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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尊灵妃:帝君太会撩全文阅读

作者:木不哉     至尊灵妃:帝君太会撩txt下载     至尊灵妃:帝君太会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上越百花节

    蓝泽筠一路跟着度落,慢慢的走。度落似乎心情很好,也没有嫌弃蓝泽筠步若龟速。不知怎的,平白多出一丝和谐来。

    “先生,我们去哪儿?”

    “去龙华。”

    蓝泽筠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有些失神的伫立在原地,动弹不得。龙华,多么熟悉的两个字眼,其中不知包含了多少悲欢离合。

    蓝泽筠只觉得有些心酸,真是命运弄人,转来转去,又回来了不是。

    度落看着蓝泽筠,有些疑惑道

    “怎么?你不想去?”

    蓝泽筠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谦恭,突然对着度落,有些恳求道

    “对!我不想去!一点儿也不想!”

    度落闻言,也没多问,只轻快的道

    “那就换一个地方喽,让我想想,去上越国吧,如今人界四分五裂,龙华周围的国家都已被龙华吞并,只北边儿还算安定些,就去那儿吧,听听小曲儿也不错。”

    “吞并?”

    “啊…说起这个,这龙华的那个小娃娃确实不错,有做人皇的气派。”

    一个名字回荡在蓝泽筠的嘴边儿呼之欲出,还记得在某夜希枫院的月光之下,她似乎还跟席渊谈论过这个事情,她说席渊并非池中之物,如今看来怕是应验了。

    “那百姓呢?战乱之中,最无辜的便是芸芸苍生。”

    度落闻言,重新打量了一遍蓝泽筠,这女娃倒真是与众不同,说起伯仲是,既没有一味偏袒伯仲,也没有附和另一方,而是问起缘由,再做评判,现在谈论人界战乱,不考虑战局,倒先关心起黎明百姓,倒真是个妙人!

    度落正在感叹着,突然想到了蓝泽筠在后山的所作所为,脸面一黑,心里到:还是赶快撇清算了,再妙也没有自己的瓷器值钱!

    “那个小娃娃做的很好,大多不废一兵一卒,只四处奔走游说便拿下了城池,就算需要发兵,也再三告诫将士,不可滥杀无辜,算是深得民心了。而且脑子不错,那些小国归属龙华后,经济流通,越发繁荣,百姓过的越来越好,有些小国眼热,居然自己主动归降。果真是谋略过人,还难得的仁义之至。”

    蓝泽筠听完后,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欣慰来

    “他一向如此,绝非池中之物。”

    度落有些没有听清,只从蓝泽筠的脸上看出了些别样的情绪

    “你…说什么?”

    “我说上越是个好地方,我们快些去吧。”

    度落闻言点了点头,随即靠近蓝泽筠,伸出修长的手拉住蓝泽筠冰冷的小手。

    蓝泽筠被度落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身子震了一下,立刻出声道

    “你干什么?!”

    “干什么,看不出来?拉着你喽!”

    “……先生可知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样做实在有**份!”

    度落看着蓝泽筠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才调笑道

    “哦?是嘛?你以为我要做

    什么?上越离这里那么远,你是想徒步走过去?”

    蓝泽筠这才明了,想必度落自然是有他的法子……实在是尴尬至极。

    度落自袖口拿出一枚用白玉雕刻的小巧精致的白鹤,往空中一抛,霎那间光芒万丈,那玉做的白鹤居然化成了一只巨大灵动的活鸟!

    度落脚尖儿轻点,拉着蓝泽筠轻轻跨上鸟背。白鹤亮翅,扶摇直上九万里。速度之快,如疾风,似闪电。

    ………………………………………

    上越国境内,一身着黑色锦袍,气度非凡的绝色公子挺拔端正的站立在城门处,墨眉如画,眼坠繁星,鼻若青峰,五官是巧夺天工的惊世之作,浮浮青丝如锦娘手里新制的玄色锦缎,薄唇弯弯带着一丝浅笑。其霞辉辉,如日如月。翩翩君子,泽泽之光,一颦一笑,不落俗尘,自成一派清流作风。

    只左边儿手腕儿处轻轻拽着一段绸子,绸子的另一端跟着一清秀动人的红衣女子,看着面若桃瓣,肤若凝脂,眉染青墨,虽未施粉黛,却似出水芙蓉一般,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只眼睛里有些空洞,少了些灵动。

    这二人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亮眼的风景,来往的路人皆投来艳羡的目光。

    周围的人声多了起来,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吆喝叫卖之声,此起彼伏,蓝泽筠瞬间觉得有了些人气

    “先生?这街上可有什么喜事,听着这般热闹?”

    度落四处瞧了瞧,目光停在了一座三层高的茶楼处,心情大好道

    “没错,今日九月初九,恰逢上越百花节呢!”

    蓝泽筠打了个喷嚏,有些凉风透了进来,前些日子在黄泉只觉得四季如春,后山更是任何时候都清爽温暖,仿佛不会有四季轮回一般,今日这风倒是有些秋天的意味,原来已经九月了。

    “原来是百花节啊。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到一品盼雪归人啊。”

    度落轻挑眉头,斜斜的望了一眼蓝泽筠,饶有兴趣道

    “呦~是个行家,这盼雪归人乃牡丹中的圣品,培育及其不易,就算是夏天,放眼整个人界,也见不到几朵,更何况是秋天,虽然上越人精通反季节种花,但是这鲜满堂也是好些年没见了。”

    话说这上越国最让人惊呼奇特的便是秋日的百花节,上越人民对花的研究绝对是世间排行第一的,尤其是这反季节层出不绝的花宴,更是一绝。春日可以看到秋日的盛菊,夏日能见识到冬日的香梅,秋日更是可以观赏道百花齐放的盛况。所以这百花节可以算是人间难得一见,名动四海的盛宴!

    蓝泽筠坦言:“先生莫赞,我也并非是什么行家,只是小时候有幸陪着父母见识过一回罢了。”

    二人说着,便进了茶楼,度落不喜嘈杂便径直走到了二较偏僻的一处小包间儿,二人入座,来往的仆役丫鬟燃了精品紫檀熏香,端了些茶果点心便退了下去。

    “看来先生是这里的常客了。”

    “日子无聊,经常过来转转,权当打发时间罢了。”

    楼下本来一片欢

    声笑语,忽而一声闷响,众人噤声,原是主台上的过板石发出的声音,想来是来活儿了。

    果然一身穿宽敞大袍的老头悠哉悠哉的喝了口清茶清了清嗓子,众人止声,已然做好了听书的准备。

    只见那说书的老头又抬了一下手里的过板石,声音洪亮道

    “正值一年一度的百花节,这回咱就说一说百年前百花节的故事!话说百年前啊,上越百姓就掌握了反季节种花的手艺,只是也就只能拾弄一些简单常见的花草,直到有一天,上越来了一位风姿婀娜的贵人----离暮雪,离娘子!”

    “这离娘子是春日到的,正值人间四月,桃夭菲菲,离娘子穿了件嫩粉色的百褶束腰裙,人啊生的那叫一个肤白貌美,倾国倾城,自踏入上越以来,便勾走了无数男人的魂儿,听人说,离娘子走路带香,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魄,活生生就是仙女下凡呐!”

    说书的老头讲的有声有色,很是生动。底下的众人闻言一阵惊呼,皆有些向往之意,老头很满意的咋了口茶,继续道

    “这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离娘子美啊,这追求的人也就多了,不只上越,就连邻国也派人来一展芳容。这些啊,都没什么!更绝的是离娘子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培花手艺,从她手里种出来的花,那是个顶个的花中极品!长久下去,上越国的众人便为她赠了个美名---百花娘。在她的带领下,上越国能反季节种植的花越来越多,品种也越来越精贵,这百花节也是越来越热闹,名声也是传的越来越远了!本该是举国欢庆的一件喜事,只不过后来嘛…这百花娘啊却是为情所困,突然香消玉殒啦!”

    说书人目光悲切,颇有些惋惜之情,引得底下的众人皆出声询问缘由。

    蓝泽筠摸到盘中,捻了一块香甜的糕点吃了,一时之间也是听的入迷。

    老头瞧着众人着急,继续道

    “话说这风花雪月之事,若是天长地久自然是人间一大乐事,可偏偏有些天不遂人愿,百花娘的这段姻缘终究是劫是祸不是福泽啊!”

    “应当是那年的百花节上,各国慕名而来的人士络绎不绝,几乎所有的街道上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名花儿,灯火辉煌之下,那花儿啊,就像是被渡上了一层金光,美的不可方物!其中最引人入胜的当属长安街,万柳桥两处!原是百花娘在这两处放了最新栽种出来的新的牡丹花儿品种。广邀天下名流一品,只因还未想好取什么名字,便也刚好可以讨一个好名字…”

    “当日,百花娘端坐在阁楼之上,身穿伽蓝色流苏裙,梳了精巧的发髻,施了粉黛,金钗朱翠,烨烨生辉,瞧着倒是比花儿还要娇艳。至于那新栽种出来的牡丹倒是万花丛中独一份儿,花朵通体洁白如玉,层层叠叠好几圈儿,花瓣儿尖儿向内衍生,差不多一毫粉红之色。两种颜色交相辉映,就像是一位羞红了脸庞的少女,美妙动人,其中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让人捉摸不定,叹为观止!”

    “一时之间,长安街与万柳桥上人流攒动,一些文人骚客早已抑制不住心中的妙思,上了花台,赋诗一首,为这牡丹题字。其中就有一位才子得了咱百花娘的青睐!”

第六十二章:盼雪神思,归人止步

    说书的老头已然是说到了**之处,神色越发紧张,语气更加高昂!

    “那名俊俏公子姓成名顺义,手持一把摇扇,身姿挺拔,长的那也是鹤立鸡群,极为出众,只见他轻步上台,不做一丝停留,手提狼毫,如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自如。只几个呼吸,便停UU小说台,不知去了何方。丫鬟将收集的诗词拿到阁楼给百花娘过目,谁知百花娘一眼就相中了这顺义公子的诗句!”

    说书的人停声,喝了一口茶,缓了一口气儿,底下的人急忙问道

    “敢问先生,是什么诗?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吧!”

    台上说书的老头,拿起桌子上一把朴质的折扇,挥洒开来,轻轻的摇着

    “那诗题名《盼雪归人》,暮雪菲菲烟柳巷,折腰祈盼小庙上,青黛不展青丝长,一曲作罢声悠扬,目坠清水神多伤,犬吠夜深归人望,瑶台玉凤出人王,琴弦刚止剑锋芒,举头三尺明法藏,轻挥衣袖气嚣张。啧!好诗啊,倒也怪不得百花娘欢喜,这成公子之作确实是神来之笔。更令人惊叹的是,这诗里有妙趣!”

    “敢问先生什么妙趣??”

    “这诗写的妙,内容更妙,据说百花娘来上越本意为寻亲,寻得是自己的未婚夫,多年前腊月,大雪纷飞,与百花娘有媒妁之言的公子出门来上越做生意,只是一去数年,百花娘日日去庙里祈福,夜夜坐于窗前举目遥盼,只是盼雪神思,归人止步,等了多年,适婚之龄已过,便徒步万水千山,亲自来了上越,这份超脱常人的胆量着实令人感叹。这成公子一首诗词便概括了百花娘生平经历,后有赞叹了她过人的气度胆量,如藏剑锋芒, 堪比话中之魁,人中之王!更奇的是这诗中有约,这成顺义竟然约了百花娘与城北法藏庙一会!”

    一听众听到此处,越发好奇道

    “那百花娘可去了?”

    “自然是去了,百花娘心神晃动,随即告知身边小仆,赐新品牡丹名为盼雪归人!然后提着裙摆慌张出门。”

    蓝泽筠坐在二楼,喝了口清茶道

    “她应当误以为那人便是多年未见她的未婚夫吧。”

    度落不语,闭目养神,楼下继续响起了声音

    “百花娘一路向北,到了法藏庙,只见成顺义屹立与法藏庙前,轻挥摇扇,对着来人浅笑盼盼。百花娘本以为约她之人是多年未曾谋面的未婚夫,见了成顺义,虽然被他容貌所惊,但是依旧大失所望!成顺义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与百花娘天南地北的聊了半宿,倒也算是入了百花娘的心,于是后来,成顺义长居上越,二人经常于花前柳下,谈笑风生,久之便暗生情愫,不日偷偷拜了天地,结了亲!这些双方父母都是不知晓的。”

    说书的老头说到此处,神情暗淡,忽而一拍过板石,众人心颤,已知事有转折!

    “可惜,终究是二人一厢情愿,错付了终身!原来这成顺义并非什么富家公子哥,而是缥缈国的正经太子,已然娶了正妃!当时,缥缈国国主寿正终寝,缥缈

    国大乱,人心惶惶,太子妃熙言轻装简行,孤身一人来到上越,寻找在此饮酒作乐的太子成顺义。三人对峙,一方是原配妻子,带着缥缈国万民的请愿来请太子回国主持公道!一方是在上越新结的红颜知己,孰轻孰重,不必衡量!百花娘大悲,夜夜痛哭,以泪洗面,对于成顺义也是闭门不见!”

    “不过缥缈国太子妃熙言却是难得的深明大义!虽说是自己的夫君与他人恩恩爱爱,举案齐眉。但是为了缥缈国万千子民,居然愿意让成顺义带着百花娘回去,自己退了太子妃位,当真是世上罕见的大义之人!”

    底下的听众听到此处,皆点头同意,其中有人出声询问

    “那成顺义如何选择?”

    “成顺义嘛…一国主君,万人请愿,岂是他能拒绝的了的,自然是立刻找了百花娘身边的小仆说了熙言的想法,只是…百花娘死活不愿,托人送了成顺义一盆盼雪归人,然后离开了上越,不知行踪。成顺义自然明了百花娘的意思,心中悲痛,带着那盆盼雪归人随着熙言回了缥缈国,举国安定,天下大欢!”

    “一年后,百花娘又回到了上越,只是并非孤身一人,身边儿跟着她寻了多年的未婚夫,二人在外人眼里自然是幸福美满的,百花娘带着上越百姓,将栽花的手艺传承下去,久而久之,上越百花节成了世间独一无二的奇观,不过令人深思的是,百花娘种了那么多花,却很少再种盼雪归人。后来百花娘抑郁而终,临死之前题了一首诗。”

    众人皆发问:“是哪一首?”

    “就是当年成顺义题的那首《盼雪归人》啊!百花娘死后,这栽种牡丹的手艺逐渐失传,尤其是名动城国的盼雪归人,更是鲜为人见,现在啊…已经好些年没见过啦!”

    一个故事完结,过板石惊响,台上撤桌,说书人哼着曲子下了台。只留众人还沉浸在故事之中,回味无穷。

    蓝泽筠撇了撇嘴,有些可惜道

    “真是可惜了,名动倾城的绝世佳人,居然会抑郁而终…”

    度落抬头瞧了蓝泽筠一眼,轻笑道

    “你怎知她是抑郁而终?”

    “那说书的先生不是说,百花娘死前还题了多年前成顺义写的那首诗吗?若非爱的死去活来,何必记挂这么久,想来这份爱而不得压在心中多年,最后终于支持不住,身体溃散,心神具崩。”

    度落抿了一口清茶道:“不然,虽然她确实是心有负累牵挂,不过却是个洒脱人,不然只怕等不到遇见成顺义,当年在大雪之中日日祈盼费神,早就丢了半条命,怎么能撑到来上越?”

    蓝泽筠生疑:“先生的意思是…此事还有蹊跷?”

    度落将青瓷茶盏轻轻放在桌上才道

    “那年上越城内大雪纷飞,足足下了半月有余,离暮雪自回到上越后,生活很是规律,白日去花房栽花,下午去茶楼听曲,晚上陪夫君在书房写字。只有一日深夜才回到家中,她夫君问起,离暮雪只倒是路上积雪厚重,耽搁了。其实

    那日下午,她在茶楼见了一个人。”

    “谁?”

    “成顺义,缥缈国安定之后,他一直心系离暮雪,所以,借着外访的由头,冒着大雪来了上越国。只当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遇到了心中想见之人。二人对面而坐,心平气和的谈了许久,离暮雪这才起身告辞。”

    “先生的意思是…百花娘的死于成顺义有直接关联?”

    “还不算笨嘛,世人只道缥缈国皇后熙言深明大义,为了国家甘愿牺牲自我,可这个女人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磊落。当年缥缈国大乱,太子不振朝纲,但是六皇子确实深得民心,百姓簇拥六皇子上位,熙言族人不肯,这才使得飘渺国根基动荡,不过五日,六皇子成顺德便突然猝死当街,其状甚恐。后来熙言便直奔上越国请了成顺义回去。”

    蓝泽筠恍然大悟道

    “先生的意思是…这成顺德的死乃熙言所为?”

    度落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蓝泽筠的说法

    “也许吧,这事只是猜测,至今也无实证,再说当日她愿意弃位而去,恐怕也是摸准了离暮雪生性刚烈,定然不愿如此。这才愿意赌上一赌,如今,自己的夫君不远万里,又来寻找旧情人,你说她怎么可能忍得了,离暮雪死的时候,听见过尸首的人说其状甚恐,肢体扭曲,完全和成顺德死状相同。”

    蓝泽筠闻言,陷入深思,半饷才继续道

    “这百花娘确实是生性刚烈,为人磊落舒爽,胆气度量都非常人能比,只一点便是性子执拗,当初能为了未婚夫一个承诺,苦苦等候多年,白白错过了适嫁之龄,可见用情专一,不忍一点污渍,成顺义虽是她一生所爱,但是欺瞒她在先,又身肩治国大任,以她的性子自然不愿,后来百花娘已婚,定是对她的夫君忠心不二,想必那日成顺义来找她,百花娘也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吧,只是熙言不放心,怕自己皇后之位不保,这才……不过这个女人有如此谋略,又怎会甘心永远身居后宫,做个整日操持后宫之事的娘娘!”

    “呵呵,蓝泽筠啊蓝泽筠,你这丫头除了笨手笨脚外,看待事物倒是别有一番见解啊!没错,这个女人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不过五年,成顺义就患了心疾,不出一个月便驾崩而去,因身边没有子嗣,熙言美名极高,再加上熙言一党煽风点火,于是子民请愿,立熙言为新任国主。”

    蓝泽筠暗自咋舌,颇为惊叹,要知道女人做国君,历来都是万中出一,极为稀少罕见,不由得出声道

    “这个熙言的手段着实令人佩服。”

    度落不可置否,继续道

    “她令人佩服的可不只是这些手段,自缥缈国新立女国君后,国家制度重新规整,来往商旅增多,国家日益强盛,这等业绩,足以叫万人歌颂,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谋略大家了。”

    蓝泽筠出声同意,事实确实如此,成顺义虽贵为太子,但是心思,性格,各方面都不适合做国君,但是这个熙言,倒是有些生来就注定是人中龙凤的感觉。

第六十三章:放一盏河灯

    夜幕降临,上越国内却一点也不安分,街道两旁皆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盆花儿,凉风习习,散发着阵阵清香,树梢上挂了五颜六色的圆灯笼,交相辉映之下,真是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度落和蓝泽筠二人出了茶楼,随着人流在街道上晃悠,蓝泽筠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这人间烟火之地还是叫人心身愉悦的。

    度落看了一眼蓝泽筠,更加心情愉悦,居然很热络的询问蓝泽筠

    “?小丫头,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想玩儿的物件儿?”

    蓝泽筠思虑了一会儿,才缓缓道

    “万柳桥。”

    如今的万柳桥早已没有百年前的盛况,大多数来往的名客都愿意去长安街赏花,蓝泽筠二人一路顺畅无阻,很快便上了万柳桥。

    万柳桥下,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河,河道两旁皆栽植了粗壮的垂柳,虽然已是九月天气,但柳叶依旧翠绿水嫩,二人站在桥上,便被左右垂下来的柳枝遮挡的严严实实。

    清风徐徐,二人的青丝随风浮动,隐隐有纠缠在一起的意思,蓝泽筠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凉风飒爽,直入肺腑,全身舒展开来,心神豁然开朗,以往的阴郁一扫而空。

    度落很少见到蓝泽筠开朗的时候,想来今日也是开心,随即出声笑道

    “果然是来对地方了,那日敢闯进我的桃花林,以为你是个活泼好动的,今日一瞧,倒是个不喜热闹的。”

    蓝泽筠摇了摇头:“若是和想见的人在一起,自然是世间万般都有情趣,人也舒朗高兴,若是身边之人不是心上之人,就算同览惊世奇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惊艳”

    度落挑了挑眉,继续笑着:“怎么,这么说,我是你心上之人?”

    蓝泽筠闻言,鄙夷道:“先生自重,今日开心不过是因为眼睛瞎了,看不见就只当不存在吧。”

    度落抽了抽嘴角,心到:好一个嘴利的丫头,平日里恭敬有加,站在居然敢这么放肆!罢了罢了,反正是要………

    度落心中稍作打量,便决定不再计较了。

    蓝泽筠心情更加舒畅,好半饷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河里可有人放灯?”

    “有啊,很多。”

    度落看了看河里一盏盏昏黄的小莲花灯顺流而下,随着河流消失在尽头,只留几点星星之火,闪烁在天边。

    蓝泽筠似是来了兴趣,摸索着往桥下走去

    “我也要放灯。”

    其状像极了一个撒娇要糖吃的小孩子,度落没有拒绝,随即走到蓝泽筠的身边,伸手隔着衣袖拉着她的手腕儿往放花灯的地方走去。

    ………………………………………………………

    河边儿几处小摊上摆满了蜡烛,彩纸,度落拉着蓝泽筠来到一座小摊儿前,摊主是一位年轻妇人,见此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

    “哎呦!公子可要为身边儿的姑娘放一盏莲花灯?”

    度落顿足,一脸黑线,蓝泽筠立刻接着摊主的话说了下去

    “店家,可有卖的彩纸和蜡烛,我想自己折。”

    年轻妇人看着一眼度落,发觉他脸色并不好看,也不在调笑,认真回答蓝泽筠的问题

    “自然是有的,笔墨,彩纸,蜡烛都有,二位可在

    这里折。”

    蓝泽筠闻言,轻轻一甩,甩开了度落的手,小心翼翼的上前,随着年轻妇人的指挥修长白皙的双手来回翻弄穿梭,忙碌起来。

    一刻钟后,一盏极其丑陋,歪歪扭扭的莲花灯塌塌的歪立在案板之上,度落和年轻妇人皆嘴角抽搐……

    半饷,年轻妇人才磕磕绊绊的夸赞道

    “姑娘…姑娘的手艺…可真是…独特啊。”

    度落听着妇人违心的夸赞,没忍住喷笑。蓝泽筠选择无视他,点燃蜡烛,小心翼翼的端着莲花灯往河边儿走去。度落怕她摔倒,立刻跟了上去。

    耳边传来潺潺水声,蓝泽筠摸索上前,慢慢蹲了下去,而后小心翼翼的伸手试了试水,这才将莲花灯放了上去,急忙问道

    “它可顺利入河了?”

    度落看了一眼,这灯虽然丑,但是底座挺稳,在水中摇摇晃晃,硬是没倒

    “嗯,顺利飘走了。”

    蓝泽筠闻言,松了口气,挺直的站立起来,双手合掌于胸前,虔诚的许了愿。

    度落摸了摸鼻子,看着蓝泽筠的动作,又想起了先前在摊位处,她摸索着写写画画了好久,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那花灯上写了什么愿?”

    蓝泽筠不答,自顾自的祈福。

    度落瞧着,眨了眨眼睛,然后摩擦了一下手心,一点星光缓缓亮起,而后刚才那盏随流而下的莲花灯渐渐在度落的手心处现了形。

    度落看了一会儿灯,又看了一会儿蓝泽筠,伸手准备灭了灯火,手还未接近火星子,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忽而停了下来,任由手里的莲花灯消失。

    ………………………………………

    将近有半个时辰,蓝泽筠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虔诚的祈福,度落等的久了,竟然有些瞌睡,好一会儿,终于见到蓝泽筠放下手来,这才嘴角微笑道

    “完了?我们去长安街赏赏花吧。”

    蓝泽筠点头轻应,突然伸手拔下了束发的一只玉簪放在度落手中,刹那之间,满头青丝像是被释放的黑墨,尽情的随风泼洒舞动,竟有些说不出来的飒爽之美。蓝泽筠快速从怀里掏出一段绸缎,将头发禁锢起来,才道

    “这簪子是要送给雨曦的,长安街人多,我怕丢了,劳烦先生先帮我收一下。”

    度落闻言,轻轻转动了一会儿手里的玉簪,忽而有些心闷,随即将玉簪放入怀中应了。

    二人出了万柳桥,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越靠近长安街,吵闹之声就更大一些。

    蓝泽筠摩挲着手里那段绸子,随着度落往一处相对人少的地方走去。

    长安街中心搭建的高台之上,可谓是百花争艳,各种最稀有的一品名花皆位列其中,宛如一个个明艳动人的姑娘,供众人观赏。

    蓝泽筠目不斜视,直直的看着前方,仔细的听着台上认真为众人介绍花品的行家说话。

    众人一会儿安静无声,认真听着,一会儿窃窃私语,互相讨论着,若是遇到极为稀奇的品种,也会有人出声狠狠赞叹几句。

    不过不管周围什么动静,蓝泽筠依旧面无表情,在人群之中显得有些扎眼呆滞。

    忽而一阵极其清冽的幽香从蓝泽筠身边儿传来。蓝泽筠只觉得这

    味道有些熟悉,不由得转头仔细闻了闻。

    “噗~原来会动啊!”

    一声欢快的惊呼声想起,蓝泽筠被吓了一下,直直向后退了两步,才停了下来道

    “敢问阁下是…”

    蓝泽筠对着的方向,一盆蒙了黑布的巨大花盆遮挡住了来人的容貌,只看着大约身高八尺有余,身姿挺拔偏瘦,两只端着花盆的手骨节分明,有些干瘦。

    “别阁下阁下的…我叫百青!”

    依旧是爽朗欢快的声音,应当是个舒朗乐观的人吧。

    百青挪到蓝泽筠的右边儿,看了看她的手,随即将花盆小心翼翼放在身后,起身,显出模样,原来是个俊美的少年郎,眉梢高挑,凤眼狭长,眼尾微挑,鼻梁挺拔,薄唇向两边弯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皮肤有些煞白,眼窝有点儿深陷,看起来像是久病未愈,笑起来有些像狡黠娇媚的狐狸。

    蓝泽筠看不到百青的样子,但是听声音,感觉应该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于是低了低头,算是行了礼,这才出声问道

    “这盼雪归人可是你带来的?”

    百青闻言,起了兴趣,他带着这盆花走了一路,都没有人闻出来,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道破。

    “哎呦!行家呀,没错,这盼雪归人正是小爷种的!”

    “你种的?”

    蓝泽筠大惊,先不说这盼雪归人的手艺失传已久,就算真有留存,要钻研熟透那也需要几十年的光阴,这少年怕是不简单啊

    百青看到蓝泽筠的反应,很是满意,许久才问道

    “你手里捏段绸子做甚?”

    蓝泽筠轻笑,将绸子卷起来收好

    “不做什么,只是不小心从手里散落了。再捡起来就好了。”

    百青点头,对蓝泽筠很是感兴趣

    “对了,你叫什么,看着和我一般大啊……”

    百青说着,突然察觉蓝泽筠双目有些失神,随即抬手试了试,直惊呼出声

    “!你看不见啊!”

    也许是觉得自己刚才有些不礼貌,百青有些尴尬的捂住嘴,小心翼翼的看着蓝泽筠的表情。

    蓝泽筠早已习惯,听着百青刚才所言,只是单纯的惊讶,再无他意,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嗯,是不小心盲了,我叫蓝泽筠。既然一般大,不如同辈相称吧。”

    百青见蓝泽筠也不生气,为人也是坦率豁达,随即心生好感道

    “我也并非有意,还请…见谅啊,这盆花就送你吧,权当…权当我赔罪了。”

    “你可知这盆花可是千金难求的,而且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一人能种的出来了,太过贵重,泽筠消受不起。”

    百青摆了摆手,不甚在意

    “哎呀!不过是盆花而已了,再珍贵,也是死物,倘若你觉得贵重…不如用你腰间的菩提子来换?”

    百青说着,目光已然盯上了蓝泽筠腰间精致圆润的菩提子。

    蓝泽筠有些严肃,脸色一冷,随即伸手捏着配饰道

    “不,你误会了,我孤身一人,不住这里,又是盲女,本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算你给我,我也拿不走,而且身怀至宝,难免会招来杀身之祸。实属不妥。”

第六十四章:南鸢,我来了

    百青听到蓝泽筠的话,心中隐隐有些心疼,更觉得刚才的话过于严重。

    左思右想了半天,这才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开口

    “那…你住哪里,我帮你搬回去。”

    住哪里呢?蓝泽筠有些迷惘,好像人世间自己惟一的家已经灭了。

    “南鸢。”

    “南鸢啊…也不是很远喽,刚好我四海为家,如今上越也待累了,去南鸢转转也好!”

    百青说的轻松,语气中甚至有些兴奋,蓝泽筠听着有些疑惑

    “四海为家?”

    “是啊,我自小便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从小就各国奔走,以天为庐地为盖,潇洒的很呐!”

    蓝泽筠挑了挑眉,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那你这盼雪归人的手艺,在哪里学的?”

    百青摸了摸脖子,认真冥想起来,好一会儿才眼光发亮,打了个响指道

    “啧!想起来了,前两年路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小爷心好,救了一个老太太,她老人家说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只言当初百花娘来过此地住了一年,留了一些植牡丹的手艺,于是全部交给我了。”

    是了,当初百花娘心神俱伤,离开了这个令人心碎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原是去了一个小国啊。

    此时已近亥时,街上的人流慢慢散去,没了熙攘人群的遮挡,这长安街高台上的花儿香味更浓。

    蓝泽筠点了点头:“人都散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着便愈转头离开,百青看着,连忙跟了上来:“?别呀,好不容易有个伴儿,一起走呗,你想想,南鸢山高水长,你一个人既不方便,又不安全,多一个也多一份保障不是,再说我也想去南鸢看看,我们互不相扯,只是路上做个伴儿罢了。”

    其实百青说的不无道理,她如今比常人都不足,又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前往南鸢,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刚到灵山那会儿,妥妥一个废物!

    蓝泽筠心里想着事情,直直的往前去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喂!别走了!你走错路了!”

    蓝泽筠回过神来,仔细听了听,前面确实还有交谈之声,能走的通的。于是不做理会,继续前行。

    百青见蓝泽筠不听劝,立刻小跑上前伏在蓝泽筠耳边道:“别走了!!我的小祖宗,前边儿是醉欢楼!!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嘛!”

    “…………………………”

    蓝泽筠自然知道醉欢楼是什么地方,闻言耳朵立刻染上了一抹绯红,顿在原地,不知该往哪儿走。

    百青见蓝泽筠这样,笑得更欢,将花盆往左边儿挪了挪,然后伸出右手拉住蓝泽筠的手放在自己衣摆处道

    “你拉着我,我带你去客栈,我们明日出发,去南鸢。就这样说定喽!”

    蓝泽筠一路无话,算是默认了。这个百青她是真的不了解,人多善于伪装,也不知道是善是恶,不过如今倒也不是很重要了,倘若能去南鸢,自然是万中之幸,倘若不能,那就这样吧,也没什么糟糕的。

    …………………………………………………

    再说黄泉香风阵阵的桃花林里,度落脚步轻快,哼着小曲儿,嘴角还带着一抹开心的微笑,心到:果然,无人打扰最是舒畅!

    随即走到一处桃花树下,挖出一坛桃花酒,放在手里转了两圈,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小亭子走去。

    桃花酒带着新鲜的泥土,隔着陶瓷盖子也能闻到一股清冽的香气!

    度落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坛口,举止优雅的拿出杯盏,倒了一杯,放在鼻尖儿前闻了闻,这才端至嘴边儿,喝进嘴里。忽而,一阵剧烈的咳嗽,度落英俊的眉头打了个结儿,闭眼深吸一口气,又喝错了!

    ……………………………………………………………

    第二日一大早,蓝泽筠刚洗漱完打开房门,就听到一声热情的招呼声。

    百青斜靠着门框,笑得格外热烈殷勤

    “睡醒了?下楼吃早饭吧,我已经打点好了,吃完早饭就出发!”

    蓝泽筠闻言点了点头,约莫辰时,二人吃了早饭出了客栈。

    百青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辆马车,扶着蓝泽筠上去。然后策马扬鞭,出了上越国。

    蓝泽筠嗅了嗅,身边儿已然没有丝毫幽香,不由出口询问:“你的花儿呢。”

    百青盘腿坐在马车外

    “卖了呀!”

    “买了??”

    “对啊!哎呦!就一盆死物罢了,旁人视若珍宝,那就拿去,我们拿着那么大…实在是占地方,换点儿银子好呀,方便携带,一路吃穿不愁,多舒畅啊!”

    蓝泽筠认同的点了点头才道

    “我只是有些惊讶,你说卖就卖,栽种一盆盼雪归人怕是花了不少心血吧,你倒是舍得。”

    百青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忽而笑了起来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这么大的一个活人儿,日后再种就是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二人这一路那是真的不容易,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经常下雨,蓝泽筠身体承受不住,大病一场,二人只好暂时停了一来,休息了半月有余,这才继续上路。

    直到寒冬时节,南鸢迎来了冬日的第一场大雪,路上行人甚少,树梢,房檐,处皆覆盖上了一片雪白。一眼望去苍茫一片,显得死寂沉闷。

    忽而马蹄声阵阵,一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驾着马车慢吞吞驶入南鸢城门。停在了一处看着不错的客栈处。

    客栈内一机灵的小斯立刻小跑出门,停在马车前,热络的搭话

    “哎呦!客官,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可要进来喝一杯温酒?”

    男子轻身下了马车,而后伸手掀开了马车纬幔,一双白皙的玉手扶着马车门框,而后露出了清秀靓丽的面容。

    蓝泽筠就着百青的手下了马车,顿时觉得寒风阵阵,立刻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百青对着小厮笑了笑,而后将马绳丢给小厮,拉着蓝泽筠进了客栈。

    漫漫冬日,旅客行人甚少。客栈内除了拨算盘的掌柜的和两个昏昏欲睡的小厮外,空无一人。

    所以蓝泽筠二人的到来,算是为久久不曾开张的客栈带来一丝人气儿。

    百青带着蓝泽筠坐在一处比较亮堂的地儿,招呼小厮点了些热菜,又要了一壶温酒,这才搓了搓手道

    “今年冬天可真冷!”

    蓝泽筠点头附和,眉头紧锁,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百青一脸疑惑:“你怎么了?看着不大高兴?可是受了风寒??还是…太劳累了?”

    蓝泽筠喝了一杯温酒,觉得心里暖和了些,摇了摇头:“已经冬天了,不知道南鸢好吃的糕点还有的卖吗?”

    “………………”

    百青挑了挑眉,嘴角不受控制的颤动了两下

    “你来南鸢就是为了这个???”

    “对啊,很好吃的。”

    百青低头,揉了揉额头,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雪越下越大,尤其是入夜,更像是漫天散落的大朵白梨花,在朦胧的月色下,竟然多了份人间难得的美感。蓝泽筠睡不着,披着斗篷站在窗前,感受着屋外的寂静清凉。忽而几片雪花掉落在蓝泽筠的脸颊上,滚了两滚,最后停在她有些湿润的唇边。

    蓝泽筠来回抚摸着手里被盘的光滑的菩提子,神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清啊,你出身的地方,我终于来了。你可知道,我真的好想你。你再等等,也许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

    此时,黄泉后山的桃花林内,虽然依旧安静祥和,桃夭漫漫,小溪潺潺,香风阵阵,但是莫名生出一份清冷孤寂来。

    度落穿着松松垮垮的烟青色长袍,斜靠着白玉坐具,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桃花枝儿,眼里似有无边星河,勾人魂魄,一手撑着头,一手来回转动着一支青玉簪子。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

    第二日清晨,窗外似乎有了人声喧闹,百青睡的正香,被吵得翻来覆去,最后一甩被子,气呼呼的翻身下床,打开窗户正准备吼上两嗓子,不料猝不及防被璀璨的亮光闪的眼睛疼。

    百青揉了好久,才缓过来,这次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原来雪已经停了!

    今日无风雪,晴空万里耀辉光,只见原本苍白一片的雪花在阳光的照耀着,宛如一颗颗夺目的碎星,一闪一闪,显得格外的活泼生动。百青被吵醒来的阴郁一扫而空,深吸一口清晨清冽干净的空气,立刻洗漱收拾好,去敲蓝泽筠的门

    “泽筠!泽筠!!快!起来了!太阳晒屁股喽!”

    蓝泽筠早已起来了,前脚刚倒了杯清茶,随即就听到门外咋咋呼呼的声音。

    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摸索到门边,打开门侧身让百青进来。

    百青神情舒畅,脚步轻快的走到桌子边儿,喝了蓝泽筠刚倒好的茶

    “你知道吗?外边儿雪停了!可美……哦…我是说外边儿雪停了,要不要去街上转一转?你不是想吃糕点,一定有卖的!”

    百青本来想说美景的,只是脑子反应迅速,想到蓝泽筠看不见,说出来难免惹她伤神,这才立刻一转话锋,提了个主意出来。

    蓝泽筠虽然从不介意旁人说她瞎,不过身边儿之人,都很顾忌她的想法,倒是让她有些感动的。

第六十五章:怀春阁听事

    午时左右,蓝泽筠二人出了客栈,慢悠悠的上了街。大雪初停,街道就不再寂静,叫卖之声悠扬喧闹,烟火气息十分浓重。

    二人走了一路,百青两手满满,有些累了,连忙喊住继续前行的蓝泽筠

    “喂!你买这么多,吃的完吗?”

    蓝泽筠摸索的来到一处叫卖声前,转头对着百青平静的说:“吃的完。”

    于是百青这个苦力跟在蓝泽筠身后。几乎走完了南鸢所有卖糕点的小摊儿,终于在傍晚时分满载而归!

    百青一脚踹开蓝泽筠的房间门,气喘吁吁的将两只手里的几十个纸包快速扔到桌子上,连忙甩了甩头

    “真的是…我们又不是只待一天,干嘛买这么多…累死小爷了。”

    蓝泽筠坐在百青身边儿,倒了一杯茶给他道

    “辛苦了。”

    百青受宠若惊,心里却是高兴的紧,赶快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啊!爽快!你别说啊,走了一路,又累又饿,来来来,我也吃两口。”

    百青说着,手刚放下杯子捏住一个纸包,便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拍落。蓝泽筠阻拦住百青,然后自顾自的打开一个纸包,一股轻甜香气立刻扑面而来。蓝泽筠取了一块嫩黄色的糕点递给百青,自己又从中取了一块出来。

    一时间,二人无话,空气中只有来回飘荡的芳香气味。

    半个时辰后,百青打了一个嗝,端起桌上的茶猛灌了一口,有些力不从心的看着还有半桌子的糕点道

    “哎哟!我不行了!太饱了!吃不动了!”

    百青说着,转头一看,蓝泽筠正将一块儿粉红色的透亮小糕点塞进嘴里,嚼也不嚼直接吞了。百青被吓了一跳,见蓝泽筠并没有停止,又拿了一块儿,准备吞下去,连忙出手阻止

    “!你疯了!你就不怕噎死啊!”

    那块儿糕点被百青拍掉,在桌子上转了两圈儿然后直滚滚的落在了地上,沾了灰尘。

    蓝泽筠似是没有知觉,分毫不理百青,又打开了一包糕点继续。百青忍无可忍,将桌子上所有糕点全部拢住,抱在自己怀里

    “蓝泽筠!你干嘛呢!这副鬼样子!”

    百青声音极大的喊了一声,蓝泽筠似乎是被吓到了,身体猛猛的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双手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百青不解,着实被吓了跳,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哭声还不见停的,百青看不到蓝泽筠的脸,只能瞧见她瘦弱的肩膀来回抽搐着,于是赶忙上前,将怀里的点心全部重新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一旁,有些僵硬的轻轻拍打着蓝泽筠的肩膀,低声安慰道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你吃吧,只要你慢慢吃,吃多少就行,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心慌!”

    蓝泽筠闻言,越哭越大声,一刻钟后才有些哽咽道

    “它…它们再也不是以前的味道了,以前的味道,再也没有了。”

    百青更加手足无措,嘴巴张张合合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急的直跺脚。

    蓝泽筠还记得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是上官清千里迢迢从南鸢带到灵山的那些,个个香糯可口,虽然时间有点久,有的已经干裂碎掉了,可是那是最好的,她也很奇怪,为什么明明买的是一样的点心,吃起来完全没有当时的味道。仿佛上官清走了,所有她带给自己的快乐都被抽干了。

    百青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在烛光下的哭成泪人儿的姑娘,偶尔会声音哽咽的说一些自己听不懂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想这样静静地陪着他,就算不知道说什么,至少陪伴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蓝泽筠哭了好久,中途惊醒了其他厢房的客人,都被百青用银子堵了回去,最后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哭晕过去。

    百青将蓝泽筠轻轻抱起放在床上,又帮她盖好被子,而后深呼一口气,看着桌子上剩了大半儿的点心,自言自语道

    “百青啊百青,你要是再在南鸢陪她买点心,你就是…狗!”

    然后起身吹熄了蜡烛,轻手轻脚的退出了蓝泽筠房间。

    第二日……百青目光呆滞,一脸阴郁的走在街上,两手如昨日一般提满了点心,蓝泽筠依旧摸索着往前走着,人也不带清闲的,但凡听到什么吆喝叫卖都要走上去看看。百青看着那道瘦弱的背影,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摇大摆的跟了上去。心到:狗就狗吧…小爷爷善良,不计较这些!

    将近午时,蓝泽筠终于有了停歇的意思,百青赶忙对蓝泽筠笑道

    “我给你说啊,前边儿拐个弯儿就有一座酒楼,好像叫(怀春阁),算是整个南鸢一等一的,什么皇亲贵胄,富家子弟啊…都会去,我看正当午时,我们也进去坐坐吧,听说那儿的菜色可是南鸢一绝,而且还有五十年的贵茯苓,酒香十里,醉人的很,尝一尝?”

    蓝泽筠着实感觉到有些乏了,便答应了下来。百青只觉得精神一振,拉着蓝泽筠快步进了怀春阁,在二楼选了处风景优越的位置坐了下来。

    蓝泽筠刚进来时,只觉得人声鼎沸,完全比的上大街上的情形,直到上了二楼,耳根子才清净下来。想来这怀春阁的生意是真的火爆,门庭若市,客人络绎不绝啊。

    一小厮跟着二人上来,为二人添了水,蓝泽筠闭着眼睛休息,百青则问了小儿一些特色菜。

    还不到两刻钟,蓝泽筠就闻到一阵浓厚的幽香,沉重浓厚但不浊腻,清香醇甜却不妖艳。让人忍不住分泌唾液。

    百青深嗅了两口,两眼放光道

    “果然是好酒啊!香!真香!”

    百青说完,又过了一会儿,小厮才端了酒过来。百青也不客气,为蓝泽筠添了一杯,而后直接拿着酒壶就往嘴里倒,好一会儿才满足的擦了擦醉道

    “啊!好喝!自古美酒配佳人,你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挺赏心悦目,勉强算个佳人吧!不错不错!”

    蓝泽筠不理百青的胡话,举止优雅的端起桌上的酒,轻轻抿了一口,一股霸道的幽香立刻侵占了整个舌苔,初感浓烈清冽,回味悠长缠绵,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酒!跟她在黄泉后山的桃花园内偷喝的度落藏的桃花酒有的一比!

    忽而,本来安静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

    一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低头哈腰,引着三个年轻贵公子往这边儿直直走来

    “哎呦!各位贵宾,咱这怀春阁今日实在是人太多,没有什么比较好的位置,只剩里面还有一桌不错的,各位今日就先凑合一下,今日我请客,公子们尽兴就好!”

    百青眉头一挑,斜斜的看了一眼,只见这三位贵公子皆是相貌极佳,身姿挺拔,穿着高贵,有些皇亲贵胄之气。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头发用玉冠全部束在头顶,五官锋利,有些高贵逼人之气。

    “何掌柜,你说你这怀春阁也该扩建扩建了,不然日后再来…怕是你无法接驾啊!”

    左边儿的贵公子,目光不屑的撇了撇一旁尽力伺候众人的何掌柜,然后又看了看走在前边儿的男子,出声调笑了一番。

    何掌柜擦了擦头上的汗,只觉得心脏又紧了几分,这几位不论哪一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哎呦!七公子说的是!说的是!小店日后自然会扩建,如此才能勉强配的上各位的身份!还请几位公子日后多多照料,多多照料!”

    左边儿的贵公子闻言,轻哼一声便不再回话,何掌柜引着三人略过蓝泽筠二人坐的位置,走在最前边儿的贵公子盯着百青看了两眼才走过去,坐在他们后边儿一点儿的位置。

    何掌柜安顿好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告辞,前往厨房亲自看着。

    “其君,你也太过鲁莽嚣张,如今情势未定,你何故在外边儿乱说!”

    坐在右边儿的公子,瞧着较为稳重,看着此处除了蓝泽筠他们一桌客人,再无其他,这才出声训斥两句。

    那名被叫做其君的公子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身旁坐的端正的人才道

    “哎呦!五哥,不是我说,灵山不是传了消息,那个妖女已经死了,她那个残废哥哥如今也是半死不活,哪里比得上咱二哥呢!这南鸢城主还不是二哥的囊中之物,早晚的事儿,慌什么!”

    这三位都是南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左边儿的是七皇子上官其君,右边儿的是五皇子上官星云,而居中而坐的,便是赫赫有名的南鸢二皇子上官舒!

    上官星云听着上官其君的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其君!不要乱说!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尚早,一切等大局敲定之后再说,你这样会让二哥很难做人!”

    上官其君看着上官星云语气严厉,一点儿都不像开玩笑,这才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从头到尾,那位话题中心的人物都波澜不惊的喝着茶,完全不受一丝影响。

    蓝泽筠二人做的位置,不远不近,刚好可以听到那三人的谈话。蓝泽筠越听越不对劲儿,最后皱着眉头

    “妖女?”

    蓝泽筠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百青。

    百青挑了挑眉,看了看那边儿的三个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着蓝泽筠道

    “你不知道了吧,他们说的那个妖女正是南鸢六公主!”

第六十六章:清清明月少女心

    蓝泽筠心口微颤,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百青喝了口酒,才继续道

    “那个六公主。好像是叫…上官清吧,听说长的那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

    南鸢上玄三十六年,冬,大雪一月不止,足足有三尺深,天地苍茫一片,路上不见犬吠。

    南鸢承宫内人流攒动,好几个小侍婢端着水盆来回跑动,一些水珠子溅了出来,落在雪白的雪地上,晕染出一片鲜红。

    南鸢国国主上官泽明双手背后,来回走动,眉宇间丝毫不见松懈,眼里满是担忧之色!

    忽而,一阵孩子的啼哭声自内殿想起,一体态臃肿的嬷嬷快步跑出来,喜上眉梢,对着上官泽明道

    “恭喜国主,夫人生的是个白白净净,俏生生的公主殿下!”

    上官明泽大喜,当即命人拿了赏赐,人已然不顾劝阻,冲进了内殿。

    承德宫内殿足足放置了三个铜制暖炉,燃着的也是十年炮制的银丝雪碳,极容易燃火,比普通的炭火要暖和的多,而且不会生烟气。

    房屋内的摆设布置都极为精巧别致,足以看出屋内人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低。

    上官泽明急匆匆的跑进来,先站在暖炉前去了去自己的寒气,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到床边儿,看着床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儿。

    芮姬面色十分憔悴,头上还残留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睛也是红肿一片,此刻见了上官泽明,眼里颇有些愧疚之意

    “郎君,抱歉,没有为你诞下一个健全的皇子,臣妾…愧对于南鸢。”

    上官泽明看着被子里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儿,心早就化成了一汪清水,又见芮姬怀里乖巧熟睡的孩童,目光显得更加柔软

    “芮姬,你别乱想,不管是晨儿还是小公主,我都极喜欢,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日后只管享着无尽荣耀,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欺负!”

    上官泽明后宫佳丽无数,母君姚氏恩德万千,万民拥戴,诞有两个皇子,二皇子上官舒,七皇子上官其君,贵妃凌氏乃是财阀大家,家势强大,富甲一方,诞有一儿一女,五皇子上官星云以及大公主上官遥,其他杂七杂八的都是受宠一时的妃子,唯有一人入宫七年,恩宠长盛不衰,在这青春短暂的后宫之中,独霸一方,便是有倾国倾城之姿的芮姬。

    芮姬十三岁入宫,本来是上官泽明身边儿的伴读小侍,二人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后来天下大变,上官泽明凭借着出众的才政谋略,顺应南鸢子民心意,登基做了南鸢新任国主,改国号上玄。

    当然这其中姚氏凌氏两大家族功不可没,为了稳固国家根本,上官泽明随即昭告天下,立姚氏为母君,凌氏为贵妃。

    但是即使如此,时时刻刻陪伴在上官泽明身边儿的永远都是芮姬,那个从他默默无闻时就伴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芮姬也是争气,不仅天生丽质,更是满腹经纶诗书,比大多男儿

    更有志气,再加上能歌善舞,深受宠爱也并非不无道理。

    如此佳人,虽然深受后宫中人的嫉妒,但是碍于城主的庇护,都不敢做的太过,这些年,芮姬倒也是生活的安安稳稳,与上官泽明二人举案齐眉,过着令人艳羡的日子。

    只是天不遂人愿,在这残忍的皇家里,本来就是母凭子贵的法则,但是芮姬第一胎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了个皇儿却是个双腿不能着地的残废。如今好不容易又怀了健康的孩子,还是个女儿身。

    芮姬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一股怒火直直窜了出来,若不是上官泽明在,她可能会毫不留情的出手捏死她…

    当然,上官泽明并不如此想,宫里的公主太少,大多并笈之后便以远嫁和亲,所以这个小公主是颇得他的欢心。

    “芮姬,你看这小孩儿生来白白净净,水嫩透亮,眉眼端正清澈,日后想必是个善恶分明,知晓世间大理的孩子,不染淤泥,不入黑暗,清澈如泉,干净似雪。不如叫上官清吧!你看如何?”

    上官泽明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上官清嫩白水润的脸蛋儿。

    芮姬此时心神不知道在哪里飘荡,听到上官泽明的话,也只是敷衍的笑了笑,再无其他。她不爱这个孩子,甚至还有一丝恨意夹杂其中,这些在上官清成长的日子里,体现的淋漓至尽。

    上官清七岁的时候,知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只是因为芮姬身体娇弱,没有办法照料,只好送至皇宫最偏僻的北边儿的一处清冷的偏殿清修。

    上官清自然好奇,趁着宫人不注意,偷偷溜出承德宫,两只短小的小粗腿一颠一颠的往北边儿跑去……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她记不住路跑错了地方,一路跑到了二皇子的宫殿,被姚氏撞了个正着,以不守女德的缘由罚跪了两个时辰。

    天色黑了下去,芮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姚氏住的顺天宫里领人。

    姚氏自然是不愿错过这个机会,狠狠的教育了一番芮姬,看管不当,不懂教女什么的,直说的芮姬火冒三丈,最后一把拽过上官清,就往承德宫去了。

    上官清本来就跪的全身酸痛,被猛地提起来,身上的骨头嘎嘎作响,痛的钻心,一路上,芮姬生拉硬拽,膝盖处早就被磨破了一层皮,有血渍渗透衣服,留了大大的两个血印子。

    等到了承德宫,芮姬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好脸色,将上官清摔在地上,继续罚跪,便带着其他人进了屋子。

    那晚不知怎的,本来万里无云的天气,突然乌云密集,然后雷声阵阵,电闪风起!外边儿立着的好几盏宫灯都被吹灭,漆黑一片!

    上官清觉得害怕极了,天上雷响一声,她就觉得心里咯噔一下。电光闪一下,她全身就跟着颤抖一下,风过发出一声响动,她的后背就多一层冷汗!

    不过一个钟便下起了大雨,上官清早已不知道膝盖处的疼痛,一个劲儿的往前爬,冒着雨害怕的哭喊着,凄凄惨惨,不忍直视。

    不过屋内

    的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外边儿的动静,屋内灯火通明,笙歌四起。芮姬侧卧在卧榻上,跟着乐坊的歌姬一同歌唱。其乐融融,温暖和谐。

    上官清喊的累了,只好坐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低声哭泣着,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偌大的承德宫院内,黑暗一片,大雨滂沱,只有一个小小瘦弱的身影,紧紧缩成了一团。天地之间,没有依靠,只有柔弱的肩膀来回抽搐,证明她是个活物。

    自那日起,上官清便高烧不退,全身发热,痴语呢喃,虽在熟睡之中,依旧不安稳。紧皱的眉头基本上没有松开过。

    上官泽明知道后,下了朝堂立刻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看见床上面容憔悴的小人儿,心疼万分,当即大怒,召来芮姬仔细询问缘由。

    芮姬自然不敢如实相告,只说是上官清趁着侍女不注意,偷跑出去玩儿,结果不小心进了顺天宫,打扰了二皇子的课业。母君大怒,罚她跪了两时辰,想必是糟了皮肉苦,身体支撑不住,这才病倒了。

    上官泽明大怒,命人择去了姚氏掌管后宫的权利,赐予凌氏。一来算是对她为母不慈的惩戒,而来,也好让她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如此才算作罢。

    上官清这一病,日子漫长,起初上官泽明也是日日前来看望,后来政务繁忙,实在走不开,便每日托人来询问两句。

    直到两个月后,才有了好转的迹象。不过病后的上官清完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虽然面上依旧带着微笑,与旁人聊天说笑,但是总是让人觉得无法真正亲近,像是隔了一层屏障一样。

    因为虽是个女孩儿但是深得上官泽明的喜爱,于是芮姬对上官清自小就严加管教。三岁逼她识字,五岁逼她作诗。每日晨起亥歇,作息严格,每日学习诗书礼仪,隔三差五送到马场骑马射箭,或者丢给侍女,练习女红刺绣。但凡是有一点做不好,必然严惩不贷。

    总之,上官清从来没有在芮姬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除了在上官泽明在的时候,她还会稍微假装一下,平日里就只当上官清是个用来讨好城主的工具罢了。久而久之,承德宫内的人也就见风使舵,明里暗里对上官清打骂捉弄,完全不当她是个主子。

    这些,在七岁那场遭遇之前,上官清完全不曾反抗,也许是因为从小便是如此,她虽然有时候觉得委屈,但也只是心里头偷偷的想一想,完全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出手反抗。

    不过大病之后,上官清的脑子似乎突然变得灵光起来。平日里若是遇到侍女仆役欺辱自己,她虽然像往日一样,一声不吭,可是背地里却开始慢慢报复,使用小手段。如此一两次,大家也算是心中明了,再也不敢对她有任何轻视。

    如此,整个承德宫内,除了芮姬以外,便再也无人敢欺负她,甚至有些害怕之色,上官清虽然觉得孤独,但是好歹是日子过得清闲轻松了很多。长此以往,久久浸淫于心算手段,尔虞我诈,上官清的眼神逐渐变得暗淡寒冷,不再清澈。

    这一切,在一个微风徐徐的午后,得到了改变。

第六十七章:如春风似清泉

    自从七岁,上官清从侍女嘴里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之后,便在心里种下了一根执念。

    九岁时,上官清又偷偷的跑了出去,一路朝北奔跑,花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找到侍女所说的那处冷宫---息明殿!

    穿过一片东倒西歪的竹林,便能看到整个息明殿的外貌。殿门之外,枯草横生,大门之上铁锈斑斑,外墙破败衰落,木料腐蚀脱落。虽说是一个皇子的住所,但是瞧着竟然比承德宫的小柴房都不如。

    上官清皱着眉头,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移到殿门前,轻轻一推,厚重的木门便发出了声令人发怵的嘶哑“吱呀”声。

    上官清连忙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这才偷偷溜了进去。这息明殿内虽然宽敞,但依旧破破烂烂,就像是长久不住人,不得修葺,荒芜掉的园子。上官清左瞧右瞧,沿着一条被踩踏成小路的草地走了过去,一路不见人影。

    忽而有水流之声,上官清连忙探出头去,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这才看到了一处像样的地方。只见此处的院子被修葺的整整齐齐,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一点也没有皇家庭院的精致贵气,但至少能供人休息。

    这院子用竹子搭建了一处活水小泉,水流自泉眼流出,顺着竹子搭的水道来回流动,水声潺潺,看着就轻快。院内开垦了一小片菜田,瞧着绿油油的,长势极好。其他地方皆种了亮白湛蓝的兰花,一股清淡的幽香之气,令人心中愉悦。

    小院儿最边儿上用枯草搭建了一个小凉亭,瞧着并不美观,甚至有些寒酸。凉亭之内传来阵阵平静修心的琴声,声声入耳,句句入心。

    上官清听的入迷,只觉得身心具凝,竟然不自觉的就往那边儿走去。

    琴声乍停

    “你?是哪里来的?”

    一阵温柔的声音,宛如高山上荡漾的清泉,或者春日里温暖和煦的春风。

    上官清驻足仰望,只见亭内小桌前端正的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应当是十五六岁的样子,黑发如瀑,用一根绸缎全部束着,一双好看的荔枝眼透亮清澈,不染世俗。弓子微弯的嘴唇仿佛时时刻刻带着笑意,看起来俊美温润,就像一块不经雕琢的美玉一样,清透无瑕。

    上官清看的有些呆了,她见过很多好看的人,比如人人称赞,文韬武略,冠绝南鸢的二皇子上官舒,性情温润,眼底含星的五皇子上官星云,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清透的人。就像是一束透过云层的暖阳,光是看着就温暖了许多。

    “我…我是路过的小侍女……”

    上官清犹豫再三,嘴里支支吾吾,她内心极为坚定,这个人便是她从未谋面的兄长上官晨,不过到了真正见面的时候,她却有些胆怯起来,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上官晨看着亭子外无措的小姑娘,长的是白白嫩嫩,容貌上乘。此刻正紧张的低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看穿着打扮,举止修养完全不是像什么小侍女。又瞧着外边儿炎热,她额头早已布了一层汗珠子,没有迟疑,立刻招了招手,道

    “天气如此炎热,到处乱跑,若是中了暑可怎么得了,家人该担心了,进来坐吧。”

    上官清闻言,轻步上前,进了草亭,上官晨示意她坐下,为她倒了一杯清茶。

    也许是走了两个时辰的路途,上官清只觉得全身酸痛,喉咙干痒,

    也不客气,微微行礼,举止优雅的端起茶,一饮而尽。而后皱了皱眉头,这茶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甘甜,有些清香,苦涩。

    上官晨瞧着,心想她定然是喝惯了好茶,这才略微有些歉意道

    “小丫头莫怪,我好久没出去过了,不知道你喝的什么茶,这茶虽然苦,但是消暑效果极好,你且凑合喝着,等会儿天凉一些,就抓紧回家吧。”

    上官清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这茶很好,很好喝,我很喜欢。”

    “啧,现在的小丫头都被教的这么好吗?在我这儿你不必客气,有什么可以直说,不必拘束。”

    上官晨说着,双眼微弯,嘴角轻轻上扬,就像是夏日里过了冰的瓜果,看着就舒心。

    “大哥哥,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自然,此处甚好。”

    上官清看了看这里,什么甚好!这里分明就像是一座宽敞的牢笼罢了!

    “你就从来没想过出去瞧瞧?”

    上官清问的小心翼翼,她不能保证,她这位失散多年的哥哥会不会想要见自己,他甚至不清楚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有个妹妹。

    上官晨闻言,眨了眨眼睛,轻轻拨了一下手边儿的琴弦

    “不想,世间纷纷扰扰,更何况是这浮浮沉沉的宫廷。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烦心,我又何必去走这一趟樊笼之地。”

    上官清不依不饶,继续问道

    “大哥哥,你的家人呢?”

    上官晨手里的风动作顿了顿,想了好一会儿才回道

    “他们嘛……自然是好好的活着吧。”

    “你可有…兄弟手足??”

    “不曾……或许有吧”

    上官晨本来想说没有,不过转念一想,他来这里已经将近十五年了,也许他们还会有孩子的吧。

    上官清瘪了瘪嘴,牙齿用力的咬着嘴唇,眼眶已经通红一片,将将要留下来的泪水又被她用力憋了回去。

    “那……若是有…大哥哥会喜欢他们吗?”

    上官晨皱了皱眉头,有些困惑的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忍不住出声问道

    “?小妹妹,你从哪里来的?为什么问我这个?”

    “哦…我的阿姐小时候与我们走散了,关于她我只是打父母嘴里听到过…如今她回来了,我只是想知道她会不会接受我,会不会觉得…我霸占了她的父母,让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上官清心弦紧绷,眼睛一转,随便儿编了个缘由出来。

    上官晨闻言眯着眼睛仔细瞧着上官清,好一会儿才认真回道

    “不管什么事,都与幼小孩童无关,既然是手足至亲,自然会多加爱戴,只是……”

    上官清眨巴了两下水汪汪的大眼睛,连忙接了上官晨的话头

    “只是什么!”

    “只是我这个样子,若真有手足至亲…他们怕是也不愿与我亲近。”

    上官清顺着上官晨的目光往下边看去,只见上官晨坐着的椅子看着比其他椅子都要宽许多,支撑椅面儿的不是方正的椅子腿,而是两个木制的圆圈儿。他的腿上盖了一层厚厚的小棉被,明明是夏伏天气,他却像是根本不知道燥热一般。

    “你的腿?”

    “自打出生就落下的毛病,治不好了。”

    上官清感觉鼻子有些酸痛,出不来气儿

    “他们呢,也不管你?将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这里挺好的,风雨安宁,我是个废人,留在这里,总归比在外面要舒畅快活的多。”

    这倒是个实话,自古帝王之家多无情,尤其是皇位恩宠之争,明争暗斗,耍尽手段。多少皇子皇孙沦为父母争权夺势的棋子。若是上官晨出去,不得上官泽明的喜欢,芮姬定然不会善待与他,若是不小心入了上官泽明的眼,恐怕必然是众矢之的,还不如留在此处不理世俗,不管争斗,与诗书雅琴为伴,倒也风趣。

    上官清心中明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这么多年来,她也算是看清楚了芮姬的心思。不管是她还是上官晨都只是可以随手摒弃的工具罢了,她的心里从来都只有自己的权势恩宠!至于上官泽明,一个将心思扑在国政上面儿君主,看着一副慈父做派,真要心狠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丢弃。

    “他们欠的东西,迟早要还的!”

    上官清咬牙切齿的说着,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寒凉。上官晨被吓了一跳,这只是一个小姑娘啊,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有这样凶狠的目光。

    “你……罢了,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要是被发现偷跑出来,怕是一顿数落跑不掉了。”

    上官晨看了看天色,又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面前的小丫头。

    “你怎么知晓我是偷跑出来的?”

    “哈哈,自然是知道的。这皇宫里规矩多,你啊,身边儿也没人跟着,属实怪异,快回去吧。”

    上官清看着面前少年温柔似水的眸子,有些不舍:“大哥哥,我日后还能来找你吗?”

    “自然可以,求之不得。”

    戌时,上官清满头大汗的穿过一条鹅卵石小路,然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这才不紧不慢,优雅从容的走进了承德宫

    “跪下!去哪儿了?”

    上官清刚进大门,没走几步就听到前边儿的小亭子里传来一阵严厉的责问声,上官清立刻迎了上去,恭敬的行了礼道

    “回母亲,刚才看书看累了,出去在附近园子里走了一圈?”

    芮姬如今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当时保养的极好,青丝浓密,面容靓丽,身姿饱满,细腰丰乳,瞧着和二十岁的人儿一样,年轻貌美。

    “走了一圈?我派人把附近的园子找遍了都看看到你,你去哪野去了?你知不知道刚才城主来了看着你不在,椅子都没坐热就走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干嘛的?”

    上官清跪倒在地,弯腰对着芮姬磕了一个响头道

    “回母亲,女儿知道,下次不会这样了。”

    芮姬轻轻摇动着玉柄缠丝的美人扇,极其厌恶的瞪了一眼上官清道

    “别叫我母亲!我不是你母亲!我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滚回去跪着抄书,我会派人盯着,抄不完一千遍不许吃饭睡觉!”

    “是,女儿知道了。”

    “赶紧滚!看着就晦气!”

    炎炎夏日,承德宫一处偏房内极其安静,隐隐只有宣纸翻动的声音,轻轻响动了一个晚上。

第六十八章:风凄凄凉无骨

    窗外狂风怒号,吹着翠绿的芭蕉叶沙沙作响,就像是女人尖锐的哭喊声,上官清突然记起了三岁的时候,她吃过一块山楂糕,酸甜软糯,可口美味,那味道她记了好多年,不过之后再吃,一点儿也没有当初的那种味道,那块儿山楂糕是从上官其君手里抢来的。

    那个时候,上官清只刚刚会说些话,年关家宴,各宫的奶娘带着自家小主子在偏殿玩耍,偏殿里只有上官其君与上官清二人年龄尚小,也就他们二人最欢脱。

    都是不通世事的孩童,单纯干净,二人围着桌子小跑打闹,你追我赶。玩儿的不亦乐乎。

    后来,一个年轻的女侍端进来了一盘红润透亮的山楂糕。盘子是蓝色染料描的牡丹花儿,底釉是干净透亮的亮白色,精致的很。

    女侍将山楂糕端过来,先给了棋桌旁的三位皇子一人一块儿。又给了书桌旁描花样儿的几位公主。最后才轮到桌子前玩耍的两个小娃娃,不过小盘儿内只剩一块了。

    女侍左右为难,最后将山楂糕给了比上官清略微高一点儿的上官其君。

    上官清看着上官其君手里的糕点咽了咽口水,而后眨巴着眼睛伸出小手看着小侍女。

    小侍女摸了摸上官清的头道:“六公主,你最近正在长牙,不能吃太甜的东西,容易烂牙。”

    上官清听不懂,将小手伸的极展,五个圆圆的小指头分的极开。目光毫不偏移,紧盯着女侍手里的盘子。

    “?阿姐,你看那个傻娃娃,人都说没有了,还在那伸手讨,真不知道芮姬怎么教的,这么无赖!”

    “嗨!还不是随了她那个贱货娘!看她那样,长大后定然又是一个贱胚子,什么都不会,只能凭着脸蛋儿讨男人欢心!”

    “……………”

    书桌旁的几位公主很是不屑的看着上官清,大声嗤笑起来。

    在座的有听的懂得女侍,皆掩面一同笑着。上官清自然不知她们再说着什么。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看着小盘子眨眼睛。

    那女侍也乐了,又想起了芮姬的身份,胆子也大了起来,直接拍掉上官清的小手,拿着空盘子出了殿门。

    上官清僵在原地,小手通红,眼里涌着亮晶晶的水珠子,抬头找自己的奶娘。

    殿里笑声更大,上官清的奶娘早就不知道跟着其他人去哪里喝酒去了。

    众人哄堂大笑,完全不管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娃娃。不过上官清最终也没有哭出来,而是伸出红肿的小胖手,一把抢过上官其君手里的山楂糕,而后快速塞进嘴里。笑声止,偏殿之内传来一阵极其洪亮的哭声。一时间众人手足无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边儿动静极大,惊扰了大厅内欢快的众人,几位女主人率先站了起来,往偏厅过来。

    姚氏看到自己的小儿子此刻哭的撕心裂肺,只觉得心肝儿都碎了,一把推开上官清,抱着上官其君,温柔的哄了起来。

    芮姬跟着过来,看到此

    情此景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一把扯过上官清有些恶狠狠的盯着她!

    而后,上官泽明也闻声前来,姚氏见状,瘫倒在地,哭的更凶。芮姬立刻也抱着上官清抹起眼泪来。

    “怎么回事啊?”

    上官泽明出声询问,一把抱起上官清揉着她发肿的小手,甚是疼爱。

    只一个动作,众生浮相,姚氏眼底含着恨意,咬着牙看着芮姬,芮姬对视一眼,得意的嘴角微咧。看热闹的,忧心的,讽刺的,冷漠的,心虚的,皆在其中。

    偏殿内的众人不知道如何说,倒是棋桌旁的一道矮小挺拔的身影走过来。对着众位贵人行了周全的礼,这才出声解释

    “回父皇,本来无事,只是女侍端来了一盘山楂糕,分到清妹妹的时候少了一块儿,儿臣见状,正要将自己的拿给清妹妹,只是不料清妹妹心急,直接上手抢了其君的,可能是清妹妹力气过大,不小心伤了其君,其君疼了,这才哭了起来。”

    在上官清的印象中,最像上官泽明的人便是二皇子上官舒,城府极深,永远看不透,而且说话滴水不漏,永远一副仁义道德的样子。不过可能也正因为这样,虽然政绩傲人,但是上官泽明并不喜他,常冷眼相待。

    就此事而言,刨去其他,上官舒说的倒也符合实情。屋内的一众公主皇子立刻出声迎合。

    芮姬只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处,立刻抹了抹眼泪,扶着额头道

    “城主,清儿还小,不懂事得罪了七皇子,臣妾甘愿替清儿受罚,清儿自小身体不好,您也是知道的,她定然受不住顺天宫的严刑拷打!”

    上官泽明看着芮姬哭的梨花带雨,立刻心疼起来,出手轻轻扶着芮姬的背,轻声安慰道

    “你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一块儿糕点的事儿,孩子都还小,不懂事,怎么就说到严刑拷打了呢!”

    芮姬闻言,像是感动极了,轻轻靠在上官泽明的肩头抹眼泪。

    好一会儿,芮姬终于被安抚好了,上官泽明眼神一冷,出声道

    “来人!将那个不长眼小侍带进来!”

    不出半刻,女侍便被两个身穿冰冷盔甲的壮汉提了进来。

    上官泽明端坐在主位上,冷淡的看着瑟瑟发抖的女侍

    “好一个大胆的奴才,既然都是主子,就应该好好伺候着,怎么能区别对待!简直是胆大包天,来人拉出去,杖责五十,丢出去赏给太监们!”

    一时间,整个偏殿之内,寒气纵横,鸦雀无声。殿外女人的哭喊求饶声伴着责仗拍打皮肉的声音不绝于耳!上官清觉得有些怕了,将头深深的埋在上官泽明的臂弯里。

    那是上官清第一次见到死人,出偏殿的时候,奶娘抱着她,上官清伸出头看着一旁木桌上皮肉分离的少女,一阵清风吹过,席卷着浓重的血腥味直往上官清鼻子里冲。那个小女侍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瞳孔睁的极大,白色的眼障盖住了黑色的眼珠子。鲜血渗透衣服,沿着桌沿一

    缕一缕,一滴一滴的往下流,在青色的大理石砖块上汇聚成一条小河,上官清立刻回过头,她感觉再多看一眼,那条血河就要追上自己,将自己吞噬淹没掉。

    之后几天,上官清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夜里也总是呆呆的缩在角落里,用被子盖住全身。明明只是个三岁多一点的小娃娃,但是居然懂得了心悸之感。

    后来某一日,芮姬随着上官泽明前往马场骑马游玩,宫里众人终于不再木讷无话,聚在一起谈起话来。上官清坐在一旁,看着几个女侍一边吃着自己房间桌上的点心,一边神采飞扬的谈论起前几日那位死掉的女侍

    “据说,那日在偏殿的时候,就被活活的打死了,皮肉外翻,一点儿人样都不像。后来被人裹了白布扔进了平心房,赐给了阉人!哈哈哈哈!”

    “?你说这人都死了,他们也不嫌隔应的慌?这也下得去手?”

    “隔应什么?他们不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这活人和死人,对于他们而言有什么区别?再说,那个小女侍长的也算是模样端正,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大宝贝。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女人了,还不得乐坏了!”

    “哎呦!你也不害臊的!说这些做甚!白白污了这里的空气,要是被人听到了,你和我怕是都不得好死!”

    “你怕什么!今天主子不在,咱这偏殿平日里都不见人来,更别说这种时候!你还能指望这个小娃娃出去告密??”

    “瞧你说的,总归小心一点儿的好,咱可不像那些做主子的命那么值钱,稍微有个差错,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可得仔细着!”

    “…………”

    那个时候上官清只是听她们说着,心里有些莫名的害怕。再大一些,知道的事情多了,便也知道平心房是什么地方。

    这平心房原是南鸢皇宫内最阴暗的西南角所建造的一处供老嬷嬷住的地方,只是后来,上玄年间,新主登基,以仁爱治国,慢慢的,女侍到了一定年龄,便可出宫寻个好人家出嫁,这里的老嬷嬷也越来越少。于是便分为两处,一处依旧是老嬷嬷的住所,一处供不能伺候主子的老太监居住。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遵理守法,各过各的,也算是相安无事,后来有犯了事儿的年轻女侍来到此处,那些老太监大多都是一辈子没有见过女人的而且又是这把年纪,将死之人,看到突然来了这么个人,自然心里痒痒,便趁着无人注意,将女侍抢了回去,活活折磨至死!对此宫里无人问津,于是这些人越发猖獗,平心房内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但凡是个女的,都没有逃过他们的毒手!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令人闻之色变的地狱,长此下去,逐渐演变成了一种惩治宫人的刑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敢出声。再也没有人记得起这里原来的模样了。

    上官清梦里无数次出现那名女侍的模样,也曾梦到过她的尸体在平心房内遭受怎样的屈辱,后来慢慢忘记了她的模样,只剩下一道一动不动的白色身影还有一片鲜红的血渍。每每午夜梦回,总能被惊起一层冷汗。

第六十九章:轻轼美人泪

    上官清被罚之后,好久不曾出过承德宫,每日乖乖听话,芮姬让她往东绝不往西。如此上官清的日子过得还算相安无事。

    平乏枯燥的日子就像是漫漫无期的冬夜,上官清感觉过了一年的时光才到中秋佳节。

    皇宫大设家宴,每宫的妃子全部早早焚香沐浴,打扮精致,盛装出席。

    芮姬早早安顿了这件事情下来。于两个月前找了教习舞蹈的舞女,手把手的教导上官清跳舞。只为了能够在中秋之夜,博得头筹,讨上官泽明的开心。

    事情顺顺当当,当夜,上官清手持长剑,身姿曼妙,舞了一曲《陈恩破剑曲》,乐工手里的军鼓轰隆作响,管乐亢奋激昂,上官泽明看着眼眶红了,甚是欣慰,狠狠夸赞了上官清一番,并且赏了许多东西给芮姬,芮姬自然是出尽了风头,心情也愉悦了很多。

    大殿之上笙歌四起,众人饮酒作乐,好一派祥和热闹。上官清看着他们只觉得恶心,便找了芮姬告假,以身体不适为由,先回承德宫休息。芮姬今日开心,竟然也答应了。

    几个女侍护送上官清到承德宫偏殿,伺候她梳洗后便双双退了出去,自顾自的玩去了。

    上官清瞧着屋外没了动静,便趁着月色囫囵穿好衣服,溜到小厨房,装了好些东西,这才撒腿往北边儿的息明殿跑去。

    月黑风高,上官清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哒出来,一路上没有一盏明灯,只有月光照路,尤其是经过小竹林的时候,上官清觉得只要停下来,身后就会有东西将自己拉进黑暗中,一把掐死。

    不到一刻钟,上官清终于看到了那扇破败不堪的殿门,门口挂着一盏摇摇晃晃的昏黄灯笼。上官清连忙推门而入,又是一阵狂奔,这才到了上官晨居住的小院儿。

    小院儿里点着几盏还算明亮的宫灯,依旧花香四溢,水流潺潺,最里边儿搭建的草亭里,背对着自己坐着一道挺直的白色身影,来来回回拨动着琴弦。

    上官晨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立刻转头瞧瞧,只见一道矮小的身影,手里抱着好大的一只锦布袋子,喘着粗气看着自己,那双圆鼓鼓的大眼睛,此刻像是闪着光一样。

    “这么晚了?跑到这里做甚?也不怕看不清路,摔了?”

    上官清见到那人,只觉得心里暖暖的,随即走了进去,将手里的袋子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取出怀里的锦帕,擦了擦手,这才打开,慢慢取出东西

    “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点心,这是玫瑰糕,我最爱吃的,可香了,还有这个,金菊茶糕,软软糯糯,一点也不腻,很清爽还有这个……”

    上官晨看着小丫头将袋子里的点心一块一块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整整齐齐放在桌案上的盘子内。嘴里还不停的为他介绍,心里流过一阵暖流,笑了笑道

    “行啦,我知道了?只是这些糕点这么重,你拿几块儿便好,何必拿那么多?我也吃不完啊。”

    “除了我喜欢吃的点心,我

    好像再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东西,可以赠予别人。多拿一分,心里就觉得开心一分。”

    上官晨青青捻起一块上官清所说的她最爱的玫瑰糕,果然是鲜甜可口,玫瑰香气四溢。

    “也就是说,你送别人礼都送糕点的呀!”

    “才不是!只有我喜欢的人,才能吃到我送的点心,那些不喜欢的,我连一个眼神儿都不愿意给他!”

    上官清说的干脆,颇有些凶狠的意味,配上她这副软萌的样子,真让人忍不住想捏两把。

    当然,上官晨真的做了,上官清看着对面的大哥哥伸出修长的手朝自己这边儿慢慢延展过来,而后轻轻柔柔的落在自己的头顶,上官清仿佛是被顺了毛的小猫儿立刻主动去迎合那只手。

    此间天地,当真是真正的和谐,上官清歪着头,看着上官晨将泡好的茶推到自己面前。

    刚才跑得久,又吃了好多干干的点心,确实是挺渴的,上官清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就往嘴里倒,猛地喝了一口,然后眼睛发亮

    “这茶??”

    “上次的茶看你喝不惯,换了些雨前的蒙顶甘露,口味清心入口寡淡清甜,你可喜欢?”

    上官清连忙点头

    “喜欢喜欢,上次喝的茶也喜欢,你这里的东西我都喜欢!”

    上官晨看着上官清傻傻的笑着,心里也是舒畅开心,过了那么多个中秋佳节,今年这个倒真是最让人欢喜的。

    “你可有想听的曲子?”

    “想听上次那个!那天只听了一段,觉得好听。”

    上官晨挑了挑眉头,双手一推轮椅,便越过桌子,来到一旁放置古琴的桌案上。

    修长润滑的五指轻轻挑拨一下,宛如是一滴透亮圆润的水珠子自高空而下,打破一潭清澈平静的湖水。上官晨随即双手拨动七根细长的琴弦。

    悠扬空灵的琴声渐渐响起,起初如倾如诉,低语呢喃,似小溪潺潺,春风阵阵,如新婚的小女儿轻轻歌唱,温柔似水。忽而琴音高昂,如汹涌澎湃的高山之水,如铁马冰河,踏过万水千山,起伏激荡,而后于高山之巅垂直落下,碰上凸起的石头,击起一片波澜,飞溅在高空之上!

    正当激动人心之际,这琴声又似中途转了个弯,就像是细雨蒙蒙的夜晚,雨打芭蕉,滴滴作响。仿佛是蒙了一片惨惨淡淡的雾气,让人无法拨动开来,一赏真容。又像是昏黄的灯光下,坐着的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垂头暗叹,叹息往日岁月,活泼灵动,青春靓丽。笑眼问春风,耳鬓带红花。哪像而今人老花黄,无人问津,独守空闲屋,身旁无一人,哀哉!

    最后琴音慢慢低沉,而后戛然而止,只留余音袅袅,飘荡盘旋。

    上官清只觉得眼眶酸痛,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如今大梦初醒,经历了生死轮回,又是一生惆怅事。

    “这曲子什么调子,那日听了前半段,想着好听,如今听全了,怎么感觉凄

    凄惨惨,悲凉的很。”

    上官晨将一块儿帕子递了过去,而后轻轻抚摸了两下琴旁雕刻着的一朵开的娇艳的西府海棠

    “此曲叫做《问东风》,是前朝大才子祁连所作,据说写的是他母亲岑氏,少时美貌如花,窈窕淑女,千人求取,作画作诗,朱翠华光一箱一箱的往府里抬,只为博美人莞尔一笑。”

    “后来岑氏相中了当时荣亲府家的大公子,一时间一段风流佳话传开,郎才女貌,金石良缘,二人成婚之日,爆竹惊天,银钱似米,街道施粥,举天同庆,百姓共乐。二人婚后也是举案齐眉,过的幸福美满。如此数十年,岑氏生了好几个孩子,皮肤松弛,年老色衰。祁氏逐渐疏离,纳了好几房年轻貌美的小妾,岑氏婚房空荡,后来儿女大了,该嫁人的嫁人,该考取功名的考取功名。这院子久而久之,人丁稀少,后来只剩岑氏一人,独坐窗前剪红烛,夜半对月轻声诉,只恨当时年少,没有看清楚那人的心骨,如今老了才知道,可惜为时已晚,少年不在。”

    上官清听的入神,所有的情景皆一一浮现在脑海之中,只是听完之后,略微挑了挑眉,不甚满意道

    “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家,无端学这些闺中怨曲干什么!”

    上官晨看着小丫头一脸愤懑的表情,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你真当是什么闺怨曲呢!祁连当时正值仕途低谷,屡考不中,好不容易被人举荐,做了个无名小官儿,只因才情出众,引人嫉妒,所以遭到排挤,最后被弹劾辱骂,祁连大怒,自己摘了官帽,丢了朝服,辞去官职,独自游山玩水,游历山川,逍遥自在去了。”

    “临走之时,墨笔挥洒,做了《问东风》,看着像是写了自己老母亲闺房一生,实则出言调侃自己生错了时代,被一群毫无见识薄情寡义的乌合之众排挤,如今认清了,便若大梦一场,曾经热血沸腾,总以为铁血兵戈,挥笔画江山,而今醒了,只当是东风吹过,重头活过罢了。”

    上官清点了点头,心想这祁连真是大气磅礴之人,虽然仕途不顺,但是不愿拘泥于俗世,不愿与乌合之众的小人多费口舌,既然这里不留人,那就去往留人处,纵情于山水,好不潇洒快活。只是……上官晨听这种曲子,难道是真的不再计较这些年被遗弃的恨意,只当是大梦一场,重新过活??

    上官清心里五味杂陈,既有些开心,有这些为他不甘,虽说出生皇家,免不了孤苦一生,但是其他皇子公主至少还有个疼人的母亲,他们二人……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这辈子投生在芮姬的肚子里!

    “大哥哥,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些歇着,如今入了秋,天气寒了,保重好身体,改日我带个小暖炉给你,抱在怀里暖和。”

    上官清说着,已然提前一步,如狡兔一般跑出了草亭,消失在了屋外。

    上官晨看着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注视了许久,这才缓缓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沉思起来,你呀你,你何时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呢……

第七十章:福兮祸兮

    上玄四十五年初春,乍暖还寒,空气中还隐隐带着一丝凉气,枯黄的草叶里抽出了几缕嫩黄,而后长势越来越强硬放肆,最后生成翠绿色的长叶。

    卯时一刻,屋外露气浓重,漫起一层厚重的水雾,承德宫才刚刚有了响动,忽而门口传来好一阵强烈的拍打铁门声,打破了一片和谐。

    承德宫外一片喧闹之声,看门的太监传来消息,说是顺天宫和观星台的人都聚在门口,应当是大事。芮姬懒懒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派人开了门,请了人进来,而自己则慵懒散漫的坐在内殿里等人。

    一阵寒气蔓延进内殿。姚氏与观星台金纯真人目光冰冷的看着卧具上的人。

    “芮姬,你倒还睡的安稳!”

    姚氏语气有些严厉,芮姬隐隐觉得事情不大简单,于是起身坐端正,壮了壮胆子道:“母君这话怎么说?妾并未做错什么,母君与金纯真人大清早的就来我这里,实在是有些糊涂啊!”

    姚氏抬手拾掇了一下袖口,这才走到卧具的另一旁坐下,道:“不知?你不知没关系,金纯真人快告诉她!”

    一旁的金纯真人微微弯腰,低头道:“回母君,昨日观星台观测天运,发现北方一颗厄灵星偏离运行,与晨辉星相靠,同指承德宫,此事昨夜观星台已经向国主禀报过了!”

    芮姬虽然读过很多书,但是对于什么推演星运命理却是一窍不通,此刻听着不大明白,随极出声询问:“金纯真人,可否说的明白些,妾确实听不懂。”

    金纯真人闻言,继续道:“也就是说,影响我南鸢国国运的两颗致命星星同指承德宫,厄灵代表倾覆破灭,乃是大厄之相,与它命理相同之人,会给南鸢带来灭国之灾,晨辉具有希望,光明之意,便是上上之势,能使我南鸢国运昌盛,国势长盛不衰。”

    芮姬这回算是听明白了,咽了咽口水,心里慌张起来:“所以…二位来此是来寻命理之人?”

    姚氏冷哼一声:“自然!这两个命理之人都对我南鸢至关重要,自然容不得懈怠!”

    芮姬心不在焉的点头附和,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自然,既然国主已然知晓,那么我承德宫众人一定会好好配合,我这就派人去让承德宫众人在院子集合,请金纯真人查询。”

    芮姬说着,正在出声喊人,被姚氏挥手打断

    “不用!观星台昨晚就推算出来了,金纯真人已然心里有数。”

    芮姬看着姚氏得意的眼神,心脏砰砰直跳,不详之感愈浓

    “是…是嘛,那就好,还请金纯真人明示,好让人直接带过来。”

    金纯真人意味深长的看了芮姬一眼道:“厄灵晨辉两星居中而对,星光呈紫红色,隐隐泛有莹莹辉光,光泽强盛纯粹,久久不散。二星极为接近且不论光泽形状几乎一模一样,应当是血肉至亲。光泽如此纯正贵气,承德宫恐怕只有芮姬主子才能担的住。”

    芮姬听闻此话,左手

    猛地拍了一下桌面,而后大声斥责道:“满口胡言!我自国主未登基时就常伴左右,你们居然将主意打到本宫头上来了?国主可知道你们如此大胆行事??你们就不怕他怪罪!”

    姚氏冷哼一声,完全不屑:“别天真了,此次前来确认是经过城主默认的,而且,你慌什么,如今厄灵晨辉还未得出分晓,你莫不是真做了什么亏心事?有违天理,祸及我南鸢国运?”

    姚氏的话倒是提醒了芮姬,如今确实情势未定,还有挽回的局面,只是这观星台确实难缠,可偏偏举国上下都对其深信不疑…

    “我行的正,有什么好担心的,来人,去将那个小东西叫过来!交由金纯真人处置,这等厄灵邪煞,确实留不得!”

    一女侍闻言,快速跑了出去,只留姚氏与金纯真人面面相觑,脸色好不精彩。

    上官清早就收拾妥当,在屋里等着了,这么大的气派,母君与观星台同时出动,明显就是奔着芮姬来了。

    上官清揉了揉太阳穴,芮姬平日行事泼辣嚣张,丝毫不将礼仪尊卑放在心上,而今又是南鸢立储之时,上官泽明夜夜留宿承德宫,很明显是想要与芮姬生一个健全的皇儿。且不说他有没有要执意立芮姬的孩子为南鸢太子,就说芮姬的身份地位仗着上官泽明的恩宠,嚣张跋扈,眼高于顶,早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估计想铲除她的人不在少数!

    如今天时地利,这观星台说的话,就是代表天意,由不得众人喊冤。

    屋外日头缓缓升起,虽然依旧夹杂着一丝清透的微凉,但至少让人看起来暖和。

    上官清进了内殿,恭敬的对着众人行了礼,便默不作声,等着其他三人问话。

    姚氏与金纯真人瞧着上官清,还未说话,倒是芮姬先行出口责骂道

    “好你个扫把星!一天不让人省心就算了,如今又招来这样的祸害,连累了整个承德宫,以前我只当你生来愚笨,如今才知道居然是天降灾星,祸害我南鸢来了。我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芮姬说的义正言辞,早就将自己择出去,将厄灵之星的名头安在了上官清头上。

    姚氏与金纯真人只管看热闹,上官清乖乖的受着,也不出口回嘴。如今之事,她与芮姬的两人之中必有一人遭罪,而这由不得观星台,由不得姚氏,只看上官泽明!

    气氛逐渐僵硬起来,不管芮姬如何打骂,上官清全然不做理会。

    倒是金纯真人实在看不下去,拦住了芮姬,道:“此事尚未定夺,厄灵晨辉尚未分辨,还请娘娘慎言!”

    芮姬转过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金纯真人,大声道:“怎么!真人是怀疑我?你可知我是跟着国主一路走过来的,他当初还不是南鸢君主的时候,你们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金纯真人也根本不惧,看着芮姬的眼神有些厌恶,但是还是开口回道:“此事全凭国主做主,他乃金龙之星,自然可以分辨出谁福

    谁祸,微臣此次前来只是来请承德宫二位主子前往观星台吸纳二星之气。至于结果吗,当然是国主决断!”

    金纯真人说完,也不废话,招了屋外等候的兵卒进来,拉着芮姬与上官清往观星台走去。

    昏暗的阁楼内,用各种转星符文画了两个鲜红的法阵,周围除了一些漂浮在空中闪烁的莹莹光辉的珠子,再无其他。

    上官清二人分居在两个法阵之中,上官清抬头仰望,果然,阁楼顶层圆形的洞孔之内,果然有两颗紫红色的星星紧紧相靠。

    芮姬已然瘫倒在地哭了起来,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上官泽明居然没有过来,而且默认了姚氏与金纯真人的行动,她竟然觉得有些害怕不安。

    上官清被呜咽之声吵的心烦,看了一眼芮姬,语气冰冷道:“闭嘴!吵死了!”

    芮姬被上官清的语气吓了一跳,这些年来,她可从未见过上官清这种眼神,冰冷,厌恶,说出来的话也不想往日那般俯首称臣,芮姬觉得一股无名怒火自心中冉冉升起,立刻停止了哭泣,手指着上官清,出口骂道

    “好你个小畜生啊,反了天了是吧!真当这里是观星台我就治不了你了?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等着,看我回去之后,怎么收拾你个小贱人!”

    上官清闻言,不屑的看了芮姬一眼,厌恶道

    :“回去收拾我?你先能回去再说吧。”

    芮姬此刻最听不得这种话,如今看上官清已然全然不受自己控制,目光越发凶狠起来

    “我当然能回去!郎君自然会救我!我陪了他这么多年,他那么爱我!你…你不过是他那么多女儿中的一个!不过是个用来稳固江山的工具,我们日后还会有皇子,他就是未来南鸢的储君!”

    上官清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她还不清楚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这命理连星之说,她自懂事以来就觉得荒唐,如今她坐在法阵之内,也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安稳,自古一来,观星定命的传统一直留存下来,传颂之今,想必其中并没有什么玄机只说,倘若真凭上官泽明自己定论,她倒觉得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比芮姬要高的多!

    心中如此思索,上官清也就淡然了许多,看着芮姬似乎是被刚才的话激到了,此刻看着有些疯癫,双手颤抖,头发也有些松松垮垮,完全没有往日的风采夺人,想必她心里也知这命理连星的荒诞,这会儿不确定了。

    芮姬身份低贱,能在后宫活到现在,要说没有什么过人的手段,恐怕也没有人相信,不过上官泽明倒是真的宠她,不管什么,最好的,都命人往承德宫里送,平日里也是见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如此,芮姬一族竟然像是雨后春笋,开始在朝中快速成长起来,不过几年便足以和姚氏,凌氏相提并论!往后几年里,甚至有些晚超越之意!

    这也是芮姬可以在后宫嚣张跋扈,肆无忌惮,家族的靠山也有很大的一部分缘由,只是物极必反,究竟是祸是福,无处言说。

第七十一章:三尺白绫,荒唐一生

    上官清心里思索着,倒是更加淡定起来,甚至开始悠哉悠哉的出声嘲讽芮姬

    “怎么,你还想说父皇与你伉俪情深呢!你又何必假装糊涂,这厄灵晨辉之星,八百年都不见一颗,为什么偏偏芮氏刚刚接管了南鸢水运,便横空出世,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

    芮姬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说中了心中之事,眼神有些飘荡。

    水运乃是南鸢国运的要害,可以说,只要掌握了南鸢水运,便是将半个南鸢的财政紧握手中,一般情况下,作为君王是绝对不会将此交托付给势力太过强盛的朝臣,也不知道芮氏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在姚氏与凌氏的眼皮子底下将这块香饽饽争了过去。

    不过显而易见,正是这块香饽饽,为承德宫招来了杀生之祸。

    芮姬眼里逐渐凝聚了一层恨意,眼神对着虚空之处,咬着牙道:“一定是那些贱女人!是她们!一定是因为她们嫉妒我,嫉妒我芮氏日渐强健,一定是她们使计要害我!我不会放过她们的!啊!”

    上官清闻言,翻了一个白眼过去,漫不经心道:“你还不明白吗?我的好母亲?你真当父皇这个皇位是轻而易举得来的?但凡是君王登基,哪个手里干干净净,没有沾染过鲜血,他浸淫国政多年,杀伐果断,可以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年他愿意扶持你,只怕是因为朝中凌氏姚氏有些同气连枝的意味,为了巩固朝堂,这才任由你胡作非为,逐渐抬了芮氏起来。可惜了,你们并不知足,竟然妄图染指国之基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要是他也不愿有如此心思之人活着。”

    上官清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击打在芮姬的心口处,让她久久不能喘息,其实自姚氏与金纯真人来承德宫之时,她便心中有了猜测,只是迟迟不愿相信。如今这份坚定的信念,竟然不堪一击,被上官清几句话便击散,溃不成军。

    芮姬只觉得浑身瘫软,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其声悲壮缠绵,就像是即将干涸的河流,颇有些残败的意味。

    这次上官清倒没有阻止她了,随着她随意折腾。

    不知道过了多久,阁楼外边儿似乎有了响动,有人推门而入。上官清与芮姬双双抬头,只见一道挺拔坚韧的明黄色身影,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金纯真人。

    芮姬见到上官泽明,刚止住的眼泪便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一路爬出法阵,往上官泽明身边儿爬去。那双被保养的极好的玉手刚刚要碰到上官泽明衣摆的时候,便被他堪堪躲了过去。

    芮姬见状心中一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往日的枕边人,昨日他还与自己缠绵绣榻,难舍难分,不过一日,居然变得如此冰冷陌生!

    金纯真人走了过来,一把将芮姬拉入法阵之中,而后越来越多的人走了进来,姚氏和凌氏得意的看着芮姬,宛如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金纯真人看了看天象,随即转身对着众人高声道:“时辰到!将甘阳露抬进来!”

    语罢,门口出现了两个健壮的兵卒,肩上吃力的扛着一根手腕粗细的铁棒,铁棒上挂着一口浑圆炉鼎,鼎内隐隐有液体流动,散发着耀眼金光!

    而后,金纯真人靠近上官泽明

    ,示意其伸出右手,而后凭空化出了一把小刀刃,对着上官泽明的手掌轻轻一划,一缕像是丝线那般细小的血线从上官泽明的手里流了出来,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般,直直往鼎炉内流去!

    阁楼内的众人皆屏息以待,突然鼎炉内光芒大作,然后两缕液体光柱从鼎炉内分散出来,而后盘旋与上官清二人所在的法阵处,光柱来来回回就像是在则主一般,上官清从头到尾都闭眼端正的坐着,丝毫不见慌张之色,芮姬的目光一直跟着空中紫红两道光束来回瞟动。

    不过一刻钟,两道光柱似乎是寻准了时机,快速分散开来,一道包裹着上官清,一道包裹着芮姬。

    霎那间,阁楼之内,鸦雀无声,金纯真人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

    “天仁地杰,赐我神明!星移斗转,知我国运!灾星陨落,福星闪烁!耀我南鸢,千秋万载!”

    而后众人跟着金纯真人高声应和起来,上官清闻言,不紧不慢的睁开眼睛,直直对上了紫色的光柱,这才松开紧紧握着的双手。转过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芮姬,只见她此刻仿佛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也不哭也不闹,就像是丢了魂一般,十分狼狈。

    从始至终,上官泽明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投过来,自古帝王多薄情,这句话从来就不虚假。

    芮姬被几个士兵带到了牢狱,上官泽明望着那道瘦弱的背影,竟然觉得有些可怜。

    上官泽明上前将上官清轻轻扶起来,然后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道

    “明日,你去送一下你母亲吧,就当是为她敬孝了。”

    上官清很听话的应了下来,如今她无端得了一个晨辉星的名头,不管如何,肯定能够平安的度过这一世了。上官清看着上官泽明,突然觉得,也许他什么都知道,这南鸢宫城内外,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他身为一国主君,承担着整个南鸢的盛衰,应当也很累吧。

    好像他对自己真的算是很不错了,要说后宫之中所有的儿女里,她得到的恩宠远比别人多的多,六岁的时候,上官清因为做不出一首令芮姬满意的诗,挨了几十下皮鞭子,全身火辣辣的疼。于是她偷偷跑到一处偏僻的花丛里将自己紧紧包裹住,仿佛只要这样,任何东西都不能伤害自己一般。

    而后,花丛被人轻轻的剥开,上官清被吓了一跳,赶忙抬头,对上了一双和煦的目光。上官泽明轻轻帮她擦掉泪水,将她抱到了平日里批阅奏折的宫殿之中,十分轻柔的帮她处理伤口,还陪她玩儿了整整一下午,她敢保证,后宫这么多人只有她骑过上官泽明的脖子,让他做过马儿。

    对于上官泽明,上官清以前并没有多少感情可言,只当他是个高高在上的君主罢了,可如今深刻想想,好像他确实是把自己当做女儿的。

    上官清想了好一会儿,整个观星台阁楼早已没有人影,她这才起身出了殿门,如今她算是承德宫的老大,想来也是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吧。

    刚下观星台,走了一会儿。上官清便停下了脚步,有些惊讶的看着前面儿道

    “大哥哥,你…怎么会来?”

    上官晨看着上官清,目光温柔的笑了笑

    道:“自然是来接你回家的。”

    上官清闻言,再也忍不住眼泪,直直的冲进上官晨的怀里,不管不顾的号啕大哭起来。

    上官晨轻轻拍了拍怀里人的后背,安慰道:“一切都结束了,父皇做了该做的,芮氏已倒,你成了关系南鸢存亡之人,今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上官清止了哭声,道:“你知道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你这样子和父皇有五分像。”

    上官清撇了撇嘴,忍不住嘀咕起来:“切,你就骗人吧,这么多年没出过息明殿,你怎么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

    上官晨自然是全部听到了,摸了摸上官清的头笑了笑:“父皇他其实每年年关都会来看我的,有时候会带来一踏书,有时候会讲讲南鸢政事,一待就是一夜。”

    上官清听了,更加觉得对上官泽明心生愧疚,原来,他一直都将自己和哥哥放在心上的。

    ………………………………………………

    人间四月,本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只是不知怎的,南鸢突然迎来了一场鹅毛大雪,飞飞扬扬一片,甚是壮观。

    上官清起的很早,特地命人找了一件儿庄重的衣裙穿了,而后拿了一把绘了美人图的油纸伞,领着承德宫的几个太监,去了宫牢。

    牢门的铁锁开启声,惊醒了还在熟睡着的女人,上官清慢步上前,看着她的模样,因为换上了囚服,去了珠钗,这样瞧着,那张脸也不过如此,果然人靠衣装啊。

    芮姬已然几日没有进食过了,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堪,没有一丁点儿精神,此刻抬头,看着面前容光焕发,穿金戴银的佳人,气不打一出来。直接快速的扑了过来,想要抓花上官清的脸,只是人还未到跟前就被挡了回去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死?”

    芮姬被甩了出去,彻底没了力气,然后整个人突然发了疯一样的狂笑起来,然后指着上官清道:“你这个样子,可真像刚入宫时候的我,不愧是我的女儿。”

    上官清有些恶心

    “我与你没有分毫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怎么?上官清!我可是你的母亲啊,当初是我生的你,你就这么对我?”

    上官清轻蔑的看了一眼芮姬道:“母亲?你可真是我的好母亲啊,若非我命大,怕是不知道已经死在你手里多少回了,你哪里有做母亲的样子?”

    芮姬眼眶猩红,有些恶狠狠道:“上官清,你给我记住了,我永远都是你母亲,你的体内永远流着我的血,这辈子你就只能用你最厌恶之人的血活下去,你也别太猖狂,他能这么对我,总有一天也会这么对你!到时候你怕是死的比我更难看!”

    上官清听着,点了点头,也不回话,只招呼着身旁的太监将盘子里的白凌绑起来,对着芮姬道:“我的好母亲,一路走好。下辈子莫要做这种母亲,祸害其他孩子了。”

    屋外大雪初停,上官清一行人出了宫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芮姬看着悬挂在房梁上的三尺白绫,忽而冷哼一下,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

第七十二章:晨辉起

    芮姬生死,芮氏一族也逐渐受到了针对,慢慢凋亡起来。整个承德宫正如上官清所料,确实没有人再敢嚣张一二。

    上官清算是平平稳稳的过了一年安心时光,白日种种花草,看看典籍杂诗,逢年过节找找上官晨,看似早就败落的承德宫实则欢腾一片,上官泽明也会时不时的过来坐坐,本来她想让上官晨回来住,只是被再三拒绝,后来想想,倒也没有再提过了。

    上玄四十六年,年关将至,整个南鸢都在匆匆忙忙为过年做准备。上官清和承德宫众人也不例外,将整个宫殿全部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贴了福纸,摆了瓜果点心,蓄了香。

    除夕之夜,皇宫里摆了家宴,上官清是南鸢正经的六公主,自然是要去的。

    只是今年的家宴似乎和往日完全不同。上官清自打进来的那一刻,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上官泽明身旁的那道身影。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上官晨出席过什么家宴,就连祭祖也没见到过他的身影。

    可此时与上官泽明相谈甚欢的,明明就是那道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

    上官清蹙眉,心里不大舒服,看惯了上官晨一身白衣潇洒自得得样子,再看他玉冠华服,总觉得不那么顺眼。

    当然,感到惊讶的不只是上官清一人,凌氏与姚氏二人的脸色也是相当的精彩,上官其君有些沉不住气,脸色青红一片,不过上官舒倒是淡定许多,自顾自的喝着酒,与其他皇子黄孙把酒言欢。

    如此,今年的家宴大家都不是很顺畅,上官清陪着上官晨出来的时候,有些不开心道:“哥哥,你不是向来不喜这些,如今为何这样?”

    上官晨双手在轮椅上轻轻敲打两下

    “我们都是皇家子女,有些事情,容不得拒绝,尤其是有关国家的大事,身为人子,理应如此。”

    上官清半天没有出声,只是望着前方道路上通明的灯火,长长叹了一口气。

    上官晨说的不错,自从芮氏凋亡,朝堂内姚氏与凌氏一党逐渐躁动起来,如今朝堂之上,大半皆是其爪牙。凡是帝王,都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上官泽明急需一个能够与他们势均力敌的势力,来做一做平衡。

    如今,上官清身上挂着晨辉星运,而上官晨又是上官泽明的第一个孩子,胸襟胆略,才学见识都不在上官舒之下,从各方面来讲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世人皆说身在帝王家,便是天生尊贵,多少人一辈子都想进来看看,只是他们却不知帝王家的痛苦,牵一发而动全身,随时都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这种事情,不能怪上官泽明,因为他也不过是为了南鸢着想,一旦国势动荡,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百姓跟着遭殃罢了。该怪谁呢,要怪就怪命运的捉弄吧,让他们身在了这样的万丈深渊里,双手不得不染指最肮脏的东西。

    “明日,我便搬回承德宫和你一起住。”

    上官清点了点头,与上官晨分道扬镳后便回了承德宫打点,好

    像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一切都没有那么糟了,就算日后浮浮沉沉,至少还可以相互依靠着取暖。

    年关后,南鸢朝堂里多了一位机明诡辩,才贯华府的妙人,虽然身患残疾,不便行动,但是见识谋略远超他人。不过一月,朝堂便开始分割为二,形成两方势力,相互对抗。

    上玄四十七年,上官泽明在位期间,终于迎来了第一场暴乱。位处南鸢东部边境祺查尔部落突然快速聚集,向南鸢发起猛烈的攻击,而南鸢镇守东部的麒麟军刚好被调往南境,所以祺查尔大军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东部边境掌控在了手里。一时间,朝堂动荡,人心惶惶,大家各怀心思,无法团结对敌。

    正当此时,不论是后宫还是民间,都流传起了一则秘闻,秘闻称两年前观星台之事出了差错,晨辉星身死,厄灵存活世间,为南鸢招来了灭顶之灾!

    南鸢议事厅内,上官泽明将八百里加急送到的奏折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

    “东境全部失守!城池防设漏洞百出,大军南移,本来是及其隐蔽的军命,为何会被探查的一清二楚!”

    底下众人闻言,皆心惊胆战起来,大气不敢出一个,上官舒左右看看,这才上前一步道:“回禀父皇,此事儿臣已经派人前去东境一带探查了,应当是…出了内鬼!”

    上官舒说着,目光不时瞟着上官晨,所指之意,已然明了。其实这件事大家已然心知肚明,若非有重要官员将东境布防图送给祺查尔部落,又将南鸢东部大军南移的情报送出去,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行事。

    上光泽明目光一寒,扫了一圈底下的众人,手掌用力的拍了拍桌面道:“好啊,很好,没想到我南鸢也有出叛臣逆子的一天!你们两个给我查,使劲儿查!一定要将他给我揪出来!敢叛国就要敢承受叛国的代价!”

    底下众人附和,上官舒领了命,刚准备说什么,便被上官晨出声打断:“回父皇,儿臣觉得此事应当稍缓,如今大局已定,祺查尔部落已然割据我南鸢东境,他们常年生活在各国的边境地区,将士资源少之又少,生活更是凄苦,所以行事野蛮凶狠,如今入了东境,烧杀掠夺,我南鸢百姓必然遭殃,儿臣觉得当今之际,应当尽快派大军前往东境,及时止损!”

    上官泽明闻言,陷入了沉思,此话确实也有道理。不过还未等上官泽明说什么,上官舒便出声反驳

    “儿臣觉得不妥,东境已然如此,百姓受苦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如今朝堂动乱,我们还不知晓内鬼究竟是谁,万一派大军去了东境,那其他三境应当如何,若是有其他部落趁机来犯,恐怕最后边境尽失,由着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将我南鸢四分五裂!”

    上官泽明又点了点头,觉得上官舒此话也在理,如此左右为难实在是不知道该听谁的。

    忽然之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没人可以拿出主意来。

    正当所有人不知如何是从时,一道清润淡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父皇,儿臣有一计,既可保证

    其他三境完好无损,也能止损东境,甚至有望收复国土。”

    “快讲!”

    上官晨闻言继续道:“如今东境乱,三境兵马强健,所以除了东境,其他三境皆是我国兵力占优,宛若铜墙铁壁,就算有人将情报送出去,敌攻我守,依旧可以不惧。所以我们大可抽丝,从三境中各调一些军马,汇聚成一队强军,可守东境!”

    上官晨刚说完,上官舒就不屑的出声反驳道:“大哥,你说的容易,三境各抽一毫,那才多少兵马,就算汇集东境,那也是以卵击石,白白搭进去罢了。”

    上官晨右手轻轻敲着椅子扶手,笑了笑道:“按照常理说,确实如此,只不过…二弟是不是忘了沛陵驻扎的十万元安兵!这元安兵乃是先帝亲自训练出来的,自打先帝亡后,主帅便带着众将士守卫在先帝陵墓,为其守陵,当年元安军的威名想必二弟是知道的,如今之事关乎于南鸢存亡,想必他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此话一出,上官泽明眼里涌动出一丝欣赏的光芒,显然是觉得,此计甚妙,当然,这一切并没有逃出上官舒的眼睛,他只觉得妒火烧心,不由得出声反驳

    “元安军早已不问世事多年,先不说还能剩余多少,就算有十万,那也是些老弱病残,怎么能够再打仗。”

    “二弟!你说此话可是在质疑我南鸢军人的操守!我南鸢的军人向来严格律己,敢为天下苍生,出生入死。虽然他们已然多年不曾上过战场,但这一点从未变过!这些年他们不只是在镇守先帝陵墓,更是镇守当年铁血一般的意志,我敢保证,他们依旧如当年一样勇猛强健,时刻等待着国家的号召!”

    上官舒不再回话,南鸢自建国以来,从来没有被其他国家覆灭过,因为南鸢的军人是这天下最坚不可摧的!这是信仰更是荣耀!

    上官泽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晨儿,你这计谋自然是上等的,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元安军尚可,为何还要再从其他边境调军。”

    上官晨恭敬的回道:“回父皇,正因二弟所说,元安军已然不上战场多年,只怕行军布阵会有所生疏,调兵,一来可以协助元安军熟悉东境,二来也可使其他三境也感受一下元安军的气势,对他们也有帮助。”

    上官泽明听完快速的点了点头道:“此计甚妙!准了!就由晨儿你辛苦一下,去跑这一趟吧。”

    上官舒闻言,心有不甘,立刻出声道:“父皇!如今内鬼还未找到,儿臣认为,朝中众臣不宜参与调兵之事!”

    上官泽明顿了顿,看了上官舒一眼,又看了会儿上官晨,有一点迟疑起来。

    “父皇!儿臣愿意走这一遭!”

    忽而大殿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然后自门口走进来了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

    上官清上前,声音更加洪亮道:“父皇,儿臣乃是晨辉命理之人,自小也学了些兵法策略,虽不能说可以指挥三军,但是做一个监军还是可以的,儿臣愿意走这一遭!”

第七十三章:出征

    灯火通明的承德宫内,上官清与上官晨对立而坐。上官晨为对面的小人儿倒了一杯酒道:“你今日鲁莽了。”

    上官清笑了笑:“哥哥,此去山高水长,你行动不便,而且朝堂之上不也需要你持衡?我倒觉得我是最合适的人,想必上官舒与父皇也是这么觉得的。”

    上官晨双手握紧了些,颇有些无能为力

    “就算这样,也可以不是你。”

    “东境大乱,城中后宫乃至朝堂便有谣言流传,想必哥哥比我更清楚,此意何为,这内鬼是谁…想必哥哥也有所定论了。先不管他们什么心思,但是矛头直指我俩,若是真派了别人去,敢问哥哥是真的能放心?”

    上官晨闻言,无话可说,他就算要去,以上官泽明的性子,自然是不太放心的,若是上官舒再添油加醋的说上两句,上官清独自一人待在承德宫确实危险,而且朝堂之上必然乱成一团,若是他不在,就算相安无事的回来,只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上官清无言,只是定定的看着上官晨,她心里明白,他自然会有决断。

    两刻钟后,上官晨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鼻梁,有些心疼的看着上官清道:“此去一路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凡事以自身性命为重,东境天寒,多带几件厚衣服,承德宫的人也带上一些吧,照看你的日常起居,还有每三天写一封家书回来,我要时刻知道你平安与否。还有…”

    上官晨还要说什么,突然被上官清笑着打断:“行啦,我都知道了,怎么突然婆婆妈妈的,还带人同行,我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在军队里,难免被人笑话,你不是平日里最讨厌这些,怎么到了自家妹妹身上就松懈了?你放心,我保准儿平平安安的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掉!”

    上官清说的轻快,多多少少也打消了一些上官晨的忧虑。二人又谈了两个时辰,上官清才洗漱休息。

    第二日承德宫内寅时便有了响动,上官清揉了揉眼睛,打开窗户瞧了瞧,原是自家哥哥早早起来正在院子里指挥装东西呢,好几匹健壮肥硕的骏马上,挂了满满的包裹,上官清看着那道忙碌的身影,觉得心里暖暖的,前路再艰险,倒也值得。

    确实值得,可能上官清也没有发现,在遇到上官晨后,她深压在眉宇之间的浓重怨气,以及闪动在明眸中的算计之意都全然消失不见。

    卯时,上官清在承德宫梳洗得当,身着一身黑色劲装,头发高束,一丝不苟,本来精致灵动的五官,多了一丝肃杀之意,瞧着倒真有点儿女将军的样子!

    南鸢主城门前,百姓分居两侧,上官泽明亲自为上官清斟了一碗酒,上官清恭恭敬敬的端了过来,一口气全部喝光,而后“砰”的一声,瓷碗落地,百姓高呼送行。上官清对着上官泽明等人行了长辈礼,而后利落转身,轻踩马镫,宛若一只矫健的飞燕,跃然马上。带着众人出了城门。

    上官泽明看着那道马背上的纤瘦身影,心里一阵感慨,对着上官晨道

    “没记错

    的话,清儿今年才十一岁吧,能有如此心胸胆魄,不愧是我上官泽明的女儿!”

    此话赞叹之意满满,可是却听的上天晨心里咯噔一下。身为父母,看到子女如此,自然是欣慰有加,可惜他不仅仅是上官清的父母,亦是天下人的父母,南鸢高高在上,至尊无比的帝王,他的心思就像是万丈深渊,让人哪能揣测的清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定然不会放任有人做到一家独大!

    上官清带着众人出了城门后,便先朝着沛陵方向过去,按照上官泽明的安排,三境兵马先在靠近东境的安水岭汇合,上官清带着上官泽明的圣旨兵符调动元安军。再双双于东境集合。

    这一路虽然风餐露宿,但是好歹也算平安,上官清一行人于半月后到达沛陵一带。

    令上官清心魄震荡的是,她们一行人刚到,便看到乌压压一片,身着铠甲,目光尖锐锋利的军队等候在此,个个都手握铁枪,身体强健,站如劲松!其中年轻将士不少,应该是后来自行补上来的。要知道,自从元安军来沛陵,国家便不在为他们提供军饷粮草,但是他们依旧能如此,果真是令人敬佩!上官清立刻下马,看着众人脸上的密汗,显然已是等候多日了。

    站在最前面的老将军看着马上的小丫头,也并没有露出丝毫的鄙夷,反而快步上前对着上官清道:“臣元安军首领梁辉参见监军!”

    上官清立刻上前将梁老梁军扶了起来,然后对着众人行了礼,这才道:“梁老将军安康,如今到了我南鸢生死存亡之际,感谢诸位依旧愿意为咱南鸢出生入死!我既然肩负着监军之责,自然也同我南鸢军人同生共死!听旨吧!”

    上官清站姿挺拔坚韧,面对十万大军也丝毫不见胆怯之意,话语不卑不亢,让梁将军不由多看了两眼!

    众军拜,上官清自怀里掏出一块明黄色的卷轴,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其天昭昭,天下苍生念哉,功德似海,南鸢山河告之,特命元安军首领梁辉为总帅,命南鸢六公主上官清为监军,共赴东境,除暴乱,安百姓,复我南鸢疆土!”

    “臣领旨!”

    如此,上官清与元安军顺利汇合,而后一路往东,与其他三境兵马在东境边缘安水岭处集合完毕。

    相对于元安军,这三缕从各境调配过来的军队不论在气势还是行事上都要落后许多。

    上官清倒也不急,向梁老将军提议,将三缕军队编进了元安军,不出数日,已然和刚开始大不相同。

    经过梁老将军与上官清的共同商议,决定先安扎在安水岭一带,祺查尔部落似乎是已经提前知晓了此事,派了重兵巡逻布防。

    上官清与梁老将军看着桌上的布阵图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我南鸢四境,建造的城池皆是易守难攻,这么多年从未被攻破过,如今被他人占了,我们怕是不好进攻啊!”

    梁老将军对着地图看了半饷,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对着上官清说着,上官清闻言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所以我们得想一个万全之策,虽然我们有十来万精兵,但是祺查尔大军也差不多,再加上地形优势,自然是我们吃亏的。而且还要保证东境的百姓不受战火伤害。确实难!”

    二人又相继沉默了一会儿,上官清看了看梁辉,这才说道:“我这里有一计,不知道梁老将军是否愿意听听?”

    梁辉闻言立刻道:“监军只管说!”

    上官清用手指了指东境的城池道:“老梁军请看,我们东境的城池之间皆有交通纽带,而祺查尔大军虽然有布防图,但是毕竟不是我南鸢人,对南鸢地形还是生疏,我南鸢行军打仗,自古就有规矩,但凡战事落败,必然毁其粮草,所以,各个城池内军资甚少,他们必然会从其他城池运输,只要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在前方诱敌,一路从后方攻其不备,断了这些纽带,便能逐个击破,将我南鸢城池一个一个收复回来!”

    梁辉点了点头,眼神发亮,很是赞赏上官清的主意,眼里满是敬佩之意,眼前的不过是个小丫头,居然能有如此厉害的计谋,若是再大些,只怕定然是我南鸢栋梁之材,可惜了,真可惜是个女儿家啊。

    上官清自然看透了梁辉的意思,随即出口解释道:“梁老将军别多想,我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监军,这计谋并不是我想,顶多只能算是个传话儿的,其他还要仰仗梁老将军的!”

    “敢问监军,是谁人所想?”

    “南鸢大皇子。”

    梁辉顿了顿,这个南鸢大皇子,他是知道的,据说身来残疾,自小便被丢入了冷宫,不曾想依旧能够想到如此谋略,不简单啊,这南鸢怕是要变天了。

    梁辉心中一番思索,如今有了法子,他也赶快谋划起来

    “此法甚好,不过元安军已然几十年没有来过南鸢边境,对于纽带怕是不大熟练。”

    “这个,梁将军不必担心,抽配过来的三路边境军里有以前东境的将士,想必他们自然懂得。”

    梁辉闻言,更加佩服起上官晨来,看着地图继续道:“如此尚可,老夫可以带着大部分元安军于前方与祺查尔大军对峙,至于另一路……”

    梁辉有些为难,元安军虽然强猛,这些年也一直训练,保持其当年的雄姿,但是可以指挥调动的将领确是少之又少。其他三路边境军好像也没有派将领过来……

    “梁老将军只管放心,这切断纽带之事,可交于本监军。我都说了,定要与我南鸢共存亡,况且本公主学识虽然不及大皇子或者二皇子,但多多少少也是被熏陶了些的,您大可放心!”

    梁辉最终还是妥协了,二人商议后,便趁着夜色,兵分两路,个自行动。

    而南鸢主城顺天宫内一座书房内,灯光昏暗,一名穿着夜行衣的矫健男子正对着主位上的人禀报着什么,约一刻钟后,主位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

    “好,我知道了,记住她…一定不能活着回到南鸢城!”

第七十四章: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起,祺查尔主将祺查尔-波烈还在熟睡中,便听到一阵铁骑震荡之声。屋外慌忙一片,有将士在屋外禀报

    “报!!将军!有人!有人来攻城了!”

    波烈立刻推门而出,和众人上了城墙,只见城门外乌央央的一片铁马金戈,气势震天,凶猛如雄狮!

    波烈看着突然出现的千军万马,气不打一出来,抓起旁边儿一名将士的衣领愤怒的喊到

    “这些人,什么时候来了!为什么现在才禀报!”

    小将吓的全身颤抖,支支吾吾道:“回…回将军,这…这…我们也不知道啊…昨夜将士巡逻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谁能想突然就出现了…”

    波烈越听越气,一把将小将丢在了地上对着众人喊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连敌人的动向都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随即开始对着其他将领道:“你们快去将分散在各处的强兵调过来!好好防守!”

    元安军与祺查尔大军在东境城池来回拉扯了好几日,每每看似要溃败而逃,一等祺查尔大军松懈,又齐齐来攻。波烈感觉心里痒痒,就像是灭不干净火星子一样,要时刻担惊受怕。

    而另一边儿,上官清带着一万精兵,分为十路小队,分别从城池的各个小道埋伏,凡事有来往押送粮草的祺查尔军队,皆遇伏击。

    如此不出半月,前边儿就有消息传来,波烈率领部分祺查尔军队弃城而逃,不知所踪,梁老将军已然入了城,霎那间高呼声起,上官清亦是如此,她不负所托,属于南鸢的疆土终于又完整了!

    于是当夜,上官清命人传了消息,让各个小队前往城池会晤庆功。而自己带着一小队率先脱离枢纽,往东境城池内奔去。

    此行一千来人在经过险驿道时,停了下来。险驿道乃是通往城池必经之地,地形狭隘崎岖,极容易迷失方向,所以按照往常,险驿道一旁的高地处总会有人看守,挂上几盏夜灯,供路过的人分辨方向。

    上官清目光微冷,心里时刻保持着警惕,仔细的观察着四周,好半会儿都没有动静。

    一旁的士卒上前说道:“监军!想必是今日风大,夜灯被吹熄了吧。我看这应当无事。”

    上官清不语,示意众人下马,伏地躲藏道:“不论雪雹狂风,你可见过有类似的情况?提防之心不可无,乃军之大忌!”

    士卒被说的脸红,不过也只是停顿了一会儿便出声道:“监军说的是,请问监军,现在我们怎么办?”

    上官清想了一会儿道:“如今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也有可能是祺查尔的残败兵将,这样,你带几个人从山上绕过去,去东境城池调兵过来,我带着其他人从另一头绕路,这样不管如何,总有一路人可以到达东境请求救援!”

    那人听命,事不宜迟,大家便开始分头行动,上官清带着众人绕路前行,只是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早就在此处布了天罗地网,半个时辰后,众人被困在山北边儿的树林内,难以脱身!

    耳边利箭来回穿梭,不时有皮肉被割裂的声音,整个树林内已然弥漫起一阵浓厚的血腥气息。如今敌人在暗,上官清等人在明,就像是案板上的白肉,任人宰割!

    情势越来越危急,不时有人倒下去。上官清看了一圈儿,立刻命令道:“将死去的将士举起来作掩护!”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迟疑,甚至不甘愿,如此作为,当真是对死去的将士的不尊重,总有点儿贪生怕死的意味。

    上官清见无人动作,又出声呵斥道:“还不照做,逝者已逝,军魂长存,我们自然会将他们牢记在心,血肉之躯罢了,你们难道还要白白牺牲,徒增一具死尸吗?”

    此话一出,倒是管用了许多,大家用死去将士的尸体做了一道屏障,万古众人继续前行。一路上少有人中箭,上官清看着前面儿树木越来越少,心里一松,想来应该是快出来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就在此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排身着夜行衣的人,个个身姿矫健挺拔,带着面纱,目光冰冷尖锐,上官清看着这些人,只觉得就站在死亡的边缘。

    忽而,他们手掌一番,手里便出现了一把把光辉形成的武器,有刀有剑。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开来。上官清等人只觉得全身寒颤,就连训练有素的元安军也神色慌张起来!

    风萧萧兮,卷起锋利的叶片,来回转动飘荡,上官清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些人便以来到身边儿,然后手起刀落,这不是一场战役,而是屠杀!

    上官清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再怎么从容淡定,她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识过这般血腥场面。

    不过一刻钟,一千元安军已有一半倒了下来,耳边不断有惨绝人寰的叫声传来,上官清只觉得腿软,隐隐有些支撑不住,要倒下去,忽而银光一闪,一把长剑自空中向上官清劈来。

    刹那之间,空间定格,一切都静止起来,上官清甚至能看到漂浮在空中的血珠子,那把离自己只有一毫的剑刃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

    然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离自己越来越近,上官清平视过去,只见一身高八尺有余的男子往这边慢慢悠悠的走来,偶尔脚步有些不稳,左右摇晃着。离近了一些,上官清终于看清了,那人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锦衣长袍,周身泛着淡淡的光辉,袍子领口处用金银锦线绣了几朵开的灿烂的穿杨凤凰花。衣摆袖口处绣了鎏金飞鸿雪云浮纹。

    再往上边儿看,上官清瞳孔放大,有些痴呆,只见这人生的极其俊俏,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带笑,眉如西山墨染,轮廓分明,五官精美绝伦,目有霞光微闪,面若桃花嫩粉。一笑便是世间最诱人的香料。此刻他从人群中缓步而来,每一步都无比从容淡定,身姿挺拔矫健,倘若不染红尘世俗的仙人,丰姿卓越,遥遥不可攀。

    那人越近,一股清冽的酒香越浓郁。最后直逼的热血喘不过气来。

    银烨抬眼努力的辨认着路途,几次差点被四周的剑擦到,而后终于走到了那个小女孩儿的

    身边。

    上官清看着他抬手轻轻拨开立在自己面前的利刃,而后轻轻抱住自己的腰,一跃上了一旁粗壮的大树。落地有些不稳,上官清立刻紧紧抱住了银烨。

    银烨笑了笑道:“这会儿怕了??刚才看你挺果断的。”

    上官清立足,学着银烨的样子,坐在了树梢上,刚才……想必他应该到了许久了吧……

    上官清低头不敢看银烨的脸,快速双手抱拳对着他鞠了一躬道:“谢过阁下救命之恩。”

    银烨见她答非所问,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又继续道:“你可知道这些事什么人?”

    “不知,不过看着他们的身姿武器,应当是仙门中人吧。”

    “呦呵?这也知道,小姑娘不简单啊,那你知不知他们在做什么呀!”

    银烨说的有些轻快,甚至有些故意学小孩子的语气……上官清嘴角抽了抽,瞥了一眼银烨,看着他脸色发红,浑身酒气,心想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不过虽然如此,她还是很乖的摇了摇头道:“不知。”

    银烨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被风吹散在前边儿的一缕发丝轻轻拨了过去,目光忽而一冷道:“这些人啊,已入仙门,修了灵涡,成了神族之人,在我们神族呢,有一条铁律,那是千万不能犯的,小丫头你……”

    “不知。”

    银烨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上官清抢了话头…

    银烨一时语塞,嘟着嘴看着上官清,竟然有些撒娇的意味,半饷看上官清实在不理,这才继续道:“神人两族泾渭分明,既入我神族便再也不能参与人间之事,不能滥杀无辜!所犯之人,必然诛之!”

    银烨说的云淡风轻,不过等话锋刚止,便随手打了一个响指,刹那之间,所有黑衣人瞬间化作粉墨,一点一点,消失在了风里。

    四周依旧很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那些人就凭空消失了,一句号叫都没有,上官清瞳孔放大,定定的看着如此神奇的一幕,颇有些心神动荡。

    待到一阵风吹过,将那些粉墨全部带走,银烨这才带着上官清跳下树,轻轻落在地面上。

    上官清还没有回过神来,银烨本来想跟她说话来着,看她这个样子,便先帮她擦了擦小脸儿上的血渍,这才道:“神奇吗?”

    上官清有些呆滞道:“神奇。”

    “那想不想要啊?”

    “想。”

    “嗯哼,再过几个月便是灵山的招新大会,我看你筋骨极佳,胆略见识也是一等一的好,要来哦,我在灵山等你。”

    银烨说完,打了一个哈欠,转身便化作一阵虚无缥缈的青烟,消失在原地。

    天地之间开始恢复生机,那些被静止的士兵重新恢复了呼吸,有一些甚至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上官清觉得有些恍惚,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一位极好看的公子,如此一眼,便是一生。

第七十五章:初见蓝泽筠

    凛冬时节的风带着寒气从东境飘进南鸢主城内,随之一起的还有班师回朝的上官清。

    南鸢子民高呼晨辉星,上官泽明带着宫廷众人在南鸢主城城门口亲自迎接。

    上官清利落下马,对着众人行了礼才道:“父皇,儿臣复旨,上天有,我南鸢国土已顺利收复!”

    上官泽明仰天长笑,立刻上前扶起上官清:“清儿此去一路辛苦了,不愧是我南鸢的公主,不愧是我上官泽明的孩儿,比多数力拔盖天的男子汉更厉害!快给父皇说说这一路可平顺?”

    上官清起来,意味深长的看着上官舒与姚氏等人道:“自然是被很多人照顾,一路平安顺遂!”

    也许是上官清的目光太过于坚定,姚氏有些心虚的咽了咽口水,立马笑着拉住上官清道:“哎呀!平安顺遂就好,你可不知道你父皇每日每夜的念叨你呢!快,这一路风餐露宿,看着消瘦了不少,怪心疼的,咱快别在这里站着了,回去说,你父皇还命人摆了家宴,为你接风洗尘呢!”

    别管她说的是真是假,这一副母慈做派便让人没有办法说什么,于是众人这才浩浩荡荡回了皇宫。

    当夜,皇宫一座大殿之内欢腾热闹,上官泽明喝了不少酒,早早醉了,被凌氏扶回去休息。众人也就懒得应付,纷纷散了。

    承德宫内,上官晨命厨房做了好些上官清爱吃的小点心,二人坐于桌前,聊了起来。

    “他们动手了?”

    上官清将一枚茉莉桂花糕塞进嘴里才回道:“应该是,我看到有人的腰里配了二皇子的令牌,不过当时太过慌乱,一闪即逝,并不大真切。”

    上官晨闻言,目光寒冷,一拳重重实实的砸在了桌子上,桌上摆放精致的瓷器被震的轰轰作响。

    上官清笑了笑,安抚道:“哥哥,这也没什么,他们要是不出手,我才觉得奇怪呢,你看我福大命大,这样还不是活着回来了嘛!”

    上官晨深深叹了一口气,颇有些自责之意,上官清偷偷撇了两下,见上官晨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这才继续撒娇道:“哎呀~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要摆一个臭脸给我看不行??那我…我还不如不回来呢!”

    “不许胡说!”

    上官晨听她越说越离谱,这才立刻出声阻止。

    上官清立刻闭嘴,看着上官晨傻笑,好一会儿才说道:“哥哥,我有一件事儿想和你商量。”

    上官晨闻言蹙眉,上官清真的很少这么正经严肃的提要求…

    “你且说来听听。”

    “我…我想去灵山。”

    “去那儿做什么,你要是对修习术法感兴趣,完全可以找些游神散仙过来教你。”

    上官清摇了摇头,突然坚定道:“哥哥,这趟东境,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力量真的很重要,我去灵山学习术法,便是灵山的一员,于情于理,大家都会给份薄面,而且…此次收复东境,用的是你

    的计谋,如今边境军都对你敬爱有加,再加上朝堂之内也被很多人簇拥,若是再加上我的晨辉之名,你觉得父皇可能放心?俗话说盈满则亏,我们的势头过于强盛了!”

    上官清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细长的银针,扎在上官晨的心脏处,有好多次他真的很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从小他不在身边,任由上官清被人欺凌,被芮姬打骂如今他依旧没有能力,保护上官清一生顺遂自由。

    上官晨抬眼看着上官清坚定的面容,仿佛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你可想好了?修习术法之路艰苦辛劳,远非常人所能承受,而且……灵山收徒的条件苛刻无比,你也不一定能成功,若是失败了,你在南鸢怕是……”

    上官清自然知道上官晨担心什么,一但她无功而返,自然会成为整个南鸢的笑话,到时候,闲言碎语四起,每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足以让她难以生存。

    “哥哥,你放心吧,此去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东境我遇到了一个神族的前辈,是他叫我去的!”

    如此,上官晨虽然心里千不愿万不愿也无法出口阻拦,上官泽明的行事作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兄妹二人确实太过扎眼,引人嫉妒,让人胡思乱想!上官清要真出去了,倒也安全自在些,至少可以远离这深宫内的阴谋诡计。

    当夜承德宫内,一片温暖祥和,二人像是达成了共识,不再谈论这件事情,反而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好不快乐。

    屋外冰雪初消,在太阳下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水洼,如果不是来往的人依旧穿的厚厚的棉袄,还以为是刚刚下了一场大雨呢!

    一大早,上官晨便替上官清收拾好了行礼,一直跟着上官清的马车,将她送到城门外的十里坡处,这才好好叮嘱了一番。上官清一一答应,直到快午时了,上官晨这才放了人。

    上官清起初有些不舍,不过这南鸢主城以外的空气着实令人神往,于是走着走着,心情越来越舒畅,尤其是出了南鸢境界的时候,更是觉得天地一下子开阔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再也拉不住了。

    二月,天地之间吹动的空气还夹杂着一丝寒气,历经三个月的长途跋涉,上官清终于到了灵山底下。

    今日难得的春风和煦,阳光正好,是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上官清带着跟随自己来的小厮,随便找了一处驿站休息,然后奋笔疾书,写了一封家书,交由小厮们带回去,而自己则轻装简行,独自上了灵山。

    一路上风景极其优美生动,虽然才二月的天气,但是灵山一带早已绿茵茵的一片,偶尔还能看到几朵开的娇嫩的花儿。

    大约两个时辰的路途,前方一片清脆的欢闹声,好些少年人全部聚集在灵山山门前三五成群,有说有笑。

    上官清一眼望过去,偶尔能看到几个眼熟的人,因为国家与国家之间也会有交谈来往,所以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出现在南鸢国宴上的身影,比如说此刻被众人簇拥的龙华太子--席渊!

    这个人也算是

    一个看不透的很角色,虽然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清风明月,一派儒雅,不过上官清每每对上他的目光,总觉得像是被蒙了一层纱一样,难以看破。

    也有一些少年人看到了上官清。上前与她打招呼闲谈。上官清立刻面带微笑,一一应对。

    忽而眼睛一撇,看到了一道极其瘦小的伽蓝色身影。那人穿着伽蓝色的束腰便裙,双手抱胸,斜斜的靠着树,整个人隐在一片绿荫之中,世间纷纷扰扰,似乎都与其没有任何关系。

    这里的少年们皆三五成群,出双入对,从她身边来来往往也走过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流,不过她就像是入定般,丝毫不见响动。

    半个时辰后,灵山门前终于有了响动,上官清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聚集在那道蓝色身影上,有人讲了什么她以不记得了,直到有人喊到“恭迎神使!”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忽而空气像是被压缩了般,变得稀薄起来。每个人都觉得呼吸困难,然后灵山门前出现了一道紫色身影。压力渐渐消失,上官清抬头望去,只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睛里,今日他没有喝酒,看起来身姿挺拔,儒雅了许多,不过依旧是极好看的,上官清明显听到周围的少女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偷偷说他好看呢!银烨只是交代了几句便将这群人儿丢给神官,走了。

    上官清回过神来,人已经走了一半儿,突然她看到那道伽蓝色的身影终于动了动,离开了树干阴凉,暴露在阳光下。

    上官清挑了挑眉,她的肩背挺的很直很直,看着极其挺拔坚韧,就像是一颗还未长大的青竹一般垂直着。身上披着同时伽蓝色的斗篷。

    趁着上官清愣神之际,那人已然摘掉了斗篷,露出白皙精致的五官来。

    上官清错愕,那人全身皮肤要比寻常人再白上几分,甚至有些不健康的煞白,看着就像是冬天里的雪,春日里枝头盛放的白梨花。一头如墨如瀑的黑发用一支简洁的玉簪束了起来,只前有些碎发随风飘动,面如朝霞映雪,眉如春叶新裁,朱唇似桃花两瓣,俏鼻高耸直立若青峰不败。

    不过最让上官清惊叹的,当属那双说不清道不明的眸子,你要说它像一潭死水,可其中明明满载星辰大海,可你要说它像星辰大海,明明深邃沉重,惊不起一丝波澜。就像是看遍红尘,生命快到尽头的老人,眼里不悲不喜,没有丝毫的情绪泄露,又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眼里满是对世界的向往。乍一看又好像空空荡荡,太过平静,什么都没有,无端透露出一丝凉薄来…啧,实在是奇特的很。

    上官清很感兴趣,一路都若即若离的跟在那道身影左右。

    不过这个人确实是够奇特,丝毫不按她的想法行动……

    比如说此刻,上官清坐在桌前,目光直戳戳的盯着对面正吃饭的人。说了一大堆,让那些换来了一句……“你的手压到饭粒了?!!!”

    上官清只觉得面上烫的紧,立刻轻咳,缓解尴尬,见那人毫不在意,自顾自的吃饭,这才算是平净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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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泽筠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她觉得脑袋里混沌一片,甚至不像活着。她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挣扎的眨了眨眼睛,入眼的除了无尽黑暗,别无其他。后脖颈的刺纹上一刻还疼的厉害,现在却似没什么感觉。蓝泽筠宁了宁心神,努力得依着身旁的树站了起来,然后向另一颗树摸去,安静的森林里只有女孩颤颤巍巍却又无比坚定的脚步声,忽而一丝微光透了进来,女孩似有感觉般伸了伸手,感受这久违的温暖。光芒下,身着红衣的女孩,身影虽狼狈不堪,却格外的神圣不可侵犯。她还活着,这就够了。至尊灵妃:帝君太会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至尊灵妃:帝君太会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至尊灵妃:帝君太会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