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日之后
巫塔内,已过去三天。
凌夜却仍是趴倒在桌面的姿势,气息渐微弱。
而他头部旁卧伏着一只灰黑交错毛发的幼狼。
幼狼双眼微眯着,狼耳耸拉下垂,毛茸茸的尾巴时不时轻抚过身边昏睡之人的面庞。
而桌面的另一侧,女巫的那本厚重的烫金漆皮的巨书已掀至末尾。
她细细地端详完毕最后一页后,轻悄地合上书本,终于抬起了头。
女巫淡淡地瞥了眼凌夜,就把视线转回了其近旁的幼狼,语气略惊奇地问:
“你不是很关心他嘛,怎的过了三天仍是不急不燥的样子。”
室内陷入了沉默,但她的脑海中突的冒出一段稚嫩却显得沧桑的话语:
“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真理。我虽与他亲切,但也不会处处都护着他。”
女巫对脑中的声音并不感到惊讶,只是轻笑了声:
“呵,不想你这小兽却比许多人更懂得些这般道理。
那么,你可知假若这人死了的后果。”
幼狼瞬时双目圆睁,其内早已血红,尖牙一咧,对女巫露出一个人性化的狞笑:
“那自然是你死我活!”
女巫却轻摇了头,面庞一肃,不可置否道:
“你我之间自是要清算一番的,这些暂且不提。
我要说的是,这人现今的气息愈加微薄,连魂魄都不知怎的正在逐渐动摇,我看他怕是撑不过多久了。
但他还不能死!”
幼狼察觉到女巫句末的坚定语气,却是一声讥笑:
“嘎!原来汝等高高在上的女巫还会关心起一芥凡人的生死了?”
“他虽不是吾的子民,但吾之一族却受曾过其父的恩惠,怎的也不至于让那人的血脉于此断绝。”
女巫不理会幼狼的嘲讽,板着脸继续说道,“我有一法,也许能回救他。”
又是一阵缄默,幼狼才缓缓传来一句:
“要我如何?”
女巫不再言笑,右手抓起她端视了三日的书册,掀开某一页,推向了幼狼。
幼狼伸出一爪,轻轻一按,便接过了书册。
“嗷呜呜!”
初瞧一眼,幼狼便疾声怒吼,女巫脑海顿时也回荡起一段话语:
“该死,该死的女巫!吾于此立誓,定要将你们杀尽!”
女巫无言,淡淡的看着,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与不忍。
良久,幼狼停息时,身形竟暴涨数圈,有了
普通狼狗般大。
它长叹一声,呜咽道:
“那便如此罢。”
幼狼神情复杂地凝视着眼前的昏死之人,随即嘴大张,凑向其脑袋,停顿了数秒。
却又轻轻合上,叼起后颈衣领,将其甩至腰背上。
邃昂首阔步,不屑于瞧身后女巫一眼,缓行出了房间。
女巫无言,默默跟上......
行不久,仍是凌夜“洗浴”时的那间房内。
幼狼瞧着已干涸的池子,伫立了片刻。轻放下凌夜,便转身离去。
只余女巫脑海的三字轻语:
“你来罢。”
女巫注视着幼狼缓缓消失的疲惫身影,随即便开始了自己的任务。
她先是将自己手中的法杖轻抛,丢向池子中央。
暗声念动一声,便见的浮动在空中的法杖,其下闪现一个魔法阵。
“哗哗哗……”
一具具名为“巨狼”的魔法材料随即从魔法阵中透出,坠入了空旷干涸的池子。
接着,女巫便又向池子里添加了许多不同的材料。
“于星与月之下,
向虚空中祈愿,
右为灵魂,左为物质。
以吾族血脉为誓,
于彼端献上血与肉,
换来缤纷的赐福。
在万物的规则名下,
宣告,
天平于此平衡。”
她神情庄严,低颂咒语。
“天平于此平衡”
随着鸿冥间传来一声浩荡的声音,与女巫的尾句形成叠音后,池子顿时产生了变化。
池子内似生出了一团漩涡巨口,将其内的物体瞬间吞噬殆尽。
随之,漩涡又反哺地涌出了一股股色彩缤纷的沸腾浪潮,很快便填满了水池。
女巫手一招,收回法杖后,才微微擦拭了额头细密的液渍。
她脸色惨白,缓了缓气息,摇晃着身子行至凌夜身边。
看了眼昏死的少年,女巫试着拽动他,发现少年纹丝不动。
她看了眼门外,犹豫了一下,而后奋力拖拽起凌夜的身躯。
等终于艰难地到了池边,几米的距离却让这位年轻的女巫娇声轻喘不已,似比方才念颂咒语还要劳累。
她俏脸泛红,口中低声喘气。不等缓过气,她便冷冷地瞟了眼凌夜,脚上使力一踹,将其送入了池中。
凌夜瞬间沉浸于彩色的液体内,不见了踪影。
女巫即刻盘坐在地,恢复起了法力。
......
这次不过半多个小时,凌夜就醒了过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瘪下许多的肚子,从幽蓝的坚冰中睁开了双眼,似乎对自己的处境不再意外。
他于冰内扫视着外界,却没发现人或者傀儡存在。
凌夜顿时心中暗喜,甚至忍着有些耐不住的饥饿感,视周遭的坚冰于无物,急忙跨步走了出去。
回头瞥了眼身后感受不到丝毫凉意的冰池,就准备径直离去。
“等等!”
凌夜脑中突的冒出了一句,其声低沉浑厚,透着一股淡泊沧桑之感,极易让人联想到一副仙风道骨的形象。
凌夜心中一惊,却不是对声音的来源。
他熟络地在脑海回应着:
“怎么了,灵老?”
“你再仔细瞧瞧那幽冥寒冰。”灵老和善一笑,就此考验起了凌夜。
凌夜一手捂着腹部,细细瞧了几分钟,眼中亮光一闪:“灵老,这是上品的幽冥寒冰?!”
灵老欣慰一笑:“不错,这块寒冰灵气丰富,却凝而不散,实乃上佳的炼器材料。”
“果然是值钱货!”
凌夜双眼顿时变成了钱币的形状,不自觉地说出了声,“灵老,这东西值多少钱?咱们卖了一起分。”
“卖你,”绕是性情淡泊的仙人,此时也差些骂出了口。
幸而灵老及时止住了声,但仍是不住地对这家伙小施惩戒一番。
“诶呦,您又打我做甚?”
凌夜轻轻揉着自己被一透明大手狠敲了下的脑袋,心中抱怨道。
“哼,如此上好的材料,这寒冰又是因你而生。只要稍找个靠谱的炼器师,炼成的兵器必然能与你极快地心意相通。
这可是修炼本命法宝的最根本前提,别人求都求不来的际遇,你竟想卖了!”
凌夜一听,霎时端正了神情,心中殷勤奉承道:
“灵老果然独具慧眼。那您就先把这冰块收起来,再随便给小的炼出个法宝使使呗。”
“老夫的炼器之法可不适合你用。你且将手放于冰上,我先收了它,等以后再寻个炼器师就是。”
“哦,知道了。”凌夜脸上透着失望,但依旧蹲下了身,将手置于冰上。
手掌贴着冰层,他却感觉不到任何寒意。正起了好奇想继续研究,就见到眼前一花,整块寒冰便消失了。
看着空空的池子,凌夜心中莫名升起了些许怅然。
第十七章 何人逞凶
“咦,倒真有些藕断丝连的模样。”灵老暗自称奇,也不再作声。
凌夜摇了摇头,便要对灵老说些什么。
“想回家了?”
一声问语,却是从身后传入耳中。
凌夜猝然受惊,差些跳起。
他迅速收敛心神,头也不回地问道:“女巫,哦不,繁星小姐,您怎么现在才来。我都醒来半天了,却始终光着身子挨冻挨饿呢。”
“衣服我没带,至于食物这里同样没有。”
听着身后干脆地回答,凌夜嘴角抽搐,正要抱怨:“你们女巫都不用吃……”
“我是来告知你,你的小宠物已经不在此处了。”
“什么!”
凌夜瞬间急转过身,复高声质问,“怎么回事,你赶它走的?还是……你杀了它!”
“没有。”
女巫简短回道。
“那是怎么回事?”
凌夜仍怀疑地审视着眼前的女巫。但她全身罩于法袍之下,只有半截法杖露出。
......
“不能说?”
凌夜脸色铁青。
“是”
女巫回话更短。
“你真没,”
凌夜被身前女巫抬头露出的冷冽眼神吓地顿住了。
“那你请便吧,我要去找它。找到了,本人自会离去。”
凌夜愤愤地喊说,随即不顾女巫越发难堪的脸色,径直跑开了。
繁星艰难地偏过身子,余光瞥到凌夜渐渐远去的身影。
“噗!”
终于支持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繁星身躯一阵晃动,强自稳住摇摆的身躯后,帽兜坠落,漏出了惨白如玉的容颜。
她紧咬嘴唇,修长如玉的手指从法袍缓缓伸出,紧握的法杖上沾着班班血迹。
女巫利索地举起法杖,接着却是深吸了口凉气浑身猛颤。她以僵硬的姿态等了许久,直到痛感渐消,又默诵起了一段简短的咒语。
很快,女巫面前便水汽凝聚,形成了一块厚薄略不平的镜面。
镜面一阵波纹荡漾,其上就显现出了有些弯曲却清晰的影像。
蒙古包似的建筑内,一位看上去二三十的美貌女子,身披狐裘侧卧于赋有繁杂华贵的花纹毡毯坐席上。
“星儿,你受伤了?”
苍老但温和的女音从镜中传出。
“老师,已完成了。”
繁星将娇躯扶靠在撑地的长杖之
上,轻声道。
那美貌女子却眉眼微蹙,怜惜说着:“很好,但你的伤?”
繁星避而不谈受伤之事:“一只幼兽就在今天觉醒了……凌夜与其感情颇深。”
“幼兽,是冰原上的?”
那女子耐不过心爱弟子的执拗,再细细端视了繁星几眼,确认暂无性命之攸后,也就不再坚持了。
“是,咳......还是余了这一只。”繁星轻咳数声,细眉一时拧紧,顿字挤出声道。
对面不语,只是手指轻敲着,思虑了片刻,那人又问道:“凌夜呢?”
“幼兽逃了,凌夜正要去找寻它。”
繁星声音顺畅了些。
女子问:“他们关系如何?”
“应是性命之交。但,那幼兽已然清楚了一些事。”繁星轻声答。
女子再问:“它定是很恨我们?”
繁星轻微点头。
又是片刻的默然。
“唉,既是如此,也难以改变了。”女子叹息,却不算意外。
繁星再挤出两字:“老师?”
“罢了,罢了。星儿,你且先好好修养,无需多管了。剩下的让老师来做吧。”
女子无奈摇头,越发心疼面色已白如纸的弟子,只想要快些终结这次谈话,“正好晴儿也在外边,倒让她也瞧瞧凌君的血脉罢。”
“是......”
年轻的女巫犹豫了稍许,但很快就轻点了头应是。
她正撤去法术,本就柔弱的身子一阵发软。
......
凌夜奔出了房间后。
“灵老,您怎么看?”他急速掠过走廊,担忧地问道。
“哈哈,那小娃娃并无说谎,反而她自己却受伤颇深。”灵老的笑声在凌夜脑中响起。
“她受伤了!谁能伤到她?”凌夜一惊,霎时缓下脚步,有些不信。脑海又浮现幼狼的身影,一时间更是忧虑了。
“谁伤的我却猜不出,”灵老回道,似感到面上有些挂不住,随之补充了几句,
“但自那小女娃接近时,老夫便察觉到了新鲜人血的味道。而她气息虽稳,却是强行压制住的结果。撑到此刻,怕是已经昏死了过去。”
凌夜听到末尾,彻底停住了。
他原地徘徊了片刻,便即刻转过身,往回处极速奔驰……
“怎么,怜香惜玉了?”
“灵老,你别笑话小的了。她既是忍着重伤,还担忧我的安危,过来看我,我也不能显得太过无情。再者,她孤身一人又
受了伤,遇上危险就不好了。”
凌夜慌忙回道,想到失踪的小家伙,却又为难了,“灵老,能帮我......”
“别介,老夫早就说过,我这把老骨头只剩了几缕残魂罢,帮不了你什么。”
灵老却不等凌夜话毕,便断然拒绝,只是语气似乎夹杂了一丝的幸灾乐祸。
错觉吗?凌夜无言地想着。
还没等凌夜起疑,灵老又正经了:“你也别太过担忧,回去瞧瞧也好,顺便再问问当时详情。不然,如你这般瞎找,又要浪费不少时间。”
凌夜受了教训,脸面通红,不再言说了。
稍时,凌夜便奔回了他才泡了两次澡的“浴室”。
一进门,凌夜便见到正摇晃身子的女巫。
他大跨两三步,作势一扑,险险接住了将要倒地的女巫。
“放开!”
繁星看了眼抱着自己的凌夜,强硬的语气却掩不住虚弱。
凌夜笑道:“嘿嘿,你这人真不知感恩。我若是真松了手,就是故意害你摔倒,那你伤好后还不得把我杀了。”
“你怎么知道?”繁星惨白的面庞仍显冷意,只是耳垂却微微泛红。
凌夜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稍稍沉默后,又郑重其事道:“对不起!”
繁星有些发愣,耳根愈红,邃嘴角轻扬,细声缓道:“放手罢,我要坐下疗伤了。”
“好,好的。”
凌夜略显笨拙地扶着对方盘坐于地。
看着坐地后闭眼疗伤的女巫,或者说少女。
黑袍头套早已坠下,自然也就显露出了青涩少女原貌。
一头璀璨如繁星的银色长发,明眸轻合,细眉微蹙,青涩的面庞上夹杂了一丝疼痛之意,像极了一个精巧绝伦却又脆弱无比的搪瓷娃娃。
而她细腻的肤色显得有些病态的惨白,在少女的颈间和小手的肌肤表面依稀可见几缕极细的青丝。
这番仔细端详之下,少年虽有些担忧对方,但又回忆起眼前这位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却整天冰冷冷的的少女,竟能那般狠辣地屠杀整族狼群,心中仍旧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唉,女巫都是如此吗?不对,传说女巫都会青春永驻的巫术,她不会是个老妖婆吧?!
年少的凌夜暗自心想,自以为受伤后这位女巫小姐应是没了那种心理探查的能力。
凌夜思维逐渐发散,却不见身前的女巫细眉越发紧凑,银牙暗咬。
“够了!你给我出去。”
凌夜顿时被女巫恼羞的尖叫轰出了房间。
第十八章 狼影无迹
“唉,女人可真是让人搞不懂……”
苦着脸的凌夜郁结地感慨。
“哈,小小年纪就这般故作姿态。你们不过是两个小娃娃罢了,想当年,老夫可是威风八面呢。”灵老这时又在凌夜心中出声嘲笑道。
“哦!灵老不是得道高人吗,怎的还沾染这些凡情俗事?”凌夜疑惑地发问。
“咳咳,那都是老夫的陈年往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灵老急忙转移话题,说起了繁星,
“你别看这女娃现在柔柔弱弱,等她那天真的成年了,转瞬之间便能成为一方霸主级别的强者。”
“什么!这是如何说的?”凌夜惊诧问道。
察觉到少年人的惊诧,灵老便神秘地问道:“你知道女巫的主星吗?”
“主星?哦,繁星曾说起过。她告诉我说,她还没有确立本命星,因此连名字都不能取呢。”
凌夜一听,便恍然回道,语气却透着几分同情。
灵老顿时被呛到,顿了一会儿,才幽幽道:“繁星?她竟连这都跟你说了?”
“这是她临时起的代称,便也只提了这一句,灵老您再给小子详说下呗。”凌夜愈发好奇。
灵老解释:“呵呵,主星可是修炼星月之道的女巫的魔力源泉和法术根基。有与无,即是云泥之差。因此,只有确立了主星后,她才能算正式成年。”
“那如何她要确立主星呢?”凌夜好奇地再问。
“这事关女巫的隐秘,老夫可不清楚了。但那女娃既然已跟你提过,你若真想知道,再问就是。”灵老又是被凌夜问住,略不耐地回答。
凌夜碰了一鼻子灰,顿时耸了耸肩,不再问了。
才过了一会儿,凌夜心中正起焦虑,身后便传来了稳稳的脚步声。
他急忙转身,还未见到人影,便讨好般说着:“诶呦,这么快就疗好伤了吗,咱们不急的,千万可别亏了您的身体。”
“我已无大碍,只需日后慢慢调理,谢谢你。”
女巫又板起了面庞,说到末尾才稍显柔和,声音也微弱了许多。
“无大碍就好……”
凌夜显得欲言又止。
女巫瞧了眼身前表情别扭的少年,直说了句:“跟我来。”
“额,好嘞。”
凌夜只好乖乖地跟了上去。
......
一路走过,凌夜的表情显得越发的惊讶与忧虑。
几具零散的钢铁傀儡倒于坑坑洼洼的地面。
近处
细看,他发现第一个傀儡的身上皆是野兽撕咬的痕迹,头部也少了大半;另一个傀儡是躯体各处破了几个窟窿;最后一个或两个像是被外力撕裂成一块块扭曲得看不出本貌的零件。
“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造成的?”
凌夜激动的声音透出强烈的不安,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女巫却没有回答,而是进了一处房间,并从中抱出了一套长袍与一些其余的东西。
凌夜先是有些疑惑,随着女巫的目光看回自己光溜溜的身躯后,脖颈以上顿时一阵滚烫。
他赶忙接过了衣物,飞快地套上。之后,凌夜又脸红地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一刀一枪。
片刻的尴尬的静默后,却是由女巫面无表情地发言:
“这些,都是你的小宠物做的好事。”
言说的同时,见她手中再次递来了一小盘不知名的果子。
“什么?不可能!”
凌夜愣了一下,明白女巫的意思后,便断然否定。然而这并不耽误他两三口就吞咽光了盘中的食物,之后感到稍微垫了一下肚子。
女巫无言,只是托起那颗水晶球,口中低颂着咒语。
水晶球顿时微微发光,一段影像也随之传出。
女巫在其中,她刚刚从一处房间走出,房内一方彩色水池。
“额,我那时就是被你这么丢进去泡澡的吗?”
凌夜突的插嘴,隐约见到了自己被送入池子的方式。
女巫面庞微红,口中又念起了咒语,且手指拨动着水晶球。
影像顿时加速,画面中的女巫转瞬间便走完过了长廊。
画面缓慢下来时,其中的女巫已停在了现实中的凌夜身后不远处。
女巫提着法杖缓慢行着,并警惕望着四周。
“出来吧,在女巫的塔内,你无法隐藏身形。”
她顿住脚步,向着一处阴影淡然地说。
阴影却毫无动静,女巫轻挑细眉,哼声道:“一号,战斗模式。”
“是,主人。”旁侧的墙壁内浮现出了一具钢铁傀儡。
傀儡出现后,眼中红光一闪,躯体关节处一阵齿轮扣合的声音,便见它的移动速度提升了数倍。
女巫一手轻挥,指向了阴影,巨硕的钢铁傀儡顿时向那处快速行进。
就在这时,阴影处却有了反应,一只灰黑毛发交错的巨狼从其中迅猛飞扑而出。
“啊,小家伙!这怎么可能?”虽硕大了许多,但凌夜一眼便认出了水晶球内的巨狼,他不敢置信地惊呼着
他顿时被托着水晶球的女巫狠刮了一眼,忙闭口不再发声。
再看回影像中,跟傀儡一般体型的小家伙已将对方狠狠按在了爪下,疯狂地撕咬着。
直到它一口将钢铁傀儡的头部吞去了大半,身下的傀儡一号瞬间停止了动弹。
画面中的女巫在此期间却没有闲着,手挥舞着法杖,口中念动着咒语。
且现场又出现了三只完好无损的钢铁傀儡,其中两只再次向巨狼急速行去,剩余一只护卫在女巫身前。
小家伙眼中血光大盛,似是不耐烦了,一段带有奇异旋律的狼啸声从它口中传出。
啸声初时还断断续续,显得生涩无比,但它以极快的速度将之熟练且圆润了起来。
只见小家伙周身的地面和墙壁均一阵晃动,并愈加剧烈。
但女巫却仍旧淡然的念动的咒语,似乎并不着急。
土石欲挣扎而出之时,刹那间却是一道道魔法纹路从走廊的四面浮现。
整个通道的躁动瞬间便被镇压,巨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啸声却没有停息,反而变得急速高亢起来。
就在两只傀儡一左一右迫近了巨狼时,它们却在奇异旋律中忽然失控了。
“嘎,嘎吱……”
两只傀儡的钢铁身躯缓缓扭曲至变形,似存在一只无形的巨手将它们撕裂、揉碎。
很快,它们便被迫成为了一块块形状各异的铁块,悬浮于半空,并在原处加速旋转着。
“砰!”
随着一声急促尖锐的狼啸,所有的“实心炮弹”便对着女巫的位置发射而出。
“防护模式!”
女巫才见铁块加速时,疾声一呼,钢铁傀儡顿时折叠成了一个巨大厚实的“u”型盾牌。
她释放了总算完成的法术后,便缩进了盾牌的防护范围内。
只见女巫与巨狼形成的直线空间范围内,空间泛起了一阵阵波澜。陡然间,炮弹群的主体部分似被造物主的橡皮擦过,理所当然地便消失了。
然而仍有边缘处数颗“炮弹”侥幸存活,刹那间轰实了盾牌,并在速度稍减后从后方透出,飞逝不见。
女巫没被“炮弹”正面击中,但受了其呼啸而过时的震荡冲击,仍是胸前沉闷,脑袋晕眩不已。
一口腥味顿时上涌入喉,立时又被她强行压制住了。
她稍稍调息了会儿,便不再看身后一眼,向着凌夜当时所处的“浴室”疾驰而去。
而她身后处,却也没了那只巨狼的踪影。
第十九章 寻得小狼
看完了影像,二人再回到了现实中。
“你把小……小灰移送走了?”
凌夜并不关心小家伙如何变成了这样,只是向女巫问,随便还临时给小家伙取个昵称。
“是,”女巫答复,又好奇地发问,“小灰……为什么不是小黑?”
一时语塞,他无奈回道:“随意起的名字,你若想,便叫小黑吧。”
“取名怎能如此随意!”
女巫不满地嗔怒道。
凌夜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幼年女巫却还没有个名字。
“什么叫幼年女巫!”
年轻的女巫怒极。
他试探性发问:“哈,哈哈,那个……要不我们来给小黑……和你都取个名字?”
“……”
瞧了眼身前之人,他却发现对方的那对明媚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瞪视自己。
少年心中顿时一慌,忙说:“你要不愿意就算了!”
“好!”
女巫小姐却是干脆的答应了,并略带期许地凝视着少年。
耗费着脑汁的他思虑个不停,面对女巫小姐的灼灼注视,却是连临阵退缩一下都不敢,并且他也不怎的愿意放弃。
少年问道,并有了猜测:“你最喜欢什么?星星?”
“嗯!”
女巫小姐依旧凝视着他。
少年与少女认真又慌张的对视着,不自觉便沉醉在了那双不时闪动的星眸内。
那眼眸轻微垂动之间,有如两颗硕大却精致的星辰划过天边,星光在其内瞬间幻灭再复新生,美如诗画。
他心中忽地一动,喜极喊道:“要不就叫,”
“嗯嗯!”
少女猛的点头,打断了年轻人的话语。
“你这是作弊!”
少年愤愤喊道,但瞧着少女微眯的双眸,弯弯的眉梢,又莫名说不出狠话。
只得无力说道了句,“偷窥别人的心思是不对的,星语。”
“嗯,下次不会了。”星语嫣然一笑。
凌夜却是初见面前少女的笑颜。
眼眸如酥,嘴角轻轻上扬形成一个美丽的弧度,腮间露出两个浅凹的小窝,精致的俏脸上充溢着满足的愉悦。那刹那间的轻笑,不曾绝美,依旧清冷,却也洁白而纯净,便如珠峰顶崖处的幽幽白莲一般。
他一时间呆傻在了原地,直到女巫小姐的左手于其眼前晃动了数回。
“呵呵呵,还有小黑的名字呢?”
再听着星语的笑语,凌夜却烦恼了许
多,随口而出:“那就叫小黑吧。”
“这怎么行!嗯,我想想,”
“便叫它小星星吧……也是不行,它长大后肯定会异常威武,况且它还是……”星语垂头冥思了片刻,便轻笑道,“还是叫辰东好了,日升月落、斗转星移,辰东便有了万物复苏之意。”
凌夜霎时无语,但为了快些结束,只好敛神称是。少年便神情轻松、伴着期待地问:“那该去找小……辰东了吧,你把它传送到哪了?”
星语脸色顿时一僵,眼眸微转了片刻,却是讪讪回道:“我不确定……”
看到凌夜脸上一黑,又急速转变话语,“但大约能知道方向,我也能利用巫塔的魔力大范围地搜寻。”
凌夜略微舒展了表情,没好气地抱怨:“姑奶奶您一次说完行嘛。”
星语却不再回答,只是示意他跟上。
很快,凌夜便被带到了另一层的一处房间。不大的房间,只有中央的一处半人高的柱台。
柱台上部下凹,女巫将手中水晶球轻放了去,却恰好嵌入。
女巫默诵一声,水晶球立时白光四溢,高亮着并持续了一阵。
水晶球的光缓缓淡了,恢复了正常,其上的景象便显露了出来。一看之下,女巫的面色却是突变。
凌夜诧异地瞧了瞧水晶球,影像中飘着飞雪,稀疏的草地占了绝大部分画面,但边缘似乎存着一处朦胧的水源。
女巫并没有解释,只是口中响起急促地咒语。
随之,他们脚下地面便浮现了一个快速运转的魔法阵,法阵发出的银光霎时明亮了整个房间。
等魔法阵暗淡下来,他们也就没了踪影。
......
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茫茫风雪遮掩住了地上的一切事物。
但呼啸的风声里,却携着一段段附和的旋律一道苍凉雄浑的狼啸,以及数十声昂扬激愤的巨吼。
凌夜和星语倏然间出现在了这片雪地。
“到底怎么了?”
到此刻凌夜才堪堪问出了这句。
“你听。”
星语说着并指向了前方。
凌夜侧耳细听之下,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这是小家伙!还有其他人,是高地……你的族人?”
星语默默点头,表情却轻松了些许:“还好没让它闯进部落里,现在应是被族人门拦住了。不然可就糟了。”
“是吗,没惹出大祸就好。”
他闻言也舒了口气。
星语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那可说不准,老师就坐镇
在部落里,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出手了。”
凌夜顿时又崩起了神经,急切道:“你老师不会杀了小家伙吧?不行,我们还是快些赶路的好。”
说着,他便眼睛喵向了女巫小姐手中的法杖。
星语也是果断地将法杖轻抛,随即便坐上了浮空的法杖上,并转头示意凌夜上来。
“对了,你的伤?”
凌夜微微一愣,此刻才忆起眼前这位的伤势初稳,于是担忧地问道。
星语只是轻晃了小脑袋,眼神更是催促起来。
凌夜默默地挨着星语坐了上去。
星语口念咒语,法杖即刻便升了起来,于低空极速前进着。
很快,他们就到了目的地驻扎于湖边的庞大帐篷群的外围一处。
凌夜从空中俯视,只见底下好不热闹,几十个粗犷大汉层层包围着一只牛犊般大小的巨狼。
双方均是呼喝着你来我往,巨狼时不时的射出石矛和扑击撕咬,却被一些大汉手持木质巨棒,配合熟练地或挑飞或挡住,偶尔的漏网之鱼也均被灵巧地躲避开了;
而壮汉们对巨狼的攻击却也不疼不痒,无论是他们手中挥舞的巨棒还是,远程的弓箭,对巨狼均造不成实质性伤害。
双方始终维持着动态的僵持,直到他们被天上降下的两人共同吸引了目光。
巨狼不再做无谓的争斗,只是冷冽地注视着两人。
而另外一方的数十人见到走近的两人,便不顾近在旁侧的危险,跪拜一片,口中反复高呼着:“拜见繁星之子。”
“起来罢,你们先退下。”
星语从落下时便板回了脸,此时对着人们说着。并想起什么似的,又发问:“对了,老师知道了这里的事吗?”
“回星之子,此等小事,怎敢劳烦女士出手。”一位领头人站了出来,神情有些惶恐。
“很好,那便无须告知老师了,我自有安排。”
“是!”对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很快带着其余人离去。
星语看着凌夜好奇的眼神,便解释道:“老师是千年以来最强的月之女巫,因此有着银月女士的尊称。”
“那星之女巫就是你喽?”凌夜心中一惊,因为他发现灵老此刻竟出现了情绪波动,忙笑嘻嘻地掩饰着提问。
“我哪有这本事,星巫的席位早已空缺了几百年,我也是才脱离了学徒的行列,还差得远呢。”星语面庞微红,似乎并未发觉异常。
凌夜暗自舒了口气,正要继续发话。
“嗷呜呜~”
后方某狼一阵怒号。
第二十章 初战未遂
凌夜吓了一跳,转身后随即对巨狼抱怨道:“小家伙,你可吓到我了。”
“人类,不要再假惺惺的了!”
巨狼的怒吼于前方两人脑海中响起。
“怎么,这就不认我了?”
凌夜笑着,缓缓接近着巨狼。
它冷冷一笑:“那你让开,让我杀了她。”
凌夜顿时语塞,停住脚步。
星语行至凌夜身侧,看着他一脸为难,淡然道:“你也退下吧,交给我就好。”
“姑奶奶,你才该退下,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凌夜瞧着作势欲打的一人一狼,急忙揽住星语。
星语被突的抱住,又听着对方语气里的责怪之意,紧紧抿起嘴,冷声轻语:
“你松开!”
“你先离开好吗?”
凌夜正色问道。
星语还要辩驳,但与凌夜一对视,瞧见他不容置疑的眼神。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肆意、却是以一种对等的姿态与她谈论一件事,她心中忽地猛跳,不自觉便点了头。
初次站在他人身后的体验,让她离去的步伐略现凌乱……
凌夜隐隐挡住身后离去人的路线,对着巨狼摆出笑脸:
“小家伙,我们俩谈谈罢。”
“有什么好谈的!”
巨狼将视线转回凌夜身上,传入其脑海的声音愈加冰凉。
“别那么无情嘛,好歹我们之间还有些情谊吧。”
巨浪缓缓行近着,也不停身。
“你既已选择护着那女巫,又何必这般的虚伪做作?”
凌夜不由得一窘。
巨狼便要绕过他时,他又肃然发问:“你恨她是因为她杀了你一族?”
“是。”
巨狼已至凌夜附近。
“那她又为何要杀尽你的族人?”不待巨狼回答,凌夜便又紧接问一句,“可是因为巨狼们杀了她许多族人?”
巨狼沉默,赤红双目暴戾地凝视着身前的少年。
这时,它眼中红芒一闪,终是稍停顿下身躯,回道:“这般道理我本就知道,可自然法则如此。弱肉强食,没人能例外,女巫也不能!”
“不!你既已通了人性,又怎的还要遵循野兽的规则?”凌夜神态坚
毅,极力地否决。
“嘎,嘎嘎,我只是一只孤狼罢了,当不起什么人类!”
巨狼言辞锋利而冰冷,终是坚定了决心,大口猛开向凌夜咬去。
凌夜却已有准备,瞬时身子一缩,极快地向侧面奋力翻滚。
凌夜才稳住身形,回头便见巨狼也转过了来,作势再扑。
“你既然非要遵循什么野兽规则,不如这样,我们以此作个赌约罢?”
凌夜眼眸一转,急速高喊,右手悄悄放于身后。
巨狼却也犹豫不定,暂时停下了:“赌约?你想耍什么花招!”
“我们以双方比试的胜负作赌,你赢了,我就任你处置,你想杀女巫也请便。”
凌夜解释着,背的右手暗暗搓动。
“那若你赢了呢?”
“嘿,嘿,若我赢了,便只要你跟我一同离开这里。”
见巨狼眼神闪动,凌夜又揶揄道,
“怎么,怕输?你不是一直说什么野兽法则吗,野兽也会害怕退缩吗?”
“吼,你不必激我,我自是不会输,那就来吧。”
只见巨狼怒吼一声,便要飞扑而上。
凌夜阴声一笑,看着及近的巨狼,猛然收回身后的右手,并向前急速甩出了一团气体。
那气团拳头般大小,泛着幽蓝的光芒,眨眼间便击中了不远处躲闪不及的巨狼。
“噗!”
巨狼额头受击,显得有些慌乱。
等了半晌,凌夜看见它摇了摇狼首,却见不到光团的攻击效果。
“喂喂,灵老怎么回事,你不说我的异能力已算是天下间蛮强的嘛,怎么砸只小狼都没效果!”
凌夜也慌忙于心中抱怨。
灵老不豫地回答:“哼!你这能力的潜力虽算强劲,但奈何你本身只是一芥凡人,又如何能驾驭的了自身天赋。”
“那如何是好!灵老,救命啊,它就要扑上来了!”凌夜于心中急切地求助。
“哼哼,方才见你如此英勇,倒还蛮像回事的。”
凌夜双眼微闭,再一张时,眼珠便成了深蓝色,“他”神情淡漠,如此评论着。
像是瞧不见已迫近眼前的巨狼,“凌夜”口中低声疾呼:“看好了,极幽之炎的真正用法!”
“凌夜”从
容自若,右手轻抬,捏了个指诀。指尖凝缩着一点幽蓝,微微前戳,便贴上了巨狼的额头。
“凌夜”脚尖轻触了下地面,便飘然间侧身避过了轰然坠落于地面的巨狼。
少年只觉得脑内某处微凉,便失去了身体控制权,还未瞧个真切,战斗便已结束了。
他于自己心中急声道:“灵老,小家伙怎样了,你没杀它吧!”
“哈哈,放心,中了这招,生死只由我来掌控。其余人等,连地狱之主也无法做主。”
听了这句豪情之语,凌夜却莫名有些怪异的感觉,但他并没在意,只是兴奋地向灵老请教着。
“这招叫作极幽之炎,乃是上古时期一位最终能跟本王齐名的强者所创,她的天赋能力便是幽蓝寒冰。”灵老有些得意地解释着。
“极冰之炎?为何是火,这不是跟寒冰的能力完全相反了嘛。”凌夜耐心地继续请教。
“哼,这便是当时那名强者的卓越之处了。幽蓝寒冰,原本只是修炼界最平常不过的炼器材料。相对的,这寒冰天赋也只是烂大街的货色。
而那人身负如此的废材天赋,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以大毅力耗费数十年,创造出了这阴极生炎的高阶应用。
并以此威名天下,闯下了无匹战绩。当初她前来挑战本……本人时,我都差点阴沟里翻船了。”
“灵老先前还你说我的天赋天下少有......”
凌夜先又一阵抱怨,却也听的神往,喜极而问,“那他名讳为何?我能不能也像那般强大!”
“嘎嘎,嘎”
灵老却是一阵怪笑,笑完才回道,“我却也不知她的真正名讳,只能确定她是个女的。”
凌夜顿时无语,只好转回了话题:“那您老先把小家伙的禁制解了吧,不管是炎还是冰,困久了总是不好的。”
“好了,我也要休息段日子,没事别老烦我。”灵老一挥手,便见躺倒的巨狼七窍渐渐释出了几缕淡蓝色雾气。
正要结束时,灵老往星语方才离去那个方向的虚空瞥了一眼,语气略显凝重地急促道:“对了,你要当心那位女士,她可是极不简单的角色。”
随即,凌夜便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但他仍在琢磨着灵老话尾的叮嘱,究竟何意。
就在这时,凌夜耳旁再次传来了及近的脚步声和低沉的狼啸。
第二十一章 曼妙之姿
“呼呼,你怎么样了?”
“嗷嗷,呜~”
两声同时入耳。
凌夜顿时被拉回了现实,他抬起有些眩晕的脑袋,向急速赶来,关切地凝视着自己的星语,温和一笑:
“啊?我没事的,不必担心。”
随后,他瞧了眼还未清醒完毕,直甩脑袋的巨狼,笑意渐浅:“小家伙,你可服输?”
“输了我自是认的。不过,你使得究竟是何妖法?”小家伙语气不太服气,还透着几分低落。
“认了便是,至于我这法术,唤作极幽之炎。此术极为非凡,等哪天再让你见识一下。”
凌夜神情带着得意,却没瞧见身侧之人听到某段短语后,柳眉轻皱,嘴角一撇。
“那个,老师,想见你一面。”星语及时调整好神情,却又垂着小脑袋,忸怩地低语。她偷偷瞥了眼表情些许古怪的凌夜后,更是纠结地解释着,
“本来,并不想让老师知道我们来过。但方才瞧见你被辰东一扑,我怕你出了意外、而我在远处又救援不及,便忙告知老师了,”
“诶,我倒没有怪你,只是感到有些意外而已。既然她老人家想见我,那我们这就去便是。”
凌夜骚了骚后脑勺,立时忘却了些事情。瞧着星语一头乌发却粘了些雪粒,忙走近为她一一捻去,并正上了帽兜。
“嗯。”
星语霎时脸色红润,神态轻松了些许,微微抬起头应了声。
他正要起步,却瞥见了伏身于一旁、始终冷冷瞪视星语的巨狼,少年无奈对其说道:
“小家伙,别看了。你还是在这歇会吧,等我出来咱们就离开。”
瞧着一言不发,径直闭眼养起神来的巨狼,凌夜眼中无奈更甚。
......
凌夜随着前方带路的星语,很快地穿梭在各个帐篷间。
看着路上遇见的人们皆是正身对着他们低头祈祷,凌夜还学星语板着脸,一一地点头致意,颇有狐假虎威的样子。
女巫回头瞥了凌夜一眼,并顿了顿,显得欲言又止。
他这才老实了许多,不过倒是想起了什么,悄声对女巫问说:
“星语,这里总能有些吃的了吧,那几个果子不仅没味,还填不饱肚子。”
“……”
星语只好无奈地叫来了一名附近的族人,吩咐对方拿些吃食过来。
很快,一大堆荤素各式的大盘食物就被一群人整齐地端呈了上来。
而凌夜随意挑选了一根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一大块冷熟肉,一边大口吞咽,一边礼貌地告辞了围绕的众人,再次跟着女巫前进。
食物刚刚吃完,他们便行至了目的地,一处庞大且华丽的帐篷坐落于此,它的周围空出了几百米除了一人,无任何其余的人或物。
那人全身皆被黑袍笼罩住,从他们到来时便始终盯着凌夜不放。
“来了,那便进来吧。”
一道苍老威严的女音从帐篷里缓缓传出。
“是,老师。”
凌夜身旁的女巫顿时敛容垂首回应,随即就要领着凌夜进了去。
经过那人时,女巫不怎么情愿的施了一礼,凌夜也正要迷糊地照做。
“不必了,你的大礼我可受不起。”
那人上下扫视了凌夜,倏地冷声言道,她声音如含了几粒沙子般沙哑,难辨男女。
星语却好似受惊了一样,双肩微颤,立时脚步轻移,挡在了凌夜身后。
他就如此尴尬地被半推了进去,随后跟着两人。
进去后,凌夜才发现这处帐篷别有洞天。
内里像是宫殿一般,四处空旷而华丽,几根巨柱错落于边上,柱间雕饰了些奇花异草。
最奇异的是穹顶,无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便如同将整片夜空都挪移了过来一般。
置身于此,便仿若处在星月之间,完全不同于外边的风雪交加之景。
凌夜无意间稍一抬头,他立刻像失了魂魄一般,全部的心神尽皆为宫殿正中央的单影所摄取。
她斜卧于地上的银白王座,一双深沉的紫眸却俯视着整片星空,皎月因她而光辉,繁星也并时失色。
清冷的月辉变得乖巧沉静,凝聚为实质般的轻纱,缓缓覆于她的曼妙体态,显得朦胧而绝美。
凌夜呆立了许久,直到他脑海中突地荡起一声微不可闻的冷哼声。
声波凝聚成针,并在他脑中狠狠一扎,凌夜这才惊醒。
他知道这是灵老的功劳,心中暗暗感激之时,也自以为理解了他老人家那时的告诫。
凌夜忙瞧了眼场中情景,发现自己却是被三对目光注视着,一平静,又阴沉,另忧虑。
他先对着那双担忧目光的主人温和地笑了笑,接着径直向着高座上那人影行了一礼,朗声道:
“想必您便是星语的老师了,在下凌夜,只是一芥凡人。初见这如此曼妙出尘的人与景,难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您见谅。”
“呵呵,那人的血脉可算不上凡人。至于冒犯,也不必多提,这只是我修炼之法所附带的一点小毛病罢了。”
高处的身影只是轻笑,平静的目光却透出了一丝奇异,便问,“星语?这是你为星儿起的名字罢。”
“额......”
凌夜顿时冷汗渗出额间。
小女巫急忙插话,神色慌张:“是弟子的错,非要纠缠着让他起的。”
“哼!你难道不知修炼星之道的重要性,怎么能胡乱就起本名?”不远处的黑袍人不满地向两人质问。
两人正要争着辩解、认错,高座上的人却是发话了:
“好了,不过是个小名罢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晴儿你过于紧张了。”
凌夜愣了一下,匆匆告谢一声,随即脸色古怪地侧身向不远处的黑袍人微微拱手:
“不知这位,晴前辈究竟何意,在下与前辈您初次见面,可是在哪里得罪了前辈?”
那黑袍人却是顿住不语,周遭的气氛也霎时变得有些沉闷了。
许久之后,凌夜面色尴尬,正要开口打破这僵局,那人反而有了动作。
她缓缓行近于凌夜,星语立时拦在了中间,面色紧张地侧脸瞧向高座的那人。
凌夜随着看向见那人,见她神色自若,似无阻拦的意愿。
而黑袍人姿态不改,正对着星语,笔直地穿行而过。或只是极快地绕过了星语,凌夜怎么也瞧不真切。
她行至了凌夜身前停住,上下审视着他。
凌夜越发地窘迫,想向另两人求救。可只见到高座上的人戏谑地瞧着这边,还叫住了正要上前的星语。
他只好转回视线,正对着眼前的黑袍人。
起初他还不敢直视黑袍人的眼神,但稍观察了一下,却发现这人只有一双雪白眼眸漏了出来,面庞也被面具遮掩住了。
凌夜心中也是不满加深,便直直瞪回了那双眼睛,又立时惊惧了出声。
晴雪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神色复杂越加复杂。恍惚间,那人仿佛再次站立在了此前。
恨意渐深,她雪白的眼眸顿时被染成了血红,很快疯狂、憎恨、绝望、恶毒等情绪就如同烈焰般炽热的交织缠绕,欲将喷薄而出。
“啊!”
少年惧极而呼,向身后跌撞地退了几步。
“她是恶鬼吗,眼神比那只女鬼还要阴森恐怖,还能穿透人体。”
他不自觉地胡思乱想,心中越加惊恐。
第二十二章 盟约后续
这时,那黑袍人却神色缓和,眸内血丝稍褪。
“呵,你看着办吧,那人的儿子,呵,呵呵。”
一阵嘶哑的冷笑后,黑袍之人便消失了踪影。
又过了许久,凌夜才缓了口气,重新看向场上剩余的两人。
“前辈,这位晴前辈是跟我父辈有所牵连吧。”
凌夜面无表情,如此断定道,“想必,你们都是认识我父母的。”
“呵呵,我和晴儿确实与你父母,准确的说,是与你父亲凌君熟识。不过,星……语的情况又不相同。”小女巫的老师轻笑着答复。
凌夜有些意外,瞧了眼行至身边小女巫,正要继续发问。
小女巫却淡然接道:
“我还是婴儿时,便被凌前辈带来此处,交于老师抚养。”
“等等,”
凌夜听了这段信息量略大的话语,心中一惊。顿时手指向小女巫,脱口而出一句,
“你不会是他的私生子,我的妹妹吧!”
场上三人,刹那间如死寂一般。
片刻后,凌夜瞧着小女巫泛红的脸颊,和羞怒无比的眼神。
“哈哈哈!”
耳边还传来了她老师犹如嘲笑般的声音。
他的脸上也顿时一阵滚烫,口中轻微开合,却不知说些什么。
“我才不是你妹妹!”
小女巫略显孩子气的撇了撇嘴。
老师终于忍住笑意,制止了这场将要愈演愈烈的闹剧:“好了,还是说正事吧。你们俩个的事情,私下自己谈去。”
“不知前辈找我过来,是要做什么?”
凌夜也是瞬间就一本正经,也不理身旁的小女巫仍是一脸羞意瞪视着自己。
老师唤了一声:
“星语。”
“是,老师。”
小女巫脸色一板,正对着老师微微曲身。
随即,她斜瞥着凌夜,对其冷声解释:
“先前我说过,老师早已卜算到了你的到来。而实际上,老师于多年前便在寻找你的踪迹了。”
“这是什么意思?”
凌夜听着却更是不解。
小女巫不理,继续解释:
“这要从二十年前说起,当时,老师与你父亲,由于某种缘故,共同立下了一个盟约,”
“等等!”
凌夜疾声插话。
“其内容不便透露,然而这约定是须两方同时完成……而在进行最关键的一个步骤时,你的父亲却就此消失……凌君虽不见了,但还留下了他的儿子,也就是你。”
小女巫语毕,凌夜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地大声呼喊,此刻也没停过:
“我也是从小就没见过那家伙,连母亲也是带我漂泊了几年,最后刚安顿下来,就离开了。”
“这些
年我可都是一个人过的,那家伙是欠你们什么东西吧?”
“我跟那家伙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要是欠了什么巨债,或者造成了什么损失。”
“我可不赔!”
凌夜口中一直重复着呼喊,却直到喉咙已感不适,也不见有人回复他一句。
他立时哭丧着脸,不顾身旁鄙夷的乜视,拱手告饶:
“两位神仙姐姐,我可真没那么多钱赔你们。我浑身上下,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呵呵,那可不一定,你脑袋里不还有个神器嘛?”
高座上传来一阵和蔼的轻笑。
过了小半晌,她又说了句,
“玩笑话罢了。”
“呵,呵,前辈真爱开玩笑。”
凌夜使力扯了扯嘴角,摆了个笑容,不动声色地松开抱头的双手,以及停下欲要狂奔逃窜的脚步。
“那前辈是要我做什么,晚辈义不容辞。”
认清了形式的他,一副信誓旦旦样子。
“其实这未完成的前半部分,你业已完成。至于后面的,你且上前来。”
高座上之人一声轻笑。
“是,是。”
凌夜有些迷惑,但仍急忙应是。他瞥见了小女巫略显担忧的眼神,却视若无睹。
他三两步便跨步行到了银白王座边,颔首站立于那人近前。
“抬头来。”
凌夜顺从,表面倒是淡定从容。他一抬头,那人已起身正坐,仍是看不清容貌。
只见她身覆薄纱,肤凝如脂,一双紫眸微转,轻轻向他勾手。凌夜只觉鼻尖微痒,忙低头走更近了些。
凌夜低声道:“前辈,要我做……”
“抬头。”
淡淡的一声,却蕴含着完全不容凌夜拒绝的威严,“你可知吾等这一日,等了多久?”
她看似平静地问道,没见着动作,身上气势却愈加深沉。
“晚……晚辈……不知”
凌夜胸前压抑感渐深,顿字答应。
对方也未在意,只继续道:
“我原道你还当得上枭雄二字,能与之谋就大事,不想也是让人失望的货色。”
“你自称算无遗策,敢算天地,又有过那般经历……然而这回的最终结局,倒也未必皆能如你之意。”
“前……前……辈!”
凌夜已无法呼吸,竭尽气力挤出了声。
“老师!”
他恍惚间觉察到星语急切的声音。同时,一只温润的纤手轻抚着他后背,压力立时大减。
“呼呼,前辈做完事了吗?”凌夜被人搀扶着,大声喘气道。
“还没开始呢。”
她呵地一笑,便轻伸出玉手,并悄然贴上了凌夜的额头。
凌夜感受着额间的冰凉,也没抱有丝毫恐惧的情绪,心中却只
是抱怨,还没小女巫的手暖和呢。
然后,他便昏了过去。
“老师!”
小女巫手中紧紧扶着凌夜,口中却立时娇声道。
老师温和一笑:“呵呵,这时倒关心起这位小情郎啦。”
“他……他应是不坏的。”
小女巫辩解道,随即耳根霎时粉红,彻底撒起娇,“老师,你再这样就不理你了。”
老师假意叹道:
“唉,想我辛苦养育你十余年,你却还是被人用个名字就拐跑了。”
“银月女士,请您端正些!”
小女巫细眉倒竖,似将扑上去。
“好好,已经找到了,你且扶稳些。”说着,女士的眼神一肃,贴于凌夜额间的玉手泛起了银辉,并缓缓前伸。
天上的月色似是暗淡了一丝。
在小女巫紧张的注视下,女士又缓缓抽出了手。
指间玉润如脂,不见着血迹,还捏了颗珠子。
鹅暖石般大的珠子,内里土黄色的浑厚氤氲缭绕,表面不时闪着晦暗的银光。
“这便是乾坤珠?”小女巫问。
其老师答:“这便是了。”
小女巫一脸地嫌弃:“好丑!”
“丑极了。”
老师应是。
小女巫开始催促道:“老师你还是快些吧。”
老师叫苦:
“还真使唤起老师了?行吧,我这副劳苦命啊。”
又过了不知多久。
“呼,终于完成了。这珠子上封印竟有被人用空间之力腐蚀过的痕迹,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是要费苦功了。”银月女士松了口气,似赞叹了某人一句。
小女巫却不管这些,急促催促着:“老师你快塞回去,神器认主后,他又无法驾驭,不能离身太久的。”
“让我歇会!”
老师青筋凸起,完全没了不久之前神女的气质。
“快点,快点。”
小女巫只顾催促。
月巫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见小女巫都未瞧过自己,顿时吃味道:
“好了好了,这回全搞定了。老师我去休息了,你就在这陪你的小情郎吧。”
“老师慢走。”
小女巫挥了挥手。
月巫做着委屈的表情,假意怒道:
“你!我可真走了啊。”
“走罢。”
小女巫没好气道。
转瞬之间,小女巫周身的景象大变,两人便身处在了一片豪华的帐篷之内。
她却并无意外之感,只是缓缓将手中搀扶的人放置于华贵的毯毡上,而后偷偷向其脖间挂上一个物件。
最后,似有些疲乏了,她便闭目静坐在旁,法杖横放于腿上。
四周就此重归于了寂静。
第二十三章 别离之言
外界的风雪渐渐小了许多,被遮掩的苍穹缓缓露出了它原本的面貌。
“啊!”
凌夜在这时醒了过来,他倏地瞪圆了双眼,口中凄惨一叫,急忙翻起身站直。
凌夜四处张望,却发现周身状况与记忆中的大不相符,便向仍静坐地面的星语纳闷问道:
“星语,怎么回事,那老妖婆呢?”
“那是我的老师!她早先便离去了。”星语轻睁眼眸,拄着法杖起身。
凌夜瞧着四处只有两人,顿时胆大了许多:“嘿嘿,那当时情况如何。都被折腾了这么久,我却还是对你们所谓的【盟约】一无所知。”
然而,对于没有丝毫准备的少年来说,此时之情景出乎了他的意料范围。
下一刻,星语只答了四个字:
“无可奉告。”
“你可以走了。想必你现今也能使动乾坤珠了,快些离去吧。”
女巫神情淡然,再说了一句后,竟是不再瞧他一眼。
凌夜面色顿时僵住,感应到脑海内的珠子还在原处,莫名地舒了口气。
他默默不语,向着出口走去。
直至帐内空余一人,女巫闭目缓缓盘坐于地。
然而她微蹙起的眉目,却始终无法抚平……
再看出了帐篷的凌夜,他正随意地四处乱转,恍惚着望见放晴的灿烂夜空,仍无心欣赏。
“嘿,你这小小年纪,哪需故作着为情所困的姿态?”脑中的笑声立时将凌夜惊醒了。
凌夜失落地自语:“灵老,她为何不理我了。”
“她可是星之女巫的继承人,未来必会成为女巫议会以及高地部落的掌权者,哪有功夫跟你这种小屁孩谈情说爱。”
灵老却是看透了这般俗事,又循循地劝解道,“不过呢,这件事也不是毫无希望的。”
凌夜眼前一亮,急声询问:
“如何做?”
“那小狼遵循的自然真理也是有其道理的,修炼之路同样是强者为尊,”
灵老继续引诱,
“你若能强过【星巫】这名号,便是硬抢也没人敢拦。”
“硬抢怎么能行!”凌夜驳斥道,但也被其诱惑,随即又忍不住地询问,“星巫能有多强?”
“关于星巫,修炼界流传着一句戏言【恒星不熄,星巫不灭。】而据我所知,星巫与月巫从来都是平起平坐的。”
不等凌夜再问,灵老便耐心地说明,
“月巫的代表就是那位银月女士,至于她有多强。嘿嘿,放在我那个时代,她也必定是一流的强者。”
“这么强,我又怎么追得上她?”凌夜却是见识过灵老的神通的,顿时说起了丧气。
灵老讥声道:“这就放弃了,那你也不过如此。”
“我倒是不想放弃,但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达到那种境界。灵老,您有什么神功秘籍吗?”凌夜却又打起了小算盘。
“秘籍?所谓的秘籍也都只是前人的经验总结罢了。修炼之路可从来没有什么捷径可言,所有人都是一路地披荆斩棘,最终踏着累累白骨,就只为了那同一条缥缈难寻的仙途。”灵老的神态轻松飘然,声音也变得空灵悠远。
凌夜脑海中却又是一段段画面闪现,有最初模糊的红色世界,有幼时受人欺辱的经历,有母亲携着他逃亡的生涯,还有那段唯一温馨却短暂的定居生活......
最终画面定格在了刚刚那位“星之子”径直将他驱赶出来,也不正眼瞧一下他的场景。
凌夜坚定了信念,向灵老郑重地问道:“灵老,您能收我为徒吗?”
“哦?你不是说过,你已经有了师父吗。”灵老轻微一笑。
“那位师父本事我不知道,但他为人却是令人不齿,做事也极不靠谱。我不信他,也不承认他是我的师父。”凌夜一想起那人,便是咬牙切齿。
“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灵王的弟子。你须谨记,我的弟子不会,也不能比其他任何人差,”
灵老一阵豪情大笑,顿时于显露出了身形,悬浮在凌夜身前的半空,“便是那星巫月巫也不成!”
凌夜凝神看向空中的老者,苍老的面庞上的笑容在凌夜的眼中却略显古怪可疑。
这是两人第二次的面见面交流,没想到经过一次拒绝后,竟然还是多了个师父。
凌夜如此感叹,身体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他缓缓伏身,随着三道沉闷的叩首声,简易的拜师仪式便完毕了。
“我不想再浑浑噩噩下去了,我有诸多的事情想要明白,还有着许多心愿尚未了结。可惜,这都不是区区一芥凡人所能完成的。”
凌夜仍跪于地面,两手攥紧,神情坚毅地说道,“老师,请您教导我如何变强吧!变得比所有人都强!”
“嘎嘎,嘎,那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强大二字,从来就是无数次地摧毁自己而成就的。”
灵老顿时残酷而冷漠一笑,“做好死个几万次的准备吧!”
“嗯!”
凌夜眼神却是坚定不移。
“好!好!先起来吧,修炼也不急于这一时。我倒要整理一下记忆,好为制定一个适合于你的修炼方法。”
灵老奸诈的笑容一闪而过,随即做着恍然的神态,“哦,对了,你可以回那个小女娃那
里瞧瞧,指不定能有什么惊喜。”
凌夜便怀着疑惑与些许期待、飞似地往回奔去。
......
在艰难地与几位高地人比手画脚地沟通一番过后,凌夜总算找到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再次回到位于中央的帐篷。
他飞快地掀开了门帘,笔直地窜了进去。
凌夜立时便失望了,他巡视了两遍帐内,并没有发现期待的那人踪影。
就在他心中抱怨,正要发问时,凌夜却瞧见了远处桌台上似乎有张纸条。
他心中一喜,忙飞奔过去,一手抄起那张纸。
一入手,还未来得及细看。
凌夜脑海之中霎时便回荡着一段简短而冰冷的话语:
“我乃星空之子,自我幼时便是族人的未来和希望。从我记事以来,我的所行所言,便代表了巫族威严与荣耀。
因此,我感谢你这几日与我的陪伴,这是段不错的回忆。
但,仅此而已。
望你珍重,勿要再踏上凌叔的旧路。”
语毕,凌夜手中就是一烫,纸张瞬间自燃。
他慌忙一甩,随后,望着渐渐燃尽的纸条发起了呆。
......
良久,凌夜才悠悠地自语: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娘,第一个真正关心过我的人。我原以为她会是我第一位真正的朋友,可惜……”
“朋友?哈哈,”
灵老讥讽了一声,接着语气严肃而冰冷地道,
“凌夜,第一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课修炼之路上,从来不要给所谓朋友的存在空间。”
“为什么?”
凌顿时夜被灵老恐怖的语气吓到。
“你且记下,有机会我会让你明白的。只是,那时你可莫来怪我。”灵老却不再解释,又恢复了平和。
凌夜心中有诸多猜测,但也只好暂且将灵老的教诲置于心间,并转移了话题:“老师,等我去接了小家伙,我们回去罢。”
“不多呆会了?这边的夜景可称美妙绝伦,老夫都是许久未曾见过。”灵老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揶揄说道。
凌夜面露难色:“额,算了吧,弟子都不知道出来多久了,已经开始念家了。”
“哈哈,走便走吧,何时想回来了,再来过就是。”
少年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留下些什么。
他回到桌台,并于其上划下了几道淡淡的幽蓝痕迹后,方才离去。
只见台上的幽光却构成了歪歪斜斜的两字一符:
“等我!”
第二十四章 室内谈话
夏国的北部的一座不知名小城。
十二日清晨,街道便渐渐有了行人的踪迹,整个城市也如同伸个懒腰似的苏醒了过来。
凌夜一身洁白长袍,悠闲地行于接近自家的一段小路上,身后随了一只半大又灰黑杂毛的宠物狗。
他双手置于脑后,嘴里不自觉地哼起一段无名小调,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自家的别院。
下意识往身上一掏,他这时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他穿的衣服都毁坏了两件,哪还会剩有钥匙。
停在房门之前,凌夜有些后悔不在门外藏一把备用钥匙了。
就在他考虑是否要撬自家的门窗时,屋内却传出了一阵及近的轻快脚步声。
就在凌夜还愣神间,房门瞬间被人从里侧拉开。
一张略熟悉又可恶的嘴脸也随之进入了凌夜的视线内。
“哟,回来啦,”
那人却轻松一笑,又如同主人般热情般地招呼起了凌夜,
“进来吧,别客气,我正做着早餐,刚好一起吃。”
凌夜强忍着内心激烈的违和感,迅速向后跳了几步。
他扫视了两眼周身之景后,确认了这是自己的房子。
少年狠狠着吸了口气,向那位始终笑脸相迎的男人咬牙切齿道:“这是我的家吧,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
“诶,我这几天可一直担心你的安危,‘啊呜’为了得到你的第一手情报,所以就在你家住下了。”
那人口中含糊地说着如此关切的话语,要不是其手上还拎了个红苹果并啃了一口的话,凌夜可能就真信了。
凌夜为对方轻视自己的智商而大怒,吼道:“谁信啊!你骗人起码要装得像一点啊!先把我家的苹果放下啊喂!”
“噢噢,要不你来一口,其实也不怎么甜……我跟你说,买苹果最好去赵叔那家……”
那人敷衍地递出了留着一道牙印的苹果,却又在中途缩了回去,似恍然般忙说,“不好,面条要煮烂了。”
那人急忙转身奔去了厨房,行至时却恰好啃光了苹果,将果核抛入垃圾篓。
凌夜一脸麻木的跟了进去,却是笔直去了自家车库他才念起自己的爱车。
也不知我突然离去后,车子受损了没,可别刮到碰到了,我可再没多余的钱去修理了。
那家伙既然有脸在这蹭吃蹭喝,应是将它完好地收了回来了……吧。
凌夜越想反而越没了底气,脚下更是加快速度。
他拉门,拽开,瞧了一眼,便猛地甩扣上了库门,并朝着厨房的方向急冲了过去。
“怎么回事!我的爱车怎么被烧成了那种鬼样子?”
凌夜在厨房门口截住了那人,大口喘着粗气,却不是累的。
“哦,你说
那辆摩托啊。你被传送走后,车子无人操纵,就直接撞到墙上,然后就爆炸烧了起来。”
那人镇定自若地答复,随即又感叹了一句,“啧啧,那撞击力和爆炸威力可真不小,墙都差些塌了。”
凌夜却来不及心疼摩托,敏锐地领悟了那人的话语,顿时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又藏在暗处看戏了?我就不该对你这家伙抱有丝毫的期待!”
“诶,别那么凶嘛。还有,我可不是什么家伙,你老师我叫韩非,你称我为韩老师就行了,”
那人毫无自觉地温和一笑,又开口道,“算了,还是先吃面吧,我端久了也怪累的。”
凌夜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说笑之人,此刻对其下限又有了新的认识。
韩非两手各端着一碗汤面,绕开了正欲爆发的凌夜。他施施然行到桌边,分别放下两只碗,便准备坐下开动了。
他却还记得身后的凌夜,回头自然地唤了声:
“愣着干什么,来吃饭了。”
“吃你……”
凌夜正要冲上前,却不是去吃饭。
韩非又是不悦地打断了:
“小孩子可不许说脏话,哦对了,先去洗手才能吃饭。你出去玩了那么多天,手上肯定脏死了。”
凌夜听了这几句似是平常但他只觉得陌生的念叨,瞬时便急停住脚步,反常地沉默起来。
“怎么还傻站着,还不快去洗手?”再次,温和地催促声传入耳中。
凌夜眼神变得复杂而柔弱,端视着不远处的男人,口中有些不甘心地呢喃道:“我确实有些饿,也不知怎么回事,以前饿个一两天也……”
“哈?你莫不是被北边的女妖精们迷住魂了,难道不知道自己都出去将近四天了?”
少年听到坐着正要开动的韩非又抬起头笑话自己,他只是隐隐印证了自己内心的猜测,也没再表示什么,径直地向着餐桌而去。
拽开椅子坐下后,他埋头吞咽起了眼前还铺了个煎蛋的清汤挂面。
韩非无声的轻笑划过嘴角,便也坐下开吃了。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了“吸溜吸溜”的声音。
才过不久。
房间里,饭桌上的两只碗都已干净,而有一人也突兀地倾倒在了桌上。
少年昏死了过去。
而那仍清醒之人只是挂着狐狸般的笑容,他眯着眼望着倒下的凌夜,准确的说是望向凌夜的头部某处。
“好了,你也该出来了。对,说的就是你,珠子里的那位。”
韩非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椅上乜笑道,“另一个别忙乱动,还没轮到你呢。”
“嘎嘎,你是竟能瞧出老夫的藏身!”沉默了片刻,“凌夜”便突然抬起了头怪笑着。
“老夫?不是称本王
吗。”
韩非并不理会对方惊异的眼神,只是用平静的语气暗讽于他。
灵老神情微凝,冷冷瞧着眼韩非,却不再出声了。
又是一阵沉默对峙后,乜笑的韩非率先打破了僵局:“堂堂灵王竟是怕了?”
“你究竟是何人!”
灵老神情更为凝重,眼中一丝杀意波动惊起。
“在下?与您可见过三回了,当然,在下这等无名小卒,也不劳烦您老人家惦记。不过,前两次与您见面,却都是不久之前,只是没瞧见您的本尊而已,”
韩非仍是面色不改,嘴唇咬字一般地继续说道,“这次不出来见一见?毕竟,小的可是仰慕您许久了。”
“呵,呵,老夫已是一把老骨头,也没你们年轻人那般有活力,不怎的方便走动了。”
灵老心中微微一惊,似回忆起什么,面上却是轻笑着断然拒绝了。其苍老的话音与青涩的面容相映照,更添了几分不协之感。
片刻后,见室内气氛始终僵持着,韩非也不再强求,便而将重心后仰,身子也贴回了木椅靠背上。
“唉,您要真出来我也不好办了呢。我这人其实还懂些尊老爱幼的,那就算了吧,”韩非一声轻叹后,悠然讲道,“咱们还是谈谈凌夜吧。”
灵老淡然道:
“洗耳恭听。”
“别介,不知您现在与这小子什么关系?”韩非左手轻摆,一副受用不起的模样,问道。
灵老又回:
“同你一样罢了。”
“老师嘛?啧啧,这辈分乱的啊!”韩非取笑着眼前之人,然后开始展现出了狐狸的本面,
“那就请您教他修行吧,比如极幽之炎,灵诀之类的都拿出来晒晒,反正您老人家会那么多好东西……您亦是应该知道的,他现在急需要……”
“那你呢......”
灵老语塞,暗道这俩师徒还真是般配,都这么贪恋这些身外之物。
再说,就为这个仇人的儿子,自己真的要去……哎,青儿啊青儿,也罢……
“晚辈没别的本事,就只能带他杀杀人,放放火喽。”韩非伸了个懒腰,笑道。
灵老一阵无言,之后却转回了最初的问题:“你到底是如何找出我的藏身?我自信在藏匿本事上,天下间也少有能及者。”
这同样是一种试探,如果对方真能瞧出自己的破绽,那这人的身份就明了了许多......
“我哪有那般本事,不过本就知您在里面罢了,就随意试了试,”韩非瞧着灵老拧紧眉头凝神思虑的样子,得意一笑,“倒是真没想到,你竟还没死呢。”
灵王却神情微冷,虽跟他想象的有所不同。但有一点,知道他躲于乾坤珠内的人,只有两人。他自己与应是死干净了的那人......
第二十五章 贴心的帮助
已至正午,还是这间房里,仍是两人在桌两边对峙,可其中一人似乎换了模样。
“你这混蛋!”
凌夜拍案而起,朝对面那人怒声高喊,
“你特么又对我做什么了?!”
韩非舒服的躺坐着,并不答话,口中却说:“诶呀,吃的真饱呢。凌夜啊,快去把碗洗了。”
“洗你妹啊!要不是打不过你......”
凌夜嘴上怒骂,心中向灵老确认眼前之人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但灵老的答复却也是含糊不清,只说对他没坏处,让少年很是不岔。
少年无比愤然,可面对这无良的奸师的欺压,自己又没有能力反抗。连体内另一位长得慈眉善目应是神通广大的灵老,也不再帮忙,甚至变得少言寡语起来。他就只好摆出一脸忍辱负重的表情,去帮这位在自己家蹭吃蹭喝的人干起了活儿。
很快就洗完了碗的凌夜,出来时发现韩非已经去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斜躺着,一副快活无边的神仙模样。
凌夜立时怒了,正要冲过去发火,却听闭眼的那人淡淡一句:“你体内有脏东西。”
凌夜心中猛惊,连忙顿足下来,急速思虑起对方话语是指什么。
乾坤珠,还是珠子内的灵老?
前者以他偷窥的癖好应是早知道了,说不定星语提到的所谓认主也是这家伙做的手脚。果然还是灵老吗......
闭眼躺于沙发的韩非久久没听到回应,感到有些奇怪,想着自己难道装过头了?他只好睁开了眼,抬头望去,却见身前不远处的少年,脸色阴晴不定,紧张不安的模样。
韩非也是愣了一下,感到凌夜似误解了什么。但他反而更觉有趣,神色变得凝重而肃然,逗弄起了眼前的少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这家伙躲你体内,可没安好心!”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凌夜被其一说,反而镇静了下来,不甘示弱地讥讽道,“但若是要说这里有谁不安好心的话,我以为就只有你了。”
“哈?”
韩非顿时有些尴尬,没好气道,“我这般辛苦地为你
小子操碎了心,没想到还不如一只小鬼!”
小鬼,灵老你也算小吗?这家伙都这么损你了,你还要缩头当王八不成!少年心中愤愤不平道。
可凌夜还是没等到他想要的回答,紧接着就察觉不到了灵老的存在,应是不想再理会他的胡闹。
“啊呸!你倒是做一件对我好的事再说。”凌夜见挑拨不成,只好亲身面对韩非不屑地嘲讽。
“呵呵,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来喽,本来还想以后慢慢动手的呢,”韩非诡笑一声,施施然起身走向身前的少年,“可别喊疼噢。”
“你,你别过来!”凌夜看着正接近自己的韩非,不知这无良之人又要干什么,但听其言就有了一种不详之感。少年顿时冷汗直冒,缓缓向后挪动,将欲逃跑。
“现在才喊已经晚了,忍忍吧。”韩非走的极慢,却眨眼间便来到了少年近前。且不顾对方反抗的意图,他挥手伸向了凌夜心脏位置,随即粗暴地捅了进去。
凌夜呆滞了半晌,而后低头瞧着身前人深入自己心脏的右手,其上泛起淡淡银光。而他虽未流血,也不疼痛,只是被触摸的心脏有些冰凉的痒意。
但少年仍感到这场景充满了诡异的邪意,他费了很大毅力才压抑住了自己惧极将要脱口的污秽之言。
凌夜很快就回复了理智,感觉到那只手正在自己心脏处摸索着。他也不敢动弹,只得僵着身子,连呼吸声都不自觉地轻缓了下来。
既然灵老还是没反应,就说明这家伙并无恶意,除非他老人家想要自己这位便宜徒弟死得快些。
他发现自己已说不出声了,就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还捅着自己的韩非。
“嘿嘿,是不是在奇怪怎么不疼?”韩非厚颜一笑,并在凌夜惊恐的神情中又是念叨着,“也差不多找到了,你倒是还能跑哪去。”
“吼呃呃啊啊啊……”
凌夜便感到心脏被人猛地捏住并攥紧,一时间心如绞割。又觉得心脏已被碾碎而心血迸出,似熔岩般沸腾的血液瞬间燃尽了自己的躯壳,痛感直欲撕裂灵魂。
直到见到凌夜双眼上翻,脸色已由紫青转白,昏死了过去。韩非才停了手
,但他却一脸地诧异和不满,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咯咯,咯!”
这时凌夜咽喉滚动,口中传出了断续而尖锐的女子笑声。而他面上肌肉也是一阵抽搐,最终僵硬地摆出了一个怪异扭曲的笑脸。
“不应该啊,怎么会拽不出呢?”韩非却视若无睹,仍皱着眉,轻声自语。
“哼,区区鬼蜮,也敢沾染我徒的躯壳!”这时,凌夜的神态又是大变,一声苍老之音出口。
韩非直接问道:“这是为何?”
“那时这只鬼蜮进了凌夜身躯,我这才察觉到了那位存在的痕迹,于是便立刻启动了传送。
原想等我将乾坤珠外已经损坏的封印去除干净后,炼化一只小鬼亦是轻而易举之事,”
灵老脸色略显阴沉,缓声道,
“但这期间北地之人却将这小子扔进了炼物池内,那池水的用料有些不凡不说,还让他接连洗了两次。这鬼便与凌夜融为一体,再难分离了,除掉反而有害。”
“难不成就没法了?这鬼似与凌夜有仇的样子。”韩非越听眉头越是拧紧。
灵老却是低头冷冷扫了眼这具身体的心脏处,漠然道:“倒也不是没办法,只需等凌夜随我修炼灵诀到了第二境,便能开始自行炼化它。至于现在,反正凌夜也洗炼过身躯,这小鬼跟那位的联系也同时被洗去……就凭它自身拙劣的本事,再怎么作怪也伤不得他,暂且放过于她就是。”
韩非轻摇了摇头,他心知等凌夜有能力炼化这鬼时,怕不知要几时了。毕竟自古以来,灵体修炼便是世间极为艰难的一种修炼之路就算有了传说中的这位当老师也依然如此。
但既然凌夜不会有大碍,又有灵老随身看护,韩非也懒得再说什么,便欲结束这场谈话。
“乾坤珠是你解封的吧。”灵老却突然问道。
韩非轻笑出声:“当不上的,在下又不懂什么阵法封印,只是钻了个孔洞罢了。”
灵老听后默然,片刻后就再次离去了。
韩非此时看着倒地的凌夜,脑海开始隐隐作痛,他已能想象这小子醒来后对着自己狠声怒骂的场景……
第二十六章 邻家惊变
果然,醒来后凌夜立时横眉一顿怒骂,韩非解释之余却只能尴尬应对。
“你滚啊!还说什么帮我,”凌夜手捂着仍存余悸心口处,连气都不缓便开始了逐客,“结果把我弄得要死要活后,才告诉我这玩意去不掉!”
“我确实没办法在你完好不受伤害的前提下解决掉她了。好在如她这种不入道行的孤魂,最多也就是趁你睡觉时做做怪而已。”韩非虽然面上有些许窘迫,但也只是毫无愧疚之意地安慰了两句,“你其实不必忧虑。”
凌夜听得韩非如此不负责任的言论,怒火直窜入脑,愤然喊道:“你那晚也在场,能衍化出那种血浪噬人幻觉的恶鬼也能叫不入道行?”
“咳,那可不是幻觉......而且那次是有原因的,是因为那位……”韩非正待对凌夜全盘托出,这时屋外却是突变生起。
“啊啊啊!”
一阵亢亮的女高音从隔壁传来,凌夜一听这声音因恐惧已严重变形,然而他仍能瞬间辨别出这尖叫来自张婶。
凌夜脸色立变,他毕竟是吃张婶家的饭菜长大。再加上张宁去帝都学习时,虽未特意交代过,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要是对张婶不管不顾,以后可没脸再见这位发小了。
当然以最近自己亲身的遭遇来看,还是要找个大腿才算稳妥。少年脑中急速思考着,同时抬眼望向了眼前这位自称要当自己师父的人,不怎的靠谱但也是现成的人选了。
“咱们先过去行嘛?”凌夜放下身段,见对方无动于衷的样子,又和声低语道,“师父大人。”
“哦?小事而已,徒儿你过虑了,咱们这就去瞧瞧好了。”韩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赞许,没想到这小子脸色也能变换地如此快速而自然,倒是颇有自己的风范。但是,怎么都傍晚了还有人在城里?
也是为了在自己这便宜徒弟之前挽回些面子,韩非决定这次出手就表现得高端些好了。他右手一轻挥,就见两人周身光线微微褶皱弯曲,接着就消失在了原地。
凌夜见到自己瞬间就出现在了隔壁张婶家里,也没觉得惊讶他已被迫传送过数次,早已习以为常。
少年只是扫视四周,很快就见到了已倒地人事不省的张婶,她旁边还有个摔在地上的破旧罐子。
少年立马冲了过去,正要扶起张婶。韩非却一闪而过把凌夜提着后衣领退了回来,并轻笑出声:
“啧啧,不愧是百年难遇的鬼门现世,竟能白日生鬼,看来这些天有得热闹了。”
“张婶也被鬼上身?这回你不会也去不掉吧。”凌夜正起疑惑,就听到了这话,立时神情紧张问道。
韩非松开了凌夜,说着:“怎么会,不过在等这家伙的动静罢了,你瞧。”
两人刚对话完毕,倒地的“张婶”就有了动作。
“她”见诓骗不了人了,于是直挺挺地翻起身,面无表情,下颚脱臼似的嘴张得巨大,便欲扑咬过来。
韩非嗤笑一声,紧接着径直上前,利索地卸下了她四肢的关节,将其平方于地上。他似模似样地掏出了一张符纸念叨了一句后,将之贴于这鬼上身之人的眉心正中。
凌夜见韩非一连窜流畅的动作做完,“张婶”便不再动弹了,也悄悄走近了去。
可鬼呢,怎么还不掏?
面对少年眼神的质疑,正蹲着的韩非抬头对少年和蔼可亲地说了句:“凌夜,开始上课喽。”
还没等凌夜反应过来,韩非一边起身一边笑道,“本来我也是想着让你见识一下为师的风采,可与这种小角色纠缠着实在没意思。
再者说,今后几天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我也不能时刻护在你身边。你就趁今天做个实战训练吧,把纸条撕开那鬼就会出来。对了,鬼上身太久于身体有害哦!”
话毕,韩非打量了眼地上的陶罐,便身影一闪消失不见了。
少年眼睁睁看着韩非自话自说地离去,傻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再次被戏耍了。但此时骂街也无济于事,他只好转身回头。
凌夜瞧着眼珠瞪圆始终贪婪地盯着自己的“张婶”,犹豫了片刻,又不敢耽误时间。于是,他先于内心向另一位老师求助一声,意料之中地没有回应。他只好右手揣于身后,默默发动起了自己天赋异能。
其左手颤巍巍地摸向了倒地不能动弹的那人额头,凌夜很轻易地就撕开了黄色的符纸,并急速向后窜了数米远。
一秒,两秒,“张婶”没有动静。
三秒,少年手中捏着黄纸突的燃烧起来。
“呜呜啊!”
“张婶”于同一时间似被点燃,但身体衣物均无损伤,只是口中传出凄厉的鬼哭声。
那鬼霎时间就被逼迫了出来,神情痛苦却仍显暴戾,急速朝少年飞驰而来。
凌夜此时右手已聚集起了一团拳头大小的淡蓝色的气旋,气旋的形体显得稀疏而散乱。
少年沉着而郑重地凝视于正迫近的厉鬼,直到那鬼将要近身,其狰狞可怖的鬼脸清晰可见,才于瞬间将右手上的气旋甩脱而出。
凌夜心中有些底气不足,望向已来不及躲闪的厉鬼,同时便想要再搓一个气旋出来。
“噗呲!”
只听得一声气泡破裂的声音轻轻传响,那鬼也便如同泡沫般凝于半空,然后就此消散无迹。
少年又是一愣,望着身前空空如也的空气,再瞧了瞧自己的右手,不自觉地傻笑了起来。
“你这蠢小子,杀了一只孤魂之鬼,费这么大阵势不说,竟还有脸笑!”
灵老实在看不下去,终究耐不住地训斥了出声,一副愚不可及的嫌弃语气。
“灵老你们又不教我,就这般匆匆迫我上阵,”凌夜仍是傻笑,口中并不服气,“我哪知晓这鬼竟这么不经打,还不如小狼……”
“诶呀,糟糕了,小狼去哪了!今早一见到韩非那家伙我就给气忘了。”少年此时才记起自己从北地草原携来的小伙伴。
灵老于乾坤珠内直是摇头,心中渐渐升起了对于自己不久前一时冲动便轻易收徒的丝丝悔意。
少年便要急忙回去找狼,可瞥眼瞧见了始终趟地上的张婶,又匆忙过去扶起她,将其拖拽到了床上。后将摔在地上、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陶罐也放置回了张婶的床边。
少年这才慌忙地出了房门,奔回自家去寻找那只被自己遗忘了半天的小狼……
第二十七章 来此问罪
急忙离去的韩非,并不是故意戏耍他那位新收的便宜徒弟。他离去后以极限般的速度闪烁了几回,在整个小城近乎形成了一条银线,很快便堪堪赶回了自家门外,恰好拦住了某位正要踹门之人。
“诶呀呀,今儿刮的到底是什么风,都把您请送了过来,”
韩非急冲至那人身边,小心翼翼地按捺下了对方高抬起正将踹未踹的右脚,立马就谄媚讨好地说道,“这个门挺贵的,您要有什么气还是冲在下来吧。”
那人剑眉星目,短发齐耳,一眼瞧去只觉其精神抖擞,披覆于全身的极黑风衣也掩不住其挺拔身姿,黑衣之下便是一身猎装。她直身正立间,一身英姿飒爽的凛凛气质彰显无余。
“哼,我为何要来?”
她直立于韩非身前,剑眉轻挑,冷然讥笑一声便出口反问道,“那我倒要问问你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不待韩非出言,她便继续面带和煦而危险的笑容,冷声低吼道:“谎报重要情报,妨碍帝国人员执行机密任务,干扰、破坏帝国尖端机械设备……你非要我一一数出来吗?这里面的罪行任意挑出一两个就能将你就地处决了!”
“喂喂!在下可是履历良好的帝国公民,并且还是您组织名下的编外人员。”韩非却极力为自己叫着委屈,神色也未显出一丝异常,辩解说道,“那些没有证据的污蔑,就算您相信,我也是不会认的。”
“就你这种帝国收编外派的民间人士,讲述的证词可是毫无诚信度可言。这次还是那位大小姐的向军部递请的正式投诉,我可不想惹得一身骚,更何况是为你这种惫怠懒散的家伙,”
那人不屑而恶狠狠地瞟了两眼仍在装作无辜的韩非,极力压抑下怒意后,淡声讲道,“这两天那位大小姐再次过来时,你若是还不抓紧机会解决这事,就等着被我亲自带队押送上军事法庭吧。”
“解决掉她?你这办法不……”韩非眼前一亮,颇为感激望了眼那人。
可他才说至半途,那人便是怒极,再耐受不住心中的高涨的火气
。她紧攥的双拳登时挥出,其势如虹般朝得意之色未褪的那张欠揍厚脸直击而去。
韩非眼看着已躲闪不及,但他并不慌乱,只轻身一晃便不在了原地。
那拳立时落在了空处,却见她未收起拳势。而是顺势而动,右拳再加之一股蛮横向左的新生之力,硬生生带动身躯逆时针旋转起来。
同时肩与腰及腿全身肌肉一共使力,并将劲力倾泄于身下右腿。而左腿似桩仍笔直竖立着,脚尖发力于原地左旋。
与靴脚连接处的铁板立时被摩擦出了激烈的火花,铁质的厚重二层楼梯也立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于是其紧绷的右腿,便以破空之势朝原本身后的某空旷之处砸去。
在势与力均至最高峰际,将欲下滑之时,那处本空旷处却是一人影及时闪现而出。
那人便是韩非,这次他却来不及再闪躲开来,只能硬抗了。他只得将本欲攻击的双手堪堪做着防护姿势,可动作还未成型,那如炮弹似的右腿已砸上了他。
“砰!”
果真如炮弹击中目标般的声响瞬间传递开来,而韩非却似比声音的速度还快,撞开铁栏杆后其势不减,仍急速向后倒飞而出。
而这时的那女士却已收势立正,并不准备趁机再动。或者说,是从那一人出现在韩非身后的瞬间,她便颇为忌惮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是默默凝视着对方的身影。
尊出现在了仍极速倒飞的韩非身后,与其同速倒退,并将双手轻轻递出贴合上了其后背。手上略微一沉,却不显吃力,正将韩非身上的力道缓缓传递于身下黄土地面。
于是,他们仍急速后退,而速度稍降了些。
同时,他们后退的路径上地表纷纷炸裂,一道笔直的黄色烟雾巨龙逐渐腾空而起。
速度再降些许之时,眼见已远离那房屋,韩非也缓了口气。只见他身上银光骤然放亮,两人瞬间就停歇了下来。而远方某处的平整地面却徒然爆炸,烟尘消散后就是一道深坑显现。
“噗!”
停下后韩非一口淤血吐出,还未歇息就见银光再闪,两人又回去了房屋不远处。
“卧槽!你个死婆娘,还特么真打啊!”韩非才一现身,便是破口骂道。
原地静立于二楼门前的那女士闻言,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可她身下的楼梯却再也经受不住,开始剧烈震动并有了倒塌的预兆。
“轰隆”一声,楼梯终究还是塌了,而其上之人已然消失不见。
下一瞬,她出现在了韩非身前,仍是高抬右腿急速而迅猛地劈打了过去,可这时韩非与她之间却有了一人阻拦。
她剑眉微挑,怒意从心头升起,反而更添了几分力气。
女士下劈的右腿与尊交叉的双臂眨眼间便撞击上了,可奇异的是,两人交击处却无碰撞的声音响起。
从结果看,倒像是两人配合着将手与脚贴在一处,摆了一个静止且软绵乏力的战斗动作而已。
女士瞬间收腿,后退两步直立着,随即一道冷然的视线扫向躲于尊身后韩非,简练地轻启双唇:“滚出来。”
“我不!”韩非的回应却更为简单且坚定,顺便还将自己躲藏的愈加严实了。
女士银牙狠磨几回,但已看不见了韩非的身影。只好将目光收回到这位并不显得高大强壮的中年男子尊的身上,她凝重试探道:“你真要拦?”
“他不能死。”尊缄默了片刻,漠然答道。
女士眼波微转,认真而肃然地回了句:“我不杀他。”
尊漠然地审视眼前女人的神情,似在确认其言真假。一瞬之后,他却是真的斜斜转身避让开了。
韩非在女士说了最后那句便脸色惊变。但等尊真让开后,他还是忍不住对其喊了句:“你这样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同时,他也正准备要开溜,可惜却来不及了。
“哼哼,谢了。”那位女士却已等待这一瞬间的缝隙许久,其身早就蓄势待发。
她立即猛扑而上,一顿看上去毫不留情地拳脚相加……
第二十八章 仓促之战
凌夜出了张婶家,急匆匆回了自家院子。他里外来回搜寻了数遍,终究是未找到小狼。
向灵老求助后,老者狠狠训斥了少年一顿。并严正声明假如凌夜再为这种小事来烦扰他老人家,就让其提前进行一次生不如死的特训。
凌夜心中从老者的字眼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然而此时没有时间细想其余的事,也就只好作罢。
少年还是有所发现的,通过观察土路上稀松的泥爪印,他判断小狼应是跟随自己进了大院内,之后不知何时又自行离开了。
少年顿时冷汗如雨般泌出,他不敢想象若是小狼在这座自己长居多年的小城突然对着人群野性勃发,随之会掀起多大的杀戮风波。
凌夜焦急如焚,连忙又随着地面上的兽爪泥印一路奔走,细细寻觅可能存在的线索。
一路便走了半个多小时,待天色已是黯淡了数分,地上爪印的间距越发短而密,而渐行着的少年还发现了些新生的泥泞。
凌夜一路上本欲询问路人,却并未见到任何人的踪迹。少年心中已升起了不详的凉意,但这时反而有了新的进展,前方传来一声幼兽的怒啸声,其音略浑浊。
凌夜立时眼眸一亮,他立即听辨出了这是小家伙的长啸声。
他心中很快又起了担忧,不是忧虑幼狼可能杀人,他来过这里,此地本身应不会有人类的存在。
他是为小家伙而担忧,因为对方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的痛苦之意,应是已受了伤。
凌夜此刻反倒冷静了,也不再急切地前进。他先检查了自己身上的武器,做好准备后。少年就寻着啸声的方向,猫着腰向一处阴暗的巷子内钻去,并于阴暗处缓缓朝前方行去。
在前方出口处贴于墙边停步,少年听着另一面战斗两方已清晰可闻的怒喝与狼啸,以及不歇的金属撞击之音。
凌夜将头部稍稍越出墙沿飞快瞥一眼,又瞬间收了回来,他已将场间情形瞧了个大概。
竟是一人在与小家伙战斗!
凌夜心中有些吃惊,那人背向自己,猎猎白衣贴身,手持约三尺的铁剑,细细挥舞间竟轻易将小狼的扑击撕咬一一化解了干净。
少年心中踌躇着,不知是上去劝解还是直接加入战斗。只是看人家与小家伙打斗时绰绰有余
力的轻松模样,自己这点微末法力,怕是偷袭也伤不到那人分毫。
“哼!何方鼠辈,鬼鬼祟祟地躲在我身后作甚?”
凌夜还要再瞧一眼时,却听那人一声断喝,就见他手中长剑突的放出两三寸毫光剑芒,正欲挥击。
小狼立时疾退数米,远离了那人,一双血色狼目仍忌惮而暴戾地紧紧凝视于那不起眼的青色剑芒。
凌夜闻言,身躯僵直了数秒,知晓已被人莫名地察觉到了踪迹。于是他不怎的情愿地缓缓挪出了阴影处两三步,就死死站住了脚。
随即,少年对着那位轻微转身,冰冷的目光斜视于自己的青年男子殷勤地道了句:“那个,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男子无言,侧身相对。
“额,小弟凌夜,是这个城市的居民,偶然间误入了这……”凌夜发觉对方眼神越发冰冷,甚至蕴生出了莫名敌意。少年突然灵机一动,急忙改了口,“小弟师从韩非!不知您认不认识?”
这句话倒是起了作用。
“原来是韩前辈的弟子,你这等修为连气息都掩饰不住,前辈怎么能让你擅进此地?”男子神情微松,话语虽冷漠而直接,但已掩住了敌意。
他又淡然说了句,“你暂且等下,待我斩杀了这只妖孽,再送你出去见韩前辈。”
“等等!”凌夜急忙叫住那男子,见对方又不耐地回视了过来,略惶恐地说道,“你不能杀小狼。”
“这是我……我师父养的宠物!”不待对方出言,凌夜脸色越发镇定地抢话道。
那男子神情立时难堪许多,但很快也平静了,稍垂下了手中之剑。他甚至在面上挤出了一丝笑容,状似温和道:
“原是如此,那你过去将那狼唤住,如果真能证明它是你们养的,那我一起送你们出去好了。”
凌夜听到了后,立刻松了口气地轻松道:“这就是我家师父养的,不信我叫住他给你看。”
年少的他做着天真轻笑的模样,同时欢快地小跑向始终缄默无言的巨狼。
青年男子虽觉这小鬼前后变化有些异常,但他仍充满自信。他自信如若那小鬼真叫停住了那只狼妖,便能一剑斩杀了他俩。
对,就是将那一人一妖捅个对穿!那只狼妖可不寻常,如能用其肉身淬炼自己的
剑,自己这把剑说不定也能跃出凡品,成为宝器甚至法器。
到那时,自己也能算是一代天才,也许还会被师门长老收入剑阁……
青年人仍越想起激动,甚至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可他却没注意到那背对自己的少年的动作。
凌夜向小狼行去,速度不知觉缓了下来。他感触到身后炙热的视线,一阵恶寒发呕,后背立时激起了大片的疙瘩。
凌夜见到小家伙果然被伤到了,它下腹一道长狭划开的口子,只是看上去血似乎已经止住了。
他对着眼前的巨狼眨了眨眼睛,左手缓缓摸向巨狼头部,右手手悄悄掏进衣袍内……
青年男子瞧见这一幕,眼神更是炙热而兴奋。他极力压抑着身体的轻颤,紧了紧右手上的剑,并悄然上提了些许剑尖。
男子见少年的左手终于放上巨狼的面额之上,轻抚了两三下后,那狼妖竟真的缓缓下蹲伏了起来。其眸中血色渐隐,狼目微眯,似是放松了下来。
那人便倏然提剑而起,疾步前行两三回。左手捏起剑诀,同时右手中长剑稳稳地朝不远处重叠的一人一妖径直捅去。
其剑尖上青芒骤然生出,随着男子剑指的动作便瞬间脱离剑尖而去,直射向少年后腰正中央。
凌夜却是未想到那道剑芒竟能离体,刚转过身来,还做着掏出东西之状,剑芒便已临近。
这时,少年后背陡然间被一股巨力斜斜撞击而上,他立时便不由自主地朝右前方急速冲出。
小家伙……怎么了……没死对吧……是我错了吗……
凌夜身处半空,双目赤红,又突觉万物皆寂静缓慢了一瞬。
那一瞬,他清晰的感触察觉到了一缕极限般凝缩的风刃以极快的速度从他左腰的皮肉边沿疾擦过去,射穿身后某物,又即刻就飞射而出……
那一瞬,他仍能动弹,却未转头向后看去。他只默然缓缓掏出一把左轮,然后对准静立那人。
枪早已上好了击锤,他只是漠然地扣动扳机。望着那人嘴角翘起、毫无察觉的面庞,视线随着那道狭长而笔直的轨迹直入那张脸,最后射出……
最后,少年倏然倒地不起,七窍溢着血,全身红肿吓人,也不知生死。
而这方世界倒是热闹而生动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变强之愿
“呵呵,这般糊涂的延续与纠葛,就是如你又能算到几成……宿命轮回再次重现,天意终是难违……咦?”
一阵低语感慨声回响于四周,其音苍老朽浊,原本充斥了空灵悠远之意。但话尾却又惊起了些许疑惑讶异,立时静了声。
一位少年强撑着缓缓起身,他满面血红与污渍混合物,表情木然无言。少年像是凌夜,却又不尽相同。
他嘴角扯出一丝蔑笑,轻轻晃动了头部,血流不止却不在意,显得狰狞可怖。
凌夜在原地呆立了片刻,头部直往外冒的血流竟逐渐止住。
随后,他艰难转身,挪动脚步朝不远处那倒地的小家伙行去。
小家伙已恢复成幼小形态,腹部那道狭长豁伤毫无变化,只是新添了一处左胸口的贯穿伤,从其中隐约还能见到微弱搏动的心脏。
如此深重濒死之伤,却未有血液流出,血渍的痕迹也极少,显得诡异至极。
少年眼中升起一线祈盼的光泽,面容微动,嗓音沙哑道:“灵老,还有救吗?”
“也许吧,这要看它的运气。如果这小家伙真是那一妖族残余的血脉,那这些伤也不算什么,可惜……”
灵老也现了身,神情似追忆着什么,口中喃喃道,“操纵物体的天赋,金皮铁骨,伤重而无血,虽实力太过弱小,但还是像极了。”
“只是也许?”凌夜轻缓小心地抱起小家伙,恼火道,“小家伙不能就是您说的那个妖族吗!您也说像极了。”少年的语气显得幼稚而执拗。
连他期待的安慰之语都不会有,灵老的反应更是冷漠。
“呵呵,你纵有满腔不满怨恨又能如何?这却是谁的过错导致的结果?你再如此这般的天真胡闹,还谈什么修炼变强?”
灵老听其言便一阵摇头,随后神情淡漠含霜,语气刻薄尖锐,训斥道,“至于那一族,早已确认死绝了,不会有任何后裔存续下来。”
凌夜听后默然一时,已濒临崩溃绝望。然而瞧着自己怀中仍存一丝一缕气息的幼狼,少年又不舍就此放弃。
这时,他想起了另一位师父,内心顿时又生出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虽然那人一直都在戏耍自己,但其本事也应是相当大的,他一定会有办法!
凌夜失魂落魄地想要离去,可却发现连出去这鬼地方的方法都不知道。
他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了数口后,再次望向浮空的老者,以恳切稳定的语气道:“您老大概是想让弟子铭记自己所犯的错误,可这次的教训已够深
刻的了,今后我也必不会再犯。弟子现在唯一所求便是能让小家伙活下来。”
“那你以为自己最大的错误是何?
不是你粗心大意,让这小家伙溜走。也不是你错估了敌人,导致这场惨剧。”
灵老望着自己身前少年有所猜测却不敢言,神情越发淡漠,厉声喝了数声,“弱小便是你最大的原罪,仅此而已!”
“你弱,所以会输。你不够强,才会无法保护你所珍爱的一切人或事。而如此孱弱的你就算侥幸赢了一次,最终也只会是他人脚下的枯骨罢了。”
“至于祈求他人,亦是毫无意义的举动。我和那人虽是你师父,却不会当你的保姆,更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护你。人生于世,能依靠的始终只有自己。其他所有人只须作为你名字的注脚而存在,而不是救世主。”
凌夜若有所思,却很快又回到了现实当中。他现今确实没有任何可行之法,唯一能做的便只是眼看着救过自己多次的小家伙逐渐堕入死亡的深渊。
又过了半晌,少年跪坐在小家伙的面前,陷入了完全的沉默。
眼瞧自己第二收入门下,极可能还是如今唯一的弟子哭丧着脸,越加绝望无措的神情,灵老终是没狠下心来。
老者幽幽一叹,轻挥了挥蓝色袖袍,便见一缕淡色银光飞射而出,毫光内蕴生的厚重与钟灵之意交织变幻。意念凝缩于方寸之内且不泄丝毫,无形却极赋灵性与生机。
银光径直没入少年怀里的幼狼体内,一时间也未见任何明显变化,但少年还是生起了希冀之意,抬头凝视于灵老。
“这缕意念生机可保它三日无恙,待三日之后,最终能否活命也只能看其造化了。”灵老漂浮的身影以肉眼不可见的程度黯淡了一丝,而其表情未变。
见少年清爽笑容初现,老者又冷淡地讲了句,“你也别高兴过早,既然此次破例出手了,那就只能从你今后的历练中平衡回来。”
凌夜压根没听进老者后面的言辞,只记得小家伙终于有救了。光顾着兴奋喜悦的少年,却不知道此刻的灵老暗中对他训练计划又狠狠添多了几笔,而他的未来更会因此阴暗凄惨许多……
少年还是恢复了平静,终想起是应尽快离开这鬼境。再呆多些时间也无益处,反而还容易祸事连连。
他正要向灵老问起离去的方式,可余光瞥到了另一处的那具尸体,顿时犯起了难。
“灵老,咱们把这人烧了再离开吧,可惜弟子只能生冰,手中也未带些火油……”凌夜行至那被爆头的尸体旁,未显不适。只是以一阵轻松又颇为遗憾语气道,
“对了,您那次展示的极幽之炎能烧东西不?”说着他眼前微亮,询问道。
“没有!你还真当老夫无所不能,什么都能变出来不成?”老者也悠悠飘了过来,没好气说道。
接着灵老仍是耐心解释了数声,“至于那阴极反生之虚火,徒有火之形态而无内质,可幻化无形却存寒意。然究其本质仍只是幽冥寒气罢了。如你今后能练至大成,可冻万物为齑粉,消他人灵魂于无形,那时方能用于杀人毁迹。”
凌夜听得是憧憬向往,可依旧避免不了此刻自己只是个凡人的现实。深切体会到了没有实力便处处碰壁的无力之感后,少年内心渐渐相信起了灵老的强者为尊理论,他变强的**也愈加坚定和热切。
“可现在又能如何,附近可有食人的鬼怪?”凌夜皱起眉头,问道。
灵老瞧着自己弟子出的主意越发偏激,只得无奈地轻轻摇头,说道:“你这小子哪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主意?”
话毕,老者又一挥长袖,地上尸体就此消失。
“哦对,您老人家还有个那么大的空间,以后可无需再发愁了!”凌夜一边躲避老者欲敲打自己的大手,一边以空出了左手弯腰捞起了那把未被收入乾坤珠内的长剑。
他一手搂幼狼,一手持青锋,似模似样地赞叹道,“好剑,好剑!”
“虽说仍是凡品,但终究为衍天宗弟子所炼,比之凡世诸多废铁却强上不少。你且好好收起,但须注意别在衍天宗之人面前拿出。”老者淡然说着,“一个区区外门弟子,只要你不张扬,想必那些家伙也不至于大动干戈。”
凌夜此时才知晓那人原来还有一个听上去不太好惹的门派背景,虽不觉得后悔杀死于他,却也感到手上之剑开始有些烫手了起来。
少年想让灵老也帮之收于珠内,可内心总有几分侥幸和不甘之意。终是贪婪占了上风,他决定还是先谨慎收着,以后再说。
“决定了?那我们还是先离去罢,你不是已念叨几次了吗?”灵老似笑非笑的望着少年,善意的嘲弄道。
不待凌夜答话,老者轻飘飘地再一挥袖。只见银光浮现而出,他们便传送离去了。
……
少年离开了此界,四处已是无人。
只是他们离去不到半分钟,才恢复寂静的街道,突又添了一声冷哼。
“哼!”
其音渐无迹可寻,但随之迎合的那声音主人的,却是惊起于远方各处的一道道可怖的吼啸声。凄啸渐合为一体,让这片阴沉之地也凭空生出了几分喧嚣之意……
第三十章 初出鬼境
初出鬼境。
残阳正欲坠地,又被晚霞遮掩了余光,遂天色渐的昏暗。
凌夜考虑了数秒,便决定先去那位师父家。就算那人不能救治好小家伙,蹭回他一顿饭也是好的。
于是他转向南行。
而街道路面上便出现了一名怀搂宠物狗,后背挂一脏衣布包裹的火烧棍似物体的半裸少年正缓缓前行,其随意擦拭过、却仍沾了血污的面部不时还抽搐,并咧嘴倒吸着冷气。
……
半小时后,总算到了韩姓师父家。
期间他路过了一道巨坑时还在猜测附近有施工,可站于这位韩师父家门前,少年终于确定了施工地点。
凌夜环顾这坑坑洼洼的院子,再望着不远处已扭曲毁坏的钢铁灌木,看其位置它原本应是一道规整的铁质楼梯和楼台。
他嘴角抽搐的更为剧烈了,看紧闭的二楼房门和一楼半掩的双推门,犹豫了稍时,便于原地中气十足地扯起了嗓子:“人呢?救命啊,韩非师父,你的宝贝徒儿就要死了!”
“你这小子,底气这么足实,还好意思说……”韩非嘴里似含了棉花,模糊不清道。
推开门就见少年赛于乞丐的打扮,他立时愣了好一会儿,才一脸嫌弃和诧异道,“你这是去哪乞讨刚回来?从北地回来都不见你这么脏。
等等!你别过来,弄脏屋子就不好了。”
少年更是想笑,门口那位身上虽衣物平整,但其脸庞却红肿无比,不知是谁下的狠手。
凌夜内心大赞了几句,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于是少年辛苦忍耐住了这难得的嘲笑机会,一瘸一拐地朝那家伙走近,口中一声抱怨:“还说风凉话,你没瞧见这就要死人了吗!”
“哪死人了?”韩非仍是不自觉地嘲笑着少年,似要将不久前的怨气都发泄出去,“你虽受伤不轻,但依我看继续再蹦哒个几天也不会有事。”
“你眼睛都被脸上肿起的大包挡住了不成,还是已经让人揍瞎了?”年少的凌夜终是耐受不过,与其拌起了嘴。
然而这并不影响少年的动作,他站于韩非近前遮挡住了来自身后的晚风。之后他郑重其事地将一块被布料裹住大半身的小家伙递出,过程极为轻缓小心。
韩非这才注意或者说稍加留意起了这
只幼狼,他轻轻掀开破布一角,初瞧了一眼后便眉眼微挑,说道:“你乞讨时捡的杂毛狗?这般伤重无血模样倒有些新奇有趣。”
“你能救治吗?”少年急切而期盼地发问。
“我又不是医生,”韩非没好气道,却渐生起了探究的兴趣。
其眼眸微放光,不住地瞧着小狼,“不过这小家伙于某本古籍上记载的一妖族却有相似之处,虽说实力相差的过大,但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标本。”
少年看着韩非一副想要解剖研究幼狼的神色,顿时坚定地收回了布包,双手护着昏迷的它,警惕地问道“那不劳你费心了,这有外伤药吗?”
“嘿嘿,这么护于它,那便算了,”韩非轻声微笑道,转身进了房内,“进来吧,外伤药我这正在敷呢,那可是帝国最新研制的特效药。”
少年便随之跟进了去,只是仍不觉放心,始终牢牢搂住小家伙。
进门后,凌夜便见到里面之景,果然是如同古典酒吧的摆件模样。周围皆是小方桌高板凳,而尽头处还有一吧台,内里站立了一普通的中年酒保。
凌夜未张望四周,跟着到了吧台后,向那中年人点头致意了一下。
随后,少年稍微搜寻了桌面,就见到了泛金属光泽的小巧罐子和一起放置的消毒药水,铁罐与药瓶均已开盖。罐上几行帝国文字的标签,写着“外内伤兼用”“特效急用”“第型号”等字眼。
“就是这个?看上去并不怎样嘛,就一跌打药罢了。”凌夜走近后,手一摸到药瓶就面不改色地翻起了脸。
韩非顿时气乐了,脸色不豫却看不真切,怒然开口:“你这小子还是真是不肯吃亏的主。你要不用,可以还回来,我可都还没来得及敷用呢!”
“嘿嘿,那还是我先敷用了,反正你的猪头又不严重。”说着,凌夜便将小家伙轻放在吧台上,揭开布片后,先用药水消着毒。
期间少年还抬头歉意对中年酒保笑道了声,“抱歉,等会我再帮您打扫干净。”
中年人只摇了摇头,未说什么。他看了眼小家伙,却又从吧台下拿出了两卷纱布,然后继续擦拭起酒杯,似并不在意这些。
韩非却也“啧啧”了两声后,也走至少年近处,安静端视起了吧台上的幼狼。
待少年终究为小家伙敷完了铁罐里的
粉末,再欲绑纱布。
却听近旁的韩非怒意斥了声:“你这小鬼,那穿透伤两面敷些就成了,你竟往里面倒药粉进去!”
“你这人怎么没一点同情心,”少年头未抬,径直还嘴,“小家伙都伤重地这般了,你还计较些药粉用量的小事。”
说时其动作也不慢,将药罐飞快收入了下半身衣袍后,仍绑着纱布。
“你这……”韩非眼看少年收起药罐的利索动作,顿时无言了许久,竟不知如何评价其这般无耻做法,只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又过了数分钟后,已用尽了所有纱布绷带,凌夜方才轻舒了口气。
但等其稍抬头时,便见到侧坐于一旁的那位韩某人正闷闷不乐地端着酒杯,不时饮一口,仿佛能舒缓内心的不痛快。
“你也来一杯,喝什么?”这时少年又听得酒台内的男子淡声问道。
“额,一杯清水就好,谢谢……”话未毕,凌夜便感到对方的声音依稀地熟悉。急速回忆了两三秒,终于记起来了对方,惊异间又觉得理应如此,“你是那日挡住我开这里房门的人。”
对方默然不语,只是轻微垂了垂头,同时端上了一杯清水。
少年谢过一句,本打算再与其聊一聊,但实在耐不过不远处那另一人灼热而幽怨地凝望于自己的视线,只好匆匆终结了这场单方面谈话。
凌夜一口饮尽杯中水,又问台内的尊要了瓶跌打酒,再拎起那瓶仍有剩余的消毒液,轻快地不远那人走去。
“诶哟,师父大人,你原来伤的如此重啊,”少年走近后,堆起笑容轻言道,“到底是哪位前辈高人,竟能伤到您的脸,真是大快……啊不,是让弟子大感痛心”
“哼,你自己脸上不也脏成什么样了?”韩非是怒斥了一句,随后口中又不断念念碎,只是底气并不是很足,“那婆娘若再让我遇到……”
“嘿嘿,原是师娘的家暴啊,”凌夜却是不在意地半打趣半猜测,见对方便要将怒火转移回自己身上,才连忙满面笑容地讨好道,“算了算了,还是让弟子先为师父您擦拭些药水吧。”
遂于天色愈深沉之时,这片破烂的院子里不断地传出某人强抑着的闷哼声,以及不时便忍耐不过的疾声痛呼的高音。而等这声才稍歇停不久,另一少年却又吼起了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