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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藏古谜全文阅读

作者:霞光流年     国藏古谜txt下载     国藏古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横渡

    两人上得车来,丘山见刘奇难得地面带微笑招呼他们,便道:“刘总,图像搜索引擎大功告成了?”

    刘奇笑道:“差不多了。”

    丘山往屏幕看去,见是一个程序界面,外观很难看,顿时心生好奇,问道:“这是怎么工作的?”

    “它能通过搜索引擎查找网上的图库,比如你想找某个人,只要在本地输入一张头像,就能匹配和抓取网上相似的人像图片。”

    “哦?听起来很神奇的样子。”丘山想了想问道:“能把上次我给你的死尸照片搜一搜吗?”

    “唔,搜是搜过了,不过没有结果。这个软件还不太完善,再说那是死尸,不好弄。”

    丘山想想也是,见软件界面简陋,功能未必能有多强大,也就不再多问。

    傍晚时分,胡天和李柳玉回到车上。众人将当天的照片导入电脑,与昨天的逐一比较,果然发现有不少人同时出现在两天的照片里。大家将小贩、保安、导游这类身份明确的人剔除,剩下了十三个身份可疑的人。这些人几乎没怎么挪动位置,三三两两地分布在河岸边那条游览道上。

    “卢舍那大佛附近有两拨人,你们看这里。”胡天指着其中一张照片,所指方向有一棵柳树,有两人倚在旁边石栏上。他切换到另一张照片,在稍往南的地方,有三人站在一处长椅附近,虽然没有聚在一起,但彼此相隔不到两三米的样子。

    “卢舍那大佛是龙门石窟最大的佛像,此处在石窟南段,游客最多,自然是刘登极重点看守的地方。”丘山说着拿出纸笔来,画了一条线,将那些人所处的位置在线上一一标出,接着道:“假设这条线是游览道,这些人差不多就是这么分布的。”

    众人看那条线,见那些标示出来的位置在线上分布得颇为均匀。李柳玉在各个位置处写上人数,那些盯守的眼线就一目了然了。

    “妈蛋,这些人白天在景区里,晚上景区关闭难道还能守在那里?”胡天嘟囔道:“我就说了,晚上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景区去,到宾阳洞里把宝贝挖出来,不就万事大吉了?”胡天说着撩开窗帘往外一看,叫道:“今晚月光正好,咱再去景区摸摸底。”

    丘山抬头看了眼窗外,见伊河水面微波荡漾,心念一动,说道:“咱们可以找条船,走水路去。”

    胡天一拍大腿道:“妙啊,泛舟龙门。我这就去找船。”屁颠屁颠地下车找船去了。

    丘山想起早晨阿七曾忆起一扇门的模样,就又找到那张甬道图,递给李柳玉说:“阿七记得进这甬道之前经过了一道金属门。听他说起那门的样子挺奇特,要不你跟他聊聊,看能不能把门给画出来。”

    李柳玉点点头,与阿七交流了一番,就在纸上打了草稿,一边画一边征询阿七的意见。就这样涂涂改改,画了两个多小时才算完工。

    丘山一直在旁边观摩,待那扇门呈显出大致轮廓时就已感到惊讶,此时见整扇门呈八边形,更觉得奇怪。那门虽然泛出金属光泽,但极为简洁,除了中间有个

    圆盘状物体别无他物。那个圆盘里边,正好有个等边三角形,赫然就是那个标识模样。门侧是个书本大小的黑盒,想来应是密码锁之类的东西。

    “这门……是八边形的?”丘山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看李柳玉和阿七,见他们都点点头,便接着道:“好奇怪,看起来像个……太空舱的闸门。”

    “你见过太空舱?”李柳玉问道。

    “见过图片,也算是见过吧。”

    众人聊了一会,忽听窗外传来“汩汩”的破水声和轻微马达声。丘山往外一看,见水面上有艘游船正往河岸靠来。月光下立着个人影,弓着身子站在船头,拿着一支篙往水里点戳。

    丘山见正是胡天,忙和刘奇、李柳玉走下车去。停车的地方离河边也就两丈见方,众人围在岸边,游船此时也正好靠了上来。

    待船沿触着了河岸,胡天拉着一根缆绳跳上岸来。丘山和刘奇忙帮着将缆绳系在岸边一块石头上。

    胡天拍拍手道:“此去下游二里地有个小饭店。我本想打探打探附近有没有渔家可以借个船啥的,谁料那店老板一听,立马把我领到饭馆外的河边,指着这艘游艇说便宜租给我。我一看居然还是五座的,心想真是凑了巧了。跟他一番讨价还价,包租两天,毛爷爷一千,押金五千。”

    丘山看那游船不大,看起来颇为陈旧,想来也就值几千块钱,便问道:“这船是烧油的?”

    胡天嘴一撇,不屑地看着丘山:“纯电动,充五小时可以不歇气跑一个钟,环保着咧。”当下把手一挥,豪壮叫道:“咱现在上船,横渡龙门。”

    丘山见此时皓月当空,已是凌晨时分,伊河风平浪静,没有一只船影,就道:“现在去正好,不过这黄色船身有点打眼,咱弄点黑塑料袋给蒙上吧。”

    众人一听正是这理,就回房车找了些黑色袋子来,把船身蒙了个严严实实,拿胶带粘好。丘山想了想,又把望远镜、手枪、军刀、线团、手电筒等物放进一个背包里,提议大家换上了黑色衣服。准备妥当后,丘山让刘奇留在房车里,好与阿七有个照应。

    丘山三人上得船来,由胡天驾着船一路逆流而上。胡天驾车技术了得,触类旁通之下,驾起船来也有模有样,一手搭住舵轮,一脚踩在船头,摆出了一个独领风骚的姿势。李柳玉和丘山见到他的背影,不禁相视一笑。

    小船驶入河心后,细微的马达声在静谧的伊河上几不可闻,仅有潺潺水声在船侧响起。往南行了大约一里多地后,游船已渐渐靠近龙门大桥。这龙门桥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是石拱桥结构。此时从河面望去,虽然在月色里没了沧桑粗粝的气质,但勾勒出的黑色剪影仍显得高大雄壮。

    丘山让胡天减慢船速,指着龙门桥中间的一个桥墩道:“先把船靠在桥墩下,观察一下岸边的情况再说。”

    胡天操控着船往桥墩靠去,待接近时拿篙戳上桥墩的壁石,将船打横停住。

    丘山拿起望远镜,从桥墩里探出身,往西山脚下的河岸望去。此时河岸上只

    有寥寥一些路灯,在成排柳影里稀疏亮着,灯光暗弱,仅照亮周围一片不大的区域。靠近水边的地方是一长溜石栏,往南边有些突出石栏的水草。

    胡天凑到丘山旁边低声问道:“怎么样?有人没?”

    丘山摇摇头,将望远镜递给胡天。

    胡天拿过望远镜观察了一番,又递给李柳玉道:“你眼力好,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李柳玉才看了片刻,便发出“咦”的一声。

    丘山忙问:“有发现?”

    “嗯,桥洞里好像有人。”

    龙门大桥西边两个桥洞也是景区入口,在西山石窟游览道的北端。那片区域树荫浓密,在夜色笼罩下黑影重重。胡天从李柳玉手里拿过望远镜,往那里查看了一番,对丘山道:“有人,应该有两个,在桥洞里,刚才又出来遛了一下。”

    丘山沉声道:“这两人是放风的,景区里应该还有人。”说着往四周观察了一番,见东岸沿河树荫更浓,而且远离那两人的视线,便接着道:“我们沿东岸走。”

    胡天当下调转船头往东岸驶去。靠近岸边时,小船正好处于树荫之中,与西岸已经隔得很远。游艇穿过龙门桥缓缓南行,丘山与李柳玉轮流观察对岸情况。那龙门山虽然不高,但一个个洞窟镶嵌在山壁里,从此处看去倒也显得山体巍峨。

    小船行驶了大约三四分钟,胡天泊了船,指着对岸道:“现在横渡伊河,对岸就是宾阳洞了。”

    丘山拿望远镜望了望龙门石窟北门,见那两个人影仍时隐时现,便道:“再往前走走。”

    胡天只好继续往南走了两三分钟。丘山叫停船,仔细观察对岸的情况,见龙门山上的石窟都黑黢黢的,游览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往北边望去,桥洞已经变得一片模糊。

    “这里离那入口已有六七百米,他们应该很难发现了,就从这过去吧。”

    胡天正要启动游船时,李柳玉突然发出“咦”的一声。

    丘山忙问:“有状况?”

    “有个石窟里好像透出了一点光,但现在又没有了。”

    胡天拿过望远镜,边看边问:“在哪里?”

    “应该是从万佛洞发出的。”

    胡天一边观察一边说:“妈蛋,他们居然还敢点灯作业……我靠!有人在往河里撒尿!”

    “我看看。”丘山从胡天手里拿过望远镜,往对岸一望,果然见一个黑影正一边提裤子一边转身走回石窟去。那黑影上了一个观光梯,走到一处洞窑前,掀起一块帘子之类的东西迅速钻了进去,洞口透出了一线微弱的光,但瞬间就消失了。

    “你们刚才看到光线了吗?”丘山盯着那座洞窑问道。

    “看到了,他们应该就在洞里。”

    丘山沉吟道:“敌明我暗,我们现在就去对岸,先探探情况再说。”

    胡天小心地驾着电动船往江心驶去,众人都尽量压低身子,船速变得更慢了。这样行了大约七八分钟,船终于抵达西岸。

47、长生镜

    此处岸边长了些茂密的芦苇杂草,上边柳荫浓密,若不是刻意搜寻,小船很难被发现。众人上了岸,又沿着河边往北走了十来丈,才来到那处石窟下面。三人都趴低身子伏在草丛里,略略抬起头来,透过路边的石栏往石窟望去。那石窟高出路面一层楼的样子,由阶梯往返上下。

    此时万佛洞里突然又透出一道光来,有两人一前一后从洞里走出,光线紧接着在他们身后消失了。那两人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走下阶梯。

    丘山等人忙压低脑袋藏在草丛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脚步声由远而近,原来那两人正向岸边走来。只听隐隐约约有一人问道:“这次天师亲自来洛阳,想来那长生镜应是在此处了?”

    一个苍老声音沉声回道:“事情还未有定论,不可妄测。”

    刚才那个声音连忙道:“法师说得是。我们这次来洛阳,未走漏半点风声,对方应该并不知道其中的秘密。”

    丘山听那两人谈起长生镜,不知是何物,困惑地望向胡天和李柳玉,见他们也向自己望来。李柳玉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胡天则一双小眼珠骨碌碌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人正惊疑不定之时,那两人已来到河岸上,立在头顶的石栏边。丘山等人不敢抬头张望,耳中只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此时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不可低估对手。我们在阆中损失不小,可见对方实力,呼……不容小觑~”话音未落,两股热液从石栏间往丘山等人头顶浇来,一时间水花四溅,打在草叶上噼啪作响,一股浓浓的尿腥味四下传开。丘山轻轻侧头往胡天和李柳玉看去,胡天呲牙咧嘴,苦于一时作声不得,脸上表情狼狈之极。李柳玉那边所溅的尿液较少,但脸上也尽是厌恶之色。

    待尿液稍停,年轻声音接过话头说道:“虽然黑龙死了几名弟子,我们最终还是得到了那具浑天仪和飞星盘,也算是有失有得。”

    丘山暗想原来在八卦井伏击他们的人是黑龙手下,难怪身手极为了得,若不是自己开了枪,谁死谁活还是未知数,但不知这人嘴里提到的浑天仪和飞星盘到底是什么玩意,莫非是李淳风在水井石龛里留下的东西?

    “唔……生为道中之人,生死原是度外之欲。”此时那个苍老声音一声低吟,

    又一股尿液淅淅沥沥淋下来,正好落在胡天上方的草丛间,滴滴答答良久方才停息。苍老声音顿了顿,“哔”地一声拉上拉链,接着又道:“此次天师有意留下《紫气东来图》的线索,其中大有深意。青龟的秦俑项目已经完成,只待择日发力……嗯,不知青龟的记忆恢复得怎样了。”

    丘山闻言心头一震,原来青龟也是一名失忆人,而《紫气东来图》居然是刘登极故意留下的。

    那两人小解完毕,转身往万佛洞走去。年轻声音边走边说:“天师高瞻远瞩,法师深谋远虑,我们定能战胜邪魔外道。”缓了缓又道:“我们现在集中精力查看初唐时期的石窟,对这万佛洞尤其重视,但目前还没什么线索,是不是得再仔细琢磨那八字的含义?”

    苍老声音说道:“嗯,明天我们另有安排,只是万事要多加小心。那帮人穷凶极恶,要致天师于死地。我们身为天师门下,一定要保护他进入洞天,前往长乐世界……”两个背影渐行渐远,最后声音已变得几不可闻。

    丘山等人从草丛中钻出头来。丘山见胡天正要骂娘,忙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胡天咧着嘴叽里咕噜地低声骂了几句。

    丘山透过石栏往万佛洞望去,见那两人此时正通过阶梯上到二楼,其中一人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竟是一个跛子。那两人到得二楼平台,似乎掀开了一个帘子,窟里透出些光亮,待两个身子进入石窟后光亮就消失了。

    “他们在洞口挂了块黑布,用来遮挡洞里的光线。”李柳玉低声说道。

    丘山点点头应道:“是的。若不是隔得这么近,根本看不出来。”

    胡天此时终于低声骂道:“我日他妈,景区随地大小便,刘登极的人素质也太差了。”

    “轻点声,这里离那石窟不远,别让他们发现了。”

    胡天只好噤了声,想了想又道:“要不现在去宾阳洞看看?”

    李柳玉摇摇头道:“刚才那人也说了,他们只找初唐时期的石窟。道理挺简单,李淳风生于隋末唐初,他若要在某个石窟里留下什么秘密,也应是在其营造时进行。宾阳洞建于北魏,想想应该是不太可能。”

    “这可不一定,宾阳洞里的释迦牟尼佛像跟你这么像,李淳风一看,说不定想在前人的东西上动点手脚,留点

    东西在洞里也未可知。”

    李柳玉见胡天强词夺理,便不再辩论。胡天觉得无趣,对丘山道:“喂老丘,我现在就去宾阳洞转转,在这干等着实在憋屈。”

    “再等等,看看动静再说。”

    “还等啥?”胡天颇为不满地嘀咕道:“咱要是早一两天下井,那浑天仪、飞星盘啥的也不至于落到刘登极手里那玩意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好东西。”发完牢骚后又骂道:“妈蛋,这飞星盘的名字老子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知刘登极老贼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他处心积虑谋划多年,知道的远比我们多……”

    “对啦……”胡天一拍大腿猛叫,吓得丘山一把捂住他的嘴,抬头往万佛洞方向观望了一会儿,见没人出来才低声道:“你这么吼,我们迟早被发现。”

    胡天掰开丘山的手,舔了舔嘴唇,低声抱怨道:“我靠,你的手怎么有股尿味?”

    丘山借着月光看了看手,往身边草地上搓了搓,说道:“咱往边上挪挪。”

    三人挪到数丈开外的一处草丛伏定,丘山问胡天道:“你刚才想起什么了?”

    “长生镜啊。刘登极原来在找一块镜子,目的就是化羽登仙。人类已经进入现代文明,居然还有他这种要登仙的奇葩。”

    “你不也相信飞天阁吗?”

    “我那叫史料,古代科技著作……嘿,那通天灵石和长生镜说不定是一回事!”

    丘山此时也忆起《仪凤飞天阁显圣记》里记载的通天灵石来,一时竟也隐隐觉得与长生镜有些关系,不过此时也不便妄加揣测。

    三人趴了近半个钟头,见万佛洞里不再有人出来,也不知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时有些焦躁起来。胡天不耐烦地说道:“老丘,要不这样,我先去宾阳洞。他们要是出来了,你就给个信。”

    丘山想这样也无妨,就说:“好,注意我的短信,若是说撤,就赶紧从洞里出来,若是说藏,就躲在里边别动。还有,别开手电,用手机。”

    “好咧,我办事你放心。”胡天说完就匐着身子援上石栏,屁股一扭一扭地爬上路面,猫着腰往宾阳洞方向偷偷摸去。那宾阳洞距万佛洞少说也有两三百米,胡天才走出五十多米,身子就隐没在周围柳荫的暗影里。

48、万佛洞

    丘山挪到李柳玉身边低声问道:“你对这万佛洞了解吗?”

    李柳玉点点头道:“嗯,这两天和胡天谈起过。当时我觉得这个洞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丘山听她这么说,顿时有了兴趣,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万佛洞是公元680年建成的,那时李治还没死,武则天称帝是十年后的事,但这个洞却是为李治和武则天做功德开凿的。其他洞大多是为先人做功德,譬如说宾阳洞,宾阳中洞是宣武帝纪念孝文帝和文昭皇太后的,宾阳南洞是李世民的儿子李泰为其母长孙皇后做的功德,古阳洞是孝文帝给他祖母冯太后开凿的,卢舍那大佛是李治颂扬李世民的丰功伟绩造的。”

    丘山听李柳玉讲了一大串,一时有点懵,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像万佛洞这样给在世的人做功德的情况绝无仅有?”

    李柳玉摇摇头道:“不是绝无仅有,只是比较少见……你看万佛洞左下方的那个石窟。”

    丘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一个不大不小的石窟敞开着,主佛的身子在月光下半明半暗,像是披着一层朦胧的白纱。

    “那叫惠简洞,修于673年,是一个叫惠简的和尚为李治和武则天做的功德……它们都是比较少见的。”

    丘山正在思付,李柳玉却突然扯扯他的衣袖,同时矮下身子低声道:“他们出来了。”

    丘山一惊,也赶紧压低身子,抬头见有四个黑影从万佛洞里鱼贯而出,只是这次洞内并没有透出灯光。那四人踩着楼梯的“踏踏”声远远传来,不一会儿变成了杂乱的“扑扑”声,显是到了路面上。紧接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竟往北去了。

    丘山从石栏下露出头来,见那四人正往北边赶去,为首的就是那个跛子。丘山忙掏出手机来,发短信让胡天赶紧找地儿躲起来,接着对李柳玉说:“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说完就沿河堤悄悄跟在那帮人身后。

    大约行了四五分钟,那四人在一处宽大的台阶处折向左,沿着台阶往上登去。丘山知道此处正是宾阳洞所在,宾阳洞共有三窟,并列排在一起,以一条宽大台阶与下边游览道连起来。丘山暗想对方直奔宾阳洞而来,莫非已经发现胡天的行迹?他偷偷摸到宾阳洞正前方的石栏处,一边伸手握住兜里的小手枪,一边拿望远镜观察起宾阳洞前的情况来。

    那群人到了宾阳三洞前,却并没有立即进洞,而是在中洞和南洞之间的一块石碑前站着,指着石碑谈论着什么。过了片刻,那四人突然钻进宾阳南洞里。此时一个胖乎乎的黑影突然从中间洞里溜出来,猫着腰颠着脚,沿着平台北边的石壁一溜小跑,蹿到外边木栏处,翻过木栏后迅速躺在一处石坡上。丘山见那人正是胡天,想不到他逃跑时的身手如此了得。

    此时南边洞里奔出一个人来,在平台上四处张望。丘山再看胡天,见他屁股一扭一扭地往下挪着身子,直到天灵盖完全降到平台以下才停止。那人在平台上睃视了一遍后才折返回洞里。胡天赶紧顺着石壁滑到路面上,一路小跑着往南边奔去。

    “胡天。”丘山低呼

    道。

    胡天猝不及防,差点一跤跌倒,待定睛看是丘山,才气喘吁吁道:“你妈,吓死老子了。快,咱们去万佛洞。”说着就往万佛洞方向跑去。

    丘山见胡天火急火燎,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跟在胡天后边问道:“发生什么了?”

    “万佛洞有秘密!”

    “啥秘密?”

    “一会儿再说。”胡天一溜烟似的跑得飞快,丘山由于腿伤未愈,速度慢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万佛洞处,胡天已经摸索着上了楼梯。丘山听到不远处传来李柳玉的低呼声,忙循声过去。

    “发生什么了?”

    丘山一边把望远镜递给她一边回答:“胡天说万佛洞有秘密。我去看看,你盯着点儿那伙人。”说完转身就往万佛洞奔去。待上到二楼的平台处,丘山见胡天正撅着屁股趴在万佛洞洞口,一手掀起帘子往里边张望。

    丘山来到胡天身后,正要开口询问,胡天却挥挥手道:“快进去。”说着钻进了石窟里。丘山忙紧随着进了万佛洞。

    胡天一进洞就打开手电筒。只见洞内有一架升降梯,地上有几个背包、夜视镜、便携式灯具、放大镜、各类小工具和图纸等物。

    胡天在四处洞壁边窜来窜去,这里照照那里瞧瞧,嘴里念念有词:“李泰徒然汝何幸哉,李泰徒然汝何幸哉……到底在哪里呢?”

    “找什么呢这是?”

    “帮我找找这八个字,李泰徒然,汝何幸哉,一处石壁上有。”

    丘山颇感奇怪,但见胡天像热锅蚂蚁般东奔西走,也就不再追问,说道:“你找北壁,我找南边。李泰什么?”

    “李泰来的李泰,李泰徒然,徒劳无获的徒然。”胡天口不择词,拿手电在石壁上乱晃。

    丘山此时方才看清整个洞窟面貌。万佛洞石壁上的小佛像密密麻麻,也就数厘米大小,就连主佛也不甚大,坐在莲花座上,下面有四个壮硕的力士托着。主佛后边壁上又有几十个坐在莲花上的小石像,这些莲花的蒂连在一起,宛若水草般摇曳生姿。丘山抬头望了望,见上边是个莲花藻井,不太精美,但刻了永隆元年之类的字体。

    “喂老丘,赶紧找,别站在那发呆,他们马上就回来了。”胡天踩着小碎步来回疾走,瞥见丘山兀自呆立,就低声嚷道。

    丘山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李泰徒然,汝何幸哉”,想起李柳玉刚才说到李世民四子李泰造功德窟的事,就问胡天道:“这李泰是不是李世民儿子?”

    “不是他是谁!他本来要当皇帝的,为了谋嫡,还为自己的老妈开凿了宾阳南洞,捞取政治资本。”

    丘山陡然想起李柳玉的疑问来,说道:“这万佛洞是为李治和武则天造功德的,不过洞窟完工时他们都还健在,这情况常见吗?”

    胡天耐着性子道:“武则天这货喜欢造势,她修这些石窟,把佛像整得都跟弥勒佛似的,然后安排几个心腹到处散布她是弥勒佛下凡。等李治一命呜呼,舆论工作也到位了,她就顺理成章当皇帝。这些石窟要是等她死了后再开凿,还有个屁

    用。想必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个摩崖三佛,就在宾阳洞和万佛洞之间的石窟,那是武周政权搞的,中间坐的就是弥勒佛,真他妈稀罕,可惜还没雕完武周政权就玩完了。”

    丘山想起自己刚才确实看见了那摩崖三佛,只是没有多加留意。

    胡天瞥见丘山还站在原地发呆,急得连连跺脚:“都火烧屁股了,还愣着干嘛?赶紧找啊。”说完又拿手电去照那石壁。

    正在此时,胡天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打开一看,顿时丧了气:“我靠,李柳玉说他们回来了,咱赶紧撤吧。”

    “等等。”丘山望着主佛慢慢靠了过去,嘴里念道:“汝何幸哉,汝何幸哉……若把主佛当成武则天,这题字就应在佛像身上,那意思是说‘这字刻你身上了说的就是你’,不是吗?”

    胡天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忙奔到主佛旁边,绕着它看了起来。见胡天在看佛身,丘山就仔细检查起佛像身下的莲花座和力士来。

    此时丘山的手机也振动起来。丘山一看,是李柳玉的短信,说那帮人已经走了一半路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丘山定了定神,沿着力士背后的础柱找了一圈,却没有任何发现。他暗想自己的推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正思付间,胡天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胡天低呼道:“他们就要上楼梯了。赶紧扯呼。”说着扯起丘山的胳膊就往外走。

    丘山的目光还停留在础柱上,此时突然看到一个力士浮雕举着左手托着上方的莲花座,姿态就像指着某样东西一样。

    “等等。”丘山挣脱胡天的手,奔到那力士身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隐隐看见莲花座的底部似乎有字。丘山吃了一惊,忙仰躺着身子往莲花底座看去,见一行模糊的蝇头唐楷正好在力士手指上方,上面隐约就是“李泰徒然汝何幸哉”八个字。

    胡天也身不由己地凑到丘山身边,扭头往那处字迹看去。由于凑得太近,丘山对着字迹拍照时,闪光灯把胡天吓了一跳。

    丘山一个骨碌翻身起来,说道:“撤!”拔腿就往洞外跑去,奔过石窟时见到地面上的图纸资料,又顺手拍了一张。

    “要不把这些资料带走?”胡天跑到丘山身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被他们发现还出得了景区吗?”丘山掀开布帘钻出石窟,听见远处已传来隐约的人声和“噔噔噔”踏上楼梯的脚步声。

    丘山奔到平台南侧的围栏处,见围栏外的石壁上正好有个小石洞,看上去像个废弃的石窟。此时胡天已来到丘山身边,紧张地东张西望。丘山扯了扯胡天胳膊,指着那个石洞,示意可以躲在洞里。胡天立刻会意,一翻身过了围栏,迅速爬进了洞里。丘山心里直骂娘,自己腿伤尚未痊愈,原本指望胡天帮忙拉一把,想不到他一钻进洞里,立即就缩头缩脑,连块衣角儿都没露。

    丘山勉勉强强刚翻过栏杆,那四人的脑袋已经从长廊北边冒了出来。他连忙将双手紧紧攀缘在平台上,一双脚撑在石壁上。好在那块石壁凹凸不平,丘山的双脚踩住了一块凹陷处,勉力将身子靠在石壁上。

49、脱身

    此时那四人已经踏上长廊,说话声从长廊尽头传来,变得依稀可辨。

    丘山听见一个鼻音略浓的声音含糊说道:“……这八个字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机巧。”

    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丘山识出正是那个跛脚法师,只听他说道:“……李泰建造宾阳南洞,是为了捞取政治资本,想夺了李承乾的太子位。可惜他心机用尽,最终帝位旁落李治。留字之人显然在暗指这段历史,不过‘汝何幸哉’到底是指李治还是武则天,一般人却难以猜透。根据历史记载,唐太宗在嫡长子李承乾谋反后不得不改立太子,他当时说‘泰立,承乾、晋王皆不存;晋王立,泰共承乾可无恙’。晋王李治是个软心肠,他当皇帝后不但留了两个哥哥活路,还给了许多优待。”

    那个鼻音男问道:“法师的意思,‘汝何幸哉’是说的李治?”

    “不。”法师回答得颇为干脆:“在当时看来,李治即位是大势所趋,用‘汝何幸哉’这样的语气,似乎有点言过了。”

    另一个年轻声音此时插话进来:“这么说,‘汝何幸哉’是指武则天了?”

    “唔,”法师沉吟道:“武则天原是唐太宗的才人,唐太宗死后出家当了尼姑,但她和李治早有私情。651年,也就是李治即位两年后,又把她迎入宫中。没过几年,李治废了原配,让武则天做了皇后。到这万佛洞落成时,武则天早已大权独揽。想想她的经历,称得上‘汝何幸哉’了。”

    法师顿了顿,接着又道:“不过这事有些蹊跷之处。万佛洞680年落成之时,武则天还只是皇后。这句‘李泰徒然,汝何幸哉’,似是暗指武则天将会做皇帝。”

    “哦!袁天罡给武则天面过相,说她将来会做天子,莫非这字是他留的?”

    “既然袁天罡早知武则天会做天子,怎么还会说‘汝何幸哉’这类话呢?”那个鼻音男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

    长廊上的脚步声骤然消失,说话声也变得微不可闻了。

    丘山感到双手酸痛小腿颤抖,背部因为紧紧贴在石壁上,被嶙峋山石得生疼。他微微抬头,露出一双眼睛往万佛洞前望去,半个人影儿都没,那群人已经进入洞内。

    此时胡天从上边石洞里伸出手来,向丘山挥了挥。丘山一把握住他的手,费力爬进了石窟。

    这个石窟不大不小,刚好能藏下两人身子,只是里边有尊一米多高的石佛占了不少地方,令整个空间变得有些逼仄拥挤。

    “那个所谓的老法师叨叨叨叨的,好像还有点底子。经他这么一说,我觉得这事儿挺不简单。”尽管胡天的声音压得很低,在洞中仍嗡嗡作响。

    “回去再说。”丘山将头探出洞口,四下张望了一番,见这处石壁上石窟甚多,大小不一,旁边就紧挨着一个更小的石窟。那个石窟前有个略微凸出的石台,台下另有一个稍大的石洞,约有一个半人头高,再往下还有三个小石窟,一路排到了路面。

    丘山向胡天做了个手势,低声说:“我们从旁边下去。”说着就爬出石窟,弓起身子,脚够着了小石台,双手攀着石岩,一步一挪地来到那个小石窟前,裤管却被石台上的荆棘勾住,扯了好几下才扯下来。

    正在此时,万佛洞前的平台上隐隐传来脚步声,似是有人从洞里走出,正蹑手蹑脚往栏杆处走来。

    丘山心里一惊,见身后的小石窟仅有半个人头高,情急之下也不及多想,忙矮下身来蜷成一团,躲进了那个小石窟里。

    那脚步声在栏杆处停了下来,须臾之后又来回踱了几步,“蹭蹭蹭”跑下楼梯,来到路面上,在路上往返了好几趟,似是在查看可疑之处。

    丘山身子挤在那个小石窟里动弹不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苦苦捱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脚步声又折到平台上,走进了洞窟。丘山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小石窟里挪出身子,左右上下观察了一下踩着石头缝慢慢降到大石窟前,然后顺着下面的小石窟回到路面上。

    胡天此时从上方探出头来,往下看了看,也依葫芦画瓢,沿着石壁降到路面上。

    两人猫着腰穿过路面,翻过石栏,跳进了河岸边的草丛里。李柳玉正在那里候着,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就指着北边的河面道:“那边有船过来了。”

    丘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见龙门桥外有一艘游艇正往南边驶来。丘山从李柳玉手里拿过望远镜往游艇望去,见一个黑衣男子正弓步站在船头,手里竟也拿着望远镜往这边张望。

    “刚才老法师那帮人起了疑心,叫同伙过来搜河了。”

    “赶紧撤,再不走来不及了。” 丘山说着拉起李柳玉的手,往泊着小船的地方疾走。

    胡天紧紧跟在后面,低声嚷道:“老丘,要不咱走游览道?那船一看就他妈是大排量,撵上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南门肯定也有他们的人。”

    胡天一听没辙,只好在后边吭哧吭哧地跟着。

    三人跑到小船边,待上得船来,那艘游艇已经穿过龙门桥,正往他们的方向驶来。

    胡天将缆绳一抛,猛地一踩油门,船开始慢慢加速,沿着河岸往南驶去。胡天一边掰着舵轮一边说:“飙了车再飙船,下次再飙飞机就齐活了。”

    那艘游艇似乎发现了他们的小船,船速突然加快了不少。

    丘山伏在船尾,举着望远镜看去,见船头此时多了三个黑衣人,正往自己方向指指点点。

    丘山往南边看了看,问李柳玉道:“南边那个是啥桥?”

    “漫水桥。”

    “哦……过了漫水桥好像有些草洲,水看起来不深。咱们的船吃水浅,只要到了草洲对方就奈何不了咱了。”

    胡天听丘山这么说倍受鼓舞,将舵轮一转,直往上游河心驶去。

    这时那艘游艇离小船却越来越近了,丘山不用望远镜都能看到船上的人影。他估摸了一下距离,照目前速度来看,小船过漫水桥时对方也差不多撵上了。突然想起船上还有支篙,忙摸索着拿起篙,站起身来,将篙探入水里,堪堪戳着了河底。丘山心里一喜,用力往后支起篙来,船的速度果然快了一些。

    丘山一边奋力支篙一边观察身后的游艇和周围的情况。此时小船已到奉先寺位置,卢舍那大佛在不远处的石龛中静静坐着,月光的清辉铺洒在佛身上,唯有佛头被上方石壁投射的阴影遮住。

    丘山正盘算着到草洲那边的距离,李柳玉突然惊呼一声,指着漫水桥西端叫道:“有人正在漫水桥上跑。”丘山抬头见两个人影往漫水桥中间跑来,就对李柳玉说:“拿望远镜盯着他们。”说毕更用力地挥起篙来。

    胡天将电动油门踩到了底,又顺手从船底摸着了一块木板,时不时地往水里拨划一下,船速比刚才又快了一些。丘山估摸着到漫水桥大约还有一百多米距离,以目前速度半分钟左右能到桥下,后边那艘游艇此时在两百米开外,要想撵上他们是不可能了,但漫水桥上的人无论如何都没法避开。

    那两人往桥中间跑来,边跑边将外衣脱掉。

    “不好,他们想跳到船上来。”胡天边说边把木板抡得飞快,拨得水花四溅呼呼作响。

    小船速度虽然加快了一些,但终究还是慢了半拍。那两人此时已跑到小船要经过的桥洞上方,只等他们经过时便会纵身跳下。丘山从背包里摸出口罩,对胡天和李柳玉说道:“把脸蒙起来。”

    三人都蒙上脸后,丘山掏出手枪,拉开保险栓,沉声说

    :“冲过去。”

    小船直往桥洞下钻去,那两人一先一后跳了下来,正好落在了船尾,震得船身剧烈摇晃起来。

    那两人甫一落下,就往丘山和李柳玉扑来。丘山举起枪来,对准其中一人。两人始料不及,一时愣在那里进退不得。丘山用下巴指了指水面,示意他们下到水里去。两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只好乖乖滑入水中。

    “让我看到你们的脑袋,否则小心脑袋开花。”丘山粗声粗气地说道。

    这时小船已经过了漫水桥,正往草洲边上驶去。那两人露出脑袋在水面上,在他们身后,那艘游艇已到了漫水桥,却不再往前行驶。

    小船一路驶到草洲附近,沿着浅滩继续往南行进,但船速却渐渐慢了下来。丘山回头看那艘游艇,此时已搭救了那落水的两人,朝东岸驶去。丘山忙拿望远镜观察,见那群人上岸后就沿着河岸往南追赶。

    丘山暗想这样下去最终还得被对方撵上。他往西边看了看,不知何时西岸居然也多了一群人,大约有四五个,一边往小船方向张望,一边沿着河岸走走停停。

    “我靠,这他妈的是想把我们当水鸭子给办了。”胡天东张西望,嘴里骂骂咧咧。

    丘山此时见旁边草洲里有一处水围子,对胡天道:“开进去。”

    胡天忙把船开进那处水湾。

    “还有多少电?”

    “大概还能开个五六分钟。”胡天看了看电量表接着骂道:“这电走得太快了,总共加起来也只开了半小时不到。明儿老子找那店老板算账去。”

    “还算个啥帐?咱得弃船了。”

    “弃船?”胡天疑惑地看了眼丘山:“把船留这儿?”

    “不。”丘山摇摇头,指着外边的水道说:“让船走,我们留这儿。”

    胡天顿时会过意来,叫道:“妙计,咱来个金蝉脱壳,让他们追船去。”

    三人下了船来到草洲上。此处水草茂盛,候在两岸的人看不到水围子里的光景。胡天用绳子将舵轮固定住,又从草地里寻了块石头。丘山和李柳玉就近找了些枯草堆在船上,远远望去就像是三个人影。待收拾妥当,胡天掉转船头,对准了漫水桥中间的一个桥洞,将石头卡在油门上,那船慢慢启动,兀自往北顺流而下。由于减轻了重量,又是顺水,船速比刚才快了不少。

    丘山等人透过草丛看了看岸上情况,见那些人果然停住脚步往小船处张望,接着就折返往北追那小船去了。胡天低声笑道:“追得好,就辛苦你们白跑一趟了。”

    丘山挥挥手,低声说道:“往南走,要在他们发现之前赶到岸上。”说着就猫腰往草丛间钻去。李柳玉和胡天紧随其后。

    三人在草洲里一路向南,疾走了一里多地,在草洲东侧找到一个仅数米宽的水浅处涉水而过。

    此处是一片树林,西边有一条便道逶迤向南。丘山担心那伙人发现有假后再追回来,就对胡天和李柳玉说:“我们从树林里穿过去,只要到了大路就好办了。”

    三人一路向北潜行,果然在半路上见到一群人从北而来,可能发现小船里并没有人,又折回来搜寻他们。三人将身子伏在草丛里,等那伙人过去之后,才又继续往北走去。这样行走了一个多钟头,才抵达龙门桥附近。

    丘山见正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忙招手停住,三人上得车来,丘山感到腿肚子酸痛不已,捋起裤管一看,还好伤口并未迸开。

    待回到房车时,已是凌晨五点,刘奇和阿七都已睡着,此时惊醒过来,听丘山和胡天把经过简述了一遍,都庆幸未落入刘登极手里。三人草草洗簌了一番,疲累半夜都已困倦不已,倒头就睡了,直到第二天中午时分方才醒来。

50、泛舟

    众人用过午餐后,丘山将手机打开,看了看昨晚拍的照片,想了会儿对胡天道:“昨晚你在宾阳洞里,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胡天皱了皱眉头答道:“那老法师无非就是回顾一下历史,说宾阳南洞原是北魏时期开凿的,但没有完工。后来李泰重建,把石窟前的那块石碑给抹平了重写,变成了唐初大书法家褚遂良的《伊阙佛龛碑》。这帮人在万佛洞见了‘李泰徒汝何幸哉’这八个字,忙不迭跑到李泰营造的宾阳南洞来找东西。我当时听他们说得神神叨叨,还以为万佛洞发现了什么宝贝呢。现在看来,这八个字也没什么价值。”

    李柳玉说道:“也并非全无价值。《旧唐书》里记载李世民刚当皇帝那年,有太史令报告说金星昼现,女主昌,会有女武王。李世民寝食不安,最后把一个叫李君羡的将军给杀了。这句话正好印证了《旧唐书》的记载是可靠的。”

    “对对对,”胡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忙不迭说:“这个李君羡实在太倒霉了,在一个武什么县出生,还做了武卫将军,封了武连郡公,全是武,偏偏一个大男人,小名却叫‘五娘子’!唐太宗心想好家伙这也太巧了,这不就是女武王吗?表面上对他嘻嘻哈哈,转背就一刀咔嚓。我当时还纳闷,他妈太诡异了,贞观元年武则天还只有三岁啊,这太史令实在是神……哦,”胡天猛一拍大腿,转身对李柳玉道:“太史令不就是你家老祖宗李淳风嘛!贞观元年他正好进了太史局。”

    丘山思付李淳风在龙门留下的秘密,难道与武则天称帝的预言有关? 他想了想说道:“李泰来临死前说那个秘密跟乾陵无字碑有关,我觉得这中间实在太过蹊跷……难道李淳风不但预言了武则天称帝,也预言了她的死?”

    “这老娘们死了也不消停,一千多年了还在折腾胡爷我的脑细胞。不就当了个皇帝吗?所谓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再牛逼的皇帝最后还不都是黄土一?”胡天说着一把搂住旁边的刘奇接着道:“刘总,我知道你在搞那个图像搜索引擎,到时咱成立个公司,名字就叫奇天,我帮你融资去,我就不信咱过不上皇帝的逍遥日子。”

    刘奇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道:“别说融资了,我上午就收到一个信息,人家是送钱上门。”

    大家听刘奇这么说,都吃了一惊。胡天忙问道:“是谁?难道看上你这款软件了?”

    刘奇摇摇头说:“不是。你们自己听吧。”说着点击了一下电脑上的一个音频文件,一个电脑合成、说普通话的低沉男音响起来:

    ……你们正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请珍惜生命,立即退出吧!这是你们唯一的活路……在通往时空之门的道上,所有阻碍都将遭受雷霆之罚,所有顺良都会赐予财富……永恒之光曾经照耀大地,如今仍未黯然。在惩罚还未来临时,请离开吧,执信者将带给你无尽的财富和荣耀……

    音频播放了片刻

    后就戛然而止了。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录音是哪儿来的?”

    “那个平板。”刘奇神情淡定地说道。

    “哦,平板!”丘山陡然想起那块用来搞反间的山寨平板电脑来。平板被带到山西万荣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想不到今天居然又收到了信息。“这段信息是对方专门录制了发过来的。”

    “是的。”

    “这么说来,对方已经发现平板被动过手脚了。”

    胡天此时突然嚷道:“对方看到平板被改装过,偷鸡不成蚀把米,肯定又怒又怕,因此发了这封求和信过来,想用钱搞定我们……”

    “虽然有点求和的意思,但威胁的味道更浓。他们发这封信来,说明已经把我们当成劲敌了,以后要多加小心。唔,时空之门……听起来也像个宗教组织。”丘山把李柳玉画的那些图拿出来浏览了一遍,看到那个三角形标识,思付片刻又说:“这就是那个组织的标识,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呢?”

    胡天嘟囔着道:“只要破解了‘伊人在彼、阙望当归’八字,这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丘山点点头道:“昨晚那个老法师说今天他们会有新安排,我们也得抓紧时间。”说着抱起刘奇身前的电脑,打开前两天拍摄的全景图,又找出那张标有刘登极眼线的分布图来,与电脑上的全景图一边对照一边说:“从龙门桥到漫水桥,距离大约有一公里,盯梢的人一组两个,每隔一百米一组,分布在龙门石窟北门到南门的河岸上,共有二十人。经过昨晚的事后,相信刘登极会增派人手,呃……”说着手指在一张全景图的某处停了下来。

    那是一张卢舍那大佛前的游览广场的全景图,丘山手指点着的地方是一队白人旅游团,位于图片右边,正在导游带领下仰头观瞻大佛。其中一人却给人突兀之感他似乎正在看镜头。丘山放大图片仔细观看,见那人大约六十岁出头,满头银发,灰蓝的眼珠正凝视着丘山。

    丘山暗暗心惊,又细看了一遍,见此人微微驼背,陡然想起自己在乾陵见过他。

    “怎么了?这人有古怪?”

    “我在乾陵见过他,真是巧,在龙门石窟又见到此人。”

    “在乾陵碰着时是啥情形?”

    “就是打了个照面。”

    胡天不以为然笑道:“人家只是个旅游团,乾陵和龙门石窟又是世界驰名的人文古迹,恰巧碰上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胡天说着把那全景图拨了拨,接着道:“这旅游团里都是些老头老太,你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我说咱还赶紧出发吧。”

    丘山心想也是,就让刘奇和阿七继续留在房车里,自己和李柳玉、胡天前往景区。

    三人准备妥当后,出了房车,在路边打了个出租车,径直来到景区。丘山见伊河河面上有数艘木制游船,黄顶飞檐,仿若画舫,突然心中一动,对李柳玉和胡天说道:“我们何不先坐游船看

    看?一来避开刘登极的人,二来更利于观察。”

    李柳玉和胡天都觉得这主意不错,三人立即来到附近的游船码头。此时大约下午一时左右,游客们大多去了附近的饭馆打尖歇息,游船码头处只有稀稀拉拉一些人。

    三人顺利登上了一艘游船,顺着伊河往南驶去。午后正值秋阳融融,伊河风轻水静,与昨晚的惊险经历相比,此时称得上是安逸舒坦。胡天双膝跪在游船的木条凳上,一手攀着船舷,一手握着望远镜东张西望,时不时拨划一下手机屏幕,似是在逐一核对刘登极那些马仔的位置。此时他已将阆中买的长焦镜头装在手机上,时不时拍上一张。李柳玉和丘山各自立在船头与船尾,手里拿着全景相机,一边观察两岸情况,一边适时摁一下快门。游船里只有少数乘客,三人的举动倒也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游船过了龙门桥约两百来米时,胡天突然冲丘山打了个招呼。丘山见胡天脸色有异,忙走到他身边。

    胡天指了指北边的龙门桥,又扭头遥指南边的河面,压低声音说:“看桥上。”

    丘山抬眼望去,见龙门桥正中位置立着一人,身前立着一个什么仪器。那人时不时低头凑到仪器前观看。再往南边看去,漫水桥上似乎也立着一个人,只是隔得太远瞧不分明。

    胡天将望远镜递给丘山,低声道:“看仔细点。”

    丘山拿起望远镜看去,见那人站在漫水桥中间,身前有一个三脚架模样的东西。

    丘山又回头看了看龙门桥。这次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人身前的仪器,应该是测绘用的。

    丘山放下望远镜看了看四周,见没人留意他们,就低声问胡天道:“怎么看?”

    “刘登极的人在搞测绘,原来他们的计划是这个。”

    “唔,”丘山想了想才道:“先看看再说……嗯,你把他们都拍下来了?”

    胡天点点头道:“拍了。漫水桥隔得太远,拍得不太清楚,等走近些再拍几张。”

    丘山见李柳玉往他们俩这边张望,便走到船头,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李柳玉会意地点点头,当下也没有言语。

    丘山重又回到船尾,一边拍全景照片,一边留心起龙门桥上那人的举动来。

    游船快到奉先寺时,胡天突然又叫了声丘山。丘山回头一看,见李柳玉此时正在胡天身边,两人位于船的左侧,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丘山忙跑到他们身边。胡天指了指左侧,低声道:“看礼佛台上面。”

    礼佛台在奉先寺对面河岸上,是修建来专门看卢舍那大佛的。丘山忙向那里看去,赫然也有一人立在礼佛台正中栏杆处,身前同样有一具三脚架测绘器。

    “刚才李柳玉发现了那人。”胡天说着将望远镜递给丘山:“他身前的那件仪器跟其他两处不一样。”

    丘山接过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自言自语道:“他们在做什么?”

51、《海岛算经》

    说话间丘山抬头见几个乘客正往他们看来,便低声道:“下船再说。”胡天和李柳玉点头会意,各自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一边装着若无其事地拍照,一边留心四周是否还有可疑之处。

    游船在西边靠近南门的码头靠了岸,丘山等人下得船来,见那三人此时都已撤走。丘山指了指漫水桥说:“我们上去看看。”

    三人来到漫水桥原来那人站立的地方,遥望礼佛台和龙门大桥,又远眺了一番西山石窟。胡天突然一拍脑袋叫道:“我靠,这事有点意思。”

    丘山正一片茫然,突然听胡天这么猛地一叫,忙问:“想到什么了?”

    “老丘,这事算是又对上胡爷我的专业了。”胡天眼珠骨碌碌地往四周瞄了一眼,见漫水桥上人来人往,便压低声音接着道:“你知道三角视差法吗?”

    “什么?”

    “三角视差法。”胡天又重复了一遍。

    丘山想起胡天在大学学的是天体物理,这个什么三角视差法想来应该是天体物理学的一个专业术语,就支吾道:“唔,三角视差法……接着说。”

    “这三角视差法是用来测恒星远近的。道理挺简单,你看,”胡天说着伸出一根指头竖在丘山眼前:“闭上左眼。”

    丘山依言闭了左眼。

    “手指在龙门桥的左侧对不对?”

    “嗯。”

    “现在睁开左眼闭上右眼。”

    丘山照做后见胡天的手指此时已到龙门桥右侧。“嗯,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三角视差法测量恒星距离的基本原理。”胡天说着从背包里取了纸和笔来,在纸上画了个圆圈,在圆圈水平位置上画了两个点,在圆心位置画了一个点,又在远离圆圈的左上方画了一个点,接着道:“假设这个圆圈是地球绕太阳的轨道,圆心是太阳,假设轨道上的这两个点分别是现在地球的位置和半年后地球的位置,假设左上角的这个点是一颗恒星……”胡天飞快地将这些点用直线连接了起来。

    丘山见胡天正画得起劲,便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好在也没人注意他们。

    胡天用笔敲着纸面道:“现在要计算这颗恒星到地球的距离,怎么办?”

    “唔,怎么办?”丘山一边继续观察四周,一边随口问道。

    “好办。”胡天画了两条垂线下来与那个圆圈上地球所在的位置相切,“只要测出垂线和地球恒星连线之间的角度,在这个圆圈直径已知的情况下,就能算出地球与恒星之间的距离。”

    丘山看着胡天在纸上画出的示意图,突然有似曾相识之感:“你知道《海岛算经》吗?”

    “《海岛算经》?”

    “是的。李淳风编撰的《算经十书》里有个《海岛算经》,你没听说过吗?”丘山想起自己在乾县宾馆时曾看过《算经十书》的内容。当时看那《海岛算经

    》里有幅插图,觉得挺有意思,因此留了些印象。现在陡然看到胡天画的三角视差法示意图,就突然想起那幅插画来。

    “哦《海岛算经》,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一码事。”胡天想了想接着道:“当然两者道理都差不多,用三角形的一些原理来求解……我靠,李泰来留给你的那首诗里说到了一部算经,难道就是指……”胡天说着惊疑地望了望四周。

    丘山摇摇头道:“那都是些数学问题,看不出和李淳风留下的八个字有什么关系。”

    两人正交谈间,李柳玉突然在一旁说:“西岸有三个刘登极的人上了漫水桥,正往这边走来。”

    胡天举起望远镜一看,果然见原来在西岸景区南门附近的几个马仔不见了。他抬起望远镜往漫水桥西边望去,有三人正快步往他们走来。

    “我们在这里呆得太久,他们起了疑心,赶紧走吧。”丘山说着就往东岸走去,胡天和李柳玉紧随其后。

    三人穿过漫水桥,见附近有景区里常见的那种电瓶车服务站,一辆电动观光车正要离开。三人见车上还有空位,就赶紧爬上车来,观光车沿着东岸一路往北驶去。丘山回头望去,见那三人赶到了服务站附近的空地上东张西望,呆了片刻后就散了。

    电动车来到龙门桥附近停下,待下车后胡天骂道:“妈蛋,刘登极的人都是些迫害妄想症患者,一点点风吹草动就鸡飞狗跳。”

    丘山指了指龙门桥说:“我们去那里看看。”

    三人来到龙门桥上,在刚才摆放三脚架的位置停下步来,往南遥望,见东边香山西边龙门山两山峙立,伊水浩浩荡荡,此处看龙门山川形胜,似乎更能体会到“伊阙”两字的神韵。

    胡天忍不住感慨道:“李大小姐,想当年你家老祖宗李淳风来到龙门,怀里揣了个宝贝,心里琢磨到底藏哪儿呢?于是泛舟伊河逆流而上,嘴里念着‘伊人在彼、阙望当归’,又想到自己编撰的《算经十书》也不知能否流传后世,心想平生所著若不让后人瞻仰瞻仰,实在有点辱没了才华,于是就将数学知识与堪舆理论融会贯通,选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所在将宝贝埋了。我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青年,也是中国传统知识现代化的代表,对李淳风这样的前辈还是很尊敬的。我想那《海岛算经》以两杆测山高的方法,李淳风用起来一定炉火纯青。依此推测,李淳风肯定用了《海岛算经》的知识,把那宝贝藏在山中某处位置。”

    胡天顿了顿,见丘山兀自出神地望着水面,李柳玉则认真地看着他,顿时兴致高昂,接着道:“你们想这龙门桥和漫水桥都是现代才修建,历史只有几十年,他们在桥上东摸西搞,却不知李淳风见都没见过这桥。他们这样盲人摸象,摸得好像挺高级,但本质上还是盲人摸象。”

    胡天说到兴头上,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你们想啊,李淳风如果要埋什么东西,难

    道还得整几个三脚架四处立着,上边弄些仪器啥的观测一通,来个高科技寻龙点穴?这纯粹他妈瞎扯淡!他顶多就在地上戳两杆,然后根据《海岛算经》掐指算算,找个差不多的地方埋了就完了。照我的意思,咱只要沿着伊河两岸排查一番,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两根杆子。”

    丘山此时才回过神来,见胡天越说越激动,忙四下里看了看,低声说:“我们在这呆得太久了,赶紧走吧。”

    胡天和李柳玉闻言也都警觉起来,三人又返回东岸,沿着步道缓缓向南走去。

    丘山边走边说:“我刚才在想,那三人可能在测量四周的山体什么的。从李淳风留下的八个字来看,‘阙’在哪里最为关键。按说伊阙所指的‘阙’无非是东山西山,但两阙之间除了伊水什么也没有,所谓‘伊人在彼’,‘彼岸’又在哪里呢?难道是漫水桥南边的河心洲?”

    胡天听丘山这么一分析,就说:“这也很有可能。李淳风说不定在河心洲里挖个洞,把宝贝埋了也不是不可能。”

    丘山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看那些草洲旁边水道的水量,到冬季时肯定大部分裸露在外,春汛时又会淹没,草洲常年受河水冲刷,若是碰到疏浚河道的工程极有可能荡然无存。李淳风这么做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胡天此时却极力维护起这个猜测来:“李淳风当时哪想得这么远?能找个地方妥妥地把东西埋了就好。如果照你这么推测,那世界上所有的藏宝地都不安全了,地震海啸山体崩裂啥的不分分钟把宝藏整没了?”

    丘山沉吟道:“我倒是觉得,李淳风利用《海岛算经》的方法来埋东西很有可能。他本来就是个数学家,对这些知识驾轻就熟。再说那首七绝诗中也提到了算经。”

    胡天听丘山这么说,却批驳起自己的猜想来:“我那纯粹是信口开河。如果李淳风真在什么地方戳两木杆儿,只怕刚戳下去第二天就没了。你要说风险,往地里戳杆这事儿简直就是闹着玩,李淳风咋会干这种蠢事儿!我觉得吧,在河心洲里砌一石洞,放了宝贝后给密封了,只等我这样的有缘人去取,可能更符合李淳风道长的风格……哦,我现在觉得,那三人可能不是盲人摸象,他们是在找河心洲的藏宝地。我靠,我们得赶紧去,否则宝贝又要被人搞走了。”

    丘山见胡天火急火燎地就要往南边去,就说:“那咱们兵分两路……唔,李柳玉,你是去河心洲还是留在这里?”

    “我留这里吧。”李柳玉看了看丘山的小腿说道。

    “哦,好吧。胡天,那你就多加小心了,刘登极的人说不定也在河心洲呐。要是碰到他们,你就悠着点儿。河心洲那么大,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完。”

    这时正好有一辆观光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胡天一个箭步追上,回头冲丘山挥挥手道:“我办事你放心。”

52、排查

    待胡天往南边去了,丘山才和李柳玉沿着河岸边走边看。

    丘山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说:“胡天说得有些道理,李淳风不太可能支两根杆他很可能用了其他参照物……唔,比如说那些亭台楼阁之类。”说着往香山山腰上一指。

    李柳玉顺着丘山手指方向望去,见飞檐翘角在苍翠莽林间露出峥嵘,就道:“那是香山寺,始建于北魏熙平元年,也就是516年。武则天称帝后又进行了重建,那已是一百多年以后的事了。后来金兵占领了洛阳,香山寺又被捣毁,直到康熙年间才又重修,但到清末时又遭毁废,后来国民党时期再次进行修缮,期间还建了宋美龄的别墅。现在看到的,其实是2002年重修后的样子。”

    丘山听李柳玉对香山寺的历史如数家珍,不禁好奇道:“你研究过?”

    “谈不上研究,只是略知一二。”

    “唔,这么说来,这香山寺早已不是唐初时的模样了。”丘山有点失望。

    “嗯,不过去看看倒也无妨。”

    丘山点点头,两人当即顺着游道登上一百来级台阶,到了香山寺南山门。进寺之后,丘山见到一片阔地前矗立着钟、鼓两楼,建筑颇新,应是近些年修建的。不过这两个楼南北排列,中间隔了一段距离,站在稍远的地方望去,恰似阙楼一般。

    丘山见此情景,便走到近前,围着楼转了一圈,又凭栏远眺,见西山石窟的宾阳洞、摩崖三佛等景观皆入眼帘,就对一旁的李柳玉低声道:“这两座楼看起来还有点阙望的感觉。”

    “这钟鼓楼,还有那大雄宝殿都是近些年重建的,后边的天王殿罗汉殿等则进行了整修,为数不多的历史文物也都进行了修缮保护,不过即使是最老的建筑,建造年份也不会超过清朝,与唐初时的格局有天壤之别。”

    丘山点点头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李淳风若以建筑做参照物,风险也是挺大的。中国古代的建筑基本都是砖木结构,能够历经千年而不倒的实在太罕见了。唔,再说武则天重建这香山寺是在称帝以后,那时李淳风早就去世了。”

    两人又把寺内的几处文物景观看了一遍,年代久远些的无非只是乾隆御碑亭、履公寿塔等历史文物。丘山东瞧西瞧,暗中比照了好几处建筑,均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心想李淳风绝无可能在此处留下什么东西,只好和李柳玉下了山,继续沿着东岸的游步道往南而行。

    两人一路上且走且看,也没有什么言语。东山游人原本就比西山少了许多,再加上天色向晚,游客就更稀少了。此时西沉的阳光已经变得橘黄般和煦,穿过疏密有间的树荫,斑驳地洒在地面上。光斑随着摇曳的树影不断跃动,为这份静谧增添了一些活跃的光影。

    正行走间,丘山突然留意到左侧路旁有一尊坐着的雕像,顿觉好奇,凑上前去一看,只见其下碑文介绍,雕像的人物叫金刚智,印度高僧,在唐玄宗时期来到中国传法。

    丘山见这尊雕像很新,应是景区近年增添的,一时兴味索然,正准备离开时,突然见到阳光照在那雕像身上,在雕像后边留下了一道长长的阴影。

    丘山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在乾陵华表

    横卧司马道时的情景,就快步走到雕像后边,矮着身子蹲在阴影里,举目往金刚智光秃秃的后脑勺上方望去。

    李柳玉见丘山举止怪异,就凑上前来,满脸困惑地望着他,又看了看那个后脑勺,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丘山兀自眯着眼睛,专注地望了半晌,那和尚头顶全是对岸碧翠的青峰。他满脸失望地直起身子来,说道:“是我想多了。”

    “你觉得这雕像就是李淳风的参照物?”李柳玉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唔,我只是看看而已。”丘山话音未落又见前边还有好几处雕塑,雕塑间间隔大约二三十米的样子,就奔过去一一看了起来。

    这些雕塑跟那金刚智一样,都是景区新添的应景之作,其中还有玄奘这样的唐代高僧,人物刻画栩栩如生,不过也少了石窟佛像的古朴与沧桑之美。

    李柳玉此时已来到丘山身边,微微笑道:“要是能通过这些雕像找到‘伊人’,那绝对是千古大运。”

    丘山听很少开玩笑的李柳玉居然也取笑起他来,颇觉尴尬地说道:“佛渡有缘人,临时抱抱佛脚,说不定也能长点运气。”

    两人边行边说,来到了礼佛台上。礼佛台视野开阔,正对面就是举世闻名的卢舍那大佛。昨晚丘山在月光下见到它时只觉得神秘庄穆,此时在日光之下再看大佛,神秘之色却并不稍减。

    李柳玉在一旁说道:“这卢舍那大佛龛共有九尊佛像,卢舍那大佛两旁是弟子阿难和迦叶,他们两侧又各有两个菩萨、天王和力士,跟大部分石窟一样,都是按照佛教的体例规制排列的。”

    丘山原本对佛教不太了解,听李柳玉这么说,就拿起望远镜仔细看了看,见卢舍那大佛脸庞圆润,秀目细长,嘴角微翘,神情恬静,其他石像也是姿态优雅惟妙惟肖,天王力士虽然只能看个侧影,但天王雄伟力士暴烈,体现出迥异的神态来。

    丘山此时留意到佛像背后的石壁上有一些黑黢黢的方洞,大小相仿,沿着卢舍那大佛的头像两侧一字排开。丘山粗略数了数,约有二十个左右,不由好奇问道:“那些石壁上的方洞是干什么用的?”

    “历史记载说是为了搭建遮蔽风雨的大型木廊檐而凿的固梁枋洞,后来木廊檐反受风雨侵蚀毁坏,就只留下这些枋洞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宋朝。不过有一次我和我爸来参观龙门石窟,他还专门介绍了那些枋洞,说那是为了雕刻佛像搭建施工平台时所打的孔,这些孔在佛像完工后都用碎石和糯米浆混合的材料填堵,但经过许多年风吹日晒后,填充材料慢慢老化脱落了。按他的意思,这些孔应该早在雕凿佛像前就打好了。”

    “哦。”丘山点点头,想起在那次采访中李泰来也表露出对一些历史记载不信任的样子,就说道:“你父亲自然是不会错的了。”又端详了一下主佛,接着道:“这卢舍那大佛看起来很神秘。”

    “嗯,我爸说卢舍那大佛是东方的蒙娜丽莎,它的微笑跟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神秘。”

    “经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它的神秘感就来自于微笑。”

    两人正说话间,丘山

    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一看,见是胡天的短信,上边写着:“刘登极的人果然在河心洲找东西。我现在正盯着他们,有事随时联系!”

    丘山把短信给李柳玉看了看,说道:“胡天或许是对的,李淳风所说的‘阙望’,应是从伊河望东西两山的意思,‘伊阙’之意也是来源于此。看来刚才咱们白费功夫了,我们去接应胡天去。”说着给胡天回道:“我们现在过来。”

    两人往南赶去,还没到漫水桥,胡天又发来一条短信:“刘登极在四处都布了眼线,你们先别轻举妄动,等我的消息。”

    丘山停下步来叫住李柳玉:“胡天让我们先别去。”

    李柳玉闻言想了想道:“刘登极的人大白天在河心洲行事,应该做了严密戒备,我们这时去说不定会引起对方注意。”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丘山见阳光铺洒在东边山峦之间,散发出一层金色的光辉,蔚然有佛界仙境之感,就问道:“你和胡天那两天来过东山石窟吗?”

    “来这边转了一圈,没发现刘登极的人。东山的石窟规模较小,游人也不多,再说东山多是盛唐和唐中晚期的石窟,可能刘登极也不太在意。”

    “唔,不一定。他的人应该早我们好几天来龙门,说不定他们早就搜过了。要不我们现在再去看看?”

    “看看也无妨,不过你的腿伤还没好,没什么事吧?”

    “没事,小意思。”丘山虽然感到腿肚酸痛,但此时自然不能示弱,还跺跺脚故作轻松地说:“我的特长就是自愈能力强,小伤小病的不在话下。”说着就往东山石窟的万佛沟里走去。

    万佛沟是一条东西向的山沟,与龙门山南北走向的石窟正好呈交叉之势。丘山两人沿着沟壑北侧的石阶上去,且走且看,见石壁上的佛龛由低到高层叠交错甚为密集,一时有点应接不暇起来。

    两人一路看了高平郡王洞、西方净土变龛等有名的石窟,一直走到千手千眼观音龛前。此时已到万佛沟的深处,太阳临近西山之巅,万佛沟里满眼夕阳余晖。丘山见天色已晚,估计出了万佛沟天就要黑了,有点意兴阑珊起来,对李柳玉说:“这些石窟多是武周之后雕凿的,难怪刘登极没有重视。我看我们也下山吧。”

    两人又沿着石阶原路返回。待走到一处石壁下,丘山感觉腿肚发紧,不住刺痛起来,一时有些把持不住,就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嘴里兀自说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古代人也真是讲究,咱也体会体会那意境。”

    李柳玉见丘山虽然面带微笑,但腮帮鼓凸颊肉紧绷,就关切问道:“是不是伤口痛了?”

    丘山顾左右而言其他,嘴里说道:“怎么会?……这天王像倒是十分有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凿的?”说着就往旁边石壁上的一个天王像瞅去。

    那天王像仅两尺来高,雕刻得比较粗糙质朴,似是尚未完工的石像,再加上风雨侵蚀,石层剥落,面目已经变得模糊难辨,不过仍能依稀看到他脚踩恶鬼、手托宝塔的样子。

    丘山见天王侧着身子扭着头,睁目凝望着远方,不禁也顺着那目光往远处看,却隐隐感到有些蹊跷。

上架前的话

    第一次在网上发小说,不知不觉更了16万字。

    首先非常感谢一直追书、收藏的读者大大们。我不是一个网文作者,这本小说在气质上也跟一般的网文有所区别。事实上我最开始想创作的,是一个类似《达芬奇密码》的东方故事。我相信能追书至此的人,也一定不是泛泛的网文读者,必定对故事情节和立意有一定品味,我的故事就是为你们所写的。

    我基本不看网文,也不了解网文的创作规律,但我相信并不是所有的网络读者只读爽文,与诚恳创作的作者一样,也有希望开卷有益的人。

    这是一个快速阅读的时代,如果单纯希望从阅读中体验快感和爽感,网络上有一大批这样的文字。从读者到编辑,几乎所有人都在告诉网文作者,怎样招徕读者,怎样取悦他们,怎样为他们营造一个世外桃源。

    我知道大部分网文作者都会遵照这些原理和规律、方程和法则,卖命为网友们奉上他们需要的文字致幻剂。

    我知道大部分网文作者需要赚钱,需要自己生产的文字被人买单,这是生活所需,柴米油盐酱醋茶,作者也是人。作者们在键盘上翻飞的勤劳的双手,难道不是和纺织工们在织布机上来回穿梭的双手一样吗?

    我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写作是一份辛苦活,跟种地是一样的。如果大家都只吃米饭,农民就只能种稻子,不管种稻子有多辛苦,利润有多么薄。如果有些人想吃小麦,总会有种小麦的人;有些人想吃土豆,那么也会有种土豆的人……凡此种种,都是锄禾日当午,各种各的吧。

    当然种地是有乐趣的,如果这种乐趣大于吃碗辛苦饭,种地就是一种艺术行为。艺术创作也是很辛苦的,但这种辛苦的心境已经不一样了。

    荆轲当年刺秦,作为一个刺客被秦王反杀,显然是不太合格的刺客。不过他临死前倚着柱子坐下,把胯下裙子撩开,大家都知道那时候的人都不穿内裤的,他就这么撩开裙子,直冲冲地对着秦王,显然在精神层面上对着秦王刺了一把。我也不知道秦王当时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不过作为一个刺客的勇气,荆轲当然是有了。

    说这件事儿,其实只是想说,吃饭穿衣,各有各法,求同存异,何必统一?重要的是,若是看到哪碗饭好吃就去吃,这叫没有初心,在精神上有种被阉的感觉,就算裹得再严实,也还是空荡荡的,满胯的风儿。

    所以我想,把自己想种的作物耕好了,辛苦些,收成就看天了。做农民,其实这点挺好。

    最后想说,听说最近西北的苹果贱卖了,八毛钱一斤,有想吃的吗?

53、堪破

    他将头靠在石壁上,再从天王的头顶望向远处时,那种感觉就更明显了。在那个角度和方向,丘山看到沟壑的东西双丘重叠交叉,在交叉处赫然就是那座卢舍那大佛!

    丘山心中有些惊疑不定,又仔细看了看那天王像,扭头问正困惑不解望着自己的李柳玉:“这个天王像是什么时候雕凿的?”

    李柳玉闻言凑近看了看,摇摇头道:“这个石龛较小,并没有什么文字介绍……唔,里边是一具弥勒佛,可能是普通的官宦大户发愿建造的。”李柳玉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这种石窟在龙门也颇为常见,并没有什么稀奇。”

    丘山听李柳玉这么说,愈发惊奇起来,说道:“找找看万佛沟里还有没有像这样的石龛。”

    “万佛沟?”李柳玉环视了一下四周。

    “唔,就近找找就行,就是沟壑这侧的。”丘山说着站起身来,也顾不得小腿酸痛,一个个石窟看了过去。李柳玉见丘山神情凝重,就不再发问,也在附近找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招呼丘山:“这儿有一个。”

    丘山忙跑过去,见那个石龛的尺寸与刚才那个相似,雕凿得不甚精致,石龛外边石壁上天王像也是同样的身姿,侧身扭头望着远处。

    丘山忙凑过身去,将头贴在石壁上,从天王像的头顶望过去。但让丘山颇感失望的是,这次处于双峰交叉处的却并不是卢舍那大佛,而是大佛上方黛色的树木。丘山思付了片刻,往后移了几步,再去看时,卢舍那大佛赫然就出现在两个山丘的交叉口。

    丘山以脚为尺,量了一下自己到天王像之间的距离,一共是四步,回想起刚才那个天王像,与自己大约是一步距离。

    李柳玉此时终于忍不住问道:“发现什么了?”

    “唔,你自己来看。”丘山拉着李柳玉到自己刚才的位置,让她半跪着,接着道:“顺着那天王像的目光往前看。”

    李柳玉依言将头贴在石壁上,向前方望去,看了片刻后回头问丘山:“你是指那卢舍那大佛?”见丘山郑重地点点头,又问道:“你刚才看到的也是这样?”

    丘山又点点头道:“是的,我们再找找看还有没有这样的石窟。”

    两人分头行动,在万佛沟北侧的石壁搜索起来。

    此时太阳已经西沉,霞光满天,映得天空殷红。大部分游客已下山去了,两人不用在意旁人的目光,索性甩开膀子搜索起来。

    丘山很快找到了另一处石窟,这次他花了好一会儿功夫调整自己的位置,直到能看到卢舍那大佛时,身子已经离那天王像足足有八步之遥。

    此时李柳玉在前下方喊道:“这里也有一处。”

    丘山忙跑到李柳玉那里,见她正将脸贴在石壁上望着前方,身子离那天王像约为两步。

    “让我看看。”丘山走上前去,待李柳玉挪开身子后凑近一看,此时已处于昏暗中的卢舍那大佛仍依稀可见,正位于两个山丘的交叉处。

    “怎么看?”丘山见天已经黑下来,索性一屁股坐在石道上,一边示意李柳玉坐下。刚才的一番搜索,让两人累得筋疲力尽。

    李柳玉喘匀了气才道:

    “‘伊人’指卢舍那大佛的话,挺说得通的。虽然据《大卢舍那像记碑》记载,奉先寺建造于672年,完工于675年,但这个时间显然是错误的。这么大的石窟,少说也要修建十五年以上,所以大佛很可能是660年前后开始建造的。那时武则天刚当上皇后没几年,李淳风也还健在。卢舍那大佛虽然是为李世民发愿营造,但有不少人认为是参照武则天本人的容貌雕刻的,是武则天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的手段。细想下来,若不为此她也不会为奉先寺的建造捐出两万贯脂粉钱了。如果那个秘密跟乾陵无字碑有关,李淳风确有可能把它藏在卢舍那大佛里。”

    “嗯,你这么一说,我更加相信‘伊人’就是那尊卢舍那大佛了。”丘山将裤管捋起来,见刀伤并无大碍,就一边揉着痒痛酸麻的腿肚一边说道:“当年在这大佛建造期间,李淳风就动了心思,想把秘密藏在大佛里。刚才我们找到的四处石龛,很可能是李淳风按照《海岛算经》的原理建造的。”

    丘山顿了顿,接着又道:“万佛沟南北两座山丘形成阙望之势,从那些天王头像的角度看去,卢舍那大佛正好位于阙中,不正是‘伊人在彼阙望当归’吗?唔,还有,”丘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看了第一个天王像后,想起那句‘纵有列王入法眼’的诗来。这些天王像都望向卢舍那大佛,正是应了列王入法眼之意。”

    李柳玉笑道:“当时任谁也想不到,现在想来总有原来如此之感。唔,接下来怎么办?”

    丘山听李柳玉这么说,陡然想起胡天来,忙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事已成,请速回。”发完短信后对李柳玉道:“我们先回房车那,跟胡天他们碰头后再计划。”

    两人出得沟来,见码头正有一艘游船要往北去,连忙上了船。

    游船行至河心时,龙门石窟的夜景灯都已打开,将整个西山石窟照得金碧辉煌。丘山知道龙门夜景已经登场,再看卢舍那大佛,只见它身披朱色袈裟,脸庞显出圆润如玉般的粉嫩,周身五彩六色环绕,富丽而不妖冶。丘山暗想伊人既然是指卢舍那大佛,今晚就能前来探个究竟。只是胡天到这时还没有回信,让他心里隐隐泛起了一份担忧。

    丘山和李柳玉下了船后,又招了辆出租车,回到房车时已是晚上七点半。他们打开车门来,却并没有看到刘奇和阿七的身影。丘山心中吃惊,见车上诸物尚在,稍感心安,便给刘奇打了个电话。

    电话顺利接通,原来刘奇和阿七此时正在北边一处河湾旁钓鱼。丘山放下心来,和李柳玉在车上吃了些东西。挨到八点时,丘山仍未收到胡天的回信,心中又开始不安起来,对李柳玉道:“胡天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李柳玉闻言脸上也蒙上了一层忧色。

    正在两人坐立不安时,刘奇和阿七回来了。阿七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整个人显得颇为精神。刘奇嘿嘿笑道:“钓了几条草鱼,够我们吃一顿的。”

    丘山见刘奇手里拎了个透明塑料袋,袋里有三条大草鱼游来游去,想起在渭河边吃烤鱼的情形,笑道:“这鱼一定是阿七钓的,他可是钓鱼高手。”

    “那是那是,我就在旁边

    打打下手。”刘奇说着把鱼拎到厨房的水槽里放好。

    “可惜现在不能搞个伊水烤鱼宴了,明火一点,说不定刘登极的人就会来掀摊子……”丘山的玩笑话刚出口,又想起胡天音讯全无,皱着眉头接着道:“胡天到现在还没消息,也不知是不是被刘登极的人逮住了?”

    “你们不在一起吗?”

    丘山摇摇头,把事情经过大略说了一遍,又把万佛沟的发现也说了,刘奇和阿七听后都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也挂念起胡天的安危来。

    丘山见气氛颇为沉闷,连咳数声,自我安慰道:“胡天总能化险为夷,应该不会有事的。”说着把奉先寺的全景图打开,仔细查看了一番,问李柳玉道:“卢舍那大佛有多高?”

    “十七米多点。”

    “唔,都有六层楼那么高了。”丘山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纵有列王入法眼……我觉得秘密可能藏在大佛头部。”

    李柳玉点点头道:“这么高的佛像要怎么爬上去?”

    丘山想起在礼佛台观看卢舍那大佛时,见佛像位于山腰位置,从山顶到佛像也并不太远,就说:“我们可以从山顶垂下绳子,再拽着绳子上去。”

    “嗯,我可以去山上放绳子。”

    “你和刘奇一块去,在山上也好有个照应。”

    当下众人讨论了一番,由刘奇和李柳玉从龙门山西南侧上山,丘山混入景区,在卢舍那大佛附近埋伏好,等绳子放好后再攀上佛像搜寻线索,阿七则负责开车接应。

    商定好后,丘山将多功能军刀、手枪、线团、锁扣、手电筒等各种装备都备齐了,将刘奇他们需要的装备分出来,各自装入背包。丘山又想起那个探测相机来,就将它翻找了出来,和电脑一起塞进背包。

    待准备妥当,丘山一看时间,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他走出房车往南边看了看,远处伊河水面上隐约有彩光闪烁,想来应是龙门石窟夜景的灯光。他暗想此时正好可以随人流进入景区,便返回车内跟大家一说,众人都表示赞同。

    阿七将房车发动起来,驶入马路后一路往南行驶,开了约十分钟左右来到龙门桥。丘山下得车来,向刘奇他们挥挥手,待房车驶远后,就立即前往售票处。

    这时虽是秋夜,景区的游人却并不少。丘山买了票,随着人流进入龙门石窟,也无心观赏周围的夜景,径直来到奉先寺,登上石阶来到卢舍那大佛前边。

    丘山一边装作随意浏览,一边暗中观察周围的情势。此时佛龛里灯火辉煌,高大的佛像被灯光渲染,变得宝气庄严丰盈多姿。丘山慢慢踱着步,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待走到佛龛左侧时,见一条观光长廊沿着山壁向南延伸,其中有几处地方并没有景观灯,若能躲进其中某个石窟里,想来也不会被人发现。

    打定主意后,丘山装着若无其事地走到长廊上,慢腾腾地往前挪着步子,准备伺机钻入身旁的某个石窟里。正在丘山观察身边的洞窟时,突然有一个游客从对面走来,与丘山擦肩而过,肩膀碰着了他的胳膊。

    丘山扭过头来,与那人打了个照面,差点惊骇得喊出声来。

54、卢舍那

    那人正是丘山在乾陵碰到的西方游客,此时正用两只灰蓝的眼睛盯着丘山,嘴里却微笑道:“对不起,不小心碰到你了。”操着一口地道的普通话。

    丘山此时戴着口罩,也不知那人有没有认出自己,胡乱点了点头,就赶忙往前走开,心里却狂跳不已,边走边思付那位白人老头到底什么来路。那张全景照片已经拍摄了好几天,这老头居然还出现在龙门石窟里这绝不是一般的西方旅游团成员,那些人来中国都是走马观花般看看就走,不可能在某个景点待这么长时间。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把普通话说得这么流利,这种人要么在中国多年,要么就是长期研究中国文化的学者。

    丘山越想越觉得惊异,又回想起在乾陵时那个老头的微笑,似乎隐隐带着某种深意,顿时觉得这中间有着某种干系。想到这里,丘山忍不住回头望去,见那老头已走到卢舍那大佛前边的广场栏杆边,正倚着栏杆抬头望着大佛。

    丘山定了定心神,继续往南走去,寻找适合藏身的地方。那长廊在南边折向下行,丘山走下几级台阶后再回头看,已经望不到卢舍那大佛前的广场了。他见此处没有灯光,数步远处有个不大的石窟,刚好可做躲身之地,便四下里看了看,周围正好一个游客也没有,就迅速翻过栏杆,躲进了那个石窟里。

    石窟里黑不隆冬,丘山摸索着在角落处找了块地方坐下,再看时间,已经近十点钟,景区马上就要关闭了。

    丘山背靠在石壁上,一边回忆那个白人老头的样子,一边琢磨爬上卢舍那大佛后该如何行动。这样胡思乱想一番,景区已经响起即将关闭的播音提示。窟外偶尔有几个游客匆匆走过,但很快就沉寂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外边的景观灯悉数熄灭,石窟里变得更暗了。

    丘山在黑暗中坐了约摸半个钟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起一看,见是刘奇的短信:“已经准备好了,但大佛前还有几个人,先别轻举妄动。”

    丘山暗想刘奇他们身处龙门山上,对奉先寺这一块的情形一览无余,就回道:“好的,等你们消息。”

    过了一刻多钟后窟外响起了人声,接着一束手电光射进石窟里晃了几下。幸好丘山躲在靠洞口的角落里,手电光并没有照到他藏身的地方。

    手电光很快就消失了,有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离开了石窟洞口,声音渐渐远了,不一会儿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这时刘奇又发来了短信:“在奉先寺下边河岸处有两个人,可能是刘登极的眼线。”

    “在他们的位置能看见大佛吗?”

    “应该看不到。丘哥,要不要行动?”

    丘山想了想回道:“先观察一下再说。”发完短信后将电脑取出,找到卢舍那大佛的图片仔细研究了一番,见它胳膊与石壁之间有一道凹陷,一直贯通到肩膀之上,自己若沿着这条凹陷往上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大佛头部。

    打定主意后,丘山给刘奇发了条短信:“开始行动吧。”

    “好的,我们现在放绳子。”

    丘山走出石窟,翻过护栏,猫着腰沿着长廊一溜烟跑到奉先寺。他抬头往上瞟了一眼,龛楣处的石块鼓凸,遮住了上边的峰坡。

    他顺着石壁根,经过金刚力士和天王像,来到内侧的护栏处,翻过护栏后往北行了数十步,终于来到卢舍那大佛脚下。丘山躲在石壁的暗影里,探出头来凝神观察着石龛上方,只见一个小黑点缓缓垂下来,黑点上方是若隐若现的丝线。

    丘山等那黑点快着地时

    ,迅速奔过去将它一把抓起,又返回到石壁暗影中。

    丘山摊开手掌,见是两个锁扣,就绕住身子扣好,给刘奇发了条短信:“我准备上了。”

    刘奇回道:“好。”

    丘山沿着石壁开始往上攀爬,上了石台之后就到了那个凹陷处。他将身子伏在凹陷里,拉着丝绳往上爬去,由于丝绳被龛楣撑住,与攀爬的方向形成了一个夹角,丘山爬起来感觉颇为吃力。好在那道凹陷并不特别陡峭,否则他的身子早已荡到半空中。

    就这样足足爬了十来分钟,丘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够着了卢舍那大佛的肩膀。一爬上肩膀,丘山就累得趴了下来。大佛肩膀颇为宽阔,丘山感觉如席平地,就索性趴着歇息了片刻,任由汗水沾湿大佛的通肩大衣。

    这时刘奇发来短信:“上来了?”显是感觉到丝绳已经松弛下来。

    “是的。下边有没有情况?”

    “没有,那两人还在那里。”

    “好的,我现在检查一下,有情况随时通报。”

    丘山感觉体力稍有恢复,就匍匐着爬到卢舍那大佛的耳垂处,扶着耳垂后边的石壁站起身来,也不敢打开手电,借着手机微弱的屏幕光查看石壁,触手处皆是沙粒般粗粝的表面。

    丘山评估了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往侧前方望去,是卢舍那大佛圆润的脸庞,自己的脑袋约位于大佛的耳蜗下方,与大佛眼睛相去有两米之远。丘山伸手摸了摸大佛耳垂的后边,发现后脑勺到石壁处只有波纹状的肉髻。这些肉髻毫无借力之处,要想徒手攀登根本无法爬上头顶。

    丘山一边思索一边打量周遭情形,左边靠近卢舍那大佛肩膀处有三个垂直排列的枋洞。丘山曾听李柳玉解释过这些枋洞的用途,此时再看过去,见最下边的枋洞往外凸出了一小截残破的方石条,心里顿时起意,来到最下边的枋洞处,摸了摸那节残柱。残柱楔入枋洞里,显得甚是紧实。他从身后摸索到那条丝绳,将它牢牢系在石条上,回头看了看,丝绳正好搭在卢舍那大佛头的一侧。

    丘山拽了拽丝绳,感觉比较牢固后,就顺着丝绳往上爬去。此番攀爬比刚才更为吃力,周围毫无借力之处,那丝绳又不断晃荡,丘山不得不费劲控制住身体平衡,好不容易才终于爬到佛像头上。

    佛头上是个圆鼓鼓的石包,丘山半倚在石包靠石壁处,待休息片刻后就立即沿着石包与石壁各处摸索起来。抠摸良久,却并没有找到石缝之类的罅隙或其他异物。

    正在丘山冥思苦想之时,刘奇发来短信:“进展如何?”

    “到头上了,但没有发现。”

    “李柳玉说看看那些枋洞。”

    丘山不由侧过头来,往枋洞看去。此时他处在大佛头顶,那些枋洞都在下方,其中南侧阿难和菩萨像的头上有六个枋洞,三个一列排成两列;北侧迦叶和菩萨像的头上有八个枋洞,四个一列成两列排着;另有六个枋洞分列在卢舍那大佛两肩之上的石壁里,左右各三个。

    位于弟子和菩萨像上的枋洞距离较远,而且都在佛像上方,若没有升降梯等工具难以查看,不过位于大佛两侧的枋洞勉强可以检查一下。

    丘山顺着丝绳又降到大佛左侧肩膀上,从包里掏出那把多功能军刀来,走到那列枋洞边上,逐个看了起来。最下边的枋洞被石条塞着,上方两个枋洞却空荡荡的,丘山点亮手机屏幕往里照了照,见里边都是平整的石壁,就拿军刀在各处戳了起来。刀尖碰到石壁上,溅起细微的火星,但除了磕下些石屑外,

    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丘山又用军刀在石壁角落和折角处细细敲戳,见枋洞是从整块岩石里挖空凿成的,并没有接缝或石隙。

    丘山接着检查了中间那个枋洞,与上边枋洞的情形一样。第三个枋洞被残破石条封塞,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打开。

    经过刚才一番雕凿后,丘山感到手腕酸痛,只好坐下来稍作歇息。他头靠着石壁,将手放在那个残破石条上,侧头看向阿难上方的那些枋洞,暗想若是这样一个个检查,就算装备齐全,起码也要忙到大天亮。更何况没有升降机或其他攀登工具,要爬上那些枋洞简直难于登天。

    正在此时,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丘山拿起一看,是李柳玉发来的短信,里边有一张奉先寺的全景图,下面赫然是一行字:“我想起藏头诗。”

    丘山心里猛地一惊,再往图片看去,见那些枋洞沿着卢舍那大佛耳侧向两边排开,非常规整地纵横排列着。

    “横看辰时八菱竿,一部算经帛未寒;纵有列王入法眼,三世佛来不归山。”丘山在心里默念着李泰来的那首诗,口中喃喃自语:“横一纵三,横一纵三……”一边用手指戳着画面挨个数来,正是自己检查过的那个枋洞。

    丘山感到奇怪,刚才已仔细检查过,那是一整块石头无疑,不存在任何可疑之处。

    尽管如此,丘山还是站起身子,掂着脚又用军刀敲戳了一遍。还打开手机屏幕,用手指头一个个纹路抠摸过去,但仍然毫无所获。丘山确信这是个名副其实的枋洞,便颓然一叹,坐倒在卢舍那大佛肩头,揉了揉酸痛无比的双手,给李柳玉回信道:“检查了两遍,没任何发现。”

    等了好一会儿没见李柳玉回信,丘山又看了看那些枋洞,感觉它们都变成了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他。他突然心念一动,难道“一”一定要自上向下数?就不能从下往上数吗?古代上位为大,下位为小,说不定“横一”是从下而上呢!

    丘山想到这里,见自己的手正搭在那块残破石条上,若从下往上算,“横一纵三”所指的正是这个填塞了石条的枋洞。

    丘山的双手抚摸起那块石条来。石条高宽一尺见方,看起来像是受外力折断,仅留下半尺来长的一截露在石壁外边。石条上有一些条索状的纹路,不过比较粗糙,虽未严丝合缝地楔入枋洞,但仍非常坚固。

    丘山摸着石条的手渐渐使起劲来,最后双脚用力蹬着石壁,双手抱住石条奋力往外拔了起来。那石条似乎被卡住了一般,并未撼动丝毫。丘山抓起一旁的军刀,将刀片戳进石条与枋洞之间的细小缝隙里,慢慢撬凿起来。这样拨弄了二十来分钟,丘山感到双手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动作变得沉滞起来。尽管那缝隙随着刀片的不断削插稍微拓宽,但要拔出整个石条难上加难。

    丘山看了看时间,此时已是凌晨三时,若照此下去,估计弄到明天仍没有进展。他突然想起那把手枪,便从背包里掏了出来。听阿七说手枪里的子弹为爆破弹,若是往这石条缝里开上一枪,说不定就成了。

    这样想着,丘山就取下了保险栓,又给刘奇发了条短信:“我准备用手枪,你们留意那两人的动静。”

    “用手枪?”

    “是的。发现一处枋洞被石条塞住了。”

    “好。”

    丘山将背包等物都悉数藏到大佛肩背靠近石壁的地方,看了看那石缝,又用军刀雕凿了一番,待豁口容得下枪管后,将手枪伸进豁口里,为了避免被溅出的碎石击伤,丘山又脱下外套将石缝和枪身严密裹住。

55、《算经十书》

    待准备就绪后,丘山嘴里念了声阿弥陀佛,扣动了扳机。

    只听“嘭”地一声响,那半截石条从枋洞里脱落出来,幸好被丝绳绑住,没有砸落下去,但仍有一些碎石顺着丘山上来时的那道凹槽噼里啪啦滚落下去。丘山来不及查看枋洞里的情形,只感到半边身子仿佛被震麻了一般,耳朵嗡嗡作响。

    刘奇的短信很快就发来了:“快躲!”

    丘山忙趴进大佛肩背处的凹陷之中。

    不一会儿有杂乱的脚步声从广场传来。那脚步声跑到卢舍那大佛下边便停了下来,有人在低声说着什么。

    那两人此时来到卢舍那大佛左侧,其中一人说道:“奇怪,我刚才确实听到了一声闷响。”

    另一个嗓子尖细的人则道:“我们也没见有人上来。”

    “凡事还需小心……听青龟说那些人是从美国过来的。”

    丘山一听到“青龟”两字,马上竖起了耳朵,但那两人却并不继续谈话,似是仍在检查各处。

    过了好一会儿,尖嗓子才道:“管他妈的美国还是哪里,有天师在,照样收拾他们。”

    “那是……只要天师进了长乐世界,我们就都保全了……”

    那两人走走停停,又在各处转了一会,尖嗓子说道:“信哥,这里看起来好像没事。咱下去吧,别河里出什么问题。昨晚有一伙人开了船来,今天傍晚法师又在河心洲抓了个潜水的……唔,我看那胖子贼头贼脑,一定居心不良。”

    丘山听到这里,嗓子眼一下子吊了起来。他屏气细听,另一人此时说道:“那胖子应该也是有团伙的,可惜搜不到他的手机……”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最后变得几不可闻。

    看来胡天多半是被刘登极的人抓了!丘山稳了稳心神,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两人的对话,若真是胡天,他怎么会在水里?又怎么没有手机呢?

    丘山正思付间,手机震动起来,刘奇的短信说那两人又回到了河岸边。

    丘山忙爬到枋洞处,打开手机屏幕往洞里看了看,见洞里的石条裂成了数块。他伸出手来,感觉右臂仍有点麻痛,才想起刚才那一枪威力颇大,捋起袖子看了看,所幸并未受伤。

    丘山伸手进去,将那些破碎的石条小心翼翼搬出,放在大佛的肩上,又拿起搁在一旁的外套在枋洞里扫了扫,将碎石灰屑等清理干净。借着手机光往里看时,见四周石壁与上边的枋洞一般平整。

    丘山心中有些失望,拿军刀在石壁各处磕了磕,突然发现右边石壁的里侧有个比铜钱略大、比周围石色略白的斑点。丘山用军刀往斑点处凿了一下,感觉质地比石头略软。丘山顿时激动起来,用军刀不断戳着那块斑点。斑点表面渐渐被破坏,显出一个凹坑来。

    他伸进头去看那凹坑,见其略低于石壁表面一厘米左右,中间有个圆形的石质

    凸台,凸台周围约有三毫米宽、略低于凸台的圆环,圆环外侧与凹坑之间竟然有一点缝隙。丘山惊异之下伸手去按那凸台,凸台竟似微微晃动。丘山用刀柄用力磕了两三下,凸台竟往里陷入了寸许。

    丘山正惊疑间,耳边突然响起了“嘎嘎嘎”似是石块破碎的闷响。他连忙将头退出枋洞,那响声却已停歇了。他抬头往卢舍那大佛顶上看去,并没有看到任何异样。又往左右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他细想了一下刚才的响声,似乎来自右上方,也就是佛头所在的位置,于是就将系着丝绳的石条用力塞回枋洞里。由于石条被爆破弹打烂了半截,此时仅露出七八厘米的桩头来。

    丘山用手拉了拉丝绳,感觉颇为牢固,就顺着丝绳又爬上了卢舍那大佛头上。

    刚爬上佛头丘山就惊骇地发现,大佛头顶的石包与石壁交界处赫然出现了一道石缝。

    那道石缝就像是迸裂开了一样,石缝边有些毛刺,旁边还有些碎石屑。

    丘山赶忙凑到石缝边,见石缝约一个拳头宽。他打开手机屏幕往里看,却看不分明,就索性开了手电往里照,见石缝往里十来公分,是一块石砖模样的东西。

    丘山将手伸进石缝里摸了摸石砖,感觉表面颇为平整。他又用力推了推,那石砖并没有移动。丘山仔细查看了一番,见石砖边沿的缝似是由某种填充材料抹平,便用军刀沿着缝刮削了一下。碎屑纷纷刮落,逐渐显出一条清晰的长方形石缝来。丘山又刮了片刻,待那石缝变得足够深时,就用刀撬那石砖。石砖略有松动,往外挪出了少许。丘山心下大喜,用军刀小心翼翼地将石砖一点点撬出。待石砖露出寸许时,丘山抠住石砖往外拽了出来。

    他放好石砖,再拿手电往里看,赫然发现里边有个方形的石室。丘山心脏怦怦乱跳,将手伸入石缝,待整条胳膊都没入石缝中,手指才堪堪够着那个石室的底壁。石室并不大,丘山用手指在各处探索了一番,突然感到指尖碰着了一叠柔软之物。

    丘山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那叠东西,慢慢拖了出来。待将整件物体拿出石缝外,丘山才看清那是一件类似丝帛的织物。

    他使劲眯了眯眼,将手电咬在嘴里,双手把那团织物捧起,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织物上面有两条纱带打着结,里面似乎包裹着另一件柔软之物,厚一公分左右,书本大小。

    丘山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个结,好在纱带并未断裂,显然是质地较好,历经多年匣藏仍未脆化。他轻轻掀开那片暗黄色的丝织物,里边赫然是一本帛书,上面用唐楷写着“算十”四字,右侧以丝线穿缀装订。

    丘山惊骇不已,粗略看了看帛书表面,见其虽已泛黄,但字迹仍很清晰,在封面左下角位置有一行竖写的小字,写着“李淳撰于乾封元年”。

    丘山来不及查乾封

    元年到底是何年,便急忙翻开书,见里边都是以蝇头唐楷书写的内容。丘山此前已看过《算经十书》的一些内容,此时再看这本一千多年前李淳风编撰的原本,见其内容竟然一样,顿时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他匆匆浏览那些丝绢页卷,见淡淡的朱线间尽是文字,偶尔配有数幅淡墨插画,连祖冲之的《缀术》等业已失佚的算经也都囊括无遗,暗想此书毕竟年代久远,与现今的《算经十书》仍有不同。现在流传的版本一般都为宋刻本,宋刻本中并无《缀术》,而是以《数术记遗》代替。

    丘山一边翻阅一边思付,此书为李淳风亲笔撰写,又有祖冲之的《缀术》录入其中,无疑具有重大的史料价值,这要是写成新闻,肯定会轰动一时。这样想着,那帛书已翻到只剩最后两页了。

    丘山见倒数第二页是一张画有山川形胜的地图,页卷上方写有“”五字,地图上有四个比较醒目的朱点一字排开,差不多位于同一水平线上,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基本相同。

    他颇感奇怪,再去细看地图,见山川均以几条层叠的波浪线表示,河流则以交错的细密线显示出来,右侧靠近页边的位置,以密密麻麻的麻花状线条指代海洋,勾勒出一条自右上角斜向下方的弧线来,显示出这应是一张初唐时期的全国地图,虽然不太准确,但大致体现出了唐朝疆域的轮廓。

    丘山又向那四个朱点望去,见朱点旁边从左至右依次标着秦州、长安、东都、宋州,字体略大于其他地名。

    丘山一时不明白这幅地图到底是何用意,便翻到了最后一页,只见上面写着一首四言古诗,内容是:

    “夏祖,授天成,燧人伏羲,幽探;河洛,若出其,周易八卦,方得真;太循,千秋替更,今吾之,推背行。”

    丘山甫一看到这首古诗,也没太在意,随口轻念了一遍。待细想时,突然觉得诗里透露的信息极为诡异,想着想着,渐渐感到背脊升起了一股寒意。

    丘山虽然对中国的上古历史不太了解,但也知道伏羲被称为华夏民族的始祖,发明了八卦,创造了文字。而燧人氏发明钻木取火告别茹毛饮血的时代,更是人人皆知。依据这首四言古诗,华夏民族的两位始祖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启示,才有了这么多事迹。

    丘山又细读了一遍古诗,暗想“推背”两字应是指《tui背图》。他虽然不太熟悉《tui背图》的内容,但也有所耳闻,据传那是李淳风和袁天罡根据易经八卦演绎出来的一本预言书,将人类历史从唐初一直推算到了世界大同,至于是真是假就众说纷纭了。从这首诗来看,李淳风似乎在说自己曾见过什么东西,因而写出了《tui背图》。

    丘山心惊之下,又将帛书翻到倒数第二页,把那地图重看了一遍。

56、被捕

    正当聚精会神地观看之际,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丘山猝不及防,身子一抖,帛书差点从手里掉落下去。

    “注意!那两人又上来了。”

    “收到。已到手,准备撤。”

    “好。他们已上台阶。”

    丘山将帛书小心翼翼包好,放在笔记本电脑里夹住,然后迅速将东西塞进背包里,想了想又把那块石砖塞回石道,然后伏在大佛的肉髻石包后侧。

    才刚刚趴下,脚步声在下边响起,由远而近穿过广场来到卢舍那大佛前。只听那个尖嗓子说道:“信哥,你刚才确实听到声音了?”

    “唔,不太确定,还是上来看看妥当。今天事儿多,下午抓了那胖子,就没消停过。”

    “法师说那胖子邪气重,谎话张嘴就来,是邪魔外道附体了,明早正好拿他来做法事。”

    “嗯,法师法力高深,自然是手到擒来的……咦?”

    “看到什么了?”

    “这里有不少石头。”

    “哦,看起来好像是刚掉下来的。”

    丘山听到此处暗暗叫苦,刚才自己用爆破弹打那石条时,有不少石头掉了下去,想不到被那两人发现了。他环顾四周,思付着该如何脱身才好。

    正在此时,丘山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从河里上来三人。当心!”

    “刘登极的人?”

    “不清楚,赶紧躲好!”

    “我正在想脱身之计。”

    “那三人到广场了……穿着潜水服,动作很快。”

    丘山悄悄探出脑袋往下方看去,见三个黑影正猫着腰蹑着步子,悄无声息地掩将过来,很快就蹿到大佛身下,消失在丘山视线之外。

    “谁?”那个叫信哥的人低声喝道。

    “不许动!”尖嗓子叫道,但叫声骤歇,只听“咕咚”一声,有人好像栽倒在地上。

    “你……你们是谁?”信哥的声音似乎有些惊疑,话音刚落,又是身子撞在地上的“扑通”声。

    紧接着从下方石壁处传来了“簌簌”声,丘山钻出脑袋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两人像壁虎一样沿着石壁往上爬了起来,也不知使了什么装备。

    “快拉我上去。”丘山迅速给刘奇发了条信息,突然想起丝绳还绑在石条上,赶忙“嗖溜”一下从佛头滑到佛肩,猛力将石条拽了出来,再去看那两人,见他们已爬至石台以上。

    丘山刚把石条拽出来,绳索猛地往上提了一下,他忙一把抱住石条,整个身子陡地从大佛肩上荡了出去,在大佛脸前晃了一圈,眼看就要撞到它的鼻子。他忙用脚在大佛鼻子上蹬了一下,身子借势荡开,悬在了半空。

    丘山一时使不上劲,只好紧紧抱住石条,任由刘奇和李柳玉一点点往上拉去。此时低头一看,见大佛左侧两人,右侧一人,都已爬到大佛胳膊下边,须臾就能爬上肩膀。

    刘奇和李柳玉拉得颇快,丘山的脑袋此时

    已处在龛楣以上。丘山正暗自庆幸时,突然听到脚下传来“嗖嗖”的破空之声,紧接着脚踝一紧,似是被人手扼住了一般。他心里大惊,低头见左侧一人正一只手攀缘在石壁上,另一只手扬起,拽拉着一根绳子,那绳子正套在自己的左脚上。

    丘山用力蹬了几下,套索反而越来越紧。他感到身子被上下拉扯,一时卡在半空中动弹不得。另一人此时正迅速往大佛肩膀爬来,只消他来到肩上,丘山就休想逃脱了。情急之下他想起口袋里的那把军刀,当即一手死死抱住石条,另一只手伸入兜里掏出军刀来,用牙咬开刀刃,用力缩起左脚,挥刀向那套索割去。连着割了好几下,绳子终于被割断,丘山顿时感到身子一轻,上边的力道传来,整个人又往上升去。

    此时脚下又传来“嗖嗖”之声,丘山忙把脚缩起,紧紧夹住石条,侧下头望去,见那三人都已爬上佛肩,不过自己的身子很快就过了龛楣,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丘山双脚蹬在灰惨惨的石崖上,速度顿时快了不少,这样连蹬带拽又爬了十来米,丘山已看到刘奇和李柳玉。他们在四五米开外的一棵树下,两人都把身子系在树上,鼓着腮帮子咬紧牙关,吭哧吭哧地奋力拉着绳子,见了丘山也无暇张口招呼。

    丘山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拿双脚使劲蹭蹬着岩壁,待捱到了树下,才终于放开抱着石条的手来,一下子趴在了草丛里。刘奇和李柳玉都已累得筋疲力尽,连满头大汗也没力气抹了,一时更没有多话,双双仰面瘫倒树下,大口喘着气。

    “丘……丘哥,”刘奇累得舌头都打结起来:“我说怎么这么沉,原来还带宝贝回来了。”说着指了指丘山身旁的石条。

    丘山哑然一笑道:“这是石条,不是什么宝贝,真正的宝贝在背包里。”说着掏出手机来,接着道:“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刚才差点被他们逮住了。”

    刘奇和李柳玉连忙一骨碌翻起身来。

    “卢舍那大佛离景区南门近些。他们可能也会从西南边上来。”丘山想了想道:“我们从北边下去跟阿七碰头。”就从手机地图里找了个位置,给阿七发了过去。

    三人此时虽然都已疲累不堪,仍强打起精神来,将东西草草收拾好了,沿着山脊往北而去。山顶并没有路,好在林木稀疏,有不少裸露的石块,除了偶尔穿过一些荆棘和灌木丛时稍感困难,一路上倒也颇感轻松。

    丘山沿途把卢舍那大佛的发现跟刘奇和李柳玉简略说了,两人俱感到不可思议。

    “想不到是本算经!”

    “嗯,七绝诗里提到‘一部算经帛未寒’,大概是一语双关,既指利用《海岛算经》的数学原理找到卢舍那大佛,又指佛像里的这部算经。”

    丘山想起李柳玉曾说她爸带她到乾陵、龙门石窟的经历,还专门说起无字碑、卢舍那大佛等事,或许李泰来已经为此研究很长时间了。这部算经里的四言古诗和《广舆观圣图》似乎隐藏着一个重大秘密,但究

    竟是什么却让人难以想象,如果胡天在的话就好了,至少还能东拉西扯……想到这里心头一沉,对李柳玉和刘奇说:“胡天可能被刘登极的人抓了。”

    “啊?”两人都吃了一惊。

    “他们明早要对他施什么法子,估计是想逼他供出我们来。”

    “我记得他们还准备让我喝什么符水。”刘奇回忆起自己被抓的情形。

    “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胡天被他们藏在哪里。”

    三人边走边想,待走到龙门山北坡时,李柳玉突然说道:“可能在东山宾馆。”见丘山和刘奇都疑惑地看着她,就接着说:“我以前来龙门石窟时住过那里,走到景区只要四五分钟。前晚我们从万佛洞逃走时,刘登极的人也只用了几分钟就赶来了。”

    丘山点点头道:“我们现在去东山宾馆。”

    三人找了条小道一路蜿蜒而下,到得山脚下,又穿过一片丘壑纵横的田野,看见不远处路边停着他们的房车。此时车窗降下,阿七伸出手来挥了挥。

    三人爬上房车,也顾不得洗漱,一个个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丘山抬起头冲阿七道:“立即去东山宾馆,胡天可能在那里。”

    房车在北边调了个头,折向南行到了龙门桥。过桥后又驶了两三分钟就到了东山宾馆。阿七将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丘山三人此时已经洗漱过,感觉疲累消散了不少。

    丘山对刘奇说:“有没有办法连上宾馆的监控系统?”

    “没问题,不过得找到电缆井。”

    “好,你和阿七去找监控系统,我和李柳玉在车上照应。都把手机耳机戴上,方便随时沟通。”

    刘奇和阿七齐声说好,带了装备下车自去了。

    丘山从背包里取出那部《算经十书》递给李柳玉。李柳玉细细浏览,直言这书珍稀无比,待看到《广舆观圣图》和四言古诗时更是惊奇不已。丘山用手机将书的内容都拍了下来,然后用袋子仔细装好揣进兜里,问道:“你爸跟你提过《广舆观圣图》之类的事吗?”

    李柳玉摇摇头道:“没有。《算经十书》倒是说过,不过无非就是教科书上的内容。”

    “唔,可能他也不知道《广舆观圣图》的事。”

    两人谈话间,刘奇突然发来视频请求,丘山连忙接通。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段视频。视频光线较暗,应该是晚上所拍,但能看见那是一所房子,房前停着一辆商务车。此时从车上下来了四五个人,那几人走到商务车后边,打开了后备箱,接着从车上抬下了一口大黑箱子。

    刘奇的画外音此时响起:“这是三号别墅门前路上的监控记录,时间是昨晚七点左右。我和阿七都怀疑他们抬的箱子里装着胡天。”

    丘山闻言瞪大了眼,见那几人抬着的箱子看起来颇沉,不太规则地扭曲着,并不像一般寻常物件。箱子被抬进门后,大门就迅速被关上了。

57、法事

    “别墅周围只有一个摄像头?”

    “是的。”

    “好。我们现在都去三号别墅,在那边碰头。”

    四人在三号别墅正对门的一片小树林里聚首。丘山见那别墅共有两层,从这个方向望去,可以看到卧室和客厅的落地窗,但此时窗帏紧闭。

    刘奇伸着脖子望了望别墅,说道:“这里过去大概只有二三十米距离,如果能把wifi摄像头放进别墅,就能实时监控里边的情况了。”说着从背包里掏出胡天此前买的那个摄像头来。

    众人都在想该如何安放那个摄像头时,突然左前方路上有两名服务员正推着一辆小推车往别墅走去,车里装满了食物。

    丘山心里一动,笑道:“我们也去给刘登极送份大餐。”当下就把计策跟大家说了一番,众人连连点头称妙。

    刘奇立即拿出电脑,花了几分钟时间把摄像头和电脑都设置好。

    这时那两名服务员已经送完菜,推着小车出了别墅,丘山看了下时间,将摄像头放进兜里,边走边说:“你们注意观察,有情况随时通知我。”说完径直前往宾馆,一路摸到工作人员的更衣间里。

    此时更衣间空无一人,丘山从衣架上挑了一套门童的衣服,不管三七二十一穿在了身上,虽然衣袖和裤腿略短,尚不至于露出马脚。

    溜出更衣间后,丘山东张西望一番,找到去厨房的路,一路摸到厨房门口,见门外有辆小推车,车上放了些水果和蔬菜沙拉之类的食物,就推着小车悄悄离开厨房,顺利来到外边路上,三步并着两步往三号别墅赶去。

    来到别墅门口后,丘山摁下门铃。稍过一会儿有脚步声从门内传来,一人沉声问道:“谁?”

    “您好,我是来送餐的。”丘山小心答道。

    门打开了,一名壮年黑衣男子满脸狐疑地望着丘山:“早餐已经送过了。”

    “这些水果和蔬菜拼盘是免费赠送给vip客人的。”丘山低着头彬彬有礼说道。

    那人嘀咕了一句,看来疑心已消了大半,将丘山让进门来。丘山一边往里走,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起四周的情形来。

    这房子客厅空旷高挑,中间摆着茶几和几张沙发,一侧有楼梯直接通往二楼,二楼有一圈回廊环绕着客厅。四间卧室分布在回廊上,卧室门此时都紧紧闭着。有几名男子正倚在回廊栏杆处,彼此却并不交谈,只是偶尔往丘山这边瞟上一眼。

    丘山小心翼翼地将车推到客厅茶几旁,把水果和蔬菜拼盘一件件取出摆上茶几。他尽量放慢动作,故意做得一丝不苟,以争取时间观察。

    恰在此时,二楼的一个房门突然打开了,一名六十岁上下、须发皆白的老者一瘸一拐地从房门走出。

    丘山看着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突然想起在万佛洞时被称为“法师”的跛子。

    倚在栏杆边的几名男子这时都站直身子,簇拥着跛子穿过回廊,从楼梯上往下走来。丘山又将头压低几分,仍是慢吞吞地往茶几上摆水果拼盘。旁边那名壮年男子这时冲丘山低声叫道:“动作麻利点。”

    丘山赶紧点头哈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瞥见那茶几上有一盆兰花,长得颇为茂密,若将摄像头放入盆中稍加掩盖,应该不会轻易发现。

    此时那跛子法师即将走下楼梯,壮年男子迎上前去,丘山见机不可失,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摄像头,往那花盆的松土里一摁,用手指

    拨了些枯叶稍加遮挡。刚刚做完,那壮年男子突然回过头来,对丘山道:“好了,你出去吧。”

    丘山忙把东西收拾一番,躬着身子点点头,拉着小车就往门口走去。

    “等等,站住。”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丘山心里“咯噔”一下,感到背脊处传来阵阵寒意,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停下,侧头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跛子身旁一位黑衣男子快步赶到丘山小车旁,往车上看了看,操起一片西瓜边吃边说:“怎么还剩一些?”

    “唔,”丘山支支吾吾道:“对不起,我这就给摆上。”又将小车推回茶几边,把剩下的水果蔬菜拼盘全部搬到茶几上,又偷瞄了一眼花盆,这才拉着小推车出了别墅。

    待赶回小树林,丘山见刘奇三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忙凑近一看,屏幕上正是那栋别墅内部的实时画面。只是摄像头位于客厅中间,仅能看到客厅一侧的情况。

    这时有几个人在客厅来回走动,似乎在移动什么东西。丘山等人正惊愕间,画面突然晃了两晃,紧接着往一侧移去,就像有人突然拿起花盆走开一般。丘山暗暗叫苦,以为摄像头已被人发现,再细看画面,发现客厅中的茶几此时也已不见了。

    待那画面抖动了几下又稳定下来后,丘山才知道原来那帮人将茶几抬到了客厅一侧,此时画面中显示出了整个客厅的样貌。

    接着又有几人出现在画面里,将沙发等物逐一挪开。众人看到这里都面面相觑,不知那帮人在搞什么鬼。

    过了好一会儿,整个客厅都已清理干净,有三四人在地板上铺上一层宽大的塑料纸模样的东西。待整张塑料铺展平整,丘山等人都吃了一惊。

    那塑料布中间,赫然有个圆桌般大小的太极八卦图!

    紧接着有两人抬上一张供案,有人在供案后立了三张画像。由于摄像头是从侧边拍的,大家看不清画中到底是什么人。有几人依次将一些器具置于案上,同时点了三柱香置于案头。又有人在供案对面隔着太极图立了个圆形物件,看上去有半米直径。

    “他们要做法事。”李柳玉此时突然说道,见大家都好奇地望着她,就接着道:“那三张画像应该是三清图,是道教的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刚才放在供案上的东西有如意、令牌、法印、板笏、甘露碗、宝剑之类,都是道教做法事的法器。只是……那个圆形物体不知道是什么用途。”

    刘奇和阿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不由大感稀奇。

    丘山问道:“你以前见过?”

    李柳玉点点头道:“我还在上中学时,我爸曾带我去看过几个道场,介绍过道士做法事的一些知识。”

    丘山点点头,暗想李泰来研究宗教,去观摩宗教仪式也属情理之中。

    这时有两人推着一张移动床从摄像头前经过。众人一看不禁惊骇万分,只见一具涂满了血液的**身体躺在床上。那身子有点儿肥,被绳索捆得像个大粽子一样,勒出一圈圈膘来。待那人的头部经过摄像头时,大家看得真切无比,躺在床上的人正是胡天!

    胡天时不时扭动一下身体,尽管嘴里塞着一块布,但腮帮子和喉头不断鼓动,显是在咕哝什么。丘山见胡天暂时性命无虞,暗想那些血液应该不是他身上的。

    移动床被推到太极八卦图上,那两人退到一旁站好。此刻胡天扭动幅度大了起来,似是被周围的架势吓住,时不时

    想抬起头来说话,不过被捆得太紧,只是徒劳无功。

    跛子法师从右侧走进画面里。他身上已经披上一件红色道袍,也不理会胡天的挣扎,绕到案前伏下身子,嘴里开始念念有词起来。念了一会儿直起身子,突然又向后仰去,一双手伸到空中时徐时疾地抓挠一番,手势变换了好几匝,时而捏拳时而戳指,要么将双手手指纠缠在一道,做出各种复杂变化来。

    李柳玉看了片刻道:“他做的是镇妖伏魔的法事,刚才分别做了破煞、请神的一些手势。现在是在行咒,一会儿还要行符、行法。”

    丘山见李柳玉说得头头是道,俨然有半个专家的样子,就问道:“他把胡天浸在血液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柳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这样的。”

    此时跛子法师突然身腰一扭,猛地又俯下身去,一只手里已经多了一个铃铛。随着铃铛摇动,跛子法师浑身筛糠似的舞个不停,颤抖了片刻才直起身子,到供案上捧起那只甘露碗来。

    “他要行符了。”李柳玉话音刚落,跛子法师右手提笔飞快画了一条符,在烛火中点着了扔入碗中,然后返回身来,绕着胡天身子念着咒语,一边念,一边用食指蘸了水,弹到胡天身上。

    洒水完毕,法师返回供案,取了一粒黑丸,回到胡天身边,将他嘴里的布条拔下。还没等胡天说出话来,跛子法师将黑丸一下子塞进他嘴里。他夹住胡天的鼻子,在胡天张口呼吸时,将那碗符水灌进了他口里。

    胡天呛得大咳了数声,还来不及说话,嘴又被塞上了。胡天用力扭动了几下,惊恐中夹杂着愤怒。

    “他给胡天喂了什么?”

    李柳玉摇摇头道:“不知道。”

    “接下来会做什么?”

    “刚才是行符,接下来很可能是行法。”

    跛子法师继续绕着胡天念起咒来,手舞足蹈状若癫狂,时不时拿竖起的中指往胡天身上戳去,从头到脚都被戳了一遍。每戳一次,胡天都嗷嗷呜呜扭着身子想极力躲避。丘山看跛子法师跳着脚戳胡天的样子,心里隐隐感到不妙,说道:“这法事太邪了,胡天说不定会有危险。”

    话音刚落,只见跛子法师已回到供案前,抄起那把宝剑,剑锋朝天,双手握着剑柄。他仰着头,双目紧闭,嘴里念念有词。这时有两人上前来,将那剑鞘脱了,各自退向两边。跛子法师踩着奇怪的步子,左手捏了个手决,右手拿剑虚张声势地朝着胡天比划着。

    丘山站起身冲李柳玉等人说:“得想办法阻止他们。”顿了顿又道:“我现在去别墅,刘奇留在这里观察,阿七和李柳玉去房车等着接应我们,怎样?”

    见众人都点了点头,丘山又道:“现在把电话都接通,有事可以直接在电话上讲。”说着掏出手机来拨通了刘奇的电话,又让李柳玉和阿七加入到通话中。四人都把耳机戴上后,立即分头行动。

    丘山迅速穿过马路,径直来到三号别墅门前,右手放在兜里攥住了那把枪,左手把门铃按了两遍。

    不一会儿,一个男子声音在门内响起:“谁?”

    “我是服务员,来收拾一下餐盘。”丘山暗想对方一定会以各种理由搪塞,但门内那人却并不回答。丘山正在犹疑时,刘奇突然在电话里说道:“法师停止做法了,有数人在向门口方向走。”

    刘奇的话音刚落,门突然打开了。

58、赎人

    门内的人站在暗处,对丘山说道:“进来吧。”

    丘山没想到对方门户大开,一惊之下反而往后猛退了一步。

    门内那人阴郁着脸,面色有点蜡黄,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盯着丘山道:“怎么了?”

    丘山看到他的模样,忍不住又退了一步。刘奇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共有四个人,伏在门口两侧,感觉像埋伏……不好,那个法师正拿剑往胡天身上戳……”

    刘奇话音未落,丘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接着是“唔唔”的声音,如哭如诉。他暗想自己若是硬闯进去,肯定会束手就擒。

    黄脸男子留意到丘山脸上的表情,阴沉地笑了笑,对丘山道:“请进来收拾吧。”

    丘山迅速判断了一下形势,对着藏在衣领里的话筒低声叫道:“快撤!”身子同时又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却并不走出门,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地看着丘山。此时门内再次传来痛苦的呻吟,声音比刚才略大了些,也不知跛子法师割着了胡天的什么部位,只听得丘山心惊肉跳,眼皮也忍不住眨了好几下。

    “你们想怎样?”

    “远来是客,为什么不进来说说话呢?法师待人至诚,肯定不会亏待两位小兄弟。”那人说话的嗓音不紧不慢,却字字透着一股寒意。

    丘山摇摇头,又退了一步,见自己离那人已有足够远,才从怀里掏出那本算经来,同时取出手枪,一边说道:“如果你们再伤他一下,这本李淳风亲笔写的《算经十书》你们就永远也看不到了。”说着将帛书抵在枪口上。

    那人微微一怔,看了看丘山手里的书,转身回到屋内,过了片刻才又返回门口,对丘山说道:“请说内容。”

    “内有《广舆观圣图》一份。”

    “你在哪里得到的?”

    “卢舍那大佛脑袋里。”

    那人闻言怔了怔,问道:“怎么相信你?”

    丘山看了看手中的帛书,将裹着帛书的丝绢脱下,往前两步放在地上,又退回原处。

    那人往身后看了一眼,扬了扬下巴,后边门洞里蹿出一个黑衣人,趋步前来捡起丝绢,又回到屋中去了。

    此时刘奇在电话中问道:“丘哥,我们已经会合。接下来怎么弄?”

    “到我这儿来。”丘山低声道。

    过了一会儿那人又回到门边,对丘山说:“把书留下,人你带走。”

    丘山点点头,身子往后一直退到了路边。

    那人向后挥了挥手,披了件浴袍的胡天在两人搀扶下颤抖着从门内走出来,立在了门下。

    丘山见他脸色苍白头发濡湿,裸露的手脸脖子脚踝都已没有血迹,双手交叉在胸前紧紧抓着浴袍,脚上穿着一双拖鞋,身子时不时哆嗦一下,忍不住喊道:“胡天?”

    胡天声音暗哑含混地回了一句。丘山观察了一下胡天,见他虽然面色苍白,但眼神显得亢奋迷离,就对那人说:“让他走过来。”

    那人挥了挥手,抓住胡天的两双手松开了。胡天慢慢走到双方中间时,那人沉声喝

    道:“站住!”胡天就站在了原地。

    那人又冲丘山说:“把书扔到他脚边。”丘山看了看手中的帛书,深吸了一口气,把书扔到胡天身边不远处。

    此时刘奇开着房车出现在了拐角处。丘山一手握枪,冲胡天叫道:“胡天,快过来。”

    胡天一路颤巍巍地颠着步子来到丘山面前,房车此时也正好开到他们身边。车门打开,李柳玉和阿七合力把胡天拉上车。丘山见有两人急匆匆地跑去拾起那本帛书,就登上车关了车门。

    透过车窗,丘山看见那人手里捧着帛书,阴恻恻地笑望着他们。那笑容很快就被一丛灌木遮挡住了。

    刘奇驾着房车驶向山下,很快就过了龙门桥,一路奔洛阳市区而去。

    丘山见胡天眼皮耷拉,露出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眼神已由刚才的亢奋迷离变得黯淡无光,呆呆望着空中,偶尔傻笑一下,嘴角牵动,吐出几个词来:“丘山……呵呵……飞天阁……妈蛋……老子不信邪……”

    丘山将手搭在胡天额头上,感觉他并没有发烧,就将他身上的浴袍扯开,露出胸膛来。胸脯一左一右赫然各有一块圆形的白纱布,用医用胶布粘住,罩住了两个乳点。

    众人见到胡天这个模样,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丘山摸着那纱布,试着把胶带撕下来。

    胡天此时又说起话来,听起来比刚才连贯了一些:“丘山……老子说你,泡……唔,妞……动了情……那也没什么……咱们喝酒……唔那个飞天阁……是胡爷的……现在什么都不相信……你得的是心病……情伤……情伤……我靠……出国就出国呗……那红砖肯定有戏……人命如草芥……你整啥……”

    众人听着胡天的一番胡言乱语,不禁面面相觑,齐向丘山望来。

    丘山满脸尴尬,支支吾吾道:“胡天吃的莫非是什么致幻的药?”

    话音刚落,胡天又说了起来:“……如草芥我说……飞天阁……懂吗……老子跟你说……中华上下五千年……里边的事谁说得清楚……那个阿七……嚎!”

    丘山猛一扯胶带,胡天吃起痛来,干嚎了一声。

    丘山打开那个包扎的纱布,见左边乳点下方有一个创口,显是由跛子法师的宝剑所赐。

    那个创口约一寸宽,看起来不太深,创口处抹了一些止血药,此时已不再流血了。

    丘山将纱布重新盖上,又打开右边的包扎带,见创口比左边稍大,形状大致一样。他一边盖上纱布一边暗想,跛子法师刺胡天两剑,是不是把他当诱饵,逼自己进去呢?

    胡天疼痛稍减,嘴里又开始咕噜咕噜地说了起来:“……那块残镜……唔,让屈老头看看……汩汩……”嘴里吐出了一些白沫。丘山忙拿了些纸巾擦拭干净。

    阿七此时突然说道:“他可能吃了sp-17。”

    “sp-17?”丘山不解地望着阿七。

    “嗯,你试着提些问题,引导他说话看看。”

    “好……胡天,屈老头是谁?”胡天刚才提到这个名字,丘山便问了起来。

    “屈振丰啊,屈教授,所里研究古文字的,人称屈真疯,退休十多年了还疯疯癫癫,经常说些稀奇古怪的事。”胡天说的话突然变得顺畅起来,连语气都跟平时一模一样,唯独眼睛却一直闭着。

    “什么古怪的事?”

    “比如说地球经历过五次人类文明之类,所里没一个人相信他说的话。”

    丘山暗想这个屈振丰的观点倒真有点耸人听闻,别说在严谨的学术圈了,就算平常人听到这种话,心里边也得打上三个问号。屈振丰叫成屈真疯,倒也没怎么夸张。只是听胡天说这屈老头十多年前就退休了,那时胡天还在上中学,就问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以前根本不知道有这号人物,所里没一个人提过他。有次他来资料室查甲骨文的资料,我正好在,两人就认识了。后来一打听,所里的老同志才说起他的糗事,还说他年轻时就有点疯,在社科院考古所呆过,呆不下去了才被下放到我们所。不过依我看,屈老头只是脾气古怪。我找他讨教过一些问题,人绝对没毛病。”

    丘山暗想胡天说不定受了此人一些影响,想了想又问道:“丘山是谁?”

    “我大学一室友,学新闻的,在《国家宝藏》杂志做记者。人挺好,就是有点装……”

    “好了。”丘山打断胡天:“丘山知道哪些乾陵的秘密?”

    “李泰来给他留了一首藏头诗,‘横看辰时八菱竿,一部算经帛未寒;纵有列王入法眼,三世佛来不归山。’通过这首诗,丘山在乾陵找到了半面古镜。这古镜很神奇,不像一般的古代铜镜,我觉得是黄帝留下来的。”

    “你知道飞天阁的下落吗?”李柳玉插嘴问道。

    “当然不知道。那本《仪凤飞天阁显圣记》没记载,不过我相信飞天阁是真的。”

    丘山见胡天有问必答,就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你呀。”

    “我是谁?”

    “你是谁?”

    “我问你我是谁?”

    “你是谁?”

    丘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阿七和李柳玉,说道:“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邪门?”

    刘奇往后视镜看了看,此时插话进来:“以前克格勃、fbi有时会用药物做为辅助审讯手段,据说这类药物会对大脑某些区域产生影响,使服药者降低警惕,说出真话。这类药因人而异,效果也千差万别。”

    丘山听刘奇这么说,就看了看阿七,问道:“sp-17就是这类药?”

    阿七点了点头。

    “这药是什么来历?”

    阿七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只记得有这种药。”

    “唔,看来那个跛子是想利用药物从胡天嘴里掏真话。”

    “还好你有那本《算经十书》,否则也换不回胡天。”李柳玉道。

    丘山点点头道:“这本书是李淳风亲笔手写,即使没有后边的广舆观圣图,也是无价之宝,唉……不过好歹也换回了一条命,算是物尽其用。”说着看了眼胡天,见他似乎已经睡熟,呼呼打起鼾来。

59、《河图洛书》

    李柳玉道:“书里的内容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周易》里写着‘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尚书》记载‘伏羲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文以画八卦’,传说远古时期在孟津县附近的黄河里有条龙马背负河图,在洛水有只神龟背着洛书献给伏羲,他据此才创造了八卦。这些传说跟李淳风四言古诗中‘临幽探圣’的说法有些出入。”

    丘山虽然对河图洛书有所耳闻,但对李柳玉所说全然不知,就道:“你也研究这些东西?”

    李柳玉摇摇头道:“我爸平时会看这方面的书籍,我有时没事翻翻,他看到了就会跟我说一说。”

    “哦,这么说你父亲也相信河图洛书这样的上古传说了?”

    “我想他只是研究而已。伏羲八卦到底是不是来自河图洛书,到现在还众说纷纭。听我爸说历史上就有所谓的河洛之争,形成了两个派别,一个叫‘图书派’,另一个叫‘疑古派’,像宋朝的朱熹和王安石就是‘图书派’,认为八卦是从河图洛书中来的。但欧阳修却是‘疑古派’,觉得伏羲授河图画八卦是假的。”

    丘山听到此处心念大动,问道:“历史记载的河图洛书是怎样的?”

    此时车子已驶入洛阳城区,还没等李柳玉回答,刘奇插嘴问道:“现在去哪里?”

    丘山听李柳玉刚才提到河图出现在孟津县,那地方离洛阳市并不远,就说:“去孟津。唔,先把油加满。”说着看了看李柳玉,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唔,现在流传下来的河图洛书里边既没有图,也没有文字,只是一些圆圈和黑点的排列组合。”

    刘奇听到这里,也突然感起兴趣来,问道:“是不是像数列一样的组合?”

    李柳玉摇摇头道:“我对数列没什么概念,不过河图洛书在网上可以找得到。”说着拿出手机搜索了一番,递给丘山。

    丘山接过一看,见所谓的河图洛书只是一些圆圈和黑点彼此用线条连接,按某种规律排列在一起。丘山再凝神细看,见圆圈和黑点是按1、2、3、4、5、6、7、8、9、10的数量彼此连接,其中个数为奇数的是圆圈,个数为偶数的是黑点。在河图那张图里,奇偶在左右上下互相对应,5个圆圈连成梅花状居中,10个黑点则环绕着那个梅花;在洛书中并没有串连的10个黑点,排列方式则是采用对角形式。

    此时房车已绕出城来,在路边一个加油站加满了油,径直往北驶去。刘奇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是什么样的?”

    丘山将手机屏幕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小心驾驶,还是别看了吧。”说着收回手机。

    谁料刘奇仅扫了一眼就道:“下边那图无论采用横、纵或斜的方式相加,点的总数都应等于15。”

    丘山认真看了看,果真如此,不禁对

    刘奇的敏锐深感佩服。

    李柳玉道:“是的,那是洛书。”

    丘山把两张图又看了一遍,问道:“历史记载的河图洛书都是这样的吗?”

    “我爸说这两幅图是北宋时朱熹从四川一个道士那里买的。这个道士又是从宋初陈抟老祖所著《易龙图》中获得,很可能是陈抟老祖自己创造的。在唐代以前,河图洛书都是只闻其名,没有人真正见过它们的样子。”

    “这么说来,这河图洛书难道是虚构的东西?”

    “我爸说可能来自于某种原始的宗教崇拜……”

    “宗教崇拜?”

    “嗯,有次我爸带我去参观半坡遗址,就是西安半坡仰韶文化遗址。我爸在人面鱼纹盆前观看了很久,但什么都没说。后来他指着另一块展出的石板给我看,那石板上有锥刺的圆点排成的图案。他说这种图案可能跟河图洛书有些联系,都和上古时期先民们的某种崇拜有关。”

    丘山点点头,暗想远古时期的人们认知水平有限,无法理解某些现象,只好将其解释为神的力量。正思付间,胡天连咳了数声,睁开眼来。

    丘山一见胡天醒来,忙凑了过去,叫道:“胡天,胡天。”

    胡天抬起头懵懵懂懂地看了眼丘山,又看看四周,最后才将目光收回,陡然见到自己披着一条浴袍,打开一看,吓得弹了一跳,只见下身仅穿了条红裤衩,两个乳点上居然粘着两个白纱罩。

    “我操,这什么玩意?”胡天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用手戳了戳白纱罩,感到一股钻心般疼痛从乳点处传来。“咝~,我日他妈,那个变态老跛子真在老子身上动了刀子,哎哟……”

    丘山从背包里找出庞齐膏来,问道:“刚才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胡天使劲掐了掐眉心骂道:“妈蛋,今早被那群疯子抹了一身驴血……咝~轻点,轻点撕。”

    丘山撕下白纱罩,拿了两瓶纯净水帮胡天冲洗刀伤。伤口虽不太深,但胡天仍痛得呲牙咧嘴,脸色青乌,额头上沁出了许多汗珠。

    丘山拿庞齐膏给胡天抹上,重新包扎了伤口,然后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天疼痛稍减,勉力坐起身子,使劲掐了掐眉心,这才把河心洲的遭遇简要讲了一遍。

    原来他到了河心洲后,见草洲里全是刘登极的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在草洲各处搜查。胡天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到了洲心,见一群人围在一处,正在挖掘什么东西。胡天偷偷蹭上前去想看个究竟,孰料刚刚靠近,脚下一滑,弄出了一些声响,引得好几个人过来。胡天眼见躲无可躲,情急之下看到附近有个水洼,就想也没想跳了进去。水洼边上正好有一株枯芦苇,胡天就折了一段用嘴衔住,权作通气之用。在水洼里捱了好一会儿,听得岸上的脚步声由远

    而近,又由近而远,胡天刚松了口气,突然芦苇管子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顿时不畅起来。他憋不住,只好从水里冒出脑袋,见那个跛子法师和好几个壮汉正蹲在岸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丘山想不到胡天多次有惊无险逃出追捕,终是百密一疏,就问道:“后来呢?”

    “他们认定我是某个组织派来的,搜了身。好在我有先见之明,提前把手机扔进水里,只说自己是游客,来河心洲上散心的。不过最终还是被他们认出了,准备搞刑讯逼供。我只好编了一套谎话,说我是国家安全部门的,目前已掌握了大量刘登极在中国的犯罪材料。对方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捱到第二天一早,老跛子居然办起法事来。”

    丘山暗想对方未必真信胡天的那一套说辞,不过听他胡扯一通,肯定也会有所忌惮,否则胡天可就要吃大苦头了。

    “妈蛋,这个邪教组织老子迟早要把它给铲平了。”胡天看了看自己胸脯上的两个白纱包,咬牙切齿道:“这他妈的简直就是凌迟,凌迟就是从这开始下刀子的。要不是你们来得及时,他们还不把老子给剐了……对了,你们咋把我弄出来的?”

    丘山就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说道:“要不是搞到那本算经,又听到那两个马仔的话,还不知道会弄出啥事。”

    胡天一听立即嚷道:“我靠,老丘你怎么把那算经拱手让人了?那可是唐代的啊,唐代的懂不?还是帛做的,李淳风亲笔撰写,后边还有一张广舆观圣图和逆了天的古诗!这就算不是无价之宝,也是无价之宝,你居然给了他们……这他妈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这也是没办法,人家一刀刀的往你身上招呼,我总不能啥都不干。”丘山说着把手机拍的《算经十书》图片给胡天看了。

    胡天看到那些图片后更是心疼不已,嘴里把老跛子法师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丘山见胡天骂个不停,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屈振丰到底是什么人?”

    胡天陡地回过头来,眼珠骨碌乱转,惊疑不定地看着丘山。

    “怎么?你不认识屈振丰吗?”

    “你怎么认识他?”

    “你今早说的。”丘山就把早晨的事情说了一遍。

    胡天一听,觉得不可思议,问道:“我还说了什么话?”

    “只要问你问题,就都照直了说。”

    “你问了什么问题?”

    丘山就将那些对话说了一遍。

    胡天道:“我完全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药。”想了想接着道:“屈振丰是我们所里退休的老教授,他说的东西都不太靠谱,感觉像民科一样,聊着玩可以,正儿八经的就会误事。”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车子已驶入孟津县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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