾经想象中的室内足球场都有了。想当年,我们可被台风季耽搁了大半个学期。“那也意味着你们没有机会偷懒啦。”我目送他们打闹着返回球场。

    这支球队的感情相当不错。可能是时隔多年再次成立的足球队,得到了校方格外的重视;亦或是有了经验,成队以来再没发生过辞退球员的事。而且,据说是以职位为基准进行的招募,队内没有进行过位置的更替。就连小选手们对足球的认识,也是当时那个年纪的我们所无可比拟的,没有选手再为一个中锋争得死去活来,成为了后卫和门将的选手,也引以为豪,一心把好自己的关口。这样的观念,恐怕是我们那一代人临到退役都未必能企及的吧。

    “刚才,高木前辈夸我‘了不起’哦!”

    “就是那位,出场费很高的高木先生吗?”

    “好像说踢一场球要几万?”

    “不对,是十几万?”

    “不要聊天!”外籍教练可能也没听懂他们在聊什么,只管催促他们抓紧练习。

    “抱歉呐,小孩子们还不太懂‘身价’的概念,校方至今都没跟他们提过,见笑了。”温柔的女声在我耳边娓娓道来。也是啊,出场费十几万还了得。再说,这钱跟我的关系也不大。正笑着,转过头,望见了记忆里熟悉的面孔。

    依旧是身穿白袍的大和抚子,举手投足间,满满的都是温柔。即便眼角有了几道浅浅皱纹,那杏仁般的眼眸,还是教我梦萦魂绕。

    “好久不见……”我慌乱地鞠躬寒暄。

    “好久不见,高木君。”医护老师欠身回应。

    教练换了又换,但队医,从来只有她一个。我们校队刚建成的时候,她才二十出头,一晃十八年,她也在与我一起接受岁月的洗礼。

    “不用纠结称呼,叫我以前的姓氏就可以了。”她微笑着,融化了我的紧张,“明年就要毕业的选手了,对于‘身价’的概念还那么模糊,有点叫人着急呢……”继而,轻轻蹙眉,颇似操碎心的家庭主妇。

    其实,不在意身价也并非什么坏事。

    来jonny来得最勤的球员,换句话说最受小选手们爱戴的,是山田和八乙女。山田那样坐拥最高身价和最帅球技的明星选手,受欢迎那是自然。但八乙女这样身价平平的选手,则是在“亲子活动”方面很有一手。以往短会上的八乙女,就是用心照顾选手的副社长。这样的人格魅力,很能博得孩子们的信任。孩子们不像成天刷战绩、拼人气的俱乐部,张口闭口只有身价流量,他们更在意那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

    他们对身价一知半解,也至少说明jonny还未曾把他们派遣给其他的校队,没做过贩卖球员来“贴补家用”之类的荒唐事。不过以jonny现在的条件来说,似乎也是用不着了啊。

    忽然想起,刚进关工大的时候,其他的选手嘲笑我们,是依靠前辈而成功上位的球队。当时就无力反驳,现在想来,也许确实不是坏事。我们依靠jonny的名声,在体坛获得一席之地,而jonny也因我们的战绩,成长为更有影响力的中学,晚辈们则再在jonny的庇护下,成为能够自由闯荡的球手。骨子里刻下的传承感,久存于绿茵场,甚至是更辽阔的远方。

    “……没身价常识不说,他们好像真的不及你们认真,早训比你们晚,放学也比你们早,一个个安逸成性的,真是在培养精英吗?就连长得都不及你们帅……”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当年我可是出了名的没上进心,即便现在也是。但听了医护老师的话,又看到小选手向我投来的崇拜的目光,我不难想象jonny在他们面前吹捧我们时的模样。每一个过去的时代,仿佛都在迫不及待地否定接替自己的明天。被海水打湿的浅滩,还总嫌弃后浪的势头不及前浪有力。原以为自己已经是令教练最头疼的问题球员了,没想到只要在行业里混得够久,迟早能遇上“更糟糕的”……

    “高木叔叔,请给我们做一个过人的示范吧,我们防你,拜托了。”

    哈,上进心说来就来。我朝医护老师打了声招呼,踏上草坪。

    控住足球,无暇分神,小选手们已如一群小狼狗般猛扑过来,瞬间激起了我的兴趣,“示范可以,但不可以叫叔叔!”

第九十九章 老去的时代(下)

    基本的假动作,才让我甩掉区区一个对手,年纪轻轻就已兵不厌诈,可真有两下子!

    紧密的联防阵势,及时的补位措施,一时无从下脚。三两回扣球,终于让我摸到一丝漏洞,正想突围,瞥见突破口上的对手被他自己的友军误伤,不由得慢下脚步。只听“噗”的一声,竟有人借机偷袭?一脚重踩,球跳跃着翻滚数周,对手膝挑球底,竟还是个惯用左脚的小伙!不顺脚的回勾,依仗身高的触碰,猛然变速,一举破出重围——不过也是够呛啊。

    “再来一次!刚才大意了。”不服气的“小狼狗们”嗷嗷直叫。

    “……让你高木叔叔喘口气。”

    把球重新放下,摩擦几下草皮,继续投入到孩子们的反击战中——

    脚下的触感,还是记忆里的滋味。jonny的绿茵,见证了我不情不愿加入足球社的模样,见证了我因为区区一个饼而决定留下的模样,见证了几番逃课的我被骗回来训练的模样……那个时候,总觉得踢球的时间无比漫长,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一周一次的团队训练,会是那样的短暂而宝贵。

    ——一记控球失手,冈本补位接住皮球。

    “再努力一把,再坚持一下!”

    不记得这是休赛期间的哪一场邀请赛。自从中岛的醉酒事件之后,替补一直没有在队伍中露面。就连之后几场排位赛,都是在没有替补的情况下踢完的。电话打过去,多半是忙音。堵上人家门口,也是推说加班出差,连请假条都递交得十分吝啬。不是一个两个如此,整个替补组都在闹失踪,搞得我们正式组人心惶惶。虽然新年过后没多久,他们便毫无征兆地一起回来了,但等待他们的日子里,关工大安排我们参加了比赛。

    对方的团队,也是这样一群年龄比我们小很多的选手。面对他们时,再一次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崭新的一代。

    从未见过的新颖阵型,遍地开花的个人球技,不拘泥于关东关西的传统腿法,甚至还有些许十多年前柏林奥运上的狂潮——边路的速度,如同不知疲惫的活鱼,轻快利落地钻出我们布下的网;中路的定力,堪比汹涌波涛里的礁石,几番进攻,都未乱阵脚。若不是他们还未发育完全,让我们在制空权上有机可乘,要不了多久就会落下比分。

    伊野尾一记大脚,把球朝前场开去——伴随着轻狂的哼声,小选手们飞也似地追赶远传投下的点影,最终,皮球贴着我们影锋知念的身躯坠落,引得敌手气急败坏地把他团团包围!小选手们不夺球权不罢休的气势,差点吓到了球龄十多年的我们。一边担心着前场的知念,一边又不敢太过靠近,生怕一个反转,直逼自家后院。

    “砰”!

    一听便知的猛烈撞击,刚要落下的球在人群中再一次被高高顶起。对方一名小选手伺机夺球,只见知念全力相撞,高跳着以肩抵球,继而避过斜后方敌手的强逼,匆匆将球递给山田!

    眼看球门附近还有a君和有冈把守,小选手们突然调转风头,转身弃门而去——倘若不是先前他们攻势过于凶猛,突如其来的撤退还不至于这般清晰明了!我们其余人跟着后退,前场几人则交换眼神。山田调整脚步,迂回带球,被对手转身一招“回马枪”,球权落空。始终紧咬对方最后一名后卫的知念,突然前插,抬脚射门!球门附近的a君和有冈光速躲闪,突然敞亮的视野中,静止的网窝被冲击得波澜四起,我们终于在这场越位的诡计中侥幸获胜!

    “我是不会客气的。”

    知念在庆祝环节中告诉我们。果然符合他小恶魔式的做派。作为队内的团宠,他是被我们宠大的,对别人客气不来,哪怕是年龄很小的晚辈。“你们也要拿出实力来啊。”

    “明白。”我们相互拍拍对方的肩膀。

    嘴上说着明白,但我们也知道,真不是我们不愿意拿出实力,而是实在是力不从心。知念方才的一球,不过是让我们在落后两分的境遇中追回一球。而小选手们,在越位碰壁以后,索性摆起了大巴。

    有过很多次徒劳的进攻,有过很多次无用的联防。就像记忆里那些败局已定的比赛一样,大家按照策略组织进攻,紧守底线,偶然间抬眼看看彼此,有意挺直腰杆,把最精神的一面展现给队友,继而又奔赴于自己的战场。即便是抱着无法取胜的残念,也会将沙漏里的坚持,一分一秒地挥向终场的哨音……

    外籍教练的哨声响起,jonny的“小狼狗”们气喘吁吁地跑去集合。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提醒我来日再战。

    我笑着朝他们挥挥手,瘫坐在操场的边角,歇息在医护老师白大褂的阴影下。

    “也许,是我们老了吧。”

    内心的感想,不经大脑思考地脱口而出,让我一时有点羞愧。

    “也许,也不是坏事呢。”

    她蹲坐下来,把晚风中飞扬的发丝,轻轻捋向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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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动的足球,已越过底线稳稳落定;呐喊与热泪,已响彻看台归于无声。

    终是一发点球,拉平比分;一记劲射,锤定胜局!

    关工大甲队的中锋与边锋,在第25届全国足球联赛半决赛的绿茵上,紧紧相拥。最高记录——第三名的荣誉头衔,从此镌刻于关东工业大学的校史之上。

    一个单枪匹马,独自优胜获选;一个梦断职棒,携队投奔足坛。

    初试中,陨石坠落般的剧烈碰撞;成队后,乌龙点将下的盛情邀约。

    他首成一队之主;他再次一战成名。

    一同征战绿茵,一同扛起体院赛绩的顶梁,一同抵制假球,一同刷新工大校史的记录……

    属于他们的辉煌时代,就此落幕。

第一百章 夺命黑哨(上)

    “赶紧着,快出发啦,我的甲子园天才。哦,不,马上就是国家队天才了。”

    说着,开始忙碌地打点行李,忽然,被人从身后止住双手。

    “……不用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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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夺命黑哨

    除去jonny任教,我们的生活平淡而规律。事实上小意外也不少,但相比于中岛的醉酒闹事,其他都显得平淡无奇,都不好意思拿作谈资。

    如果说大城的生活尚且要用规律平淡形容,宫城县的生活,简直慢得如同一幅画。

    翻开中岛的相册,那几年的照片里,有不少都是可爱的猫。中岛负责拍摄,镜头下的,则是猫的主人冈本和照料过它们的伊野尾。偶然b君也会露个面,八乙女则从未和这些动物有过同框。有他没猫,有猫没他。可真不像从群猫街里搬出来的他呢。

    或许是我个人对群猫街存在阴影,对猫不算特别感冒。但不知是中岛的摄影技术过于高超,还是镜头下它们的温柔太有感染力,我竟也从中收获到了幸福的感觉。

    翻过几页照片,背面的日期标志着四季已跨过几个轮回。拂过几手软毛,逗猫的友人们也在不知不觉中年长了几岁。从踢了一天球、回到休息室里因为小摩擦当即用脚投票,到一场球结束、即便一肚子火气也要打几分钟嘴仗、攒点力气摔门而出。这样的变化,每个人都有深切的体会。但与此同时,越发精湛的球技与战术,也在我们队伍中逐渐沉淀下来。从第一次进入复赛兴奋到整个关工大地传播好消息,到没进决赛都不好意思说这一年也算参加过联赛,这样的变化,我们也一样笑纳。

    终于,当我们连续两次稳住了闯入决赛的成绩时,一句“我们终于能在联赛的赛场上对阵甲队了”的玩笑,突然让我们想起大学时期,还有过一个远比我们优秀的对手。

    但就在我们抱着这样的幻想,准备给甲队递交战书时,突然发现,我们再也没有了机会。

    “第三名也不错了,冠军是可遇不可求的。但无论如何也是拿到季军的队伍,国家队从我们队伍里招了两个人,其余的很多都被他们各自的企业球队高价收购,我们甲队就做了解散的决定。”把我那曾经的消极室友,送去前往东京都的火车站台上时,他这么告诉我。

    我默默点头,“你们甲队,从来都是领跑者。突然就这么消失了,怎么说,也太让人困扰了。”听着有些无理取闹,但我说的都是实情。

    每每遭遇劲敌的时候,副社长都会拿甲队来劝慰我们。“放轻松,关工大的排名,有甲队呢,还轮不到我们操心。就当成练习赛踢好了,输就输呗……”类似这样的话,听了很多年。在没了甲队以后,只怕八乙女又要开始语无伦次了。

    正当一群学弟看着螺丝吃不停的八乙女偷笑时,薮一个眼神朝他们扫来,“认真听!这场比赛的对手,是上一届的冠军!”

    声音不大,但底下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这支球队是去年的冠军,按照全国联赛单败淘汰制的规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输过一场球。可是,它不是胜在了实力,所以请大家务必小心。”代课教练严肃地告诫我们。

    但对于这句话真正的领悟,是在球场之上。

    “又来一支关工大的?”对手在我们的身边呼啸而过,露出轻蔑的表情。

    几番交手下来,我们对他们有了初步的认识。他们比我们年轻不了几岁,在速度方面确实存在优势,但经验和技巧并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这样的队伍我们遇到过不少,能冲入决赛的寥寥无几,能夺得冠军,更是少之又少。

    进攻的过程中,对手没能打乱我们的节奏。我们像往常一样,把球稳稳地传给了前场,知念头球递给有冈,后者边路窜出,过掉对手防线以后,独自一人完成射门。入网的瞬间,代表有效进球的长哨却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携着风声挥动的旗帜——裁判给出了越位的判决。

    知念并没有隔着对方后卫传球,有冈也是前插进攻!这样的判决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即便我们教练提出了仲裁的申请,裁判组也统一口径地认为我方越位。

    如此一来,我隐隐有些明白甲队是怎样失去夺得冠军的机会了。

    上半场比赛之后的时间里,我们更深切地感受到了裁判组的丧心病狂。比赛中再普通不过的推搡,在这群裁判眼中,都是明显的犯规,连冈本这样胆小到很少与对方有肢体接触的选手都被吹过哨。短短二十分钟,我队已经被连发了三张黄牌。而同样的推搡,发生在对方球队,就不会有任何的后果。

    面对这样的偏袒,我们后场之间相互交换了眼神:这场球便这么算了吧,祈祷明年别再遇上这样的倒霉事。场边的代课教练也已然对这比赛失去了兴趣,做出手势让我们随意发挥。然而,我们如此自暴自弃的时候,没有想过,队伍里,还存在着一个不愿意认输的男人。

    当我们半认真半玩笑地再一次把球传到前场时,山田带着球,朝对方后卫的防线冲去。

    “啧,他快要红牌了。”不远处的伊野尾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我们却没有看到他冲撞对方后卫的一幕!他努力地迂回运球,费劲地在对方的阵型中寻找漏洞。

    双方的球员都朝山田所在的地方聚拢过去,争夺的过程中一旦丢球,下一阶段的拉锯战会再次打响。我们一点一点地朝他靠近,却也在被眼前越来越清晰的景象所震惊。对方的球员与山田发生了肢体冲突,但或许就是为了不让裁判抓到把柄,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动作,任凭对方拉扯拖拽。一边忍受对方的拳脚,一边伺机突围。纠缠的途中,不知哪个混蛋猛地一脚踹在他的腰上,踹得他往前踉跄了半步。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就凭那一声沉闷的声响,我知道那定是钻心的疼痛。

    他右手紧紧地攥着,在即将失去重心的瞬间,迅速抬脚,拼尽全力地完成抽射——弧线球擦着边框,干脆利落地跃入球门。做到了无可挑剔的进球!

    看台上的观众,随着球网的震动沸腾起来,尖叫声和哨声同时响起,但我们,再也没有了欣赏的心情。山田整个人半跪在地上,扶着腰不住地颤抖。方才为了发力而用力攥紧的右手掌心中,指甲掐出的血印,清晰可见。

    “我们还差多少个球?”中场休息的时候,山田问道。虽然接受了紧急的处理,但看他起身还是有些费力。

    我们手忙脚乱地劝他坐下,回答说还差两个,我们会想办法,请他就在台下好好休息。

    山田苦笑着半勾嘴角,“这支依仗黑哨的队伍,放着不管,真的可以吗?”

    我们还没来得及给出回应,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路过我们休息室的对方前锋,竟冲着山田喊起话来:“都这般模样了,还想着追回比分?真把自己当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吗!”说着,还朝他吐口水。俯视他的眼神中,充满着不屑。

    “不论年龄,你这样的行为,也太不尊重对手了……”话还没说完,山田就被摁回了座椅。摁他的那个人大步走到对方前锋面前,也用同样攻击性的目光俯视这名年轻的前锋,

    “你作为前锋,你的对手就该是我!我从高二开始做门将,就不信防不过你!”

    中岛这突如其来的挑衅,让对方前锋愣了三秒。想来平时中场休息调整阵型的时候,门将中岛多不参与,悄悄地坐在一边,听我们讨论。外人眼中的中岛,是安静的美男子,挑衅之类的事,永远与他沾不上边。发愣的不仅仅是对方的前锋,山田在听到这席话时,也神情复杂地望着背对他的中岛,几次张口,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对方教练循声找到我们队伍中来。一面向我们道歉,一面拖走了自家多管闲事的前锋。

    “赛场上我们走着瞧!”对方前锋临走前还朝中岛比划了两下。

    “你也少说两句,”做教练的堵了堵他的嘴,“可得小心点,兔子急了都咬人。”

    我们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哪有那么大只的兔子。

    一枚角球射向场中,下半场比赛开始了……

第101章 夺命黑哨(下)

    对方的踢法还是一如既往地脏。

    我们后卫铲球不敢光明正大地铲,最多只能在气势上朝对方试压,能吓退几个是几个。不经意间,感觉对手的数量增加了不少,我们后卫的力量变得分散起来。试图上前拦球的时候,先后被同一个对手堵住去路,意识到对方采取了盯人策略。只觉身侧一阵风沙刮过,对手带球从我右手边穿过——熟悉的球员号,正是方才前来找茬的对方前锋!

    “他既然接受了挑战,按目前的比分看,我们可能没有机会与他们发生点球赛。”山田在对方前锋走后,冷静地分析起来,“他如果要与门将一决高下,极有可能会选择……”

    “单刀球。”中岛接下话头。

    只见对方前锋独自一人携球直奔禁区,如同单刀赴会一样,破釜沉舟的架势令人生畏。那一头的中岛,却没有罚点球时那样,摆好姿势等待球的打入。在前锋出脚射门之前,竟如脱兔般蹿出小禁区,迎着对方的目光,低吼着向前施压!这一刻的中岛,是以十多年守门员生涯为骄傲的老将!

    从对方吃惊的神色中,我怀疑这个球场新人可能还不曾在球场上遇到过这样的情景。打颤的腿法和不顺畅的击球,最终没能如他所愿地把球送进网窝——弧线终结在了中岛手中!手掌和球的猛烈一击,使得球沿直线反弹到那个前锋身上,在他的尖叫声中,这粒单刀球以失败告终。

    “即便输球,也绝不能放他们轻松地晋级!”

    在破掉这粒单刀球、聚拢庆祝的时候,我们一起许下了这个约定。

    无论是山田悲剧色彩的射门,还是中岛颇有激情的反击,都在暗示着这场不公平的比赛,我们不会轻易言败!

    根据当时黄牌的分配情况,薮为我们制定出了应急的措施。由还未领到黄牌的队友,掩护已经吃到一次警告的队友。平日里不走攻击路线的几位,变得强势起来,避免同伴再受到红牌的惩罚;而已经拿到黄牌的几位,则是倍加地小心,减少不必要的冲撞,防止自己做出让裁判吹哨的行为,不让对手抓到可乘之机。

    比分牌上的分差在渐渐缩小,但这每一分,都是大家如履薄冰地躲避裁判的黑哨、超负荷调动肢体换来的。疲惫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也早已数不清前场的山田在这下半场比赛中偷偷扶了多少次腰。

    时间尚未结束,体力已到了极限。

    一个明明有机会被救起的球,不知是害怕领红牌,还是无力拦截,我竟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我身边溜过!虽然对方在射门时也发生了失误,但如何进行推动反击,我们一时间疲于应付。

    ——就在这个时候,中岛放下足球,径直冲出禁区发起进攻!因为他的进攻太过突然,一路上竟没遇到太多障碍,闪电般地过掉对方两个前锋,把球传给了我。虽然我也有那么点猝不及防,但更多的是猝不及防的喜悦,完全没料到,门将还可以为我们分担到这样的地步……

    比赛在八十多分钟时被我们拉平了比分,之后,又凭借着有冈一发完美的勺子点球顺利晋级。

    ·

    回到休息室的时候,记载比赛的报刊已经开始陆续发售,很多篇文章都描述了中岛非凡的表现。看着中岛的脸一点一点红到耳根,我才知道,中岛是被夸了以后会害羞的男人。

    我扫了两眼,报刊上对他的描述,很多都是“他是一个敢于发起进攻的门将!”然而,平日里的中岛,可是相当中规中矩的人。

    或许正是在这样不同寻常的比赛,他才选择了打破常规的作战方式予以应对。

    突然,我听到了中岛一声尖叫。一看他正在阅读的《十七岁的女孩》报刊,我也差点被标题萌到!表达的意思与其他的报刊相差不远,也是着重于表现他的进攻方式,只是双马尾女孩用了更夸张的手法,标题直接变成了《内心住着一个前锋的门将》!

    大家强忍笑意。中岛的脸更红了,小声嘟囔道:

    “为什么要说我心里住了个山田?毛病兮兮的。”

    不,毛病兮兮的不是这篇报道,而是中岛的内心。人家只是说前锋罢了,中岛自己把前锋翻译成了山田。而山田在被点到名后,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脑子里想点什么,気持ち悪い!(好肉麻)”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当真点什么!”中岛好像一只会咬人的兔子。

    “谁像你一样事事当真?”

    中场休息时的情义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其他人也忙起了手头的事,该作调整的作调整,该总结比赛的总结比赛。这种画面见过太多回,没什么好担心的。没一会儿就消停了。

    果然,吵了十几个来回以后,山田摔门而出。“砰”的一声,震落了黑板上的两颗吸铁石。

    “62分!”伊野尾嬉笑道。

    “就会讲风凉话!”薮拿计分板轻轻戳了戳他的头。

    看着山田蹒跚的背影,冈本的眼睛湿润了起来,“腰伤得那么厉害,我们赶紧陪他去医护室好不好,一会儿就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别急,”知念安慰冈本,推开休息室的门往外追去,“他伤成那样也走不远……”

    真是小恶魔独有的安慰方式啊。

    有冈弯下腰,帮八乙女把吸铁石放回原处。

    看着黑板上的记录,几乎所有人的肩上,都背负着一张黄牌。就是在我们所经历以及所观摩的所有联赛中,也是前所未有的。大家齐心协力地,把一场不公平的比赛打响打赢。看着休息室里鸡飞狗跳的队友,回想起经历的九十多分钟,心中涌出难以形容的感动,令我越发地体会到了消极室友离开时对我发出的感叹。

    ·

    “可真是遗憾,没能和如此出色的队伍,正式地踢过一场比赛。以后也没机会了。”

    这本该是我的台词,但消极室友却抢着说了出来,弄得我怪难为情的,半天憋出一句,“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抬举别人啊。”

    “抬举?没有的事,”他低头笑笑,“其实,我怪羡慕你们队的,能够一起从中学进入大学,一起相处那么长的时间。有人被选拔了,会想到把整支队伍一起带上;有人中途进修,整支队伍愿意等他回来。不像我,孤零零地被关工大选中,如今又形单影只地去首都国家队。

    原本还有我现在的室友陪着,就那位传说中的棒球组老大,对,你也认识他。原本我俩会一起去国家队。但他选择了留下,继续为关工大效力。他说,舍不得跟着他来混足球,喊过他一声‘老大’的兄弟。虽然当年,他被院长针对的时候,他的那群小兄弟可没把他当大哥看待呢……也许,他生来就是做‘老大’的命吧。只能惯着了。别看我进了国家队,好像有多了不起。走得很快的人,也是寂寞的吧。”他苦笑着走进车厢。

    那扑面而来的“消极之气”,和刚认识他时真没啥两样。只希望他偶尔能相信,合则天下无双,分则各自为王,也是桩难得的幸事。

    我趁他探出头来的时候,凭身高优势偷袭了他。他隔着火车窗户与我扭打成一团,直到列车长走来,我才把手移开车窗。

    “雄也,替我向薮队长带一句道歉吧。当年他邀请我们对决的时候,我推辞说‘以后有的是机会’。终是欠了贵队一场球赛,抱歉。”

    “但校园祭的时候,我们不也算对过一场吗?展示性质的球赛,就不是球赛了吗?”火车起步时的气浪,惹得我眼睛发痒。

    “那便不还了吧……”他隔着车窗与我挥手。

    “你们值得登上全国联赛的顶峰!”他平复着推搡时急促的呼吸,突然颇为正经地对我说道,“请珍惜这样出色的队伍啊——”

    “我会的——”

    不知为什么,我竟也颇为认真地回应了他。或许当时只是觉得,这样的请求,理应得到庄重的回应。

    ·

    答应是一回事,但现实,却又是另一回事。

    在足坛有了知名度以后,越来越多的球员,会被指明以个人的名义参加其他性质的比赛,既是为了jonny和关工大的宣传意义,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集体活动的时间有减不增,连短会都时常要两三次连着一起开。到齐半数,就算得上是高出勤率了。

    某种意义上说,忙是好事。但低头细想才发现,日益减少的集体时间,并不完全由这些客观因素所决定,更多的,与本体的个人意愿有关。

    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小动物般抱团取暖的意识变得薄弱了起来。毕竟三十岁出头的人了,很多也拥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往一个建议刚说出就很快能得到响应的团队,如今也要斟酌许久,才能找到所有人之间的平衡。再者,那些被“发配”到宫城县的队友,其实合同早已到期,但真正愿意回来的,几乎没有。不是已经适应了那边的生活,就是已经在那边的企业中站稳了脚跟。倘若没有训练,或是短会内容不那么重要,我们一般也不会强迫他们回大城。恍惚间,有了一种校队又倒退回社团的感觉。

    一次短会之后,我们穿过关工大附近的一个住宅区。门口写着很多招租广告,有一条特别很有意思,醒目地写着“谢绝关工大体院生”。心想这房东到底与我们是什么愁什么怨,学弟悄悄告诉我们,这是中岛和冈本几次三番打算合租的房间。

    可不是么!

    当初伊野尾为大家找到建院的寝室,这俩于是放弃了合租的计划;后来,毕业分配工作的时候,冈本突然出国留学,合租计划再次被搁置;待冈本回来了,原本都计划安定下来了,中岛又吵着闹着地离开大城,冈本只好跟去了宫城……就我所知道的,他们至少放了人家三回鸽子,也难怪这房东会如此火大~一边大笑,一边也想起了自己大学时期“总统套房”的故事。合租,好像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或许,这便是每一个团队的必经之路吧。在一定程度上达到目标以后,团队本身的存在就会被画上问号。但我时常也会疑惑,难道我们的团队,就仅仅只是为了登上联赛的顶峰而存在的吗?

    我没有认真去找过这个答案,因为害怕得到令人失望的结果。觉得就像现在这般模样,一起走到退役,似乎也是不错的结局。貌合神离的队伍,我并不会介意。

    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态,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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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部科学省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

    “大前年的时候,足坛出过一个假球丑闻。”

    “那哪是什么丑闻,还不是为了凑赔款?虽然后来没派上什么用场,毕竟中国方面后来没有要求再付赔款。”

    “但当年,通过博彩盈利的钱款,现在不知去向了……”

    东京都内阁政府办公大楼的走廊上,两名小员工悄悄议论道。

第102章 雨季哑谜

    昭和27年(1952)六月

    一个梅雨的黄昏,尚未换下正装的山田,没来得及与开门为他接伞的知念好好打声招呼,便面色凝重地冲进书房。几经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封泛黄的书信。

    “你,会受到牵连吗?”知念关切地询问。

    “不会,你放心。”山田肯定地回答他,“当然,我也不会同情心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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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2、雨季哑谜

    当一封信笺摆在我们大家面前时,休息室里是死一般地沉寂,只有窗外抽泣一般的雨声。除了有冈,全员到齐。

    那是一份推荐信,信纸的末尾,一个陌生男人的签名,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我就应该自己去参加那个宴会的。”中岛看着有冈的空位,自责地哽咽道。

    上周短会的时候,中岛愁眉苦脸地拿出一份邀请函。

    也许是他的上司嫌他长得标致,又或许是纯粹要给他穿小鞋,中岛被要求作为自己公司的门面,参加一个高级别的宴会。但中岛非常不擅长喝酒,时常在酒后干出不经过大脑思考的事。一再推脱,却得不到上司的允许,甚至被用丢工作的理由威胁了好多次。几经思考后,他拜托我们解决问题。

    中岛那可怜的小眼神,老好人有冈看了两眼就把持不住,“我替你去吧!”说着,接下了中岛的邀请函。大家起哄着让中岛回头请吃饭,有冈则自嘲起自己在走形边缘上反复试探的身材。那时,谁都没有想到,那会是一场让有冈有去无回的晚宴。

    那种晚宴,大腕云集,其中就包括大二时期,负责奥运赛事的体育协会会长。

    这个大人物,我一共就见过一次面,是在第三轮选拔面试的时候。第三轮选拔中,我被淘汰了,之后就没有再遇到过他。其他没有活到第三轮选拔的人,更是一次也没有见过。而对于通过面试、并被选为临时公务员的山田和有冈来说,在奥运取消之前,这位会长一直都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这位会长,早在三个月前就因涉嫌贪污,受到监察部门的不定期调查。我们普通人不甚了解,但在政界早已闹得沸沸扬扬,不管是否与之有过深交的同事、上下级,都想尽办法与其撇清关系。山田自然也知道这些,但因为与我们大多数人没什么关系,他没有特意对我们说起此事。只是不曾料到,有冈会在宴会上遇到、并认出这位曾经的上司。

    碰击的酒杯奏出案牍的回音,一无所知的有冈聊起了昔日在其麾下尽职的往事;

    杯中的倒影抖出软弱的人性,偶遇下属的喜悦逐渐被其他的杂念取代;

    虚幻的光晕投出独特的阴影,面带假笑的会长把玩着有冈置于手边的有着独特号码的行李牌;

    突如的闪电映出铜像的狰狞,寄存的提包中不知何时被人放进了铜臭的赃据……

    待我们赶到的时候,有冈已经被监察部门的人带走了。留给我们的,只有这几句避人耳目的哑谜。

    当天下午,又有检查机关闯进有冈的住所,搜走了他曾经担任临时公务员时分发到的西装、公文包等一切证明他参过政的痕迹。

    “怎么就没料到有冈还可能遇上他呢?明明身在官场,还保护不好……”同样懊悔的,还有山田。虽然我们劝他,这不是由于他的过错,但他依然觉得自己有责任。看着信笺上签名人的字迹,愤愤地咬紧嘴唇。

    “那现在,有冈的情况如何?”薮冷静地询问山田。

    “隔离调查。目前被软禁在神奈川县政府大楼,等待下周更高级别的审查。就算结案了。”

    “有冈早就脱离官场了啊!”我心里难过得要命,很害怕有冈就这样被按上虚假的罪名。

    “但这个会长,既然能做出找人顶罪的恶事,就定会一手遮天遮到底,因为这关系到他自己能否脱罪。”

    “就算他在被调查,他在政界的影响力也足够使这个案子黑白颠倒!”

    “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冈本的问句,这一次,长时间地没有得到回应。

    知念把《文秋》最新的报纸摊在桌上:《体育协会会长贪污事件另存隐情,或与昔日下属有紧密关联!》的文章,还指名道姓地点出了有冈的各种基本信息,态度强硬地指出他存在贪污的嫌疑。文末还写道,下周的报道中,会附上赃物的照片和更多实质性的证据。

    “什么狗屁文秋?”伊野尾紧盯报刊上蓄着络腮胡的会长照片,指关节发出攻击性的声响。

    “文秋能够知道得如此详细,十有**是那个会长透露的。”知念指了指报中的细节,“或许,那位会长就是通过文秋这样的知名报刊,来影响社会舆论,为脱罪争取时间。”

    “你是说,他们和报社存在不正当的合作关系?”八乙女试探性地问道。

    “确实有这个可能。”山田仔细地阅读报道,指尖从额角滑到了眉心,“官纹勾结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对面的中岛腾地一下站起身,“如果真有这种可能,我就去拍会长和文秋交易的现场!把照片作为他栽赃的证据。”

    “冷静一点!”八乙女抓住即将动身的中岛,“你连目标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去取证!你知道偷拍这种照片有多危险吗?”

    “但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是我把有冈弄丢的!”中岛甩开八乙女的手,跑出休息室。

    八乙女正想把人追回来,薮制止了他。“让他去做吧。如果真能够拍到交易的照片,会成为很有力的证据。”

    “也对,偷拍的技术性极强,我们这群人里,没有谁比中岛更加胜任。”知念默默点头。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文秋这边也是个重点,它声称即将登载的赃物照片,无非是会长要求其登载的假证。有必要在下一期的文秋发刊之前,掐断消息的流出。”

    “有冈这边,我们也得想办法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

    平日里用来安排站位的吸铁石,再一次地被摆上了白板。每一块吸铁石边,备注好了每个人在其间充当的角色。一共分成三组,一组负责拍照取证,一组负责潜入报社,还有一组则负责进入政府办公楼,告诉有冈我们的对策。我们或是凭借自己擅长的技能选择职务,或是服从安排等待任务的下达。越来越多的信息被搜集,很快整个白板都被写满。为了尽可能避免意外的发生,不断地更正,不断地确认。终于,到了行动的那一天。

    还有两三个小时,但大家好像都已经进入了状态。我在脑子里一遍遍地过着自己要做的事,紧张的感觉,占据了我内心的每一个角落。任何一个环节的差错,都有可能影响到最终营救计划的成败。

    “如果,我是说万一,我们失败了,怎么办?”中岛肩负着取证环节的重担,他的紧张,我非常能够理解。

    “有冈也不会生气的,裕翔。”知念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他很少麻烦别人的。”

    “好像确实是这样呐,”薮若有所思,“他脚扭伤的时候,我们让他在公司等我们,结果他还是自己回来了。”

    薮这么一提,让我回想起了有冈和知念两人骑一辆自行车的身影。“不过有冈还真的很信赖知念啊,配合得那样默契,那种高难度动作我都没法想象!”

    “那是因为,他们俩是一起进我们足球社的。”八乙女说,“同期的感情,果然不一样。”

    “原来是同期啊!”冈本惊叹道。

    关于他们俩是同期的印象,我也不是很深,因为不常见到他们腻在一起。

    “是真的同期啦。”知念察觉到了我们的困惑,羞涩地应答我们。“我和有冈,其实在来jonny之前,就认识了。”

    在我们惊讶的表情中,知念告诉了我们他和有冈以前的故事。

    “那个时候,我上小学,有冈不过比我大一届。那天,我妈妈送我去的学校,走到路上,突然发现,我和她都没拿书包。”我们笑成一片,

    “认真听啊,真人真事。我妈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让我往车站一扔,自己跑回去帮我拿书包。走之前,还给我买了两个香肠包,嘱咐我别跑开。其实我吃一个就饱了,吃两个太勉强了,但又不敢浪费妈妈的钱。正在犯难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比我高得不多的小学生,也走进了刚才妈妈给我买面包的店里。站在玻璃柜前,纠结着是买3个钱的豆沙包还是5个钱的香肠包。然后我就给了他一个,他也不介意我咬过,就这么跟他认识了……”

    “他是家境不好吗?”八乙女同情地问道。

    “也不算,是他家里兄弟姐妹太多,分到的就变少了。”

    “是缺零花钱吗?”冈本问。

    “不只是零花钱,爱也变少了。因为有冈在家中的排行靠近中间的缘故,很早地就学会了尊重年上,关心年下。明明都是小学生,有冈远比我懂事。帮家里分担了很多家务,没有多少出来玩的时间。但即便是这样懂事的他,也没有得到家里的关注,存在感一直很低。”知念叹了口气,“大家小时候,有离家出走过吗?”

    我们不少人举了手,结局不是得到了想要的宠爱,就是被打断腿。“但你们知道有冈离家出走得到了什么吗?什么都没得到,甚至直到回家,家里人都不知道他离家出走过。只有他家的狗,围着他绕了好多圈,几次三番地想把他扑倒。”知念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离家出走的事,也是他在遛狗的时候告诉我的。我原本很怕狗,但是和有冈一起遛狗,我就一点都不介意。因为只要有我在,有冈就会很用心地牵狗,没有一次失手。时间久了,我也不那么害怕了。倒是我自己自信心爆棚,主动提出帮他遛狗,结果狗绳刚抓到手上,吓到拔腿就跑,狗自然把我往死里追咯。以我、狗和有冈的顺序排成一路纵队,在坂道上狂奔,直到我们仨都累瘫在了草坪上……”

    “说起来,jonny门口就有一个坂道?”八乙女问。

    “没错,就是那条啦。”知念挠挠头,“当时就觉得这中学蛮有意思的,社团挺多。”

    知念继续道,“虽然有过这样惊险的事情,但每天依旧期待这样的出游。同样期待的,还有有冈。在家里没有人听他诉说的苦衷,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告诉我。

    到了他小学快要毕业的时候,他竟跑来问我打算以后去哪里上初中。我告诉他,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还是会留在j城,家里是希望我子承父业练习体操。我自己并不打算这样,想有更多的选择,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听后默默点头。之前遛狗我曾听他说起,想离开家、去远一点的地方上初中。因为我自己也没有明确的目标,所以在他沉默的时候,我说我支持他报考外省初中的想法。

    第二年的四月,我说服家人,来到jonny。来之前就听说学校有足球社,所以在招新日那天,早早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谁知我刚放下笔,我名字的下面,就出现了一行‘有冈大贵’!真没想到,

    原来——

    ——他也在这里!

    因为没想过他也会来jonny,一时间惊讶到没有说出好久不见之类的问候。当时又因为招到了新人,大家忙着为社团高兴,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是感觉能再见到有冈,实在是太好了……”不知什么时候起,知念的眼角已经泛起了泪光。原来,知念你还是这样的小恶魔。

    “真没想到,看起来关系平平的两人,竟然还藏着这样的故事。”中岛忍不住赞叹。

    “同期,不是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嘛!”伊野尾说着,瞟向薮,眼睛里满是自豪。

    说起来,在伊野尾最困难的时候,还真的是薮在校方的眼皮底下,给了伊野尾休息室的钥匙,站在了伊野尾这一边。就连伊野尾的高考,都是薮送考的。

    “嘿哟,这个伊野尾,只记得薮给他送考,不记得我给他求签!没良心。”八乙女假装生气。

    “副社长,你为我求的这个签,我终生难忘。”伊野尾苦笑着作答。

    去过那个庙的人,可能都终生难忘。

    “原来我们队里有那么多同期呢。”冈本羡慕极了。

    当时的我们,没有意识到,“同期”、“离家出走”这些字眼,也一下下地叩击着山田的心弦。他,也曾是有过同期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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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田,请问你负责的是什么,是想找证据证明有冈无罪吗?”b君问道,“之前,你好像说过证明的难度很大……”

    薮打断了他的问话,“你好像并不是政府办公楼小组的吧?”

    “其他组的任务也多少熟悉一下,别只会自己的part嘛。”b君眨眨眼睛。

    “可以公开。”山田笑着摆手,“准确地说,是要证明,有冈根本没有担任过会长的下属。”

第103章 ☆B君篇☆ 暗幕谍影

    本篇为b君篇,接下来数章均主要为b君视角。“#”区分视角。本系列从102话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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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02 距离高级审查不到十小时

    (梦想港西侧的神奈川县政府办公楼·办公楼小组)

    “今天晚上,辛苦山田君了。”办公楼的同事拿起公文包,和山田道别。山田已事先做好疏通工作,得到了今晚值夜班的机会。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是该早点休息了。”山田安慰道,友好地为他递去雨具。

    “可不是嘛,最近又冒出管制刀具的案子,可得引起重视,整天在拟宣传稿……”

    送走唠叨的同事后,山田走向上级办公室。“剩下的工作,交给我就好,完成以后我会拿来给两位签字的。”

    “那就拜托了。”两个上级瞟了一眼桌上的文稿,示意山田取走。“还有,整点工作汇报记得帮我们接一下电话,忘了可就不好了!”

    “一定记得。”山田恭敬地点了点头。

    根据他的调查,他这两位上级有下班后一起泡酒吧的习惯。有人替他们干活,自然是求之不得。很快地收拾好写字台,一前一后溜出了办公楼。透过百叶窗,山田目送他们离开。

    送走了上司,又支走了同事,山田清点起方才从上司的办公室里揽来的工作,随后拨通了电话。

    “知念,准备好了吗?别紧张哦!”办公楼楼下的公共电话亭里,冈本放下听筒。

    “我怎么觉得冈本你才是紧张的那一个?”知念狡黠地眨眨眼睛。

    “你们聊,我先走了。”a君先行从后门进入——

    (梦想港东侧的酒吧·照片取证小组)

    “呐,新人,你一个人真没问题?”酒吧老板打量着伊野尾。

    根据冈本从黑市上买来的情报,会长约了文秋的总编凌晨在这家酒吧碰面。考虑到这是一个能拍到交易照片的机会,伊野尾在三天前来到这家酒吧见习。明明是那么不器用的伊野尾,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学会了各种调酒技巧。队友们在感到吃惊的同时,备受感动。

    “交给我吧,没问题的。”伊野尾朝老板深鞠一躬。

    “虽然是个见习,也别砸了我的招牌哦!”说着,一掌拍在伊野尾肩上,吓得他一个激灵。

    老板走后,高木径直走到吧台前,点了一杯后坐下,穿夹克的中岛则顺着人群,走入了酒吧深处……

    (梦想港南侧报社·文秋小组)

    二楼的天台上,薮、八乙女和b君翻窗进入文秋的办公室。

    ·

    ###

    103、b君的工作报告:暗幕谍影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和这群人一起出任务的一天。

    双马尾女孩的情报和我所查到的基本一致,即便是效率极高的文秋,也会有暂停营业的时候。

    比如现在。

    漆黑一片的办公室,是低级别的行窃场所。这里有我们三个人,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所需要的资料。

    “我们把重点放在照片上,把照片盗走就行。文秋在上一期的报道中写到下一刊会登载照片,没能做到的话,对其诚信度是一个打击。”不得不说,薮年纪一把,思路倒还挺清晰。

    “一样要销毁,请记得连底片一起销毁。”考虑到这两人应该是第一次做贼,我觉得我有必要关照他们。

    “提醒的是!”八乙女认真地点点头。

    其实,我觉得比起我们这个文秋组,取证组和办公楼组才是难度的所在。取证对偷拍的要求极高,很多专业的记者都未必能精准抓拍;政府办公楼这样的地方,更是容不得半点差错,好在我相方(a君)在那个组,我也能放心一些。

    “你那边听起来进展还算顺利?”我相方通过耳麦向我问话。

    我和我相方所戴的入耳式微型耳麦,是我们公司,筑波建在宫城的通信大楼,所研发的一款仪器。由美方斥资,已在苏联境内投入使用,是非常先进的无线通讯设备。这样的工具无疑会给今晚的行动带来太多的便利,但倘若公开,就会暴露我和我相方的身份。还远远没到那样的时候。

    ——做贼能有多大的技术含量?

    停业的文秋办公室太过安静,同时,薮和八乙女两人还在场,我靠近耳麦,给他敲了一串摩斯密码。

    “但是和薮搭档,也相当辛苦吧。再怎么说,他也是怀疑过我俩身份的人。”我相方还是挺关心我的。

    ——也只是怀疑罢了。你那边情况如何?

    我听到那边轻笑了一声。“我这就把耳麦摘下来,你自己听吧。权当训练听力。如果听力足够好的话,你可以‘看见’办公楼这里鸡飞狗跳的一切。”

    (梦想港西侧的神奈川县政府办公楼·办公楼小组)

    “小姐,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大堂里工作,挺寂寞的吧。”平日里乖巧的冈本,竟也能说出这样骚气的话。如此直截了当的性骚扰,很快就换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紧接着,有力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劣质手电筒电路接触不良的声音,来的应该是个保安。

    按原计划,这个步骤大概需要两到三分钟的时间,但我一看表,冈本竟然花了十几秒就成功招来了保安。不知是那里的安保人员过于敬业,还是冈本的撩妹能力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耳麦里又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

    “知念拿到了软禁有冈的房间钥匙。”我相方告诉我说。

    ——很拿手嘛!你这个内行可以下岗了。

    我忍不住调侃他。

    “你给我滚出去!”那个保安的声音,听上去还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我心里悄悄地为冈本默哀了一秒。

    “你作为一个保安,都不询问我的身份,就这么把我赶出去,也太没人性了吧!”我听到冈本倒抽冷气的声音,可能是在抚摸被打疼的脸颊,“明明我是被打的人,你不应该,同情一下我吗?”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么,这位先生,这么晚了来政府办公楼,有何贵干?需要找谁吗?”对方的态度一下子好了很多。

    总觉得,我们这个团里的人,撩妹技术不怎么样,撩汉倒是游刃有余。

    跟着我相方上了五个楼层,走廊里安静了很多,应该是到了关押有冈的区域。我相方被吩咐在走廊上望风,但仅隔一堵墙,我依旧能听清房间里发生的事。

    “有冈——”知念的这一声尖叫,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激动和真切。衣服紧贴在一起的摩擦声和埋首于发丝间的呢喃声交织在一起。毫无音讯的一周,对于同期来说,太过漫长了。

    “知念,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也是我一周来,第一次听到有冈的声音。

    “你俩究竟抱够了没啊~”我差点忘了山田的存在。很快,他的语气变得认真了起来,“有冈,对不起,就算我现在放你出去,很快会再被通缉。请再忍耐一个晚上,虽然以我现在的官级,不能在明天的审查上为你辩护,但我拜托了一个能够信赖的前辈,他能帮助我证明你的清白!”

    “山田,我的事情,你不要再多做什么了。被押进来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还能出去。”有冈停顿了一下,“只有一件事想拜托你,能不能帮我给中岛带个话,其实喝酒是有技巧的,在喝的时候……”

    “别说了,有冈!”山田打断道,“既然有话要告诉他,那就等出来以后亲口说给他听!”继而冷笑一声,“你觉得,凭我和中岛君的关系,我会帮你给他带话吗?”

    有冈叹了一口气,“知念……”

    “不,这件事我听山田的,我也不帮你带话!有冈,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知念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不给有冈争辩的机会。

    “那样的对手,我除了放弃,还能做什么?”有冈缓缓道来,“他答应我,现在帮他顶了罪,等风波过去以后,他再想办法把我弄出来……”

    “明明没有罪,没什么要替他顶罪!”山田的措辞咄咄逼人,“在宴会上,你就明白了会长他人性中的软弱,你凭什么相信他会救你!”

    “那你又能做什么呢?他那样的官级,要捏造假证轻而易举,明天的审查不过是走个形式,就算你有什么前辈,也是不可能发生反转的。”有冈无奈道。

    “我自然不会和他硬拼。他能栽赃你,他能捏造对自己有利的假证,都是建立在你是他的下属这一基础上的。而我所要证明的,是你不曾担任过他的下属,你根本不认识他!”

    有冈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你,是要证明一件虚假的事?”

    “不错。”山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们与他结缘在十四年前的奥运,我俩一起成为了他的临时公务员。之后赛事被取消,战争无条件投降,心灰意冷的体协只当再也无缘奥运,把与赛事有关的资料清除得一干二净。所留下的,只有当年我们填写的简历,因为这些由当时安排活动的县政府保管——

    一沓,是引导员的简历,台头清楚地写着‘引导任务’,占了绝大多数;

    一沓,台头上是‘礼仪事宜’,是礼仪小姐的简历,与我们无关;

    还有一沓,则是我们这些临时公务员的简历,上面有政府的公章,很少,只有二十四个人,因此只有二十四张。

    这三沓简历,分别在三个抽屉里,被安置在政府办公楼的档案室中。凭借我现在的官级,有查看这些资料的权限。只要我把你的那一张简历销毁掉,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和他有联系了!”

    有冈沉默了许久,“山田,你晚了一步。”

    “什么?”

    “会长在一周前,去过档案室!”

    “山田,外面有人走动,小声点!”我相方小声提醒道。“我去引开他们,你们也尽快!”接着,我就没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我隐隐地明白了有冈的意思。会长提前去档案室,恐怕就是为了调取有冈的简历,毕竟那是如今唯一证明有冈是其下属的铁证。为了栽赃,会长一定会把这份资料用得淋漓尽致。

    “这个需要处理掉吗?”八乙女的一声叫唤,把我的思路拉了回来。

    我和薮凑过去一看,正是有冈的简历!甚至不是复印件,上面还贴着有冈的照片!会长原来把简历送到了这里,难怪文秋在上一期的报刊中,能把有冈的基本信息陈述得如此清楚!

    这么一来,也就说明简历已经不在政府办公楼了。会长把原件给了文秋,难不保自己那里也会存有备份。计划被打乱了,山田,你会怎么做?

第104章 ☆B君篇☆ 将计就计

    本篇为b君篇,接下来数章均主要为b君视角。“#”区分视角。本系列从102话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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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监察部门押送过来的第二天,会长独自把我带进了档案室。”在a君跑去引开外人的时候,有冈陈述了一周前发生的事。“他用自己的权限,打开了存放临时公务员简历的抽屉,从中取走了我的资料。他带我进去,是为了确认。然后,他留了备份,把原件给了文秋,要求他们在报刊上登载,公开我和他之间上下级的关系。当然,文秋为了自己后续的销量,好像还在卖关子。

    档案室的前面,有教育部的办公室。我们进去的时候,很多教育部的职员都看到了。他们也明白这是会长耍的把戏,就看明天审查的结果倒向哪一边,如果他失势了,他们倒有可能把他进档案室这件事捅出来。而且,我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自从得知会长这样的问题人物去过档案室以后,档案室被重点关注,每一次使用权限都会留下痕迹。山田,在你当班的晚上,档案室里多了一个使用过的记录,你该如何作答?并且在这种关键时候去档案室,万一被人看到,又要如何解释才能远离这滩浑水?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面对有冈苦口婆心的劝告,山田一言不发,默默地攥紧了双手。

    “山田,我觉得你该先回办公室了,距离12:00不到二十分钟,误了汇报工作的时间就不好了。”知念担忧地说。

    “也是,那群下属,我得看紧。”山田点点头。转身前,又看了一眼有冈,“我们会再来的。”

    “都是笨蛋吗?”待门关上以后,有冈喃喃自语道,擦了擦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泪。

    ·

    “知念,之后二十分钟可能要拜托你和xx(a君)了。”合上门后,山田扶了扶眉头,这样的倦容只能在有冈看不到的地方流露出来。

    “没问题,我来帮你想办法,”知念回答道,“我们现在还需要档案室的钥匙,对吧?”

    “恐怕是的,”山田点点头,“又要辛苦冈本了。”

    两人俯视楼下,却惊讶地发现冈本还在与保安闲聊,扺掌促膝,洽谈甚欢。两人相视而笑。

    与知念分开后,山田敲响了隔壁办公室的门。

    “教育部的各位辛苦了。我想把近段时间落下的工作好好补一补,文件已经在我办公室里了,挑个位置坐下吧。明天我请大家喝酒!”做出拜托的手势。

    “哇,山田君是想争取晋升了吗?”一个职员打趣说,“真是稀奇啊。”

    “可不是嘛,以前总说家人不支持你从政,才一直没考虑晋升呢。”另一个职员接口道。

    “偶尔改变一下态度,也不错。”山田挠了挠头,顺着对方的话说道,不想再在这里花费精力。“没问题的话,就过去吧。”

    “行!”教育部的职员相继收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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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4、b君的工作报告:将计就计

    11:45

    (梦想港南侧报社·文秋小组)

    文秋办公室里的电话兀然响起。

    “警察吗?!!”薮那过度紧张的模样,让我有点想笑的冲动。虽然我们现在确实在干着盗贼的勾当,但我并没有听到往这里来的脚步声。

    也许是害怕电话再这么响下去,楼下的保安会来一探究竟,薮深呼吸了一下,准备去接电话。

    直觉告诉我,这通电话很有可能是政府办公楼那里打来的,十有**还和我们刚才看到的有冈的简历有关,我便没有阻止。但就在薮的手即将够到听筒的时候,八乙女一个箭步制止了他。

    “我来接,你是正社长,你不能出事!”八乙女不由分说地拦在薮面前,“如,如果真是警察,你,你俩赶紧逃。”

    看着又结巴又在努力逞英雄的八乙女,我竟没有了先前想取笑的心情。

    接起电话时,几乎能听到八乙女将近1分钟150次的心率——

    “是我。”

    听到山田的声音,这俩可算松了一口气。

    “吓到你们了吧,不好意思。你们这里有遇上什么麻烦吗?”山田问。

    “目前没有。”八乙女回答道,“你那边呢?”

    “情况不太妙,但我们在着手解决。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忙。”山田尽可能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张有冈的简历?”

    “你是说,大二时参加奥运筹备的那一张?”

    “对,有吗?”

    “薮你快拿来!”八乙女吩咐说。

    “那再好不过了。”山田如释重负地说道。

    “我们需要做点什么?”

    “你们把那张简历上的内容,一字不差地报给我听。知念在仓库里找到了当年剩下的空白的引导员简历模板,你把内容报给我后,我让有冈重写一份。这张简历也请你们将它留在文秋,我还需要报社把它登载出来!”

    ——把有冈伪装成引导员,用虚假的引导员简历,调换真实的临时公务员简历!

    看来山田他们是准备将计就计了。

    薮找到了有冈的简历,但就在这时,手电筒的光灭了。没带够电池这种事,发生在初犯身上倒也正常。

    “啊,办公桌上有电池!”我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备用电池假装从桌上拿起,递给了薮。

    “那个,可能会花一点时间,我们过一会儿回拨。”八乙女抱歉地说。

    “不行!千万不能挂掉电话!”山田急叫着阻止了八乙女准备撂下电话的行为,“在政府办公楼,同一个电话打来两次,第二个电话超过一分钟以后,就会自动追查到电话的来源。几千字的简历要读很长一段时间,来不及的。务必保持电话畅通!”

    “我明白了,我不会挂电话的。”八乙女心有余悸。“薮你也给我快一点!”

    “是是是。”薮摸着黑换好了电池,走来听电话的时候,突然摔了一个大跟头。

    “好疼,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薮坐在地上叫疼,渴望得到八乙女的同情。但在八乙女渐渐逼近的黑影中,他忽然变得不敢再发出任何抱怨。我低头一看,薮脚边,是一根被绊松了的电话线……

    “****(我的名字),拜托你回避一下。”八乙女愤怒的声音幽幽响起。

    “好。”我退后,我也不想亲眼目睹家暴现场。

    想来,突然断了电话的山田,估计也是一脸惊愕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用公共电话回拨,自然可以,但我不觉得这两人有胆量再次潜进文秋办公室把简历送回来;如果不把简历带出去的话,在半夜开油印机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而且这两人似乎并没有带相机的习惯……

    难不成他们想挑战一分钟内读完千字文稿?

    虽说我和我相方可以帮忙传递信息,但我还不想公开身上的无线通讯。可真是伤脑筋。

    趁着被八乙女轰出来的时候,我登上了湿漉漉的屋檐。下了一整天的梅雨,终于有了消停的迹象,只有屋檐旁还时不时地落下几滴残雨,犹如猛兽的涎液一般。

    距离凌晨也不远了,我打算去看看取证组还活得好不好。

    (梦想港东侧的酒吧·照片取证小组)

    推开酒吧的门,里面喧嚣一片,鱼龙混杂。

    伊野尾正在专心地调酒,高木坐在他面前的吧台上。可能是为了保持清醒,高木面前的酒基本没动过。顺着他的目光,我很快找到了中岛。

    中岛穿着宽松的夹克,左手搭着外套的拉链,右手时不时地探向外套的内侧。没有猜错的话,内侧口袋里应该藏着用来取证的相机。还挺有模有样的。

    “这两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伊野尾低声询问高木。

    “山田的两个上司,白板上有他们的照片。”高木轻声作答。

    我找我相方确认了一下,确实是那两人。只知道他们喜欢在上班时溜出来喝酒,没料到他们也进了这家酒吧。

    伊野尾微微点头,继续调酒。那两个人也在吧台边坐下,边喝酒边聊天。

    单从我到场的两分钟看起,这里还存在着其他的买方与卖方。非常危险,不过也恰恰证明这里确实是交易的理想场所。再次把目光聚焦在中岛身上时,他的右前方,出现了目标!

    突然,耳麦里传来了电话铃响起的声音。莫非是八乙女他们?正诧异着,耳麦里又响起了另一通更微弱的电话铃声。

    怀表的指针,双双指向了数字12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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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想港西侧的神奈川县政府办公楼·办公楼小组)

    山田的办公室中,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文秋报社那边打来的。

    自从电话突然断掉以后,山田心里也焦急万分,担心他们可能真被警察逮住了。如今电话那头是谁都得打个问号。就在这时,第二通电话又突然响起,是隔壁上级办公室里的电话。一看壁上的挂钟,十二点整,正是夜班查岗、汇报工作的时候。

    “拜托你!”山田低声对a君说道。自己跑去隔壁接上级打来的电话。

    a君接起电话,“有冈大贵,19岁……”a君立即反应过来,“哗啦”一声,在听筒旁抛出一枚袖珍录音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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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想港东侧的酒吧·照片取证小组)

    蓄着络腮胡的男人与另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在酒吧的一角轻轻碰杯。那个络腮胡,正是当年的体育会长,不出意外的话,另一名灰发男,便是文秋的总编。几句交谈之后,会长递给了对方一只皮箱。

    另一边的中岛,左手搭着拉链,右手微微挪出衣襟,左手盖在右手之上,手指的缝隙间,露出相机的镜头。

    灰发男人微微开启皮箱进行确认。中岛右手的手指开始快速地上下起伏,眼睛尽可能自然地瞟向周围的人群,全凭触感判断对焦的情况。只听“啪”的一声!灰发男人将皮箱盖住,惊恐地望向四周,可能是本能地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偷窥。紧接着,灰发男人竟无巧不巧地与中岛对上了眼神,随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他隐藏在外套后的、交叠着的双手上!

    呐,中岛君,在你下定决心取证之前,有没有想过,你的目标——知名报社的总编,只会比你更精通拍摄啊……

第105章 ☆B君篇☆ 险度良辰

    本篇为b君篇,接下来数章均主要为b君视角。“#”区分视角。本系列从102话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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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中岛把右手从衣襟中大方地露了出来,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多了一张千元大钞,将其塞给一旁的侍者,清爽一笑,

    “一杯蓝色珊瑚礁,送给窗台边的那位女士,不要说是我请的。”

    一秒钟前还在摁快门的食指,此刻正比在唇边,为不自然的夹钞票指法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遵命。”侍者收下纸币。

    “金额正确,希望以后还能有合作。”灰发男人与络腮胡的会长握了一下手。

    其实,趁着中岛与侍者说话的片刻,我看到那个灰发男人又迅速地开箱核对了钱款,与第一次相比,第二次张开得更加大胆。第二次的镜头,中岛应该是没能抓拍到的。虽然有点遗憾,但方才化险为夷的一步,我觉得中岛已经完成得相当不错了。正如是想着,中岛也侧转过身,那个瞬间,我看到停留在相机快门上的——竟是他的左手食指!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中岛在高木对面的吧台坐下。

    “那杯蓝色珊瑚礁,您还得补个差价。”伊野尾说道。

    中岛把胶卷裹在钞票里递了过去。

    “bassline。”高木点了第二杯酒。等酒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我,我点头与他们致意。

    “那个络腮胡,是不是最近因为贪污而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号人物?”其中一个山田的上司眯起眼睛。

    另一个也赶紧看了过去,“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知道,但在他倒台之前,他依旧是会长。我们这样上班时间偷偷溜出来……”手已经不自觉地开始收拾衣物,可能打算趁会长发现之前,赶紧回到办公楼工作。

    “山田应该是不想让他们在他行动时留在办公楼的吧。”高木朝伊野尾递去一个眼神。

    我抽出一根烟,

    “先生,想借个火。”

    做贼心虚的人,在逃命时不会大摆架子,果然,两个人争着要借给我打火机。移走他们注意力的时候,伊野尾快速地在那两人的杯里洒下一些粉末。口型好像再说,“这下可真要砸老板招牌了——”

    那两人走之前,又贪杯了几口,留下小费,仓皇离开。两分钟后,两人又折返回来,询问侍者,洗手间在哪里。

    “药效这么快的吗?”高木惊讶地睁大眼睛,“还是你量放得太多?”

    “我可是个见习的调酒师啊。”伊野尾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诶,你怎么也在这儿?”中岛这才发现我。

    “文秋组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我来这里看看。不过,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你应该可以撤了吧?”我问他。

    “bassline。”伊野尾把酒递到了高木面前。深紫的鸡尾酒闪着色气的光芒,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一桶胶卷沉在酒杯的底部。

    “确保胶卷安全转移以后我再撤。”中岛回答我。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同一时间,酒瓶被砸碎,桌子被踢翻的声音此起彼伏——

    “站住!”厉声警告下,又有几人从身边飞窜而过。果然这里还有其他的交易,可真热闹。

    我们几个像看戏一样坐在吧台旁,目睹两人先后落网。

    突然,一名在逃的歹徒将一把很长的刀横在了伊野尾胸前!高木惊得立即站起身,想推开他,反而先碰翻了酒杯。

    “砰”的一声枪响!刀子落地,伊野尾被溅了一身血,劫持他的歹徒应声倒地。朝枪声响起的地方望去,开枪人竟是先前中岛送酒的那位中年女士。虽然很想调侃中岛的眼光,但我意识到了一件更糟糕的事:胶卷从酒杯中滚出!而且,注意到胶卷的,不止我一人——又一个满是纹身的歹徒,看到胶卷,立即扑上去咬!

    这下可好,我们被当成了便衣!?

    伊野尾凭借手指纤长的优势,在歹徒鼻子前,把吧台上的胶卷勾了回来,夺门而逃。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持管制刀具的亡命之徒。高木紧随其后,中岛也想逃离的时候,被之前开枪的女士一把拽住了手腕。她亮出自己的警察证件,“你也看上去相当可疑,外衣内侧口袋里藏着什么?”

    中岛惶恐地把相机交了出去,胶卷已经不在了。

    “还有其他的吗?”

    中岛隔着外衣按了按内侧口袋的位置,“还有,一份蓝色珊瑚礁的心情。”

    ·

    “你那边好像也很闹腾?文秋组出事了?”我相方来关心的正是时候,我刚从酒吧出来。

    “文秋组已经出过事了,现在轮到取证组。”我回答他。

    我爬到了高一点的地方,空中又飘起了连绵的梅雨,细密到汇不成大滴的雨水。透过雨幕,看着高木和伊野尾在那群歹徒面前交接了胶卷,在伊野尾即将脱力之时,高木引走了全部的火力。一路撤到梦想港港口,了无退路的窘境下,他纵身跳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你那边如何?”我问他。“袖珍录音器的事没有暴露吧?”

    “没事,我骗山田说,是用录音带录的,他没有怀疑,让我直接给有冈送去了。”

    “你也告诉他一声,他那两个上司,可能要提前回来,不知道能够拖住他们多久。”

    “收到。我现在要进有冈的房间了,你自己听。”

    随后,我听到我相方又欺骗有冈说,这个袖珍录音器是政府办公楼里的特殊设备,是瞒着山田用的,有冈立即答应为此事保密。三言两语间,设备问题算是蒙混过关了。

    “有冈大贵,19岁,关东工业大学二年级体育系学生……”要不是我知道咱这个设备没有加倍速的功能,我都不愿意相信这段录音是靠人读出来的。一分钟内,薮真的读完了那几千字的文稿,咬字还那么得准确,通过耳麦我都听得清清楚楚!真的怀疑,他是一个被足球耽误了的电台主持。

    天知道在我回避的这段时间里,八乙女对薮做了什么。

    在我爬上文秋社的二楼天台时,耳麦中,知念冲进了有冈的房间,“有冈,拜托填得快一点!”

    “知念,发生什么了?”我相方问他。

    “山田的两个上司回来了,而且,不知道他俩吃错了什么药,把工作全部揽回,好像害怕自己晚上溜出去喝酒被发现一样!没有了要做的工作,其他人就要回各自的办公室去了,我们得赶在这之前!”知念慌张地说,“还差一份没写,怎么办?”

    那年奥运,为了方便体协和县政府查看我们的简历,每人的简历都一式两份。如果要完美地制造一份假的引导员简历,有冈也得誊抄两遍。

    “有冈,你抄上半部分,我抄下半部分!我很擅长模仿字迹。我们一定能写完!”我的相方说道。

    “你发什么疯!”我朝他大喊,顾不上办公室里薮和八乙女的怀疑。不行的,这样的技能会暴露我们的身份!甚至有可能牵扯出随即考核把薮宏太的名字篡改成冈本圭人的事!

    ——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

    我相方一下下地敲击着摩斯密码。

    什么时候起,我们可以为这个团队做到这样的地步?我越来越不明白了。

    耳麦里终于传来了合上笔盖的声音。

    “那,简历上的照片怎么办?”有冈问道。

    “照片不是问题。我随便抹点胶水,有粘过照片的痕迹就行。”知念的声音小了下去,应该是拿着简历跑远了。

    ###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知念用比训练时更快的速度穿过教育部,冲进档案室,关上门。

    很快找到了存放简历的三个抽屉。锁孔的地方,已被封上蜡油,盖上日期,如有冈所说的那样,被严加控制了起来。看清上面的字迹,把新做成的简历,匆匆塞进抽屉的缝隙之中。

    “滴答”两声,教育部办公室的灯亮了,亮光透过档案室门上的玻璃,知念小心地避开。

    “当年,与伊野尾参观县政府大楼的时候,他教过我建筑的内部结构。”

    知念闭上眼睛,平复情绪,在心中默默祈祷。

    紧接着,踩稳最高的文件柜,一个引体向上,顶开天花板上的木板。不知在通风道里爬了多久,终于感受到了外界真切的自然风。移开挡板,发现自己站在了顶楼窗台的边缘。

    “如果换做山田的话,肯定会被吓哭的吧。”

    知念在心里偷笑了一下,身体却更加诚实地往墙上猛地靠去,微颤的双手无意间摸到了腰间的绳索。这是分开前,a君交给他的。知念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不过a君告诉了他这条绳索的使用方法。虽然心里也很好奇为什么a君身上会有这样的东西,但知念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去怀疑别人。按照a君说的那样,知念把绳子固定到墙上,另一头在腰间系紧后,沿着外墙,一步一踮地安全地抵达了大楼底部。

    “……人生有的时候啊,就是得去试一试,挺过去以后,你会发现还是挺刺激的!”

    山田可能怎么都无法料到,待他完成一切善后,把带进来的队友一个不落地带出去的时候,冈本的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保安,大家伙们正其乐融融地打成了一片!他原本仅仅指望冈本声东击西地帮助知念找房间的钥匙,结果档案室的钥匙也轻松获得,甚至连还钥匙的步骤也一并包揽了。

    只听说这家伙在留学期间给警局当过差,谁知道他竟然和警务人员这般聊得来!山田是越发对冈本刮目相看了。“圭人,回家咯。”说着,朝他招招手。

    朦胧的晨曦中,山田远远地听到海那边好像有人,走近一看,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胶卷,没有被弄湿。”随即,一管黑色的东西被扔了上来。

    山田一手接住胶卷,一手赶紧抓住奄奄一息的高木,但却没有力气把他拉上岸。高木在把胶卷扔给山田后,身心顿时松懈,无意识地往海中沉去。眼看越来越坚持不住,山田大喊着,希望还没走远的同伴的能够过来帮忙。

    “高……”刚喊出口,又突然意识到喊出名字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随即改口:

    “海男玩脱了!”

    这一声下去,知念等人立即反应了过来,就连高木也清醒了一大半。

    “你再说一遍?!”随即,咬紧牙关爬上了岸。“我哪有玩脱?”

    “酒吧明明在梦想港的东侧,这,这都是梦想港以西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高木喘着粗气,靠在了山田肩头。

    ###

    “高木确认存活。”耳麦中传来我相方的声音。高木也平安无事,即表明全团都已经安全撤离了。我关掉了耳麦。

    这个晚上,我见识到了这个团队的另外一面。

    jonny中学情报部,这个听起来像社团的组织,愿不愿意了解一下?

    若是足坛退役以后还需求职,我可真想给这群人写介绍信!

第106章 ☆B君篇☆ 庭审对决

    本篇为b君篇,接下来数章均主要为b君视角。“#”区分视角。本系列从102话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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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一张接一张地被冲洗出来,至少有三四张是相当完美的。在队友的掌声中,中岛悬着的心缓缓落下,把照片交到山田手中。

    文秋的早报比往常晚了一个小时。

    “还以为真会曝光赃证呢!”花了钱的顾客不满地撇撇嘴,转手拿它擦起了皮鞋上的雨水。

    ###

    106、b君的工作报告:庭审对决

    8:55

    审查即将开始,借政府办公楼的场子审案。

    潜入会场,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一番乔装打扮后,我把自己安置在了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在场的,多是县级以上的高级官员,个个道貌岸然。

    有冈被人带了进来,身着当年临时公务员时分发的旧西装。早在西装和公文包被监察部门搜查的时候,我就猜到会长大概会要求有冈在审查时如此着装。这样的打扮,会加深官员这一形象,便于让裁判官在潜移默化中愈加相信会长的说辞。

    如果实在要说存在什么问题的话,大概是有冈的身材已经不如以往,修身版的西装穿在他身上颇为勉强。目测这场审判,对有冈的身心,都是不小的煎熬。

    人群中,我很快找到了山田。他未穿西装出席,反倒是随大流的外衣。外衣的里面,也是随处可见的白衬衫。此外,他戴上了平时不常戴的眼镜。坐在他边上的,是一位年长的官员。此刻,两人正在进行密谈,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山田所说的那位值得信赖的前辈。

    蓄着络腮胡的会长从大门进入,身后的秘书为他提着公文包。会长在指定的地方落座。桌前镶有金边的席牌,彰显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会议厅的后面,有一群陪审团。这可真是一个奇妙的组织,好像是战败以后,美国人带来的“洋货”。陪审团不是官员,一般来说,是些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名流、艺术家、富商之类。不过这里的陪审团制度还不算完整,他们不发表任何评论,基本不干涉审查结果,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请各位入座。”裁判官的助手维持住现场的秩序。

    小职员们拉开会议厅的窗帘,但窗外依旧阴雨蒙蒙,无法给室内增添更多光亮。索性重新拉满,开足电灯。整个会议,笼罩在“人造”的光亮之中。

    “日前,体育协会会长的贪污案件有了结果,经监察部门的审核,是其曾经的下属有冈先生假借其名义行贿而谋取的利益,涉及金额重大,原定于今日转交给司法部门……”看样子,会长的疏通工作已经落实得相当到位了。也没人细想,有冈作为关工大的一员,明明是假球事件的受害者,如今却还要因为博彩的赃款背锅。实在是可笑至极。

    “但第一次审核后,有官员对此事件提出质疑,于今日一并审理。”助手朝山田的那位前辈做出邀请的手势,后者起身鞠躬,会长与他对视了一眼。

    那位前辈坐下之前,又指了指邻座的山田。“这位是山田先生,有冈先生的大亲友,据说,握有本次事件的重要证据,今日将配合我一起进行审查的工作。请各位多多关照。”山田桌上的席牌仅仅写着“被告亲友”的字样,相比高级官员的席牌,看起来朴素很多。也是,山田这种小官员,是没有资格出席这种级别的审查的,只能以相关者的身份出面。

    “第一次审查的资料已经相当充分,舆论也已基本定型,有证据的话请尽快递交,不要浪费不必要的时间。”裁判官只想走个形式而已。

    那位前辈站起身,“资料是否充分还有待考证,至于舆论,是被某家主流报社所左右的。目前还未登载实证,若始终未登载更有力的证据,舆论的走向迟早会发生改变。”

    “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会长回答他,“来说说您的疑惑吧,第一次审查中的哪个环节,您觉得存在问题?”

    “我对第一次审查暂时没有疑问,我的疑问,在第一次审查之前。现任体育协会会长,对您本人的调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偏偏在上周的宴会以后才伸冤,让大家误解了您这么久?”前辈询问道,“当然了,可能是为了得到同情,为了打败我,而续任会长的职务,或是为了更高的晋升。”前辈自问自答式的发言,让会长的脸上有了几秒钟不自然的微表情。

    “但倘若是栽赃,就是另一码事了。”前辈话锋一转,“或许是宴会上,有冈先生说出了曾经的上下属关系,让您突然之间萌生了想法……”

    “您的诽谤,是否存在依据?”会长询问道。“他告诉您的?”眼睛扫过有冈,后者低下头,没有给予眼神上的交流。

    “这个暂时没有。但是,我听有冈的亲友说,有冈先生在1940年奥运准备期间,担任的是引导员的职务,从未担任过您的下属……”

    会场顿时一片哗然,各自议论纷纷。似乎从看到穿高级西装的有冈开始,就对他担任官员一事深信不疑。

    “这件事无需怀疑,这里已经收到了会长递交上来的,有冈先生的临时公务员简历。”裁判官说道,“并且就在几分钟前,某知名报社也已经登载了同样的内容。”果然,文秋失去了赃证的照片,只好登载我们留在办公室里的简历。

    “我听说过一个谣言,”前辈说,“会长为了这张简历,于一周前,去过档案室。”

    “这不是谣言,我确实去过,毕竟是十五年的事了,但凭口证是没有说服力的。简历封存在档案室,我倘若不亲自去一趟把它调取出来,我递交上去的又是什么?我凭空捏造出来的不成?”会长倒是承认了他去过档案室的事实。也对,就像他说的,不承认,只会招来捏造证据的嫌疑。

    “确实,我还正有这种怀疑。谁知道那天您和有冈先生一起前往档案室,是为了调取一份真实存在的简历;还是为了威胁有冈先生,在一张空白的临时公务员模板上,填写出一份对您审查有利的简历?”前辈勾起嘴角。

    “您可真有意思,还以为您发现了什么呢。尽是开这种恶俗的玩笑!我自己的下属我难道认不出?这种东西需要花您那么多精力去考证吗?有那点时间怎么不挖空心思在第一次审查环节找出点漏洞来!”

    “够了!”裁判官听不下去了,“您不是说有冈先生在赛事期间担任的是引导员的职务吗?正好档案室也在这幢楼里,对吧?”裁判官看向在座的县长,小胡子的县长点了点头。裁判官向助手发出指令,“你和县长一起去看一下,‘引导任务’的那个档案柜。”

    “等等,”前辈说道。看到他这样有失底气的呼喊,会长脸上有了几分轻松的神色。“请将‘礼仪事宜’和临时公务员的档案柜一并查看。鉴于一周前会长开启过临时公务员的档案柜,为了调出有冈先生的简历,或许,也挪动过其他人的简历。我来问一下会长,请能否描述一下您离开之前档案柜中的情形?比如,简历有多少张……哦,只是为了预判。”

    “我只开启过临时公务员的档案柜,里面二十四份简历,对应二十四位临时公务员。但为了回答第一次审查种可能会被提到的问题,我将所有简历全部调出。如今,有冈的简历,已上交至裁判官处。我身边还有二十三份。”提到这些数字时,会长眼里闪过一丝冷笑。

    说起来,当年为了方便县政府和体协查看简历,所有简历一式两份。原来,一张在文秋那里,另一张就在裁判官这里。(是否存在复印件,未知)

    县长和助手两人离开会场。

    “趁他们回来之前,我们稍作休息如何?”裁判官提议道,“不过待他们回来,一切也成定局了,有什么疑惑,趁现在说出来也无妨。”裁判官看向两人。

    前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就目前资料看,临时公务员是唯一证明有冈先生与会长先生共事过的有效证据,之后有冈先生再未参与过任何政治活动;之前的资料都称有冈先生假借会长先生的名义行贿、贪污,倘若有冈先生确实参与的是引导任务而非临时公务员任务,之前的一切审查是否有必要推倒重来?”

    “是,”裁判官回答他,“若真不是临时公务员,两人毫无交集,何来假借上司名义一说?”

    会长点点头,随即把目光转向前辈,“适可而止吧,您要说有冈先生曾担任的是引导员,我懒得反驳,但倘若他不是临时公务员会,会存在另一个问题。

    当年,临时公务员要招二十四名,是综合多方面给出的规定,上级层面众人皆知。没有了有冈先生,岂不只剩下二十三人?人数上有出入呐。”

    形势开始向不利于我们的一方推进……

第107章 ☆B君篇☆ 再现危机

    本篇为b君篇,接下来数章均主要为b君视角。“#”区分视角。本系列从102话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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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您旁边这位山田先生。不要嘴里瞎念叨些什么,有失礼仪。”会长提议。

    山田低头致歉。

    错了,我之前想的不对。

    等我观察到山田的口型时,我察觉到,和前辈的发言基本一致——这是山田写给前辈的台本。我回忆了一下方才的几个回合,比如,完全没有必要去查看‘礼仪事宜’和临时公务员的柜子,只需查看‘引导任务’的柜子就足够了,但前辈还是强调了一番;而会长之所以会提到简历数目的问题,是从被问及离开之前档案柜中的情形而得到的启发。

    某种意义上说,从审查一开始,就在进行引诱性质的试探。

    前辈反驳道:“人数上没有出入,临时公务员依旧是二十四人,除去有冈先生,另外有一个人。他参与过工作,但没有填写相关简历。”

    “还有这样的品种?”

    “冈本圭人。”前辈说道。

    有冈猛地回头,惊讶地看向山田。

    前辈的这句话,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可能是因为在座的不认识冈本。但陪审团中,有一丝轻响,应该是一位陪审员身体离开椅背、用力坐起身的声音。

    听到这样的发言,我心里也是一惊。这两人在胡扯些什么?

    “这位冈本先生,原本确实是临时公务员,但他被体协送至校对科参与了文字检查的工作,所以任何一个档案柜里都没有他的简历。由于是体协内部的非正式调任,校对科方面也没有将其视作正式员工,从未给他发过一天工资。”

    我强忍住脸上的笑意。是的,任何单位都害怕这样的“黑户”,从头到尾都是一笔糊涂账,没证据能证明他,又无证据能否认他。感谢冈本那胆小的个性,没有为自己据理力争,给我方增加了一个筹码。但是呐,山田,你这样欺负冈本,他知道了会难过的吧~

    又听到陪审团那块传来后背重新靠回椅子的声音,这一次我看到了那个人。

    是一个中年男子,微长的头发被束成小小的辫子,我并不认识他。但他的眉眼,与冈本圭人有几分相似。他靠回了椅背,但目光中依然有几分紧张和困扰的神色。

    “我不认识你所说的冈本先生。”会长说道。(会长那是真不认识!)

    会长继续说,“有他的照片吗?或者,条件允许的话,让他来这里对质?”他瞟向前辈,“还是您又要说,他已经在战争中离开了这个世界,给我来个死无对证?”

    “我已经安排人去叫了,不要说这样没礼貌的话。”前辈说。“按您的意思,倘若下属站在您面前,您就能认出他?像在宴会上认出有冈先生那样,认出那位冈本先生?”

    “我觉得没有问题,前提是,他确实是我的下属。”

    “那好,我身边这位山田先生,您为什么没有认出他呢?他也曾是您的临时公务员啊!”

    四周又炸开了议论的声响。是的,自己的下属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放在任何人眼中都有一种被下属背叛的滋味。如此大的反应,使得会长都没有办法去掩盖自己的疏漏。会长立即与其秘书低声交谈了几句,秘书打开公文包,我看到里面装着临时公务员的简历。秘书翻到了山田的简历,并且拿着照片与山田本人仔细比对一番后,与会长对了一个眼神。随后,秘书悄悄地把简历藏了起来。

    “你身边这位,竟然也曾是临时公务员?”裁判官诧异地询问前辈。后者点了点头。裁判官看向会长,“那么会长先生,你说过为了回答第一轮审查的询问,你调出了所有临时公务员简历,有带在身边吗?拿给他看看!”

    秘书递交了处理过的简历,“我们,只带了一部分。”会长故作镇定地解释道。

    “又少了一张。”裁判官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简历还给会长。“看来体协里的黑户真不少。”既不揭穿会长,也不承认前辈的辩词。虽然把对方至于坏的境地,我们也没好到哪里去。眼下,所有简历全在会长手上,他想捏造点什么确实还来得及。这样下去,我们这一方会被贴上弄虚作假的标签,诚信度一旦有损,对接下来的审查极为不利。

    “我确实担任过会长先生的下属。”一片喧哗中,山田站起身。“我有证据!”

    ·

    山田举起一封泛黄的信件,“这是十四年前,赛事准备第二年,我拜托给会长的推荐信。我要能在县政府中得到官位,离不开他的提携。信的内容是我写的,但底上的签名,是会长先生的!”山田把信纸张开,展示给众人。那便是不久前,他在关工大休息室里展示给我们的信。从那封信中,大家才知道了会长这号人物。

    裁判官拿着信仔细端详了一番,确实是会长的签名,无可否认。

    “这是我的失误,你在会议开始前,就给了他‘被告亲友’的头衔,让我先入为主罢了,这算得了什么?”会长不屑地说。

    “不过是相同的伎俩,有冈先生也未必就是临时公务员,您却强迫他穿西服出席,您不也是想让在座的各位先入为主吗?”前辈反驳道,“别因为‘山田’是一个普通的姓氏,就这么不放在眼里。”也是,会长可能压根没想过简历中的山田,和有冈亲友的山田会是同一个人。毕竟,这是日本前十五的姓氏,姓山田的数不胜数。

    “既然连坐在面前的山田先生都认不出,我想那位冈本先生,也不需要来了。”之前的传召,本就是个幌子。

    “大家尽可以把刚才发生的事,当作一场闹剧。”前辈提高嗓门,周围安静了下来,“但我们证明了一件事,会长的记忆,说明不了什么。希望在座的,不要相信他作为会长的权威,还是要看证据说话!会长先生,这样可以吗?”

    平心而论,会长在这一回合中是个受害者。他认不出山田而认出了有冈是完全有可能的,有冈虽然身材有变,这张脸基本就没发生过变化。实在是吃了哑巴亏。

    一片沉默中,会场的门被打开。县长和助手先后进入。

    “怎么这么久?”裁判官低声嘟囔了一句。

    助手将档案室拍到的照片,一一陈列在裁判桌上。

    “‘引导任务’的档案柜里,确实存在有冈先生的简历!”助手告诉在座的所有人。

    裁判官将两份简历对比了一下,沉声道:“有冈先生,请您当场写几个字,以及您的签名!”助手为其递上纸张,并念给他听要写的内容。随后,助手根据裁判官的指令,把纸张送去了笔迹鉴定科。

    待有冈写完以后,裁判官把两份简历展示给众人——两份内容一模一样的简历;一张上的台头是引导任务,而另一张上有政府的公章。其中最大的差别,是临时公务员的简历上,贴着有冈的照片,照片与简历的陈旧度基本吻合。引导员的一张上,则没有照片。会长舒了一口气。

    十五年前的照片,哪有那么容易获得?

第108章 ☆B君篇☆ 梅雨出晴

    本篇为b君篇结局,主要为b君视角。“#”区分视角。本系列从102话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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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裁判官同时展示了拍取的照片:引导任务的柜子中,除了有冈的两张简历摆放凌乱,下面的简历全部堆放得整整齐齐。

    由于制造假的引导员简历,是山田他们临时更改的计划,我没有了解过详情。但现在我明白了大概。假的简历,恐怕是从档案柜的缝隙里塞进去的。人们的思维定式是,放取都得通过权限打开柜子,但对简历这样轻薄的东西来说,缝隙是足够的,无需打开。但也正是因为是塞进去的缘故,摆放才会如此凌乱。

    期间,助手回来了,在裁判官耳边耳语一番。

    “结果已出,”裁判官公布道,“两份,都是有冈先生的字迹。虽然引导员简历上的更为接近,不过偏差都在理论范围内,你俩都可以放心了。”随即把目光转向前辈,“如今除了照片以外,还有一个疑点——摆放。能否解释一下为何有冈先生的引导员简历,摆放得如此凌乱?怎么看,都是动过的吧?”

    “确实动过了,会长先生。”前辈说道。被突然点到名的会长愣了神。

    “而且不得不动,”前辈补充说,“因为照片。”

    前辈在会长惊讶的神情中娓娓道来,“要伪造一张临时公务员简历,并不困难。您手上握着有冈先生,胁迫他写一份,即可通过字迹这一关。但十五年前的照片,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您需要打开‘引导任务’的档案柜,把照片从上面揭下来。而就在您取照片的时候,看到了他做引导员的简历。这两份的内容之所以会一模一样,即是您让有冈先生誊抄的结果!不信,可以摸一下引导员简历贴照片的位置,上面必定有胶水干掉的痕迹!”

    “开什么玩笑?”会长不可置信地喊道,“一样有被动过的痕迹,凭什么说是我动的,很多人都可以!”

    谢天谢地,位高权大的会长,用惯了权限,没有考虑过缝隙里塞纸的可能。

    “适可而止吧,”沉默了许久的小胡子县长说出了从开始到现在的第一句话,“自您上周去过档案柜以后,我们加强了对它的管控。包括临时公务员在内的那一整排的抽屉,我们都拿蜡油封住了锁孔,盖上了日期。除了您,没有人动过!会长先生!”小胡子连珠炮般的发言,不带一丝喘息,“还有裁判官先生,正是因为我们要揭开上面的蜡块,才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请原谅我们!”

    裁判官皱着眉头喝令全场安静,缓缓开口,“确实存在疑点。”

    “但有冈是我的下属这件事,千真万确!”会长做了最后的挣扎。

    “凭什么?”前辈质问道,“凭您的记忆?凭一张虚假的临时公务员简历?还是凭有冈先生在宴会期间与您的叙旧?如果您执意要将宴会上酒过三巡的有冈先生的证词,作为唯一证明他是您下属的证据,我乐意奉陪到底!!此外,山田先生手中还握有本次事件的重要证据,不信的话,我们走着瞧!!”

    会长不说话了,我能够理解那种心情。不是因为下属一事,而是仅仅下属一事都能如此搬弄是非,赃物的伪证,他更加没有信心了。

    裁判官开口道,“在这之前,山田先生,”他扬了扬手中泛黄的信件,“刚才我也派人调查过了,”他瞥了一眼助手,“你也是在任的官员。你身为官员,工作期间为了这等私事离开工作岗位,在办公场所也未着正装,实在是救友心切啊,我是不是也该向你上司反映一下?”

    “我也有难言之隐,”山田站起身,走到有冈身边。脱下了自己的随大流的外衣,盖在有冈身上,同时,慢慢解开有冈身上的西装。“我在我大亲友家过夜的时候,把西服和公文包落在了他家中,谁知第二天就被监察部门给搜去了!公文包倒还没事,可如今六月,正值梅雨,晾晒衣服也是件困扰的事啊……”“哗啦”一声,将西服披在自己身上。

    要说山田和有冈两人的个头,我跟了他们那么多年,至今没区分出一个高低。过去有冈也曾是个瘦小伙,所以当年两人的西服都穿一个尺码。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山田的身材一直保持得不错,此刻的山田更像是这件西装的主人。这一举动,一并抹去了在有冈住所中搜出西装和公文包的事实。

    看着穿西装正合身的山田,前辈不禁朝着会长发出讽刺,

    “虽然‘冈本’和‘有冈’只有一字之差,还请您下回,认准了下属,再坑!”

    趁着中场休息的时间,我溜出了会场。山田的证据,应该就是取证组拍到的照片了,此局已稳,我也无需再担心下去,提早赶回去为妙。

    一出会议厅,整个视野都敞亮了起来。雨已经停了,窗上的残滴折射着明朗的阳光,大楼外的台阶,也被映照得熠熠生辉。

    不出一个小时,穿着西装的山田带着穿着随大流外衣的有冈,从楼里向我们走来!那种尖叫,那种欢呼,胜过任何一次赢得比赛的喜悦!山田在会议上作战,这些没有机会亲临现场的队友,也同样在背后默默祈祷。几个小时的煎熬,瞬间化为慰藉……

    忙活了一整个晚上,又紧张了一整个上午,有人提议回去稍作调整,晚上回关工大好好聚聚,得到了全员的响应。众人于政府办公楼门口解散。

    ###

    山田返回办公区域,刚散会的几位高级官员与他擦肩而过。“忘恩负义”、“趋炎附势”等的字眼从他们的口中说出,山田低下头,迅速地避过。待避开众人后,山田回忆起了中场休息时的情形。

    他私下拜访了蓄着络腮胡的会长。

    “有冈先生的事,请您放弃吧,证据的事,我想与您和谈。如果我在下半场会议上,当着众人的面,公开证据,只怕会长您会更加难以脱罪。”山田把取证组拍得的照片,一张一张清楚地展示出来。

    “原来不是虚张声势啊。”会长苦笑道。

    “如果您愿意在下半场会议上承认,之前的事只是一个误会,并就此放过有冈先生,我不介意真的虚张声势一回。”山田说道,“证据公布之前,解释成误会,这不是什么难事。”

    “你要我拿什么作为交换?”

    山田摇了摇头。

    会长对身边的秘书苦笑道,“你看,现在又来卖人情给我,真是后生可畏啊!”言辞中,满满都是讽刺。

    “并不是想卖人情,”山田纠正了他的说法,“我来参加会议的目的,至始至终都是为了搭救有冈先生,从未想过要扳倒您。您所做的任何事,作为您曾经的下属,我有责任保持沉默,但您,唯独不能伤害我的队友!”

    ·

    事后,除《文秋》以外的各大媒体,都报道了这一事件的大致经过。面对蜂拥而至的记者,会长承认了第一次审查存在误会,还了有冈清白。但当记者提到山田作为低级官员也意外出席会议时,会长给出的回应是,不过是救友心切云云,省去了山田站在对立面、挑战他的行为。记者虽表示疑惑,但由于是本人的说辞,也没有过多提问,便把目光放在了贪污事件的后续发展上……

    ###

    “老爸!这里!”队友们离开政府办公楼时,冈本正在朝楼里招手。

    被他唤作“老爸”的,正是我在会议上所看到的陪审团中,束着一个小发辫的男人。

    “怎么样?审查是不是很精彩!!”冈本一脸兴奋地问着父亲。说起来,冈本父亲是名商人,拥有不小的资产,也确实有资格坐进陪审团的位置。

    “近乎是完美的。”男人回答道。

    “我就说吧,我们家山田可厉害了!”冈本对山田的崇拜从未减过半分,“给我说点细节!”

    男人点头同意,但又皱起眉头,微微叹了口气,“不过,圭人啊,有些事我也得告诉你……”

    原本还想继续跟踪,却被我相方叫住,说是jonny方面来了急令。只能作罢。

    冈本父亲可能并不清楚儿子在赛事期间工作性质特殊的事实,但他的愤怒,也情有可原。倘若山田没能打赢这场官司,冈本极有可能被卷入是非之中。

    为了一个目的,不得不牺牲掉很多珍贵的东西,山田,你是不是一直在做这样的抉择?

    ·

    不过好在圭人似乎并没有太受父亲的影响,不知是父亲没有多说,还是比起父亲他更加相信山田,在夜晚的聚餐上,他没有对山田表现出困扰的神色,与大家一起尽兴地喝酒聊天。

    大家都争着抢着告诉有冈昨晚究竟有多么的扑朔迷离,比我看到听到的还要“扑朔迷离”,姑且当作酒精作用下的跑火车吧。

    “你是没在我这个组,不知道山田在得知计划有变之后,多会随机应变!”我相方对我说道,一边朝我使眼色。我们也得在这种氛围下,说点与大家合拍的话。

    “得了吧,你是没去酒吧,不知道中岛有多能干。”我和他对了一个来回……

    山田是晚些时候到的,身上还是上午的官服,好像已经是喝过酒了的样子。大家随意问起原因,山田解释说,昨晚说过要请加班的下属喝酒,不能食言。看他已经不胜酒力的面色,大家劝他不要勉强,却见他摆摆手,说这么重要的日子,一定要陪着大家一快儿喝。

    “真的太感谢大家了。”有冈在聚餐中几度落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我……大家竟然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哪里没有存在感啊?应该的,队友嘛!”大家拍拍他的肩。

    “这一回离家出走,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哦~”知念笑着对他说。

    有冈使劲点头,大家也开心地附和着。

    “啊,不好意思哦,我把大贵以前的事情,也全部告诉大家了~大家全都知道咯~”知念得意地眨眼。

    “这样啊,”有冈释然地笑了笑,(他也只能释然了)“那大家也知道我和你以前就认识的事了?”

    知念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知念,有一件事,答应我好吗?我知道,你在来jonny以后,有意避开我,自认为我看到你的话,就会连带着想起以前不愉快的童年。但你不知道,我其实健忘得很,你不用刻意这样!”

    “一定~一定!”知念也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其实在他谈论起有冈的往事时,我已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忧伤。明明是对自己来说很珍贵的人,却因为害怕伤害他而选择远离他,是很痛苦的事吧。

    “诶,不对,是你自足多情,我可一点都不喜欢你哦~”醉酒的小恶魔,反应慢了半拍。

    “知念~你怎么也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了?”八乙女红着脸嘲笑道。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薮还趁机补刀。

    某种意义上说,酒精的作用,让大家变得更加诚实。

    “呐,大贵,昨天,你对我们说,有什么喝酒的诀窍,要告诉中岛,现在能说了~”

    “啊,我特别有兴趣!”中岛叫道。我们这一桌人,好像就中岛没有喝酒,果然上次醉酒的恐惧,一直延续至今。

    “喝酒的诀窍呐,”有冈神秘一笑,“喝酒的时候,点梅酒不就好了?那种糟糕的味道,我才不信你会喝到醉呢~”

    “什么嘛~”薮不满地反驳,“就有冈你一个人讨厌梅子好吧?!”

    “诶?那中岛怕是真的喝不上酒咯~”昨天还是小酒保的伊野尾正满意地调侃道。

    ……

    那晚聊了很多,可能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大多意味不明,没有什么侦查的价值。

    我和我相方也喝了不少,正趴在桌上浅眠,但早年严苛的训练,让我们有了即便被灌下很多杯,神志依旧能保持清醒的能力。

    正想离席的时候,听到山田紧紧攥着已经睡着了的有冈,喃喃自语,

    “有冈,没事的……我一定……一定,会救你的。”

    山田今晚真是喝了不少,在我印象当中,他从没如此醉过,

    “会救你的,谁也不能……不能夺走,我的队友。谁也不能……所以,不要……害怕,龙-太-郎。”

    ·

    此刻,意识尚存的,除了我和我相方,应该只剩没喝酒的中岛了。

    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山田,好像在努力回忆点什么。

    山田在睡意朦胧中,调整了一下睡姿,身上携带的小物件坠落下来。细微的声响,也教愣神的中岛清醒过来。

    他又重新端详了山田一番。一身西服,领带还整齐地束在胸前。

    印象当中,谈到山田的工作,十次中总有九次,中岛的脸上会露出不爽的神色。这次也不例外,但似乎温和了些许。可能他也意识到,没有这样的官职,便不会有今天,有冈顺利脱险的结局。

    他弯下腰,摸索山田掉落的物件,是一本日记本。

    里面松松散散地,夹着一封边缘被火焰灼烧过的信。

    中岛的目光停滞在了信的开头……

第109章 ☆山田篇☆ 安能两全

    以下三篇为山田篇,主要为山田视角。内是书信内容,接108章情节。

    ————————————————————————————————————

    呐,裕翔,倘若,你有一件事追悔莫及,你将如何弥补?

    呐,裕翔,倘若,令你追悔莫及的事,关乎你的同期,你会有何抉择?

    呐,裕翔,倘若,只有1%的可能,你是否愿意去相信……

    昭和10年,秋季学期的最后一天,独自乘坐昭平线回家的山田,把信纸铺平在日记本上,打开钢笔。

    写给中岛裕翔:

    我不知道这封信给到你的时候是何年何月,但这封信写在我们高二那年的冬季,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距离职位更替,已经过去半年了。放学路上没有你的半年。

    不久前,我经历过一场至今想来,依旧脊背发凉的噩梦……

    同伴们围坐在篝火边,笑话着捡柴都会迷路的冈本,倾听着社长们抛出话题,畅聊着各自理想的未来。那似乎是成队以来少有的,全员到齐而又无外人在场的集体活动。大家都在努力地炒热气氛,避免谈论伤心的话题,一心期盼着最好的结果——

    但那只是因为你们没有被带进过jonny校长室隔壁的那间会议室,没有亲眼见到龙太郎被一群jonny理事会的领导们训斥盘问的场面:

    几十双手对他指指点点,几十张嘴尽说他的伤风败俗。没有一个校领导,过问他小小年纪便被赋予校队重任,会不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没有一个校领导,过问他在训练晚归的回家路上遭遇抢劫之后,有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校领导眼中的他,只是一个让学校背负上了坏名声的“罪犯”,恨不得立即就与他划清界限,最好生来就跟jonny没有半点关系。

    自始至终,都是结果早已明了的判决。罪犯甚至失去了辩护的权利,连律师都不配拥有。我作为当时在场的人,被他们扔在角落,时不时地被拉来确认几桩细节。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个“森本君他不是故意的”,多少个“他也只是一时被冲昏了头”。但没有人理我,我说的话,在这些理事会领导的耳中,连虫鸣都不如。

    也在那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龙太郎注定是要被开除。我们的团队,注定会有残缺。

    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就连社长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社长让我们集体给校方写检讨书,请求减轻处分,可是这并改变不了什么。薮和八乙女确实是我们球队值得信赖的前辈,但他们也是经校方认定的组织者,习惯了求稳和服从的生存方式。这在平和时期非常有效,但倘若校方执意赶走龙太郎,企图用“听话”的方式化解危机,实在太过理想。

    “我的理想是,早日被选进市队!”

    在我无处倒苦水的时候,中岛裕翔,你还来了这样一句。

    ——我并不是质疑你的实力,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平时电车上说着“想进市队”倒也罢了,你的梦想我一直都很支持,虽然让我这个还没踢进过几个球的人不太好接话也算事实。

    但是,

    龙太郎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总想着自己怎么被市队选拔,难道不过分吗?我相信你是我们队称职的前锋,但抱歉,我从不认为你是我们队称职的leader!

    都已经是23人的校队了,以团队的形式一起努力难道不好吗?

    我之所以会有如此强烈的想法,或许也是因为,足球队,是我来到jonny中学后第一个加入的集体吧。我知道我们的很多队友,在进入足球队之前,都曾是其他社团的成员,有的甚至待过三两年,比起校队,他们可能跟那些社员更有感情。正是因为我对于社团几乎没有多少印象,所以我对于球队的情感,可能比任何人都深。

    “市队、市队、市队……”

    越气越睡不着。

    偏偏是这样一句,反倒提醒了我。倘若我们当中的一个人,能以个人的名义被市队所选拔,从而将整支队伍带入市队,龙太郎不就可以躲避被开除的命运吗?即便不能,如果个人能在高中生联赛中崭露头角,带领团队获得佳绩,进而使集体获得社会人士的认可,球队就有机会被俱乐部之类的组织收购。只要我们为龙太郎保留空位,等到脱离jonny的那一天,我们就能把他带回来!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既然中岛这样一路前锋走来的人,内心不装着团队,那么我要想实现计划,我就必须得成为球队中最有表现机会的那一个。也就是说,中岛,我要取代你的位置。

    想到这一层时,我也彻底失眠了。

    别说偏爱你的女教练会不会给我一个挑战你的机会,就算我刻苦训练,超水平发挥,我也没有勇气朝一个每天跟我乘同班电车一起回家的人宣战。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如同失了魂一般,被知念一搭肩膀,惊得一头栽进河里——

    初春的河水冰冷刺骨,我又是只旱鸭子,一时间不知道困倦和恐惧究竟是哪一个占了上风,隐约看到你第一个冲下河来救我,朝我送来你的手臂。不是我不领情,只是那一刻我真愧于碰你的手,只敢抓紧你的衣服,便在水底一阵乱摸。

    上岸后,你跺我的那一脚我不怪你,要是你知道了我当时的想法,你恐怕是不会只跺我一脚的……这只是一种假设,裕翔,假设。我知道你只跺了一脚,切莫当真,怕你当真。

    知念的直觉很准,我的心事已被他察觉了一二。

    虽说之前没有与他有过深交,但意外的,我和他之间存在共鸣。相处中我才明白了原因,原来,足球队对于从未参加过其他社团的知念来说,亦是唯一的归宿,所以,他也希望能够做些什么。

    ·

    于是,便有了你我熟知的“第二前锋选拔赛”。

    知念负责策划,我负责取胜。当初只是想取得第二前锋,但我清楚地意识到,这已经是我距离计划的开启点,最接近的一次。休息室里,我紧张到手抖,不明缘由的高木担心我会弃赛,还鼓励我说“都已经决定了的事,就坚持去做吧”。我权当鼓励接受了。

    凭借先前没日没夜的训练,我成功击败了高木和有冈,这两位第二前锋的候选人。在那样极度兴奋的场合下,我终于喊出了内心操练过无数遍的挑衅:

    “我们输球,不是因为缺前锋的问题,而是现任前锋存在问题!”

    话一出口,其他队友都被我吓到了,你看上去也有些发愣。但你终于,还是选择了迎战,一如你平时无所畏惧,为尊严而战的作风。

    起初,我也知道你没有认真应战,可能以为我只是开了个恶劣的玩笑。但在我几次三番不顾旧情、女教练吓得连连吹哨的猛烈撞击后,我感觉到,你是情感崩溃在了体能之前。

    你认真应战了,但你力不从心,你用衣袖抹掉额角的汗水,你尽是对自己感到不满。但你唯独没有朝我投来多余的目光,没有质疑,为选拔赛准备了整整一个学期的我,与本不该上场却临时受命的你进行如此激烈的对抗,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角逐!

    “山田,你确定要取代中岛的位置吗?”

    做个第二前锋难道不好吗?

    我不敢直面女教练的眼睛,装作累得抬不起头,嘴里强调不做让步。随后,我获得了我想要的“基石”。

    ·

    也许是从未想过一切进行得如此顺利,我竟然还没走出学校,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知念确认计划进度,没意识到几米开外,女教练可能还没下班!慌慌张张地逃出学校,不知道被女教练听到了多少。

    “以后有关计划的话题,绝不轻易再在人前开口。”

    黄昏的校园外,我和知念做下了这个约定。

    我把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看着方才划下横线的写着“夺取第一前锋”的条目,突然意识到,这个计划,已经彻底开始了。

    “这样一来,也就没有办法回头了吧。”

    完成的仅仅只是第一步,之后的路,愈加艰难。不仅如此,还可能会遭到女教练的针对。不知是对决后身体的疲惫,还是对前途感到渺茫的无力。

    “山田,如果你选择坚持,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知念的这句话,至今响起在我耳边。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愿意相信险招迭出的我。但就凭他这样一句话,我得到了振作起来的力量。

    对不住了,中岛!

    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倘若你没有能力成为球队的羽翼,那么便请你安分地处在羽翼之下!

    之后的责任,无需你承担。

    我们的团队,从此,由我守护!

第110章 ☆山田篇☆ 道阻且长

    此篇为山田篇,主要为山田视角。内是书信内容。

    ————————————————————————————————————

    山田盯着信纸上写下的几行字,沉默良久。

    计划中有知念的参与,生怕中岛迁怒于知念,而迟迟没能把心中所想赋予纸上。终于,下定了决心,提笔继续写道:

    ……整个上半年,发生了很多,我也有自己的计划,并且在完成之前,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三言两语也无法明说,总之,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等到计划实现,便是给你这封信的时候。倘若那时你想问,我定会一五一十地说给你听。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但最近,我也一点不轻松,你且听我诉诉苦。

    成为新前锋的我啊,忙碌着,也迷惘着。一方面,为了防止你把前锋的位置抢回来,我很不择手段地拉拢除你以外的所有人,但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人叫过我一句leader。还不及当年的你风光呢,有没有心理平衡一点?

    还不止呢!另一方面,我还得提防飞来的横祸。你知道的,女教练把我调去了其他学校,还是长期合同。如果我真的被调走了,我的努力会全部白费。不过也庆幸被调走的是我和知念,要是换成个没那么机灵的、像冈本这样的,我估计还得多费一番周折想想怎么把他搞回来。今天他被关在器材室的事,真的好险!(笑)

    前不久,我刚拒绝了市队的招人。只有我假装不答应,才有资格开出更高的条件。他们说两个月之后会再来,但我也害怕着他们就此不来了,我心里也在赌。而且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听队里的几个前辈说,他们好像一毕业就打算退出校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市队的教练没有在这之前回访,我也会非常困扰。但这,又是急不来的。

    让我最绝望的一次,大概是校方把新人引入的那段时间。校方带来的新人,自然是填补空缺用的。他刚到的那段时间,自称是临时球员,不会在球队呆太久。虽然现在来看,他是把jonny当作跳板,把市队作为了最终目标。但当时的我们都不知道,只知道如果他想留下,谁都阻止不了。

    这样下去的话,他将毫无阻碍地成为正式成员,时间久了,大家连同我,都会去接受他。计划会被渐渐遗忘,就连第二前锋选拔赛,都会变得没有意义。那段时间,我一度怀疑过自己的做法。

    但我想,既然我已经走到了这个位置,便没有了回头的路。我更应该做好我能做的事。既然市队已经对我产生了兴趣,我至少应该努力一下,把你们带进市队。这就是即便我被派去了其他学校,也要拼命回来的理由。这一切的一切,直到跳板新人离开,我才松下一口气,原来计划还有回旋的余地。

    虽然有着这么多的麻烦事,但我拒绝市队的那一天,我们打架的事情,直到现在都让我有点开心!你知道吗,那是第二前锋选拔赛之后,你第一次同我吵架,准确地说,是第一次同我面对面地说话!你不知道,那天你跟我打架,我心里有多高兴!你骂我摆架子,还骂得特别难听,但我其实完全没生气!你还是有点在意我的,我就觉得足够了。

    你知道吗,我最近在很努力地练习那种我刚来校队时踢得很怪异的球!左飘右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下坠,被女教练戏称像吊桥的那个球。在去其他校队的日子里,优马告诉我,这种球如果能踢好,会成为令人防不胜防的决胜招数!如果我练出了这种球,我的筹码会增加,市队一定会为迫切地想得到我,而仔细斟酌我任性的要求!

    我一定可以的。

    中岛,等到计划实现,我还有好多好多想告诉你,比如我还要付诸于行动的事,比如我还未写尽的忐忑的心情。好希望能像以前那样,我们坐一班电车回家,你坐在我旁边,听我讲我的那些烦恼。哪怕你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讲给你听。

    嘿,这么一想,岂不是倘若我的计划实现,我们就应该都在市队了!你想进市队的愿望,不也算实现了?虽然不是以前锋的身份。但你只说你的理想是进市队,可没说进市队以后做些什么呀。我是不是还有点狡猾……

    “乘客您好,您乘坐的昭平线,已到终点站。请全体乘客……”

    呵,中岛,没你在的放学路,都没人提醒我下车咯。

    山田苦笑着将信叠好,夹进笔记本。跟随指令,走下电车,继续踏上布满荆棘的路途——

    ·

    不久后,市队的老师如约而至。

    市队为维护自己的尊严,收下了同jonny一决胜负的战书。而熟知市队热衷于招生有自我表现机会的球员的山田,把重心放在了后卫,竟取得奇效,终是成功将球队带进关工大。在前往横滨的火车上,轻轻划去了日记本最后一页,名为“脱离jonny”的条目。

    起初分组的时候,院长就私下问过山田,为什么球队只有22人。教练确实不想拆掉jonny组,但不代表院长不想凑满23人。山田微微低头,反用jonny校长临行前所给的“禁止jonny学校毕业生与其他人组队”的嘱咐,谢绝了院长的擅自加人。院长说,缺一名球员,对球队相当不利。山田表示,这个不利,由jonny自行承担。

    他深知初入市队的自己,不能提过分的请求。

    这之后的一年里,他有意走近院长,甚至不顾外人嘲讽地,为其站队,讨其欢心。白天勤于训练,夜晚忙于应酬。院长喜好社交,便跑遍所有院系,为其联络人际;院长喜好麻将,就入门各式玩法,为其“出谋划策”。早出晚归的作息,也一度让同寝室的中岛感到担心,几次三番地上门要人,甚至搬出jonny这尊大神。院长终也有所忌惮,不敢一味久留。山田面露为难的神色,任由中岛拖拽离开,在院长看不到的拐角,悄悄回握住了中岛温暖的掌心。

    大二秋季学期的时候,山田向院长提出了想加进一个人的请求。他也自知矛盾,小声解释道:“一年下来,确实体会到了22人的不易,替补顶班的时候,好像确实比其他队辛苦。当时把人数定位22的我,实在是太过鲁莽了。”

    这又是一步险招。

    jonny队在经过大一的夜训以后,取得了颇高的成效,打败丁队已经不在话下,对战丙队,都没怎么吃过亏,几乎是稳定在了第二名的排位。这个时候说什么“22人的不易”,是会让人怀疑的。

    “那你想把谁调进队伍?”许是看在人情的份上,院长没有翻脸。

    “大家都相处一年了,其他球员在各自的队里也熟悉了同伴的踢法,有了感情,这样做,恐怕不好。”山田偷瞄院长脸色,调整措辞。

    “哼,你倒是有趣,”院长没在生气,“你想怎么样?是不是真的缺人到要从大街上随便抓一个过来的地步?”

    院长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只需把龙太郎,变成那“大街上随便抓到的那个人”就行。

    山田没有细说森本与jonny队之间的联系,只称对方是一名优秀的球员,目前身上没有合同,出入自由。之后,他也多次在气氛轻松的场合跟院长提到次事。希望能够申请到一个体育学院的名额。从院长的只言片语中,他意识到这并不难办。一方面由于政策因素,工业大学本就在扩招;另一方面足球运动员存在欠缺,招大量退役棒球手实际上也是无奈之举。只是院长觉得麻烦,明明从其他队调一个人过来就能解决的事,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

    “要不,我们先让龙太郎过来,跟大家训练上一段日子,再申请名额?或许院长看到人之后,会更乐意做这件事。”知念私下里提过这样的建议。

    “不行,”山田摇摇头,“要是院长到最后也没有给名额,会给所有人带来加倍的伤害。毕竟现在正式成员已定,招的只是替补,院长不当一回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必须确保有这个名额,我才会去找他。”

    之后,便是明治神宫外援竞技场上,“元日决胜”(全国联赛总决赛)的观摩。

    队友们坚决不接受调人的态度,让山田看到了希望。也借大家的反应,他给了院长“从其他组调人过来,完全不可行”的暗示。他在和院长出去细谈的时候,向院长保证,自己要找的人,jonny队一定会接受。

    在不太能伤和气的新年之际,院长终于答应了请求。

    山田知道自己这趟谈话回来以后势必会遭遇大家的鄙视,只是冈本一味想证明他清白的言辞,让他差点就要说出多年以来的夙愿。但他还是打算再晚一点说,等到把人真正带回了,再让大家更真切地感受重逢的感动。

    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在三月的第二个星期,山田得到了名额申请成功的消息。周日上午,知念从副社长那儿借来了龙太郎曾经的6号球服,两人一同乘上了回小城的火车。

    在战争尚未严重影响人们生活的日子里,球队还与龙太郎之间有过少量的书信往来。

    因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球队很少再与其聊有关足球的话题,唯一提到过的一点,是jonny队至今仍是22人,空缺的位置永远为其保留。龙太郎给球队回信说,少一个替补会增加球队的压力,还请他们赶紧补上。倘若还需帮助,定会在所不辞。

    相互关心对方的球队,是山田最喜欢的所在。

    邻座的知念,瞄着手捧文件的山田,把头故意扭向车窗。

    “你笑得那可真叫一个欢。”是啊,山田此刻的笑容,澄澈得像天使一样。

    “你都把那张敲好了章、只等龙太郎签字就能生效的文件看了好几遍啦,眼里都没我啦。”

    “龙太郎有这样的同期真好,做了这么充分的准备。就像被婆家赶走的小媳妇,非得要明媒正娶地迎回来……”

    面对这样醋意横飞的知念,山田悄悄凑近他的耳朵,“如果有谁敢把我的知念夺走,我也会拼尽全力地带你回来!”

    汽笛声响,火车悠悠驶进小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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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骋昭和介绍:
用足球的方式打开日本组合Hey!Say!JUMP事业主线:昭和年间,一个足球社团,成为足球校队,最终挑战足坛顶峰的故事。情感主线:最年幼的球员因违反校规被校方恶意开除,成为了全队心上的疤痕。其同期(山田)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而深感自责。在其他人都已接受现状的情况下,暗中作了一个决定。却不知这个决定,会让他付出被自己珍视的人所憎恨的代价……驰骋昭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驰骋昭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驰骋昭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