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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更     三国骑砍txt下载     三国骑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后顾无忧

    次日一早鸡鸣时,田信就收拾行囊,背了小妹领着耿颌、林罗珠步行前往江陵。

    牛马驴子都是重要的农耕、运输畜力,除了传达军令的骑士外,绝大多数军吏出行都是靠两条腿。

    哪怕你遇上了顺路的运输车队,哪怕是回程的空车,你也不能碰,这会消耗畜力。

    也是防微杜渐,今日能搭乘顺路的车马,那明日是不是就能让车马跟你顺路,后日会不会直接把车马驾驭到家里?

    有耿颌,有官印,也有公文,日暮时抵达江陵城,径直拜访汉寿亭侯府。

    侯府中管事的是关羽夫人赵氏,这位赵氏与赵云无关,是关羽到荆州后新娶的妻子,也是关平,关银屏、关兴的生母,系房陵赵氏,赵王迁的后裔;水师都督赵累是涿郡赵氏,也是赵王迁后裔。

    赵王迁另一个繁盛的支族后裔是颍川赵氏,大体上是赵王迁流放房陵在此繁衍,有分支颍川赵氏,颍川赵氏又分衍涿郡赵氏。

    而关平的妻子赵氏,则是赵累的女儿。

    田信有过一面之缘的别部司马赵岳是南阳赵氏,系天水赵氏支族,这两支赵氏是赵王迁的兄弟代王嘉的后裔。

    现在刘备麾下有涿郡赵氏、常山赵氏、蜀郡赵氏、南阳赵氏四个谱系,少的部曲千人,多的三千余人,不能因为姓赵就当成一伙人。

    田信早有准备,递上从关平处求来的一封帛书。

    江陵城中不安全,只有把小妹寄养在关羽家里才安全,哪怕兵败,孙权要杀的也只是对荆州军有深厚影响力的关羽、关平,不会杀年幼的关兴。

    除了免遭动乱外,还能避开疫疾。

    关羽的家宅,应不会出现感染瘟疫、疾病的人。

    赵氏是个性格温和的妇人,不做考虑就应下这件事,并安排仆役领田信去别院视察今后田嫣居住的环境。

    天色还没黑,一位女管事就捧着厚厚一叠颜色多彩的衣衫来访:“田营督,这是我家小姐旧时衣物,勉强能用,还望不要嫌弃。”

    “漂泊寄旅之人,能得寸帛遮丑已是大恩,岂敢嫌弃?”

    田信郑重接下,转身从行囊里取出一面巴掌大铜镜双手递上:“今后舍妹寄居府上,还要多麻烦大姐照料。”

    女管事从容收下,脸上笑容多了些:“依我家夫人之意,今后田小姐会充作我家小姐伴读,田营督意下如何?”

    “夫人仁德。”

    田信对主院方向拱手:“若如此,田某无后顾之忧矣。”

    傍晚时,亲兵林罗珠在庭院里蒸煮晚饭,沐浴后的田嫣穿一件略显宽大的刺绣暗花新绿宽袖锦衣乖巧站在田信面前,洗濯干净的面庞翘着嘴角,田信正为她扎发辫。

    “明日见了关小姐,你要乖巧一些,不要惹她生气。她如果欺负你,打骂你,你不要反抗,你打不过她,也不要与她争吵。”

    “我和她兄长算是朋友,等我回来你说给我,我找她兄长给你出气。”

    “你也别担心,我看夫人宽和仁厚,君侯又有侠气,关家门风高洁,是不屑于欺辱弱者的。想来关小姐哪怕性格贪玩,也不会欺负你。”

    田嫣门牙脱落,说话漏风:“什么是侠气?”

    “除暴安良,为国为民,锄强扶弱就是侠气。”

    安顿好田嫣,田信次日傍晚又回到前山屯,风尘仆仆。

    周围各屯的北迁青壮聚集三十余人,给乡党充当部曲的风俗也算由来已久。

    田信筛除有养老责任的独子后,选了二十二人为部曲。

    荆州发给他的月俸,会经过祖父田维之手转交给这些部曲的家眷;而这些部曲随田信在军中效力,铠甲、衣食皆不用担心,随营就食而已。

    夏收,就是战争的号角。

    军中伙食配给已有明显提高,如果平时操训热量摄入是三千大卡的话,那现在已经提升一千;战时能达到五千。

    一场持续月余的战争里,哪怕军粮补给充足,哪怕仅仅是对峙,巨大心理压力和日常驻守任务交织下,军士体能会迅速下滑。

    吃的膘肥体壮,这才是战争准备期里军士最大的底气;生力军之所以可怕,就在于体能储备充足。

    五月末,随着曹操狼狈撤离汉中,刘备的益州军团、张飞的巴州军团开始休整,同时后方的宜都太守孟达得到刘备命令,乘船沿江而上于秭归登陆,,随即走香溪河谷轻装行进,穿越崇山峻岭避开人烟、曹军耳目,直趋汉水掐断房陵郡与南阳郡、南乡郡的联系。

    紧接着又走粉水河谷直达房陵县城西郊,此城险峻难攻,孟达依田信所授的计策,先驱策山民盗匪抄掠城外村落。郡守蒯祺亲率千余部众出城剿匪,不想孟达的主力从粉水上游杀出,阵斩蒯祺于粉水河畔。

    同时副军中郎将刘封率军五千沿汉水而下,与孟达夹攻上庸太守申耽,申耽投降送家眷、宗族于成都为质,被刘备继续任命为上庸太守,又以孟达为房陵太守,升刘封为副军将军,监上庸、房陵、西城三郡。

    孟达空缺的宜都郡守,则以原宜都郡尉樊友升迁补充,他寄存在田信这里的郡尉官印也派人讨回。

    整个六月,随着夏收完结,荆州军团与曹仁的征南军团冲突日益激烈,已开始出现斥候绞杀现象。

    而炎炎六月里暑气逼人不利于交战,荆州与益州互动密切,但田信迟迟等不来群臣劝进刘备为汉中王的消息。

    难道水淹七军之后,才有刘备自称汉中王?

    不称汉中王,那关羽的前将军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田信越不敢轻举妄动,整日待在军营中操训士兵。

    麾下夷兵如今多攀附汉姓,被他分为七个曲,七个曲都是花队编制,既每曲中有弓弩、刀盾、矛戟,完全是混战编制;不是利于战阵的纯队,纯队是一水的刀盾、枪阵之类的编制。

    夷兵善私斗,也适应、擅长花队编制和战斗方式。

    花队对军吏、军士的素质要求不高,也是目前最适合夷兵的编制方案。

    这个编制下,除了混战、抗线外,这支军队似乎就没有什么明显特点、优点。

    七月十九日的后半夜里,天气凉爽,田信正与另一名零陵郡夷兵新营督习宏巡夜,甲叶哗啦作响,气氛沉肃。

    月初时,大营中将士拨发铠甲、战具,严申军令。

    临近四更天色伏晓时,田信才与习宏一起回议事大厅上缴巡夜令牌,这时候晨鼓响彻,营中将士穿戴铠甲,全副武装在营中开始早操,也只是队列性质的早操,以加强军纪意识,不再进行体能相关的强化训练。

    廖化留下田信,问:“孝先常说尔部善走,精于山林奔战?”

    田信打了个激灵:“正是。”

    廖化拿出一卷帛书放在桌上,铺展,并出具虎符:“今日尔部北调东二营,暂归夏侯将军节制。”

    这是一份书写好的军令状,军令内容是三天内袭取岘山曹军据点。

    军令状跟生死状一样,赌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还有家属的命。

    这两月时间里田信身体拔高到七尺二寸,勉强达到了军中最低线,脸上也有了一些肉。

    田信注视军令状内容,接笔签名,不解:“主簿,我是新将,营中也无宿将,君侯却让我率部攻拔岘山……恐怕是先手佯攻吧?”

    廖化将军令状封入木匣中,面无表情:“此君侯所令,你我不宜猜度。”

第十七章 试刀石

    早餐后,田信持虎符率所部轻装开拔,所领不过五日军粮而已。

    额外配备了二十余骑协助侦查、传信,实际战力不能指望。

    一千五百人分成七队,沿着土路逶迤向北。

    七个曲队,分别持日、月、金、木、水、火、土文字战旗,田信身边一杆‘宜都营督田’战旗紧随。

    所部将士披甲行军,虽无多余辎重,但也不得不在正午时歇息,烧火熬煮绿豆粥水。

    六月左右是不适合作战的,炎热天气对重装部队十分不友好,中暑减员可能比战斗减员还要严重。

    入秋以来天气凉爽,又粮草充足,利于打仗,也利于缴获、就食于敌。

    生力军精神饱满,体力充沛。

    天色临近傍晚成功抵达东二营地,这里是二线据点,东一营地驻军是裨将军夏侯兰率领的五营夷兵。

    安顿部伍后,田信又驱马赶往十里外的东一营向夏侯兰汇报。

    夏侯兰胡须已被染白,面目清瘦体型单薄,与田信在营帐里独处议事。

    营帐里摆着一座简陋沙盘,上面城郭、山势都以泥搓成,汉水、水则是墨色勾勒。

    可见从西而来的汉水穿过固城、襄阳后与水汇流,并急转向南,襄阳就在汉水之南的拐弯边角上,而岘山与汉水相依,是四周百里内的制高点。荆州水师若有举动,隔着二三十里就能被岘山守军察觉。

    刺眼的是岘山有七八处曹军据点,少的百余人,多的三五百人。

    最重要的是,田信若进攻岘山,就要从曹军控制的宜城侧翼进军,宜城县已被关羽攻克,现在的宜城是新修筑的襄阳南部都尉驻地,南部都尉叫做李绪,是李通长子;同时还驻屯南乡太守傅方一军,而宜城、襄阳之间秦巴古道上还有荆州刺史胡修一军,襄阳城有平狄将军吕常一军。

    夏侯兰拿起一枚泥捏的关隘摆在岘山与汉水之间的狭窄丘陵、通道上,语气漠然:“此是南山关,昔年孙坚丧命之处。你若攻拔此关,宜城守军自会动摇,担忧后路断绝。”

    “你进军南山关时,务必大张旗鼓,老夫亦会率军后继,为你压阵。宜城曹军虽众,然李绪果决不如其父,傅方迟钝多虑,无曹仁明令,自不敢轻出。即便出城,老夫亦能击走,保你后路安全。”

    田信看着微微颔首:“将军,我先拔南山,再居高临下,破其关。”

    从简陋沙盘中可见,从这里去襄阳就两条路,一条是破开宜城,从岘山西的秦巴古道入抵襄阳;另一条是岘山与汉水之间的丘陵道路,这里有南关、檀溪、襄口诸多营寨、据点。

    两处借岘山之险,可若岘山失陷,反倒会成为破绽。

    岘山不是孤峰,也非一座山,而是襄阳西南的群山统称,大略上能分北岘首山、南山、万山这三座主要山。

    “对。”

    夏侯兰稍稍迟疑说:“立义将军庞德所部已从叶县开拔,曹仁已得到曹操指使,即将南攻。如今曹军将校自以为兵众,有轻敌之心。你北击岘山……呵呵,尽管放心去打。”

    难道还有别的后手?

    自己只是一系列组合拳里的引子,不论成败不影响大局?

    田信看着沙盘陷入沉思,现在荆州军有关羽荡寇军步骑五千,偏将军雷绪四千,裨将军夏侯兰夷兵近四千,水师都督赵累驻扎汉津有兵八千,江陵太守糜芳五千驻屯江陵,将军傅士仁部三千人驻屯公安城,与北岸糜芳相呼应。

    孟达带着四千部曲从宜都郡翻山越岭攻占房陵,已经归入刘封节制,脱离关羽节制。

    所以自己到来后,关羽的荆州军团实际上也就多征了三营夷兵,合计两千人。

    那么眼前这场围绕襄阳展开的战役,关羽参战兵力也就两万三千人;预备兵力是糜芳、傅士仁的八千,总兵力三万一千。

    军帐内一时无语,田信目光落在汉水上游的房陵,刘封、孟达合兵嫡系老兵就有九千,算上东三郡申耽、申仪大小豪强的部曲,轻易能凑出一支万人级别的军队参战。

    夏侯兰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田信思索,就听田信斟酌:“将军,若副军将军率万余人顺汉水而下,赵都督领水师劲旅八千出汉津北上,襄阳曹军可一网成擒。末将驽钝之姿也能看到这些,曹仁屡历战事三十年,应有所防备。”

    “你也不必从老夫这里探查口风,老夫也不怕你知晓。我军逆势北击,乃君侯临阵决断也,非左将军授令。此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夏侯兰拿起田信的虎符细细揣摩质感,轻放桌上推给田信:“无左将军授令,副军将军自不敢听从君侯节制。左将军不曾授令,我军却先手逆击,曹军焉能有备?你且放心施为,不必多虑。”

    “是,末将明白。”

    田信拱手,双手接走虎符,见夏侯兰再无安排,就辞别返营。

    东二营,他回来时军士都已安歇,七名曲长,左右军正还在等他。

    左军正董恢先向他报告物资补充情况,所需的军帐、车辆都已按照数量补齐。

    营房里田信也铺开一张简陋地图,对围坐在周围的军吏说:“曹仁已得曹操授令即将进犯荆州,其立义将军庞德日前已从叶县开拔,待他与曹仁汇合南渡汉水,应在五日之后。如今汉南、襄阳曹军有轻视我军之心,万万想不到我军会在此刻逆击北伐。”

    他抬手指着南山一带轻点:“明日四更拔营向北而行,日月二曲为左翼,金木二曲为前驱,我率土曲居中,水火押运军帐、弓弩器械。”

    七名曲长起身应命,田信环视他们:“我虽未得到更多的军情通报,可以我对君侯的了解,这一战必是倾尽全力的大战。我军势水陆并进,待曹仁反应过来时,或许我军已破李绪、胡修、傅方三军,合围襄阳吕常!”

    董恢、罗琼以及旁听的耿颌以异样眼神看待田信。

    田信目光主要落在七名曲长脸上,目光相触:“近来我多听人说我田信虚名在外,言过其实。但君侯却选我为先手,既是给我的机会,也是给尔等的机会。明日不论攻拔南山,还是先打南关,我都将身先士卒。我退,诸君斩我首;诸君若退,屯将斩诸君首级,屯将退,队官斩其首,代其职。若队官退,二位军正就地斩之。我之言语,诸君赞成者举左臂。”

    他说完举起左臂,营房内举起十一条臂膀。

    田信,七级。

    体质13;智力12;魅力12;

    天赋一:四级铁骨;

    天赋二:四级强击;

    天赋三:四级铁壁;

    天赋四;四级健步;

    天赋五:三级疗伤。

    剩余天赋可加点数:无。

第十八章 先登

    汉水西岸,晨间弥漫寡淡雾气。

    五名曹军斥候远远望见服色灰暗,旗帜不甚鲜明的一支军队渐渐压来,当即一分为二两个向宜城疾驰,三个继续靠近观察更详细的军情。

    这是一支他们没见过的军队,荆州军团是汉军,曹军的征南军团也是汉军,故服色尚赤,只是配色有些不同。

    而眼前这支军队军服青黑,隔着雾气看不清楚具体,时隐时现的。

    在田信拔营后,夏侯兰、雷绪几乎同时离营出击,夏侯兰部立在宜城东,雷绪所部在宜城西南,宜城城头鼓声大作,岘山之上狼烟群起。

    午前,田信抵达南关两里外,七个曲分出四个曲就近砍伐青竹,准备扎立简陋营地。

    南关、南山之上狼烟更浓,田信观察地势,见南山距离南关有些距离,对身边跟随的耿颌说:“南山虽高,却无益于攻拔南关。破南关后,南山守军孤立,自破矣。”

    宜城,见狼烟群起,荆州刺史胡修率军驰援宜城。

    此刻胡修、傅方、李绪见岘山狼烟滚滚,是战是守,增援与否没个定论。

    自湘水之盟以来,关羽以荆城为据点,西击临沮,东打汉津,战线逼近襄阳外围,仿佛无人能制。

    三人麾下兵员多来自南阳、襄阳、南乡三郡,曹仁屠宛的后遗症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故三郡军士士气低迷,军吏普遍有厌战情绪,他们想打,也不见的敢打。

    待午后,田信饱餐后,率休整、警戒的金木土三曲靠近南关,不想南关有使者爬着绳索下墙,来到阵前举起双臂高呼:“某南阳安众宗公宗子卿也,征虏将军主簿乃我族兄!”

    田信身边董恢脸色不好看,对田信说:“宗预随新亭侯入益州,如今确在阆中效力。不过宗子卿为小节而失大义,宜诛杀以谢民怨。”

    宗子卿待走近了,见到田信身侧的董恢,急忙拱手:“弟拜见兄长。”

    董恢深吸一口气,瞥一眼宗子卿,继续对田信说:“侯音率吏民响应君侯时,擒南阳郡守东里衮。宗子卿见信于侯音,规劝侯音释放东里衮,并说愿与侯音同举大事。不想此人半夜逃出城,与东里衮合乡兵围宛城,以至于南阳各县俊杰难以策动,待曹仁军至,宛城吏民家小万余人尽为所戮,皆因宗子卿!”

    见左右甲兵白刃围来,宗子卿大骇,忙说:“大兄休要说笑了,南关愿降!”

    董恢讥讽:“可是要放你回去劝说归降?营督,还请速杀此人以震慑守军!”

    不想耿颌迟疑开口:“营督,宗子卿虽因一己私名害宛城万人丧命。然彼为使者,杀之不义。不若遣还南关,再破而杀之。”

    如今整个天下才有多人口?

    田信怒意涛涛,颔首:“善。”

    董恢张张口想劝,却见宗子卿已经快步后退,至二十步外转身就跑。

    三曲将士列队上前,左侧是险峻密林成荫的南山,右侧是汹涌汉水。

    行至一半,田信留木曲在此驻守,预防林中伏兵,余下两曲在鼓点声中缓缓压近南关。

    见关城墙高不过一丈五尺,田信提剑在手面对两曲将士:“金曲压阵,土曲随我破关!”

    他看一眼董恢,董恢对他微微颔首,田信才一挥剑:“擂鼓,进军!”

    攻坚战时,队形间距齐整,持盾缓行,绝不可能发起冲锋。

    果不其然,南关守军纷纷张弓射箭,箭矢哚哚钉在田信手中蒙皮大盾。

    不时有腿部、脚掌中箭的军士闷哼倒地,皆蹲伏不动持盾遮护躯干、头部,左右袍泽绕过他们,不行救助。

    作战时没有主将命令,谁敢抱着伤员、阵亡者往后撤,那妥妥的是‘扶伤举死,因托归还’行为,罪犯七禁令五十四斩中的背军之罪,军正就地执行军法即可。

    进攻时扰乱行军队列,也是典型的死罪,可就地斩杀。

    七禁令五十四斩是军吏基本的常识,也是军中时常考核军士的内容。

    不想被军法就地处决,再大的痛苦也得忍耐。

    田信走在前列,顿时感觉盾上传来一股特大力道,左臂一颤才重新稳定,却见一枚弩箭扎破盾牌,探出两寸长铁簇。

    南关简陋土墙,宗子卿指着田信所在,继续尖声大叫:“那人便是敌将!快,射杀敌将赏钱十万!”

    他身边七八个弩兵持蹶张弩,轮次发射,几番命中田信大盾,皆不能破盾伤人。

    田信从隙缝中见距离关墙不足二十步,爆喝一声:“左右!立阵!”

    身侧亲兵林罗珠、部曲乡党们齐声呼喝:“立!”

    田信大盾磕在地上,当即后面一名部曲持盾靠近把盾遮在田信身前,两翼军士纷纷立盾,结成盾墙。

    盾墙临近关墙,墙上曹军弩弓齐发,盾墙哚哚作响如竹筒中摇晃的铜豆。

    这时候压阵的左军正董恢才一挥手,一名军吏领着十几个军士上前救护中箭的军士,将他们拖回后方。

    盾阵立稳,盾后军士也开始还击。

    花队编制下,擅长用弩的用弩平射,擅长用弓的则抛射,关墙上传来几声惨呼,守军箭雨攻势受阻。

    田信从盾阵隙缝观察墙上,先认出宗子卿,通过宗子卿又迅速找到守将嫌疑人。

    守将穿戴与寻常军吏一样,你从正面是分不清守将、和周围军吏主从身份;因为汉军流行负章,是在背后挂一块四四方方的皮质装饰物,负章四周悬挂绶带,上面有番号、职位、姓名。

    大军交战时,将领身后的军吏能从其身后的负章识别本段区域的指挥官。

    关墙厚不过七八尺,上面守军左右移动都不敢快步移动,更没有多余的守备器械,田信大松一口气:“罗珠,随我强攻。”

    林罗珠大口喘气,略有口干,将腰上挂着的恶鬼铁面具挂到脸上:“愿与营督共死!”

    周围二十个选拔的突击锐士纷纷佩戴护面,耿颌拿出旗帜对着董恢挥动,董恢当即将手中一曲压上来,依旧队列齐整行进。

    盾阵后,田信左臂挽盾护在身前,右掖夹长竹,身后四名乡党部曲握在长竹另一端,都戴着木面甲,看不出表情。

    不时有流矢落在他们身边,一人中箭,立马就有人上来接替。

    “敌将欲何为?”

    宗子卿不解,就见墙外盾阵突然破出缺口,二十二人从缺口奔出,一手持盾,另一侧夹着长竹,身后还跟着三四个甲兵。

    不,是三四个甲兵奋力推动长竹,关墙上守军愕然、迟疑。

    他们多持弓弩,矛戟散乱在地,刀剑大多在鞘。

    于是眼睁睁看着田信一马当先脚踩土墙借力,几乎瞬间身体飞到一丈四尺高墙上,刚落地手中盾牌朝一弩兵砸去,抬脚一勾探手抓住身前一杆战戟就朝前刺击阔步而进,戟刃侧枝划破一人脖颈血液喷涌,田信亢奋大呼:“先登者!扶风田信!”

    他身后一守军捡起长矛正要来刺,林罗珠也突然登墙,亢奋怪叫一声张开双臂扑倒持矛守军,一起滚到关墙里侧。

    因为紧张,也因为南关关墙太薄,十五六个锐士越墙坠入关墙内侧,翻身而起聚成一团狂呼邀战,守军瞬间炸毛,除部分军吏、老兵自发前去围剿,绝大多数守军攻防秩序已乱,不知所措。

    田信阔步前进,手中一杆战戟刺中一人后奋力前推。

    七八尺宽的关墙上能站立几人?

    董恢见田信如耕牛犁地一样,推搡之下守军接二连三坠落城墙,不由驻步:“这是何等勇力!”

    很快,田信的部曲借助长竹成为第二批登上关墙的人,董恢还未抵达城墙前,就见田信一人已突杀到守军旗帜前,一戟当胸搠死守将,拔剑挥砍,守将竭力守护的战旗在双方军士眼中飘落:“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第十九章 再进冖车

    随着守将首级被长矛挑起,南关守军投降。

    有南关做据点,罗琼也率领休整的另四曲入驻南关,他来时俘虏正打扫战场。

    “营督,南山守军溃逃!”

    田信正检阅首级,心中多少有些不适应,不想耿颌疾步来报,跟着去看,见驻屯南山观战的曹军都已不见,就剩几面旗帜还在吹风。

    回来见罗琼,就说:“右军正,你选锐士百人探查南山,务必谨慎。若守军溃逃,树立我军战旗!”

    罗琼面露惊喜,亢奋低呼,抱拳:“得令!”

    身为一营主将,田信没资格干预军功评定,这是军正、监军、护军的职务。

    田信唯一的责任就是旁观,并排除割取袍泽头颅冒功这类极度恶劣现象发生,若有争抢首级军功出现诉讼,那就会同军正官一同断案。基本上当场就能查明是非曲直,冒功者普遍下场是就地斩首整肃军纪。

    战斗时间短,战斗范围集中,宜都营勉强有常备营兵的气氛,所以军功迅速评议完成,同时也将原始功勋军书写好。

    田信审阅见无误后,提笔签字由军正留档,开始誊抄副本向后方报功。

    这一战里他的整体功勋是先登、破关、斩将、斩旗、俘斩二百三十二人;还有个人武勋,即斩军吏三级,甲首四级,首六级,合斩将首级一共斩首十四级。

    个人斩首军功除了他本人之外,他部曲私兵斩获也算在他头上。

    而己方轻重伤不计,只计算阵亡的七人,那他的俘斩数据是二百三十二减去七人,盈获二百二十五。

    七名阵亡士兵造册后,安排专人负责就地焚烧骨灰装坛,而阵亡守军挖大坑掩埋,他们的首级则装车运往后方以供廖化查验。

    忙完这些事情,田信才用餐休息。

    他铠甲不离身,饮水吃炒黄豆,功勋军书摆在面前细细研读,计算自己的升职缺额。

    宜都营说到底是一支隶属于宜都郡的郡兵,兵员出身蛮夷,也就目前战争紧张,关羽力排众议才征召、动员的军队。

    一旦局势平稳,这类夷兵性质的军队极有可能遣散,或大幅度缩编。

    防备蛮夷学习汉军军制、战法,是许多人有意识、无意识中都在做的事情。

    雇佣夷兵做仆从军是由来已久的传统,把蛮夷征入汉军体系中,则是另一种情况。

    自己身为中级军吏,如今统兵一千五,俘斩盈获积累满三分之一,升一级。

    甲士首级、军吏首级、将首、先登、军令达成、斩旗、缴获物资又有不同的折算‘积分’,大约再打下一座南关,就能攒够升职功勋。

    这也算自己初战,现在营中军吏、军士看待自己的眼神明显不同以往。

    是见好就收巩固战果,还是再追击一程?

    毕竟荆城大营里还有零陵郡、武陵郡新征来的两营夷兵。

    犹豫之际,耿颌来报:“营督,右军正已进占南山。”

    田信手里抓一把炒黄豆,走出凉棚果然见荆州军战旗飘扬在南山山顶。

    曹军的汉军战旗是黑边框红底,荆州军是通体赤红的汉军战旗,孙吴的汉军战旗是青边红底。

    塞几枚豆子到嘴里咯嘣嚼着:“我有意乘胜北击檀溪、襄口二处曹军据点,季先如何看?”

    檀溪、襄水汇入汉水,曹军因邓城水师东调,担心荆州水师北上阻断襄樊之间的联系,做了许多针对性的布置。

    比如檀溪、襄水中储备盛装柴草的竹筏,汉水拐弯处形成的沙洲岛上设立水寨,也多囤积火船,上游宣池水、水河口处也储备了火船、竹筏等物。一旦荆州水师北上,这些火船就能顺流漂下。

    耿颌不做犹豫:“营督,吏士士气正盛,正该攻拔檀溪、襄水。”

    田信很干脆转身去找左军正董恢,直说:“我有意率日月、水火四曲北击檀溪、襄口二处敌寨,留右军正守南关。”

    董恢问:“若拔下檀溪二处,今夜如何布防?”

    “我无意分兵扼守,拔檀溪二寨后,焚毁竹筏拆除营垒,我部在南关过夜。”

    南关这里遭受包围,近有夏侯兰声援,远了也有荆州水师能抵近解围。

    “善。”

    南关一战打的顺利,日月、水火四曲吏士轰然响应,舍弃多余的军粮,只携带战具向北边三四里处的檀溪曹军据点行军。

    这里丘陵低矮,曹军已将绝大多数的竹林砍伐干净,故视野良好。

    田信骑马登上一座小丘山顶,行进的四曲八百人则走盘绕丘陵的土路前进,蜿蜒如蛇。

    遥见檀溪、襄口两座营地一南一北,相隔约有一里距离;檀溪营寨在檀溪南,而襄口营寨横跨襄水河口,是一座小型水寨。

    两座据点同时引燃新的狼烟,浓浓的狼烟直窜天际,而旧的狼烟还未消散干净。

    溪水河口地势平坦,周围有守军开垦出的大片菜地。

    田信骑术很差,依旧步行持盾在前引领日月二曲发动进攻,檀溪曹军营寨不过百余人驻守,反击强度并不高。

    与上回一样,盾阵立好后,两个曲约五十多人在阵后取出绳索投掷,绳套挂在栅栏上后,七八人一组拉扯,填埋深度不到三四尺的栅栏在守军绝望目光下动摇、倾斜、被拉倒。

    田信只是左右调度人手,还未参战就见守军或跳入檀溪朝襄口跑去,或丢弃军械不再抵抗。

    “取得一场胜利。”

    “随身一样物品品质得到提升。”

    隐隐间他仿佛感觉手里的四面汉剑略重了五分,摒弃杂念,收剑入鞘他对身边董恢说:“曹仁屠宛虽能震慑世人,却大失荆州士民之心。”

    隔着襄口营寨,已经能看到襄阳城西郊那广袤的泥沙余悸平原,绿油油大片的白菜是那么的美丽、迷人。

    董恢也是目光留恋,提议:“营督,襄口守军动摇,攻拔后不如乘坐竹筏返回南关?”

    田信点头,一笑:“君侯料定守军战意懈怠,我倒有些丧气。”

    董恢只是干干一笑,他也没想到田信勇悍的远超常人,这样的勇力,虽不及君侯、新亭侯壮年之时,但也不差赵云、魏延、陈到等人。

    曹军阵营里的荆州人战意低靡是一个原因,田信迅速攻拔南关,岘山一带曹军据点迟迟不见援军也是一个原因。

    不想被俘也不想送死,故襄口守军主动撤退,并焚毁河口聚集的竹筏、火船,浮桥断裂。

    竹筏、火船被襄水推入汉水,向南漂流。

    “营督,岘首山上曹军营寨窜起烟火,守军恐怕业已逃遁。”

    耿颌观察力细致,指着西北岘首山所在的上空,隔着山林隐约能见大团的烟雾在那里弥漫,而几面荆州军旗帜出现在那里。

    田信意兴阑珊:“刚还想亲率百余锐士夺取岘首,看来只好退军回南关休整了。”

    董恢瞥一眼耿颌,耿颌回以苦笑,拱手道谢:“营督连战连捷,破关寨二,迫敌逃遁再三,实属大胜!”

第二十章 夜中

    “经过一天的历练,得到巨大的进步。”

    “等级提升。”

    田信,八级。

    体质13;智力12;魅力13;

    天赋一:四级铁骨;

    天赋二:四级强击;

    天赋三:四级铁壁;

    天赋四;四级健步;

    天赋五:四级疗伤。

    剩余天赋可加点数:一。

    南关,夜中营火劈啪作响,田信盘坐营火前抱着四面汉剑细细观察,见剑身整体光洁仿佛经历过整体抛光,而剑刃几处自己有印象的细碎豁口也都不见。

    第一仗打南关时没有得到强化,第二仗攻拔檀溪营寨时却有强化,难道是随机的?

    不是百分百一定会强化?又或者是一个积累的过程,攒够了一定能量,会强化?

    可惜看不到剑的属性,别说剑,就连亲兵林罗珠的具体属性、天赋级别也看不到。只能估算林罗珠的体质,能感应到林罗珠自带健步天赋,自己又给了他一个铁骨天赋;若林罗珠自己能领悟统御天赋,那就能提升为随从。

    随从、亲兵之间的区别只有一个,亲兵跟随在自己左右时,自己分享出去的天赋才能生效;随从则是固化天赋,可以远离自己时生效。

    虽是子夜,但襄樊之间两军正紧锣密鼓调动。

    汝南太守、行征南将军府参军的满宠正率本部三千汝南兵在襄阳西三十里处泅渡汉水,汉水这一截水面宽阔而浅缓,最适合大军迅速过河。

    故这里南岸固城,北岸平鲁城控扼河段。

    汝南兵本协防汉水上游,预防刘封、孟达居高顺水来攻,也是目前距离襄阳最近的一支机动、受曹仁信任的军队。

    满宠乘坐小船渡河,刚一上岸就接到襄阳守将吕常的急报,身边军吏十数人待命,他恼恨道:“荆人怠战,傅方、胡修、李绪三人以关云长攻势迅烈、岘山失陷为由退军,宜城已落入夏侯兰之手。”

    “岘山失陷?”

    “荆州水师北上了?”

    满宠身高八尺,他不语目光沉肃,哗然的军吏情绪渐渐平息,满宠才将公文递给主簿:“荆州水师尚在汉津,关云长本部今日午前依旧在荆城。攻岘山者督率宜都夷兵,自号扶风田信,系汉中逃民。”

    “府君,那我军?”

    “立寨休整,胡修三军退依襄阳城下,三军合吕常之军足有万余人,足以自守。”

    樊城,五十余岁的曹仁迟迟未睡,领着亲信部将牛金在马厩里喂马。

    一匹通体洁白毫无杂色的神骏白马被曹仁捋着鬃毛,显得惬意舒适,还蹭蹭曹仁脸颊,曹仁脸上也多了笑意。

    “与关云长一战,就在明后两日而已。”

    “荆人怀怨心,此战必不肯效力。”

    曹仁双手负在背后,牛金挑着白纱灯笼缓步跟随,仿佛少年时一样,静静聆听:“不能逼迫荆人死战,逼则反。现在不知庞德、赵俨二军能否及时参战。若不能,此战胜败皆系于卿。”

    “主公安心,臣必死战突阵。”

    “嗯,关云长兵力不足,多募集夷兵。夷兵见利而进,不耐苦战。彼易溃,这便是取胜之径。”

    曹仁说着抬头看漫天星辰,星河灿烂,却在想赵俨、庞德二军。

    赵俨是与陈群齐名的颍川四大名士之一,出自颍川赵氏,不管是护张辽、乐进、于禁三军调解宿将恩怨,还是后来典于禁、张辽、李典等七军,都能使将领和睦,军法严明。之后调任关中护军(都督)接管关中投降的凉州兵,屡屡平叛恩威并用,才稳定吸收了马超、韩遂、关中诸多叛将的降兵。

    现在赵俨率领的就是一支从关中开拔来的关中军,多系当年降军,有五千人。

    立义将军庞德是马腾、马超旧将,其麾下足有七千之众,由马超留在汉中的部分残军,及张鲁汉中降军糅合改编而来。

    所以这两支军队多骑兵,而关羽典型的骑兵劣势,野战时非常吃亏。

    再加上汝南、南阳、南乡、荆州刺史、襄阳、襄阳南部都尉这六支军队两万人,自己本部八千人,野战军队就有四万,且有绝对的骑兵优势,打野战并不怕。

    可惜,关羽不会给自己汇合庞德所部机会的。

    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关羽在汉水南岸围歼襄阳。

    可惜李典、乐进、李通已亡,不然关羽哪敢这么放肆?

    襄阳的决战,已不可避免。

    曹仁预判战局发展变化时,赵俨、庞德先后得到曹仁调兵急令。

    赵俨是以议郎督关中军来南阳协助曹仁南征关羽的,与满宠一样是征南将军府里的参军。

    故赵俨当即拔营,督促关中军舍弃军帐,只携带战具火速南下。

    庞德所部立义军是隶属于曹操丞相府的中军,由新任的中领军曹休节制,有别于中护军监督的外军;曹仁的征南将军所部是典型的外军,两人不存在直接隶属关系,只是战时配属关系。

    面对曹仁加急调令,庞德硬顶了回去。

    身为降将本就敏感,何况统率的又是降兵?

    再说,曹仁的地位太高了,高的不适合他亲近。

    同样的夜色下,荆城大营中灯火通明,荡寇军五千步骑正在清凉夜风下鱼贯拔营,朝汉津行进。

    关羽闭目养神,关平领着人搬运周围的书简、书册或帛书,重要的通信载体是帛书,越是机密、重要的公文都是帛书。

    廖化抱着一盘竹简来到议事大厅:“君侯,军书已整理完备。”

    关羽拿起最上一卷竹简铺开,廖化贴心的将烛台端近些。

    “宗子卿被田信斩杀?”

    关羽眼半睁,扫一眼大致数据,见田信俘斩盈获二百八十四级,本部阵亡十二人,阵亡人数还不如田信本人斩首数据。

    不由微微颔首:“发急递给田信,他既然缴获许多竹筏、小船,正好配合詹晏攻拔沙洲。沙洲一下,我水师畅通无阻,随时可分隔襄樊,曹子孝避无可避。”

    他露思考状,廖化静心等待:“明言告知,明日午前夺得沙洲关系襄阳决战。他若能成此功勋,迁宜都南部都尉。”

    宜都郡没有军事戍守的都尉辖区,荆南地区只有一个零陵北部都尉,是防备吴军而设立的戍守区。

    廖化略有激动:“君侯,荆北之军不堪一击,可见人心向汉。”

    打下襄阳,他也算衣锦还乡。

    随着二十一日的战情通报,荆州军士气全面高涨。

    新筑的宜城乃是襄阳外围最重要的据点,不仅牢固还储备了许多器械占据,胡修、傅方放弃时装模作样放一把火拖延夏侯兰、雷绪追击,城池及大部分物资落入夏侯兰、雷绪手中,两人也相对配合,专心灭火抢救物资,没有分兵追击。

    岘山是襄阳西南重要屏障,被田信一个新人带着不入流夷兵横扫……田信都能横扫,那自己也能!

第二十一章 攻沙洲

    二十二日,约四更伏晓时。

    田信留罗琼率三个曲守卫南关、南山照料伤员,看押俘虏,他则与董恢领四个曲来到晨雾弥漫的汉水河畔。

    与昨日不同,今日上到田信、董恢,下到鼓吏、夷兵,都只穿单衣、短裤。

    晨间清冷,田信赤巾裹头,只穿一条自己缝制的四角裤持盾上竹筏,身后林罗珠、部曲私兵纷纷紧随。

    见东边旭日一点橘红,迟迟等不来荆州水师前锋詹晏,田信右手横举铁戟:“进军!”

    河风湿冷,水雾遮蔽视线,五十余竹筏、小船缓缓行驶到汉水中,以田信为箭头,组成锥型船队。

    船上军士持盾、撑船外,每船各有两名军士持四五丈长的长竹,都警惕观察上游涌动的雾气。

    这支船队后,还有三十余竹筏,铠甲、衣装、弓弩由这些竹筏运输;仅有的一艘小船上董恢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己方船队,精神高度集中,他身后立着一架战鼓,两名鼓吏持锤等候。

    约两刻钟后,田信见前方有舟船划动的轮廓,不到两个呼吸就听船上大喊:“敌军!快示警!吹号!”

    顿时一声短促号角声响起,立刻三四艘小船一同示警,号声也显得悠长:“呜~!”

    “哚!”

    一枚流矢划破雾气钉在田信手中大盾,田信大喝:“注意避箭!船速不变!”

    上游的船顺水而下,来不及悬停、调头就朝汉水东岸划去,还不忘持弓弩射击,战斗意志顽强显然不同于荆北之军。

    又不到一刻钟,雾气渐散,能见度也就堪堪十余丈时,上游开始有火船、竹筏漂浮而下。

    烈焰燃烧烟火弥漫,雾气被驱逐。

    田信见竹筏、火船都是星散漂来,心中松一口气,不需要他指挥,自有军士持长竹拨开火船,使之向两岸偏离。

    呛人烟火中,田信脸颊熏黑已感觉不到寒冷,热血沸腾死死盯着沙洲岛轮廓,那里曹军正集结布防,一杆‘文’字战旗飘扬。

    他持盾横戟:“距敌百五十步!”

    “距敌百步!”

    “五十步!”

    “不要乱,船加速!”

    “注意避箭!”

    随着他一声话落,一轮箭羽嗖嗖落在身侧左右,哚哚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撑船的军士遮蔽不足而中箭,三三两两有中箭落水的军士。

    第三轮箭雨越过田信头顶朝后方落下,这时候竹筏一顿撞在沙滩,田信一跃登岸前冲十步:“立阵!”

    身后不断有登岸的军士赤足奔跑,持盾加入补齐两翼,盾阵渐宽。

    田信大口呼吸回头看身后,不由眦目,仅仅七八个呼吸,约三轮箭雨打击下就有十几个夷兵中箭倒在沙滩,或持盾自守,或朝盾阵这里移动,而竹筏上许多军士登岸奔跑时中箭,多落在冰冷汉水,顷刻间汉水染红一片。

    不想这时候水寨陆门开启,百余曹军披甲持矛戟阔步奔杀而来。

    田信从隙缝见了,呼喊:“敌军欺我无甲,盾阵不可离散,左队锐士随我死战破他!”

    水寨中,守将文厚缓缓抬起手,左右弓手二百余人半张弓蓄势待发,抬高射角,静静等候。

    只要陷入混战,三轮抛射,足以杀伤无甲者大半。

    纵然有误伤,也是值得的。

    就在文厚注视下,盾阵突然让开五个缺口,各奔出五六人持小型剑盾、双手长戟奔杀而出。

    其中头扎红巾的田信尤为显目,赤足踩在沙滩上速度极快,他冲奔在前,目光中只剩下当面曹军军吏那颗露出在盾牌豁口的眼睛。

    几乎瞬间,长戟携带冲奔急速刺击,紧贴着盾牌边缘贯入曹军军吏眼眶,并戳裂头颅,爆开大团血液。

    一击得手,田信持戟回勾时侧枝挂在一曹军盾牌边缘,很顺利的把这曹军盾牌勾动,曹军甲士自然用力稳住盾牌往回拉扯,就在这瞬间田信不拉反刺,戟刃擦着甲士脖颈而过,突出的侧枝顺利切开甲士半个脖子。

    瞬间见血,曹军甲士下意识避开。

    田信持戟大呼:“扶风田信在此,谁与我一战!”

    他环视一圈见四五个曹军甲士似乎达成默契持矛朝他刺来,他步法更快反迎着最近一人跨步扭腰持戟险险避开笔直扎来的长枪,手中铁戟扎中对方喉咙,看也不看抽戟。

    当他猛回头去看时,两名持矛曹军甲士迟疑裹足,另一人无所察,依旧持矛攒刺。

    田信依旧仗着身法轻快避开,一戟破开对方胸前铁札甲。

    眨眼间连斩四名甲士,余下曹军甲士躲避的更远,以至于队形被田信一人分割。

    后队曹军迟疑,前队甲士担忧身后田信反杀,无法专注厮杀,被裸衣赤足的剑盾、长戟夷兵压着打。

    田信见后队曹军四十余人自发集结,端平长矛企图一举刺死他。

    这时候身后董恢下令擂鼓,两名鼓吏奋力擂鼓,鼓声隆隆作响。

    田信热血澎湃,脑海空灵,眼中只剩下十三个持矛扎刺而来的曹军:“扶风田信在此,何人共决死!”

    曹军持矛甲兵怒吼着朝他扎刺而来,并无应战者。

    田信步法轻快横跳避开枪丛扎刺,这些持矛甲兵堪堪停止步伐,再冲四五步就冲到曹军前队甲兵背上了。

    这时候又有一名曹军军吏持盾挥剑来杀,田信从容一戟斜刺,回勾破开盾牌,又是一刺,侧枝轻易划开军吏脖颈。戟,最大的特性就是控制,控制敌人的器械。

    阵中连斩五人,田信却没沾染多少血,回头扫视那扎堆的持矛甲兵,甲兵仓惶后退。

    水寨守将文厚见此,指着田信所在:“射杀敌将!”

    二百余弓手又微微抬高射角,不分先后松弦放箭,弓弦嗡嗡作响,箭矢破空直窜天际。

    田信眼皮上翻看到箭雨冲天的残影轮廓,当即抬腿持戟追砍后退、阵型散乱的曹军甲兵,他这一追,曹军甲兵转身就朝水寨大门奔跑,长兵、盾牌寥寥无几的旗帜丢弃,不顾一切奔跑。

    抛射,箭矢会越飞越慢,到达顶点后力量衰竭会坠落,会渐渐加速。

    一轮抛射,从箭矢射出到落地,大概有最短十秒的滞空时间。

    当抛射箭雨落下时,田信已追奔十步外,与曹军溃逃甲兵厮杀在一起。

    四级健步天赋带来的两成移速加成,此刻又无甲衣累赘,曹军甲兵如何跑得过他?

    水寨陆门敞开,田信却见二三十名弩兵持弩搭在栅栏上,顿时汗毛炸起,抄起地上一名还没死透的曹兵就往后退。

    弩兵射击,他提在手里的甲兵连中四五箭,见弩兵上弦,田信哪里还敢托大,丢弃甲兵,长戟斜指文厚扬着下巴目光轻蔑,却快步后退。

    文厚面色阴沉,看着伯父派给自己的骁勇亲卫将被后退的田信斩杀,余下二十几名甲兵退无可退弃械投降,不由痛苦闭上眼睛。

    这些甲兵,可都是文氏家族的部曲私兵。

    “经历一场战斗。”

    “随身一样物品品质得到提升。”

第二十二章 无法避免

    水寨中,文厚见下游荆州水师后继部队如墙压来,周围军吏、守军面如土色。

    他召集军吏,当众说道:“征南将军调我部水军协防襄阳,今城寨简陋无险可依,我等又挫败敌军袭营前哨,可谓小胜一阵。不若就此退军,存得有用之身,他日也好再报效国家。”

    一名军吏小心翼翼问:“司马欲退往何处?”

    文厚面无表情:“东津水寨兵力寡薄,正好与之合军,共拒敌军。”

    一众军吏齐齐舒一口长气,纷纷躬身施礼:“愿随司马。”

    这么仓促丢失沙洲水寨,谁敢回襄樊地界?

    别说位高权重杀伐果断的曹仁,就是襄阳太守吕常也敢杀了这些军吏典肃军纪。

    文厚是文聘侄儿,是荆州大族,吕常不敢杀文厚,杀这些军吏不存在障碍。

    沙滩边,竹排已被拉到岸上侧立堆成大片的防箭工事,田信正披甲,就见沙洲水寨水门大开,守军丢弃铠甲驾驶小船、竹排向东岸一座曹军水寨划去。小船拥挤,一些守军泅渡跟随撤离。

    被俘的甲兵见状嚎啕大哭,他们被抛弃了。

    董恢急忙提醒,指着水寨中升起的烟火:“营督,救火要紧。”

    说话间他还回头看一眼下游,那里水师前哨还有三四里的距离,心中松一口气。

    这么远的距离,水师是没法争功的。

    水师前部督詹晏一袭涂漆皮甲,他左手紧紧抓在楼船护栏,身后是两架重弩和鼓台。

    楼船战舰周围还有许多走舸、小船,不时从水中捞起溺水的夷兵、伤兵进行救治。

    詹晏见沙洲水寨守军出逃,侧头:“传令,不做停留,直取敌东津水寨。”

    东津水寨,文厚一跃下船,踩着及膝的冰冷汉水上岸,对出寨迎接他的堂弟文休说:“敌将田信骁勇,裸衣杀透文峰所阵,险些单骑突入寨中。文峰勇悍,也被田信阵斩。我看此人豪勇不亚甘兴霸,我江夏军无援,不若早退。”

    文休是文聘养子,迟疑:“军败失利事小,损父亲威名事大。”

    文厚抬手搭在文休肩上,右臂展开指着仓惶登岸的部下:“没了部曲,我文家将什么都不是。不若早早焚毁水寨,以提醒襄阳。”

    襄樊之间,曹仁征集来的千余水军已搭好三道浮桥,他已在浮桥南岸渡口处设立本阵,赤幔帷幕旌旗招展,千余甲士列阵环卫,甲光耀人。

    此刻正在设宴与胡修、傅方同饮,襄阳南部都尉李绪驻地是宜城,未战丢失宜城这重要屏障太过影响士气,已被曹仁收押,派人押解许昌听候处置,连军前戴罪立功的机会都不给。

    胡修、傅方胆战心惊,好在有李绪背负罪责,他们两人只是来襄阳助战的援军。

    饮酒间,最新战报从襄阳送来。

    曹仁脸色微变:“小儿坏国家大计!”

    他扭头看东边,那里天际的确有浅淡、消散的烟火迹象,本以为是战事焦灼引发的,不曾想江夏别部司马文厚竟然败退的如此快。

    一座焚毁的水寨对詹晏毫无意义,遥遥看见襄樊之间的浮桥,詹晏立刻调转船头溯流而上。

    于是曹军汉水北岸的水水寨只能释放火船,阻挠荆州水师西进。

    荆州水师出现在下游,曹仁所部加速渡河。

    为掩护浮桥,曹仁在汉水南岸布置弓弩手,以期压制荆州水师。

    至中午时,关羽率主力抵达沙洲岛,过而不住,直接在襄阳城西南的平坦田野下寨,田信也得到调令率部前往集结。

    此时岘首山已被夏侯兰抢在吕常、曹仁之前进据,雷绪率本部扼守宜城,夏侯兰所部夷兵分守群山险要处,襄阳战场最高点已落入荆州军掌控。

    曹军部属、方位一览无余。

    田信抵达新的营寨时,关羽正研究曹军布防图。

    泥捏的沙盘立在帷幕中,关羽抚须审视,周围无人敢大声喧哗。

    田信一路走来,所见军士、军吏个个士气高涨,步法都显得轻飘飘的,以至于田信看悬停岸边的楼船战舰都是轻飘飘一晃一晃的。

    帷帐外,廖化领着军吏检验田信进献的甲士首级后,取出一卷帛书念:“宜都郡营督田信俘斩盈获功满,擢一级,假宜都南部都尉。仍领所部,益武陵、零陵各一营兵。”

    念完帛书,议曹王甫端木盘到田信面前,笑说:“田都尉,接印。”

    军权神圣而高贵,田信站的笔直,肃容伸手接住盘中新刻的银印。

    廖化将帛书转递给书吏,对田信说:“孝先所部番号是南部军,有别于零陵北部都尉习珍之北部军。经我等草拟,以左军正董恢为护军,零陵夷兵营营督习宏为南部军司马。”

    护军,护即监护之意。

    原零陵郡夷兵新营营督习宏,武陵郡夷兵新营营督陈凤慷慨出列,对田信行军礼:“末将拜见都尉。”

    习宏是零陵郡北部都尉、行裨将军的习珍亲弟,乃襄阳大族。

    长坂坡时,廖化能舍弃基业、地位追随刘备南渡,习珍兄弟也抛弃地产,领着宗族部曲随刘备南渡。

    初步确立南部军的结构后,田信、董恢、习宏随廖化、王甫进入帷幕参赞军机。

    三人坐在一起,就听关平正汇报最新军情:“牛金三攻岘首山,皆无功而返。夏侯将军来报,说所部战意旺盛,无需援军。”

    关羽垂目盯着沙盘,得益于情报优势,双方兵力几乎摆在台上。

    这时候又有新的军情送到,关平念:“已确认,襄阳南部都尉李绪已被曹仁解职,囚车送往许都。李绪所部千余江夏兵,已转交其弟李基。”

    李绪、李基的父亲李通勇悍非常,赤壁之战后周瑜率军围攻曹仁,关羽率别部绕道北上斩断曹仁的补给线,正是李通舍命救援才打开缺口。也是因为这一战,李通染病而亡。

    关羽沉吟不语,又不久一道军情送来,关平语腔略略激动:“原关中护军赵俨已率五千抵达樊城,所部人马疲倦,正渡汉水。庞德所部尚在宛城,今夜宿营涅阳。”

    哪怕庞德现在开始急行军,也赶不上明日的决战。

    关羽看向王甫:“向曹子孝下战书。”

    田信目光盯着沙盘,这场决战是无法规避的。

    曹仁必须打,只有野战击败荆州步兵,才能确保襄阳稳固;他若率主力缩在汉水北岸,荆州水师封锁汉水,那曹仁只能眼睁睁看着襄阳被围攻。

    襄阳被破,南乡郡、南阳郡会动荡不安,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

    曹仁必须打,荆州军团也必须打。

第二十三章 待发

    关羽以南部军连日大战又仓促组建为由,将南部军编为预备队后就打发田信三人外出察看襄阳周围的地形,以方便明日作战。

    绝大部分的荆州军将校、军吏都非常熟悉襄阳周围的地势、水势,田信并不算熟悉。

    习宏指着一片土墙残痕、废墟:“都尉,那便是我家庄园。十一年了,总算身临父祖旧地。”

    “我家在扶风樗县。”

    田信扫视周围远近,庄园、村落、废墟比比皆是:“我自汉中出生,不知关中模样,也不知父祖旧地模样,想来也应是这等光景。等光复西京,我也就能载誉回乡,为父兄立下衣冠冢。”

    “襄阳、南阳、南乡收复,那就能自武关道西进,一举斩断关中与雒阳的联系。左将军再出兵陈仓,关中如瓮中捉鳖,自然手到擒来。”

    田信描述一个战略蓝图,习宏面露神往之色。

    也没必要细看周围地形,除了岘首山、檀溪一带有丘陵起伏外,余下皆平坦旷野,其中掺杂纵横的河渠,或点缀村庄废墟。

    天色渐暗,即将决战的两军已完成原始阵图。

    篝火噼啪,关羽召集将校面授机宜,田信、董恢、习宏一同来听,这样可以保证军令的完整执行,不会因为某人叛变、阵亡引发混乱。

    白天已经决定南部军做预备队,现在就不会有更改。

    先是关平站在沙盘边,大致讲述明日的布阵:“明日西线左翼由雷绪、夏侯兰构成,出秦巴古道进占汉水南岸,阻断曹仁与固城的联系。东线右翼是八千水师,会走汉水分隔襄樊,使曹仁之军归途断绝,亦能阻隔庞德增援。”

    左翼八千人,右翼八千人,中军七千人?

    田信狐疑不语,关平仍旧讲述:“明日南部军驻屯襄阳与岘首山之间,防备吕常抄袭即可。五千荡寇军会列堂堂之阵,与曹仁本部一决生死。田都尉,可有疑虑?”

    “有。”

    田信抓起木雕的战船模型摸了摸:“明日东线水师阻隔汉水,若是被拖延,不能按期抵达,那我两千之人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吕常本部侵攻,更要面对夹击。水师按期抵达,曹仁会分兵守其后,不敢全力来攻……末将以为,曹仁可能会舍弃后路,全力侵攻君侯本阵。”

    荆州水师八千之众,可不都是划船的、射箭的,这是水师陆战队。

    他所疑惑的,关平笑了笑:“如此正好,可灭曹仁主力于一役。”

    田信微微颔首,心中暗暗自嘲一笑,神色了然拱手:“世子,末将遵命。”

    关羽始终不语,似乎是为了锻炼关平,许多事情都是交给关平处理。

    田信离去后,关羽将周仓传唤到面前:“田孝先离去时,是何神态?”

    “行举如常。”

    未及多久,南部军护军董恢被传到关羽面前,关羽问:“田孝先归营后,可商议了什么?”

    董恢略有尴尬:“田都尉询问明日一战南部军俘斩盈获多少才能升官一级;下官回答盈获九百级就能升一级。田都尉又问升官一级,君侯会委任何职;下官依常理回答,说可领校尉一职。”

    “他这校尉之职,不该由我来授。”

    关羽如此说一句,董恢自知失言说错话连忙躬身。

    另一边田信迟迟难睡,思索襄阳太守吕常,吕常身上的职务很复杂。

    他是南阳博望人,年近六旬,官声清廉,官居章陵太守,卢亭侯、平狄将军;章陵郡已经并入南阳郡,章陵郡就在襄阳郡东边,所以章陵太守、襄阳太守没区别。

    襄阳郡就剩一个襄阳据点,宜城县也早早被关羽攻拔,现在新筑的宜城只是襄阳南部都尉的驻地、充当襄阳外围据点。

    吕常的资历很深,荆北地区有很高名望,麾下的平狄军属于外军之一,比傅方、胡修这些人手下的郡国兵要精锐、善战。

    平狄军是地方驻军,因属于中护军所管的外军体系,所以军吏选拔、晋升是跟许都、邺城存在密切交流。

    换言之,平狄军里的荆州籍贯士兵厌战,可军吏阶层来自许都、邺城,这些人战意较高,因为他们家属就扣留在许都、邺城。

    吕常不好对付,其麾下平狄军不能当做厌战、士气低迷的荆州军对待。

    还有赵俨这个前世自己听都没听过的人,现在已经带着五千关中步骑一路急行军参战。

    骑兵,赵俨手里最少有两千骑。

    自己一个疏忽,可能就会被赵俨打的全军覆没。

    倒是大名鼎鼎的庞德居然不卖曹仁的面子,慢吞吞行军,似乎不管曹仁死活。

    至于明天的决战,田信想了想,应该是一场大胜才对,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是不知曹仁会怎么打襄阳之战,曹仁承担不起襄阳失陷的连锁责任。

    随着进入后半夜,方圆五十里范围内的军队都开始移动,天色稍稍露出一点光亮,荆州水师就率先开拔,去上游封锁汉水,会择机加入战场。

    夏侯兰、雷绪充任的左翼兵也分前后两阵,走秦巴古道,往汉水南岸行军。只要他们在这里站稳根脚,切断曹仁与固城的联系,那曹仁所部就无法泅渡汉水。

    曹仁并未如田信猜测的那样发动夜袭,随着天色放亮,占据岘首山的荆州军洞悉曹军一应调度,迅速通报全军。

    晨雾渐渐散去,关平驰马来到田信营中,摆开地图讲述:“曹仁入彀,本以为他会壮士断腕连夜遁走。”

    “这是固城,汝南太守满宠镇守,此系襄樊曹军唯一通道,此处水浅,我水师无力封锁、隔断。”

    “这里是固城东十五里,左右两阵分别是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正处于夏侯兰、雷绪当面。如今尚未交战,满宠已堵住胡修、傅方退路,容不得二人懈怠。”

    满宠以酷吏起家,战场上极有可能违背执法原则,越级斩杀畏战的胡修、傅方。

    关平拿起一块石头晃了晃:“这是曹仁本阵,他要向西侧击夏侯兰、雷绪,夏侯兰已在岘首山下加固营垒。赵俨部关中兵,及李基一部约六千人堵在我军与左翼之间,意在阻塞我军救援左翼。”

    他把石头摆到地图最核心的位置:“左翼若溃,短期内我军无力再发起攻势。等庞德七千人抵达襄阳,这一战就更难打。所以,孝先你我合力顶住赵俨、李基,由我父背击曹仁。”

    田信看一眼远处青黑色的襄阳城墙:“吕常出城来战,我军可无援助战。”

    关平笑笑:“凡事哪能苛求万全?”

第二十四章 彩

    二十三日早上,大约十点左右。

    关羽亲率荡寇军步骑四千向西与左翼汇合,关平率荡寇军步骑一千与田信同行,与西北方向的关中军相向而行。

    左翼雷绪立阵不动,与胡修、傅方二军对峙;夏侯兰阵脚立在岘首山山脚下,岘首山上王甫观战,以旗号传递曹军各部变动信息。

    战斗一开始就围绕夏侯兰部展开,他若被破,岘首山失陷,情报优势荡然无存,左翼雷绪也会被夹击。

    鼓声如雷,牛金亲率重甲步兵冲击夏侯兰阵脚,围绕着三重栅栏、堑壕,双方亡命搏杀,寸土必争。

    曹仁骑乘白马,身侧千骑候命,就坦然列阵在牛金阵后,正面对着自东而来的关羽本部。

    曹仁东侧,是持大橹结成盾墙前进的五千关中军雄厚战线,关中军东侧是李基率领的千余江夏兵。

    关羽东侧是田信的两千南部军,田信东侧是关平率领的步骑千人。

    曹仁本阵不动,骑士皆下马修缓气力,要做那雷霆一击。

    田信遥遥观察关中军的大橹,这是攻城巨盾,比人还高!

    这是马超凉州军团的战术,以大橹结成盾墙提供远程防护,然后以超长的枪阵等敌人自己撞上来,另多配备短矛,既能投掷也能充当格斗兵器。

    负面特性也很明显,这样的军队最怕侧翼暴露,更别说腹背受敌;同时远程攻击薄弱,缺乏机动性;最为明显的缺点是关中兵几乎没有装备像样的盔甲,多是轻装步兵。

    步兵是轻装的,骑兵也是轻装的。

    “都尉,水师已冲毁曹军浮桥!”

    岘首山上挥舞大旗传达信号,董恢眺望一里外列阵不动的关中军:“最迟一个半时辰,水师就能登陆、结阵夹击我当面之敌。”

    田信看着面前那宽两里的凉州军战线,曹操都撞得鼻青脸肿,自己没必要一头撞上去。

    着急的应该是关中军才对,这种时候比拼的就是耐性。

    只要等到水师夹击,关中军就完了。

    可左翼夏侯兰能撑到水师迂回夹击?

    自己、关平三千人拖住赵俨、李基六千人,不算亏。

    赵俨关中军有两千轻骑,自己阵势若乱,这两千轻骑绝对能一波冲锋击溃自己。

    步兵阵势不动则不乱,田信观察左右战场,左翼关羽本部在三里外驻步,荡寇将军、汉寿亭侯战旗飘扬,这是对夏侯兰所部夷兵最大的激励。

    估计夏侯兰本阵依旧稳固,还没到救援的时候。

    而右翼两里外关平也驻军不动,一副守侧翼拖时间的姿态。

    夏侯兰本阵稳如磐石,曹仁急不急?

    肯定急。

    田信依旧左右观察,将战局大概看明白了,战斗关键的部队就那么几支,其他都在划水。

    比如傅方、胡修的军队,明显的怠战,曹仁却没有逼迫他们上前与近在咫尺的雷绪厮杀;不厮杀还好,起码七八千大军站在那里,能牵扯雷绪;若是上前厮杀败绩,会引发曹军西线溃败。

    也因傅方、胡修怠战,雷绪见好就收没有上前交战,所以他占据汉水南岸通道,斩断曹仁与固城联系的任务迟迟无法达成。

    换言之,现在若击败曹仁主力,傅方、胡修能迅速逃遁撤离战场,曹仁手下的骑兵也能逃走。

    襄阳城中的吕常所部也不用担心,自己之前是白担心了。

    只有胜利在望,吕常才会出兵扩大战果;否则绝不会出兵,他、曹仁承担不起丢失襄阳的后果。

    将局势渐渐看明白后,而牛金又是仰攻借助山脉余势扎营的夏侯兰,哪是一时半会能攻下的?

    田信侧头说:“军司马习宏代我守阵,我去挑战关中勇士。彼远道而来,又素来不服曹贼,若与我决战失利,吏士必然战心消解。”

    董恢张张口想要制止,可想到田信之前的战绩,也就闭口不言。

    不反对,也不支持。

    习宏面露向往之色:“久闻都尉神勇,恨不能一见。”

    周围军吏人人雀跃,田信环视诸人:“我若取胜,还请诸君竭力喝彩。”

    “敢不从命。”

    军吏施礼答应,田信遂腰悬四面汉剑,右手横举战戟纵马出列,身后林罗珠持一杆‘田’字战旗阔步跟进,‘南部都尉田’旌旗依旧留在阵中,由习宏看护。

    “我乃扶风田信,可有愿与我一战者?”

    “我乃扶风田信,可有关中豪杰与我一决生死?”

    “渭水一战,难道我关中男儿就此死绝?”

    相隔一箭之地,田信高声嘶喝,关中军盾墙不动如山。

    田信持戟斜指关中军战旗所在:“田某官居都尉,今送富贵而来,怎就无人敢取?”

    战旗下,赵俨止不住咳嗽几声,环视左右军吏:“小儿猖狂,何人斩之?”

    说话间,田信已主动下马,取出干粮、竹筒,席地而坐用餐,呈挑衅姿态。

    曹操汉中无功而返,灰溜溜撤军回长安,看来对关中诸军士气有很大的影响。

    田信思索间,就见关中军大橹让开一条通道,一骑驰出,穿鱼鳞铁札盆领铠,手持一杆锥枪斜指田信:“某天水李亮,特来取你首级!”

    田信放下竹筒,抄起铁戟也不取马,侧身步行十几步,持戟而立:“来吧!”

    李亮看看田信那匹低头吃草的马,也不嗦当即驱马冲锋,一箭之地须臾之间就能抵达,手中锥枪斜举,直瞄田信胸口。

    一箭之地,提速能多快?

    田信目光只来得及扫一眼李亮的马鞍两侧,见骑兵发达的关陇地区也是单边马镫后心中微微安定。

    李亮冲锋速度远远没有达到极限,大约提速到时速二十时,就与田信错身而过。

    不,是李亮的马跑过去了,李亮诡异落马,摔倒在田信面前草甸,一落地就口鼻出血,头晕目眩。

    距离最近的林罗珠什么都没看清,更别说更远的两军将士。

    那一瞬间,田信双手持戟斜直刺击,戟刃侧枝拨开锥枪,戟刃贯穿李亮肩窝,李亮被一戟挑落马。

    不等李亮睁开眼,田信来到他身边,提戟扎刺,戟刃没入泥土。

    拔剑斩下首级,田信横戟,转身看自己的南部军,露笑举起战戟。

    南部军齐呼:“彩!”

    田信横戟振臂再举,南部军又是一声齐呼:“彩!”

    他再三振臂,南部军以更大的声音呼喝:“彩!”

    呼声震天,直达云霄。

    关中军大橹盾墙动摇,关羽、曹仁视线被吸引过来,也只是多看了两眼,他们关注重点依旧在牛金、夏侯兰之间的攻防战。

    岘首山,王甫见关中军阵后骑兵上马,当即指挥旗手传令。

    他传令间,田信就见关中轻骑兵绕阵后向东,几乎情报里的两千轻骑尽出,浮尘弥漫,绕东经过李基所部千余人后,紧贴襄阳城护城河向南迂回而来。

第二十五章 襄阳之战

    “关中军外强内干不足为虑。”

    田信回到本阵,目光看着正迂回绕到李基阵后的关中轻骑,对左右说:“关中军士战意懈怠,我再三搦战,无人应战便是明证。赵俨担心士气大泄,这才尽出轻骑,迂回侧击我军之后。这是化被动为主动,可见彼势穷矣。”

    言语里贬低敌军,是目前最有效稳固士气的手段。

    说话间,李基所部千余江夏兵已被草屑、扬尘遮蔽,却也有鼓声传来,李基所部进军了,与关中轻骑连携,步骑同步而进。

    东线,曹仁一拳砸在甲裙上哗啦作响:“可恨!”

    恨荆北之军怠战,恨关羽在侧不能整饬荆北之军;也恨孙权进击淮南,淮南集结二十六军备战,导致荆北空虚、中原空虚;也恨庞德自矜,若有庞德七千大军参战,而至于如此被动?

    胡修、傅方的两支荆北军就差临阵易帜了,若庞德所部参战,这两支荆北军再怎么离心离德,也得冲上去真刀真枪干一架。

    哪像现在,摆明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

    两千关中轻骑向东迂回抄击,直接后果就是关羽立刻擂鼓向西进军。

    部曲督周仓督率三千人堂堂之阵朝牛金侧翼压来,关羽只率百余骑士,一营步卒原地不动,邀战之意很明显了,你曹仁有千骑,你打不打?

    关中轻骑迂回出击,那李基、赵俨两支步军也将发起进攻,不然轻骑迂回没有步兵策应,是冲不动步军阵列的。

    而且随意撤回轻骑,消耗体力、马力不可挽回,更会损耗士气、威望。

    轻骑迂回而出,不管是曹仁还是赵俨,都将丧失对军队的控制权,除非放弃两千轻骑,任由自行作战。

    “大丈夫报国就在今日!”

    江夏兵中,李基持戟厉声高喝,带着千余步卒撞在关平的步兵营战阵上,平原之上立刻惨烈厮杀。

    关平自率三百骑,已开始与关中轻骑厮杀。

    赵俨也督率三千关中步兵行进一里,与南部军前部营、后部营纠缠绞杀在一起;习宏率左部营列阵防备关中轻骑夹击,右部营归护军董恢节制,充当预备队。

    混战中,田信迅速打开缺口,身后左右两队锐士紧随,朝着赵俨战旗所在突杀。

    林罗珠持一杆田字战旗仿佛绿叶丛中的一朵红花,前后左右都是曹军旗帜,耿颌提戟护卫田信侧翼,不敢靠近田信背后,接连大呼才引起田信注意,田信持戟后退就听耿颌大喊:“都尉!前营受阻,没能跟上,我等已被曹军截断!”

    田信的部曲督、老乡严钟也是大声:“主公,贼军生畏惧之心,今当奋勇前突斩将夺旗才有生路。若退,我等纵然能回到本阵,也将折损过半!”

    田信喘着气,强忍住将属性点加到体力的冲动,环视一圈盯住赵俨战旗所在:“左右,随我杀敌!”

    指挥戎车上,赵俨看着百步外朝这里突击的田信,左右看一眼倍感无奈。

    之前的阵前搦战,许多关中兵已见识到田信的武勇,这一刻没有军吏带人主动来围剿田信,反倒是能避则避。

    这种时候哪能怜惜老本?

    赵俨的部曲督当即领着二百余甲士前去布防,五千之众的关中军,算上赵俨的二百部曲亲兵甲士,披戴铠甲者堪堪五百人。

    没有铠甲护身的军士,怎可能放开手脚去搏杀?

    当田信看到赵俨二百部曲甲士阻挡在面前时,莫名愤怒,挑拨质问:“尔有护甲,我关中人怎就无甲?我就知道,尔关东人恨不得我关中人死绝!”

    “杀!”

    不由分说,赵俨的部曲督挥剑大喝,田信盯着此人不顾一切驰突,身上铠甲连中七八刀,依旧没能阻住田信,田信手中铁戟仅仅一个照面就刺死赵俨的部曲督,这部曲督背后还插着一杆紫色负旗,人倒旗落。

    混战中,耿颌混迹人群中,身后跟着七八个勉强能步行的伤兵,他手里提着弓箭,待冲到指挥戎车二十步时,耿颌突然举起弓箭拉的满满,瞄着赵俨一箭射出,赵俨肩窝中箭从戎车栽落。

    赵俨部曲、军吏将赵俨扶上马时,田信已登上戎车,拔剑一击斩断赵俨战旗,浑身如血洗。

    他转身去看南边,横举战戟对着那里高举,一振,围绕戎车的锐士、部曲嘶喊:“彩!”

    田信横戟再振臂,南部军方向传来层次不齐的呐喊:“彩!”

    他再三振臂,喝彩之声如同山呼,关中兵轰然崩溃,丢弃大橹、兵器转身就逃。

    田信目光远眺,却见水师已经打开局面,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两军已在水师、雷绪夹击下溃败,下饺子一样扑入汉水,泅渡北岸。

    右翼水师根本就没有分兵来支援中路,而是集中全力去打靠近岸边西线左翼敌军。

    他回头再看东边,关平所部骑兵已经退回步军军阵中休缓马力,关平似乎也朝他这里望来。

    是关平骗了自己,还是说关羽的战前布置计划,也把关平一起骗了?

    又或者说,没有欺骗,是都督赵累临阵决策,以绝对优势击溃战意不高的胡修、傅方,封死曹仁的退路?

    这恐怕是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弄明白的秘密。

    田信横戟在手,对着关平方向振臂示意,关平提着一杆斩马剑也是横举回礼。

    在这里把曹仁聚歼?

    又或者把曹仁驱赶到襄阳城里,连同吕常一起围歼?

    战场范围越大,参战兵力越多,军队崩溃就越发不可收拾。

    几乎同时从两个节点开始溃败,这已经不是曹仁能喝止的,很干脆的引着千余骑向固城撤退。

    守卫固城的满宠也带着汝南兵来接应曹仁,战场中心偏移。

    容不得多考虑,田信一跃跳下戎车:“传令全军,曹仁已逃,降者免死。”

    这种时候不需要激励,全军将士会竭力追逐溃败残敌。

    首级军功和俘虏军功是一致的,现在只要跑的快,就能抢到更多的俘虏。

    南部军的建制几乎一哄而散,一屯百人亡命追奔。

    屯将想要晋升,捕斩盈获三十三级就能积满功勋;若参加战斗,屯将俘斩盈获不足一级,或倒数,那么在打胜仗的情况下……会被严惩。

    田信已经没力气去追了,连骑马追逐的力气都无。

    他坐在戎车车架上,拿起一壶清水饮用,左手扣着脸上一层血痂,身边已有奔来的军医给伤兵包扎,几百名附近的关中兵跑都没跑就弃械降了。

    午后的日光灼人,田信仰头看苍穹,耳际除了自己心脏咚咚急速跳动的声音外,还有远处那排山倒海、震慑人心的追杀呼啸声。

    也不知没有自己干预的襄阳一战关羽俘斩多少?

    “经历一场酣畅大胜。”

    “随身一样武器品质得到提升。”

    随着曹仁骑乘白马渡过汉水,南岸的战斗终于落幕。

第二十六章 战后

    至日暮时,战场还未打扫干净。

    田信甲衣破损,身上受了七道伤,捆扎绷带前往关羽新营地。

    新军营在汉水南岸,襄阳西十里处,帷幔三重,已点燃许多篝火,帷幔外是成堆的死尸、俘虏,以及零散的首级、无首尸体。

    田信进入帷幕时,夏侯兰对他招手,遂坐到夏侯兰身边:“老将军,今日俘斩几何?”

    夏侯兰伸出手掌晃了晃:“我左翼俘斩五千七百,获甲首一千三百六十级。南部军俘斩几何?”

    “俘斩一千八百余级,其中甲首三百四十余级,盈获约一千四百有余。”

    田信面容强笑,摇头自嘲:“之前恨曹仁屠宛男女老幼万余人丧命,今日我却参与一场斩获万人的大战,还真是世事难料。”

    董恢正提着一桶米酒前来给田信酌酒:“都尉这话就差了,今日俘斩何止一万?尤其是曹仁本部,几乎全灭。”

    田信接住爽口米酒小饮一口,询问:“老将军,我军接下来是攻拔襄阳?”

    夏侯兰回答:“先休整一日,明后两日驱使俘虏开挖堑壕、铺埋栅栏,最少要立两重栅栏才能围住襄阳。围住后,应挥兵攻拔固城、平鲁城,斩断曹军渡河通道。”

    见田信若有所思欲言又止模样,夏侯兰问:“孝先可是有别的计较?”

    “有一些,就是不知能否可行。”

    田信拢了拢肩上披着的披风:“今日我俘虏关中兵约有九百余人,原来都是分屯关中各地的离散之军。曹贼军力吃紧,才使赵俨统合这仓促之军来增援曹仁。这些俘虏中有二三百人孤寡无亲,稍加整饬不难成军。我听闻庞德所部皆汉中降兵及凉州残兵,不若请调平西将军督军助战襄樊,或许可策反庞德。”

    董恢接过话题:“平西将军、征虏将军北击武都失利,军旅劳顿,恐难入援襄樊。”

    田信重申:“庞德乃凉州勇将,我在汉中时曾听闻庞德助战河东时,阵斩钟繇外甥郭援。如此骁勇之将,实乃国之爪牙,理应以大义、情理动之,使之归汉。”

    雷绪这时候抬起帷幕走了进来,上下打量田信,口吻略不满:“今日皆说孝先勇冠三军,怎么反倒助长汉贼气焰?”

    他人近中年,青年时也以勇力闻名,与陈兰各拥部曲数万家,纵横九江、庐江之间。赤壁之战后,雷绪率部曲依附刘备;陈兰则被夏侯渊、张辽、臧霸等合力剿灭。

    雷绪从董恢手中接住一碗米酒饮一口,抬手抹胡须上酒水:“听说孝先今日突杀到赵俨戎车前,却功亏一篑?”

    “那时我已强弩之末,赵俨若死战不退,我也是生死难料。”

    田信知道他什么意思,反问:“今日雷将军可有斩获?”

    雷绪恼怒瞪一眼他,他击溃胡修、傅方二军后,也分军两队,一队阻击西边满宠,一队企图阻拦曹仁,结果两队兵马不分先后被满宠、曹仁夹击、打穿。以至于建制散乱无力再战,只能看着满宠从容退回固城,曹仁及所部骑士渡河逃脱。

    夏侯兰冷眼旁观,统率夷兵五营的他只是荆州军二线将领;拥有部曲私兵的雷绪、孟达、糜芳,独掌水师的都督赵累才是仅次于关羽的一线将领。

    未及多久,帷幕被拉起,关羽、赵累、王甫三人几乎不分前后走来,身后跟着廖化、夏侯平、关平三人。

    田信等人起身相迎,关羽落座主位,待诸人坐定后他看一眼廖化,廖化:“今日我军大胜,此役俘斩一万三千七百八十二级,获甲首四千二百四十三级。曹仁本部精锐只有千余骑逃离,余众或俘或斩,其主力已灭。”

    他面容庄肃:“一应功勋、盈获都已记录在册,业已飞骑通报左将军。”

    都尉、校尉以上的功勋评定、封赏只有刘备才能决定。

    廖化落座,关羽又看一眼关平,关平起身阐述:“今满宠率三千汝南兵退守固城,李基率江夏残兵、关中轻骑约千余人退入襄阳城中,襄阳守军约在四五千之间。曹仁本部、关中军宣告破灭。汉水以北,就剩庞德七千,南乡傅方、刺史胡修三军一万余众。另南阳郡兵不敢轻动,无需顾虑。”

    “若无意外,满宠会撤离南岸。固城小而无险,储粮不丰又无援军,守之无益。”

    “我军虽是大胜,减员也在两千,亟需休整、补充。”

    宛城被屠,南阳郡兵分驻各县,监督本地豪强、吏民,预防他们叛变。

    关羽这时候说:“明日休整,放任满宠撤离。待其撤离固城后,雷将军督兵西进,入驻固城,并分兵扼守岘首山、宜城,意在扼控秦巴古道。”

    雷绪起身,重重抱拳,昂声:“末将领命。”

    关羽目光落在田信身上:“田都尉负伤,三天后率领伤员看押俘虏撤往荆城大营休整。今日夏侯将军所部折损颇多,调南部军补全夏侯将军缺额。”

    田信稍稍愕然,起身拱手:“君侯,末将愿提领百人随君侯冲杀曹军。”

    战后夏侯兰这样老资历的麾下夷兵都会遣散、缩编,南部军被缩编、遣散、拆解几乎是无法避免的。

    将南部军编入夏侯兰所部,充实战力,是目前最佳的选择。

    关羽面有不快:“田都尉是关中人,正好以大义、乡谊说动关中降兵,引为己用。这是方面大事,岂可儿戏论之?”

    廖化急忙打眼色,田信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君侯,末将还想再战一场。就收纳降兵一事,荆城大营能做,此处也能做的。”

    赵累这时候也劝:“君侯,田都尉勇名流传于敌我各军,若撤往后方,不知情者或许会以为田都尉重伤不能战。若留田都尉在阵前效力,即可振奋将士,亦能损敌战意。”

    田信放低态度:“末将也知君侯体恤,实乃家仇旦夕不能忘。”

    关羽抬手抚须,这时候关平进言:“父帅,孩儿亦以为然。”

    这下关羽点着头:“既然诸人为你说情,那就留在襄阳。就由你协助议曹王甫处理俘虏、降军安置一事。”

    “谢君侯体谅。”

    田信拱手施礼后落座,平稳心绪,扭头去看一眼关平,关平对他回以微笑,田信也是轻轻颔首。

    赵累则抬手抚须打量帷幕中诸将,除了廖化、董恢年轻外,余下最年轻的雷绪也有四十岁了。

    王甫看到关平、田信之间的小动作,脸上云淡风轻没有什么波澜。

    关羽继续下达相关指令,以夏侯兰封锁襄阳,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

    庞德七千立义军元气满满,那威慑力十足,许多事情就没法去做。

    只有打残立义军,汉水北岸的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第二十七章 平鲁城

    夜中子时。

    “经过一天的历练,得到巨大的进步。”

    “等级提升。”

    田信,九级。

    体质14;智力12;魅力15;

    天赋一:四级铁骨;

    天赋二:四级强击;

    天赋三:四级铁壁;

    天赋四;四级健步;

    天赋五:四级疗伤。

    剩余天赋可加点数:三。

    田信正在军帐中捉笔书写家信,心有所感停下笔,观察数据面板,见魅力进展极大,受伤后反而体质提升一点,难道还真有‘基因锁’之类的东西?

    可能打完水淹七军,自己也就勉强升到十级。

    即将与庞德交手,要不要用天赋点提升体质?

    越到后期,等级越难提升,每一点天赋都是很宝贵的。

    现在用天赋点提升体质,有益于眼前战斗,损耗的却是自己今后长远的发展。

    连续战斗,遭遇敌手中体质最强的大概有十七点左右,接近常人两倍的体质;天赋异禀者,体质极限可能是二十一、二十二,甚至人类的极限会是二十四。

    田信看着面板属性,现在可支配天赋点一共有二十三,如果全都点到体质上,那就是三十七点体质。二十七点体质时,身体素质是常人、十点体质的五倍。到三十七点体质时,身体素质是常人十点体质的多少倍?

    这或许是掀桌子的唯一手段,会引发很严重的问题。

    按下心头的杂念,忍住强化体质的冲动,田信拿毛笔蘸墨,继续在竹简上书写。

    一些没印象的繁体字不会写就用简体代替,古籍里的那么多别字、异体字就是这么来的,是文字传播中形体发生了改变。为什么改变,传播文字的那个人记错了、写错了。

    这是写给祖父田维的家书,今日部曲战死三人,必须要给战死者家属一个说法。

    每月俸米三石虽然丰厚,可现在人死了,又是相互扶助的乡党,哪能不管不问?

    如果关羽战死,荆州军体系完蛋,自己或许可以逃入益州归附刘备军团,可阵亡部曲就真白死了。

    怎么补偿阵亡部曲家属?

    俸禄减半支发,养其家眷两三年?还是给一笔钱一举结清?

    手里没钱,田信只能选择前者,先用自己的俸禄顶上。

    家书写好,他拿着找到护军董恢,董恢正处理军书,南部军阵亡、重伤减员四百二十余人,这都是要造册记录的。

    余下的兵员还要选拔精锐补充给夏侯兰,等到明日,南部军就名存实亡。

    “都尉,依君侯之意要改编吸纳降军,此事利在眼前又关系长远。可惜不能与都尉共事,恢甚憾。”

    董恢将田信的家书封存,谈论今后工作调动,今天夏侯兰顶住牛金的猛攻,代价可谓惨重,阵亡七百余人,司马负伤,护军战死。董恢将带着南部军改编的精锐到夏侯兰麾下担任护军,同去的还有司马习宏。

    南部军,就是荆州军眼里的补充团,就是拿来拆解、补员的。

    这一顿拆解后,留给田信的也就千余人规模。

    “降军岂是好吸纳的?”

    田信想到自己现况不由自嘲一笑,谁最适合收编降军?

    关羽、关平、王甫都适合,关羽父子有临阵处断权,能给降兵最好的待遇,或最严酷的惩罚;王甫代表的是刘备,能给降兵争取到更好的待遇、地位,自己能给降兵什么?

    这三个人可以从被俘的军吏身上着手,收降一名军吏,就能收纳一堆降军;自己拿不出能让被俘军吏满意的条件,自己似乎只能争取普通降兵的认同。而且,自己也只适合收纳关中降兵。

    见田信态度隐晦不明,董恢自知理亏也闭口不语,铺开一卷竹简对照阵亡军士的姓名,这些夷兵已按着籍贯分组。把这份名单发给阵亡军士籍贯所在的县寺,以便为家属提供税租方面的减免。

    他当然理亏,南部军的设立,让他凑巧赶上东风一举跻身护军之列,哪怕是三流护军,那也是护军。

    夏侯兰率领夷兵挡住猛将牛金冲击,意味着夏侯兰所部已是荆州一流,他转任夏侯兰的护军,自然是升职。这仗打完,以护军职位、军功来说,他足以转迁一郡守、尉,或进入刘备的左将军府历练。

    田信回到自己营帐里久久难眠,明知道夏侯兰所部夷兵是备胎,自己的南部军是备胎的备胎,可现在这么被拆解,心中还是有些郁气。

    仿佛有一种被故意打压的感觉,似乎关羽担心自己再立大功。

    自己的上司关羽是一个活人,他要考虑自己的得失、理想、关平的发展;不是那个形象固定为义薄云天的关帝君。

    正所谓盖棺定论,人活着就是变数。

    刘备已临近六十岁了,关羽岁数比刘备能小几岁?

    不止是刘备、关羽,就连张飞、赵云也是在荆州站稳脚后才有了稳定家庭,岁数最大的关平才十八岁。

    父子之间年龄相差四十岁、三十岁,这就是季汉中高级将领要面对的难堪问题。

    父辈打下的江山,也不知子辈能不能握的住。

    兴许这个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比讨灭汉贼曹操、匡扶汉室的优先度更高。

    隐隐间,田信有一种恍然、明悟,可能襄樊之战背后发生的故事更复杂、阴暗。

    后半夜,秋日汉水弥漫雾气遮掩下,满宠领着所部汝南兵泅渡汉水,抵达平鲁城。

    曹仁亲自迎接,满宠询问:“荆北之军心中不安,将军可曾安抚?”

    “亦好言相说,也不知此二人能听进多少。”

    曹仁神色颓败:“关云长势必乘势而进,荆北吏士不体谅国家艰难,苦徭役频繁,今见关云长兵势强盛,故军心动摇。败退平鲁城后,胡修、傅方二人勉强能节制所部,却不能指望更多。”

    满宠又问:“听闻赵伯然负伤?”

    “皮肉之伤,赵伯然已星夜北上面见庞德,好陈说利害,使庞德提兵来援。”

    曹仁神色不甘,讲述布置:“今已失汉水之利,关云长可从容攻拔襄阳。此公高傲,未得汉南,必展望汉北,有存南争北之心。我料此公必攻平鲁城,以得汉水全利,还请伯宁镇守平鲁城。而樊城匮粮,由我亲守。”

    满宠沉眉:“胡修、傅方二军如何布置?”

    “荆人善水,这二军折损微不可察。今已提兵退到平鲁城西北十里之外,有作壁上观之意。”

第二十八章 奉义校尉

    白日,荆州军驱使俘虏开挖堑壕、铺设栅栏、鹿角包围襄阳。

    也有部分俘虏开挖大坑用来埋葬曹军阵亡者,荆州军阵亡将士多数焚烧尸体,力求将骨灰送回家乡安葬。

    对远征的士兵而言,土葬、火葬并无区别,区别只在暴尸荒野,还是能入土为安,最好能埋葬乡梓。

    田信正巡视伤兵营,敌我重伤员已残留不多,如今多是轻伤员。

    三十多年的混战经验,军中也有相对成熟的伤兵收容、救治编制。

    虽有伤兵救治单位,也有积累的经验,可在田信眼里有许多改进之处。

    典型的如伤、病员混居,还有糟糕的卫生环境。

    他看在眼里,心中有了计较就领着林罗珠前往关羽的中军大帐走去,不想半路上被罗琼追上。

    罗琼面有难色:“都尉,董护军被夷兵刁难,亟需都尉解围。”

    “夷兵怎会刁难董护军?”

    “是因军吏配属一事。”罗琼边走边说:“夏侯将军所部历经苦战,所部军吏虽有折损,可余者多提一级、或晋升两级。因而夏侯将军所部只缺兵员,不缺军吏。我南部军跟随都尉也立有殊功,上下将士多能提升一级。”

    “董护军要筛选一千二百余兵员,却不要南部军中军吏,军吏心生不满,军士也多仓促不愿随董护军并入夏侯将军麾下。”

    罗琼苦笑:“昨日一战夏侯将军麾下伤亡过半,如今夷兵吏士多不敢追随。”

    夏侯兰所部伤亡率太高,吓住了夷兵。

    田信回到营地时,被选出来的夷兵背负行囊、生活器皿站列还算齐整,只是百余名军吏神色忿忿围着董恢讨要说法。他们军功已经结算,虽然是原职领兵,可官秩都已得到相应提升。

    原职领兵是常态,可现在却抽调手下士兵,这就不是正常情况。

    别说喜欢抱团的夷兵,就是汉兵也有乡党情绪,基本上都是乡党抱团选拔有威望、才能的担任什伍长,或队官。

    见田信回来,军吏们让开一条路,几个领头的先后表态,有的是不愿跟乡党部伍分离,有的是不想跟田信分离,各有说法。

    “护军,司马,如此做就不对了。”

    田信脸上没什么表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如今与曹军决斗未分生死,君侯析我南部军以补夏侯将军,本意就是为增强战力,聚五指成拳。故,我南部军应选最强的两营前往夏侯将军麾下效力。所以出调吏士,务必兵将相知。”

    他说着拿起桌案上的新编军书名册,翻阅编制名单,见被选一千二百人将会以十二个百人屯队为单位补充到夏侯兰麾下,成气候的军吏就十二个屯长,并无军侯曲长、营督、军正这三类中级军吏。

    “南部军出两个满编的营,以陈凤、摩崇为营督,文布、邓凯为军正。”

    田信提笔书写,扭头去看一直看热闹的几个中高级军吏,文布、邓凯是原宜都郡夷兵营军吏。

    除了陈凤略有迟疑外,文布、邓凯、摩崇当即答应,随即田信又点选六名骁勇的曲长及十四名汉夷对半的屯长,被点的人先后答应。只要答应,昨日战斗减员会当场得到补充。

    见董恢情绪不高,田信勉强和声劝说:“护军若觉得不妥,不妨去问问夏侯将军是何心意。若是答应,就劳烦护军再誊抄一份军书。”

    董恢是闷闷不乐,习宏可谓喜笑颜开。

    按着董恢不得罪人的补充方式,董恢是讨好了夏侯兰麾下军吏,可习宏就成了空架子。

    现在带着南部军精华构成的两个满编营过去,他这个军司马说话的底气自然不一样。

    田信也理解董恢,夏侯兰麾下的军吏是追随刘备、关羽转战十数年的老人,能不得罪最好别得罪。说不好某个你看起来粗苯的军吏就有个给刘备、关羽当亲兵的子侄。

    董恢也不想得罪自己,始终没碰南部军里那些积极围在自己身边听讲的汉、夷军吏。

    也没必要为难董恢,田信快刀斩乱麻处理了这件事情,就回到自己营帐前书写伤兵管理建议,不想被一阵马嘶声干扰。

    扭头去看,就见关平矫健翻身下马,今日他只穿了一套无肩袖褐色贴身漆皮半身甲,青巾裹头,显得干练、飒踏。

    “孝先,快来,我为孝先带来一桩好事!”

    关平举着一页帛书阔步而入,声音拉高:“孝先遇仙人而进献四龙图,左将军已遣使者进献许都天子!”

    他直直将帛书塞给田信,探头去看田信书写的内容,嘴说依旧在说:“南阳陈孝起已途径南乡县北上,并未来襄樊之间。陈孝起可能还不知我军在襄阳大破曹军一役,此行入许会有一些波折。”

    田信翻开帛书,是左将军、益州牧刘备对他的任命,因他遇到祥瑞并进献四龙图,所以授官奉义校尉。

    看落款,宣达使者是左将军府从事陈震。

    或许刘备进献许都四龙图时,会描述为麾下校尉田信遇仙人,见四龙真迹才有此图。

    关平拿起田信写了大半的伤兵营建议竹简晃了晃:“孝先今日招纳降兵一事进展如何?”

    “正欲从伤兵处着手,降兵听夏侯老将军调遣,我不便上前干扰。不若尽心照料伤员,以输仁义,再行招降一事可事半功倍。”

    见连个配套的印信、青绶也没有,田信也就随意将帛书折叠:“南部军本有四营近三千人,连番交战减员五百,今日又调拨一千五百人去夏侯老将军麾下,能用者止有千人。而夷兵凶顽,我若招纳降兵那只能另立一营,不然夷兵恃功欺凌降军,会激发降军怨气。”

    “这这一营亦不能尽数委派降军,故,还想从君侯处借调三百余荆州老兵,如此可编出两营降军。”

    关平听了摸下巴:“孝先之意,昨日收纳八千降军,能为我所用者止有千余人?”

    “对,许多降兵家眷受制于曹贼,纵然心怀汉室,亦不敢轻举妄动。”

    田信略有苦恼:“现在看管约束近万降军就已捉襟见肘,若再有一万降军,我军还如何作战?”

    “一万降军?”

    关平摇头做笑:“不会的,明后两日攻拔平鲁城后,我军也就能逼降襄阳吕常一军。打完襄阳,隔汉水以拒敌,自可从容吸纳降兵。”

    他口风随即一转询问:“庞德所部行军井然有序,并未受曹仁兵败影响。故,大约后日会在北岸平鲁城、樊城之间与庞德、满宠交战。孝先可愿率所部千余人为我副将,我率骑士,孝先率步军为我压阵?”

第二十九章 白马将冖车

    七月二十五,清晨时刻。

    田信挎剑拄戟站立在一艘楼船战舰指挥塔上,此时烟波细雾渐渐消散,呈现在荆州军团面前的是曹军布防后的平鲁城。

    他身边熟悉周围地理的罗琼抬手指着平鲁城、樊城之间大面积平洼地势说道:“这是古汉水河道,地势平坦正适合两军列阵。”

    果然,立义将军庞德所部为中军七千步骑,列堂堂之阵,其西线是傅方、胡修麾下状态低靡的五千荆北军;其东线是满宠所部三千汝南兵,另有千余健骑由骁将牛金统率。

    曹军立阵距离河岸约有两里地,有足够的场地供荆州军登陆、列阵。

    曹军参战兵力大概有一万八千余,这是曹军荆州方面的全部机动兵力;除了这些,就剩下司职镇压的南阳郡郡,和守卫襄阳郡的吕常平狄军。

    这场决战主动权在荆州军团,曹军是被动应战。

    另一艘楼船战舰,水师都督赵累意气风发:“曹子孝不得不战,他若避战示弱,荆北郡县顷刻间就会易帜。”

    关羽另有看法:“不然,此前曹子孝襄阳失利,盖因庞德进援迟缓,这才使曹子孝汉南大军败绩。庞德降将出身,其兄尚在益州效力,此战曹仁即便有心规避,庞德也要与我一战以证清白。”

    听他如此说,赵累就知策反庞德失利。

    关羽环视战场,这不是一个理想的战场,从没什么真正理想的战场,总的来说不是很糟糕。交战区域距离河岸最少一里,水军战舰上的重弩、床弩难以支援战斗,而低洼地形也不利于北军健骑驰骋。

    可庞德不得不打,他需要一场战斗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曹仁是不想打,碍于荆北形势也要打一场,不能示弱。

    自己则是必须打,只有夺下平鲁城,才能与南岸固城一起封死汉水,才能成为围攻襄阳的西北藩篱。

    庞德骑乘一匹雄健白马,眺望持续登陆、汇聚、列阵的荆州军各阵番号,他召集两名将军董衡、杨昂传达军令:“樊城诸将猜疑我等,然我身受国恩,义在效死。我欲亲身自击关羽,今年我不杀他,他亦必杀我。”

    杨昂统率的是汉中旧兵,董衡统率的是凉州旧兵,两人家小与庞德家小都在邺城为质。

    庞德指着左右友军分配战斗任务:“荆北之军不足信,亦不堪用。满宠所部及牛金所将千骑亦不可引为助力,此意在防备我军,而非助战。故,我将率健骑直往关羽本阵,他若想阵前问答,正好集合众人之力一举射杀。”

    “你二人分领所部为我左右两翼,缓步列阵而行,以接应我退还本阵。若我射伤关羽,便与我合力夹攻,破敌军于岸北。”

    庞德做详细布置后,就听董衡询问:“我二人接应将军退回本阵,那平鲁城该当如何?”

    “平鲁小城而已,无险可依,弃之不足惜。若为固守此城,非折损数千精锐不可。樊城诸将自能见解明白,只是关羽在侧,不愿口出示弱之语。”

    庞德口吻淡然,询问:“还有何疑问?”

    董衡、杨昂拱手:“再无。”

    荆州军西线阵地,田信穿一套缴获、紧急修复的全身鱼鳞铁札盆领铠,头戴铁盔,仅这一身护甲就重近一百汉斤,四面汉剑悬挂在腰,右臂拄戟立身在阵前,身后三杆战旗飘扬:平贼中郎将关、南部都尉田、奉义校尉田。

    东线阵地由赵累所督水师陆战队负责,中路是关羽本部三千余人。

    几乎是同时,也可能是关羽、庞德互不示弱,见对方进军,也传令本方前进。

    曹军西线头阵,由南乡太守傅方负责,他一身鎏银鱼鳞札甲,斥候飞骑来报:“府君,南部都尉田孝先在我军阵前;并有田姓奉义校尉一部战旗,不知此部来源。”

    “减缓进军,接敌前立稳阵脚,不可先攻敌阵。待其来攻,以坚阵挫其锐势!”

    傅方扭头环视两侧军吏,尖声厉喝:“违令者斩!”

    他整顿行军阵列放缓速度,导致庞德自行分配的中军西线杨昂所部两千余人反而后发先至,超越南乡郡兵。

    见荆北之军果然懈怠,意料之中的事情,庞德、杨昂也不以为意。

    远处樊城,曹仁观战。

    见庞德亲率千余骑如洪流一样直冲关羽本阵,他按握剑柄的左手时而紧握,时而舒展。

    “哚。”

    一枚流矢撞在关羽鎏金明光大铠的胸甲上,流矢被轻易弹开,关羽面无表情。

    他视线中,双方弓弩互射,庞德所率千余骑吃了大亏,处处可见人仰马翻,约有近百骑被步用弓弩射落。

    庞德在骁锐亲骑簇拥下冲奔到关羽阵前向东调头,两腿夹马,一张弓拉满,瞄着关羽面门一箭射出,看也不看就驱马疾驰。

    他松弦瞬间关羽额头猛地后仰,在亲兵簇拥下重新站稳,只见他头盔中箭,箭簇没入盔顶簪缨处。

    因关羽中箭,中路吏士动摇。

    关羽站稳后,抬手自己拔箭,却没拔下,用大力折断箭矢,随手撇到脚下:“散开,务必让全军将士知我无恙!”

    田信远远侧目旁观,也是大松一口气。

    这个时候,距离杨昂所部只有百余步,田信见杨昂所部军士都用白粉涂面,显得诡异。

    相关记忆告诉他,这是汉中兵团的特色:鬼卒。

    即从信奉天师道的人户家征集、摊派的民兵、地方兵,就自号鬼卒;其军吏,叫做鬼吏。

    果然,在鬼卒阵列中见到一些持类似哭丧棒,戴黑白无常那类尖长冠帽的鬼吏。同样,这些鬼吏也面涂白粉,看不出五官、表情。

    关平这时候大声说:“孝先,庞德率骑士向东,彼西线无骑。我欲率骑士迂回侧击杨昂,还请孝先择机参战,与我夹击杨昂!”

    “喏!”

    田信持戟高举,关平轻踹马腹调头向西绕阵后走,列阵两翼、阵后的骑士纷纷调转马头,随关平从阵后向东轻驰,又从杨昂所部东侧行进,几乎同时田信领着一千八百余步卒冲到杨昂阵前。

    杨昂只能接战,眼睁睁看着关平所督七百余骑从他身侧穿插,从容在他阵后重组阵列,随即发动冲锋。

    步骑夹击,一边田信率领锐士直突杨昂战旗所在,另一边关平手中斩马剑挥舞,也领着一队骁骑驰突杨昂战旗所在。

    见荆州军打的骁勇,近在咫尺的傅方眼睁睁看着杨昂陷入苦战,又眼睁睁看着杨昂战旗被斩落。

    他隐隐间听到‘斩将者扶风田信’,随即就是荆州军齐声喝彩声,呼声如雷动。

    傅方正犹豫是否退军,不想阵后哗啦啦一片,他扭头去看就见自己后阵兵卒后撤,仿佛崩塌的积木,很快他的亲卫将也牵着他的马往后跑,生怕关平的骑兵调头来追杀他们。

    傅方一阵未战先逃,傅方后方的荆州刺史胡修面露犹豫之色,驰马出阵大呼:“左将军仁德,人皆思归如百川入海!我欲举兵以应大势,诸君以为如何!”

第三十章 八月大雨

    荆州刺史胡修临阵反戈,南阳太守傅方紧随其后易帜,敌我攻防形势大易。

    满宠、牛金退回樊城固守,庞德领着丢了西线杨昂一部的立义军撤离战场,平鲁城守军也开城投降。

    战况之顺利,让田信心绪沉重。

    他提着杨昂首级来报功,廖化正讲述最新军情:“君侯,庞德已退往樊北郾城。”

    可能是田信地位显著提升,廖化也不避讳,拿起另一封军情念:“许都来报,曹操遣其子曹植为南中郎将,行征虏将军,欲率驻屯洛阳、许都诸军助战襄樊。”

    帷幔之中,关羽坐在胡床上把玩断箭,遗憾之色溢于言表:“惜哉,如此勇毅之士不能为国出力,却明珠暗投。”

    见了田信,关羽才敛容:“孝先可知所斩杨昂何人哉?”

    “回君侯,末将在汉中时听闻过杨昂、杨任之名,乃汉中大将。”

    关羽瞥一眼盘中血染花白胡须的杨昂首级,又看看自己不复浓密、青黑的长髯:“孝先斩将之功,非我能赏赐。然左将军表奏孝先为奉义校尉,不若前往胡修、傅方二军中各募七百营士?合之前夷兵、降兵,先成一军以便听用?”

    “是,末将领命。”

    田信施礼,却站在原地不动,关羽询问:“可是有事要说?”

    “君侯,末将无事。”

    田信后退几步,廖化已将书写好的两枚竹简递给他,这是田信前往傅方、胡修二人军中抽调兵力的凭证,象征意义大于实际。

    傅方、胡修二人临阵反戈的仓促,以至于没有妥善的安置措施,只好选任南阳籍贯的军吏前往二军协助管理,并派人前往南乡县接掌南乡郡的政务。

    这两人的军队都属于地方郡兵,有别于中军、外军,军吏源自郡吏、县吏,军士源自南乡郡民众,军士与军吏之间并无复杂的隶属关系,只是单纯因为军令、律法才有了上下级关系。

    田信与夷兵也是这种单纯的指挥关系,不存在部曲、乡党、雇佣之类的其他关系。

    所以关羽能随意拆解南部军,也能优先补充夏侯兰所部缺额;而雷绪所部是自家部曲私兵,有了战损自己想办法补充,关羽是不会管的,也不会随意拆解、抽调、分离雷绪麾下的军队。

    田信抵达平鲁城时,这里关平正带着亲兵搜罗兵员、军吏。

    关平之前本职骑都尉,襄阳大胜后,关羽给关平加官‘行平贼中郎将’,关平所部番号就是平贼军;田信得到刘备表奏的奉义校尉一职,所部番号奉义军。

    上一个奉义校尉是孙策专门给孙权设立的,刘备现在抛出这个与孙吴有交叠的职务给田信,恐怕不仅仅是田信‘尊奉大义献四龙真迹图’这么简单。

    田信自不会去跟关平抢优质兵员,抢来也没意义,交由罗琼负责这事后,他与关平在一旁用餐。

    他劝道:“今日庞德骁勇,军中皆以白马将军相称。若请调平西将军来援襄樊,庞德见旧主,即便不能为我军所用,也能离间庞德、曹仁。”

    关平微微摇头,目光朗朗远眺汉水河畔悬停的如墙战舰:“孝先此议,我已和父亲谈过,父亲以为不可。平西将军昔日也是一方诸侯,如今屈就左将军麾下,本就令许多老人不安。若再得庞德之军,并新立功勋,恐难以节制。”

    “既然平西将军不合适,那请调平西将军麾下宿将可好?不需多少人马,有千余人便足用。”

    见田信坚持,关平颔首应下:“此事我会向父亲提及。”

    看关平为难模样,田信只是微微一叹:“此千载难逢之际,若因门户之见而自弊,岂不遗憾?”

    关平不语,低头翻弄铁锅中的鱼汤。

    近在咫尺的房陵郡太守孟达连续拒绝关羽抵达征调,始终不愿出兵来襄樊助战,就连借调物资的命令也持否定态度。

    见孟达连续拒绝了两回,关羽已拒绝第三次下达借调公文。

    孟达态度如此果决,那与孟达联合的刘封不用想,也知道不愿意发兵助战。

    再三发送公文请调援兵、物资之类的事情,关羽不屑于干,估计孟达、刘封已经上了关羽的黑名单。

    跟孟达交恶,就是跟法正、李严交恶;跟刘封交恶,就是跟荆州人交恶。

    马超残兵不过三五千而已,现在也反复提防,不愿意和马超发生合作关系,怕被马超牵连,还是怕被刘备猜忌?

    连续的军事胜利,似乎让关羽的地位越发孤立。

    似乎越孤立,跟周围同僚关系越差,关羽就越满足。

    难道这样的孤臣,就能得到刘备的全面信任?

    仗打到现在,随着地位提高,田信越发觉得关羽的荆州军团是个无根之木。

    最糟糕的是持续不断的胜利,助长了关羽的脾气,更不会去做求援之类的事情。

    这件事情缠绕在心头,田信难以释怀。

    特别是胡修、傅方二人的反戈,让关羽这一战的目标已不限于拔取襄阳,似乎还想包围樊城,摘下曹仁的脑袋。

    曹仁才是曹操宗室第一将领,是能担当方面的大将。

    年初斩夏侯渊,年末斩曹仁,那曹操最强的亲藩战剑、战盾就没了。

    可能水淹七军后,关羽会生出如蒙神助,凭荆州军团克复中原的雄心壮志来。

    谁能劝关羽?

    平鲁城一战后,关羽又试探性进攻樊城,曹仁、庞德皆坚守不出,只能作罢。

    没过多久,中秋前后阴雨连绵,因曹植醉酒误事,曹操派遣左将军于禁统合中、外七军三万余人陆续抵达樊城周围。

    持续雨水天气,关羽、于禁始终等不到合适决战的晴朗天气。

    后雨势越发密集,荆州军从地势低洼的北岸撤到南岸、沙洲岛;于禁、庞德也率领军队撤离汉水北岸低洼地带,撤到汉水古道的河堤周围重新扎营,并多准备小船,以应对洪水暴发后的运输问题。

    进入深秋以来,汉水流域雨水旺盛,或上游降水充沛。

    八月十六日,田信视察越发汹涌的汉水,似乎随时可能没过北岸河堤,灌入汉水古河道。

    已经到了八月中旬,始终没有刘备自称汉中王的消息。

    难道是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

    现在荆州军团连续胜利后士气旺盛,精神状态都不错,可消耗的体能是能看出来的。

    准备的后勤供应是以三万人为准,现在傅方、胡修二军反戈后,再加上七千余俘虏,后勤压力倍增。

    水淹七军的战役随时可能爆发,这场史诗大胜后,谁还能劝动关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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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骑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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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信来到建安二十四年春季的荆城,即将爆发的襄樊战役将决定今后天下是真正三分,还是一强两弱。
当听闻曹仁屠宛城后,田信毅然响应荆州军的征召,不仅仅是为了吃饱肚子,更为了自己的正义、良知、勇气而战。三国骑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骑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骑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