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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两才气     却道寻常txt下载     却道寻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五章 唐人

    江永年,国师府祭酒。

    身为国师府的祭酒,江永年除了基本的祭祀之外还掌管着国师府上下的运营以及对外的一切安排,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国师府的二把手。

    除了国师大人和几名身份特殊的人之外首当其冲的便是他。

    在外更是代表了国师府的脸面。

    而且还深受太子信任。

    这样的一个人却是长林的人,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这个长林的人选择了暴露身份,只为了杀李休,而这似乎也的确是诛杀这位世子殿下的唯一机会。

    “想不到堂堂的国师府祭酒江大人竟然会是长林妖人,还真是让本官大吃一惊。”

    尚凌凝视着他,淡淡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国师府祭酒也好,长林妖人也罢,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永年满不在意的露出一个笑容:“重要的是我们都想让李休死。”

    “这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情。”

    尚凌点了点头,赞同道。

    “不过江大人就不怕我将此事告知世子,让你的计划全盘落空?”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玩味,道。

    “大人是个聪明人,与聪明人合作往往要简单的多,李休一旦死了对大人百利而无一害,对皇后与二皇子也是如此,这笔买卖很划算,也很值得。”

    江永年说道,他似乎很有信心这些话可以说动尚凌。

    如果单从结果来看这的确称得上是一件共赢的事情,对双方都有好处。

    而且还是天大的好处。

    没人会选择拒绝。

    “的确很值得。”

    这是尚凌第二次出声夸赞。

    “如此说来大人是同意了?”

    江永年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喜色,急忙问道。

    “既然此事对你我都有益处,并且事后完全可以推到那些人身上,不会有半点牵连到你我,这是好事,为何不做?”

    尚凌笑了笑。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蠢蠢欲动。

    “只是李休并不好对付,哪怕他身受重伤也绝对不能轻视。”

    尚凌提醒道。

    江永年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很对,从

    刚开始李休入京直到前不久的小南桥一事之上都能够看得出来,任何轻视李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即便是胜券在握却也需要好好地筹划一番。

    江永年与尚凌俱是游野境界的强者,身居高位,自然实力不俗,虽然还没有达到足以登上草黄纸的程度,但游野终究是游野。

    “其中细节还需与江大人商量一二。”

    “从此刻到天明还有大概五六个时辰,大人若是心中有想不妨直接说出来,事关重大,马虎不得,当细细决定。”

    江永年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窗外,三名车夫远远地坐在一起,前后两辆马车各自相隔数十米。

    这很安全。

    尚凌闻言沉吟了片刻,然后轻轻地招了招手,道:“江大人且附耳过来,我有一计可保此事必成。”

    “大人请说。”

    江永年拱了拱手,然后身子轻移坐到了尚凌的身侧,侧耳听去。

    “江大人听我说,是这样的。”

    尚凌将脑袋贴过去,口中说道。

    话音未落,那张脸却是越来越冷,双眼之中也是有着无尽冰寒杀意猛然射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抬起的手掌掌心之中轰然炸开一道雷光,泛紫色的雷霆自手中生出几乎是在雷声响起的一瞬间那只手便落在了江永年的头颅之上。

    狂暴的雷电在车厢内闪烁炸开,轰鸣之声响彻整个山谷。

    马儿前蹄扬起发出阵阵嘶鸣。

    出自工部之手由上好材料所制造而成的车厢在这一刻竟然是被那些游走在空中的雷霆硬生生炸裂开来,化成无数碎片向着四面八方飞射出去,那三名车夫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子朝此处看了过来。

    尚凌的手仍然按在江永年的头颅之上,紫色雷霆游走着他的全身。

    江永年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却连说什么的机会都没有,那狂暴的雷霆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夺走了他的生机并且摧毁了其体内所有骨头,此刻江永年的身体就像是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面之上。

    他甚至都来不及思考尚凌为什么会杀他,为什么敢杀他?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李休与陈知墨并肩走了过来。

    “正如世子殿下所言,无论是鲫鱼还是胖头鱼,只要是鱼那就一定会上钩,只是出乎下官意料的是这条鱼上钩的似乎太早

    了些。”

    尚凌瞥了一眼已经死去的江永年,淡淡道。

    “只要饵料足够诱惑,那么鱼儿上钩的时间自然会早很多。”

    李休挥了挥手,四面飞起许多泥土与车厢碎屑将江永年的身体遮掩了起来。

    “毕竟是国师府祭酒,总要死的体面些。”

    做完这一切李休头也不回的重新走回了车厢之内。

    江永年的死并没有掀起半点波涛,就像是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陈知墨好奇的看着尚凌,片刻后小声问道:“若是李休没有提前通知于你,你可会和他联手?”

    尚凌安静的站在原地,并没有回答。

    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陈知墨摇了摇头双手负在身后一步一晃的走回了车厢。

    “大唐,大唐。”

    他喃喃了两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原本已达巅峰的精气神竟然再次拔高了许多。

    尚凌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后目光再次落到了被掩盖着的江永年尸首之上。

    “哪怕是身死道消万劫不复,唐人也绝不会与长林合作。”

    淡漠的声音响起,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回答陈知墨刚刚的问题。

    唐人生来骄傲,他们可以借荒州的势,可以借妖族的势,但绝不会借长林的势。

    哪怕是这件事的益处很大。

    哪怕是和那个位子有关。

    哪怕是死。

    一共只有三辆马车,如今损了一辆,于是短暂的沉默过后尚凌便转身走进了二皇子李文宣所在的车厢当中。

    掀开车帘,两个视线对视了一瞬,然后各自移开。

    “坐。”

    李文宣移到了一侧,然后向着另外一侧扬了扬下巴。

    “多谢殿下。”

    尚凌行了一礼,然后在另一侧坐了下去。

    夜风吹开了两侧的车帘吹动着二人的衣衫。

    不远处的火堆轻轻摇晃,木枝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小声音。

    在这寂静的山谷里传出很远。

    ......

    ......

    ps:之前有位读者问我为什么要用尚凌的名字命名章节,现在知道了吧,即便是作为反派,那也是有风骨滴

第八十六章 秋意浓

    “这机会不错。”

    夜已深,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睡意。

    两个人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沉默了近两个时辰。

    气氛安静,却充满着诡异。

    直到李文宣率先开口说了一句。

    他仍旧闭着双眼,语气毫无波动,完全听不出话语当中的喜怒。

    尚凌看着他,二皇子的城府很深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这么多年来李文宣就只在书院失态过一次,然后被驱逐了出去。

    正如他口中所言,这机会不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按照李休的个性来说只要江永年没有先冒头他就不会提前动手,所以只要尚凌装作不知道,那么江永年就不会死。

    起码不会死的这么快。

    若是运作得当等到事后完全可以将李休的死推到江永年推到长林的身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江永年是国师府的人,是太子亲自下令陪同此路的人,若是李休死了,皇后和太尉再将江永年的身份暴露天下,太子必定会站在风口浪尖之上。

    这个位子的动荡就会更甚,他李文宣的威望就会更高。

    此长彼消,他会离那个位子更近。

    最重要的是李休若因此而亡,哪怕知晓李弦一不是故意的,北地的态度也会变得更加暧昧。

    李文宣懂这些,李休和陈知墨也懂这些。

    尚凌也懂。

    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儿,尚凌点点头道:“不仅不错,这还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既然千载难逢,那为何还要放过呢?”

    李文宣睁开了眸子,二人的视线重新对视着,这一次没有人移开。

    半晌后,尚凌露出了一个笑容,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我等应该答应江永年?”

    脸上带着些许的讥讽,他的话里已经有了不善。

    尚凌是礼部尚书,官居一品,在朝堂之上有着绝对不小的影响力,虽然和皇后与齐秦是站在同一阵营的,但是如果说忌惮与恐惧他的心里却是并没有太多。

    杀长林,不与妖人合作,无论过程与结果如何。

    这是每一个唐人都应该有的底线与坚持。

    李文宣看着他

    ,他的目光昂然,丝毫不曾躲避。

    片刻后,二皇子也露出了一个微笑,摇摇头说道:“尚凌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江永年既然是长林的人那就已经杜绝了与他合作的可能性,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可惜?

    这的确很可惜。

    尚凌眨了眨眼然后移开了目光,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开口说道:“殿下大可不必担心,即便两开河拦不住他,他也断然走不过子午谷。”

    李文宣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两个人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如此这般,一夜便悄然流逝。

    人心最难测,李文宣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他是否是真的觉得可惜也没人知道。

    尚凌坐了一夜,合了一夜的眼,却没有半点睡意。

    李休与陈知墨还有徐盈秀三人也是如此。

    明日会有一场恶战,陈知墨盘坐在车内闭目养神,那早已经到达巅峰的精气神始终维持的很好,不曾落下半点,半点便是生与死的差距。

    容不得片刻马虎。

    徐盈秀仍旧看着窗外,时不时地回头看着李休,她的眼中有两个眷恋。

    一者在眼前,一者在天边。

    李休靠在一侧,一只手顺着窗口耷拉了出去,夜风拂动着手上的汗毛向着一侧倾斜,秋意渐浓。

    他并没有在想明天应该怎么过,到了两开河率先要做什么。

    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字,从一开始,到无止尽。

    数着时间的时间是过的最慢的,他想让这夜更长一些。

    或许也想让徐盈秀和陈知墨死的更慢一些。

    “走吧!”

    今天的太阳没有升起,但天色却顺其自然的亮了起来,李休抬起车窗外的那条手臂在车厢上轻轻地敲了敲,说道。

    坐于前头的车夫应了一声。

    马蹄扬起,两个车轮开始在地面滚动起来。

    还有半日的路程,晌午便可抵达两开河。

    无论怕不怕死,但此刻所有人的神经都开始紧绷起来。

    便是身后马车上的尚凌都是约束着自己的呼吸,暗暗调戏着身体。

    “大人打算助他一臂之力?”

    看到他这幅样子,李文宣微微侧目,略有些惊讶的问道。

    “唐境之内,李休仍是我大唐世子,殿下,有些事即便是明知做错了,但还是要做的。”

    尚凌自顾自的调理着身体,然后道。

    他站在皇后那头,自然也是想要李休去死的,但正如刚刚话中所说,李休可以死,但只能死在他们的手里,却是不能死在外人的手里。

    这看起来很愚蠢,但这就是区别。

    “如果陪我来的是江满泉,他一定不会这么说,也不会这么做。”

    李文宣的脸色变得有些冷淡,沉声道。

    尚凌微笑道:“下官不是江满泉,尚凌自然会有尚凌的做法。”

    “哪怕是死?”

    李文宣的话语更冷,李休所走之路堪称死局,如果尚凌与他旁观自然无事,那些人还不敢杀他这个唐国二皇子,但若是插手其中那就一定会死。

    因为他知道尚凌一定会死在李休的前头。

    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

    官道上可以见到一些来往的商贾还有随行的修士护卫。

    商贾进货运货卖货,修士负责保护货物安全得到报酬,这种模式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工部的马车自有其独特的标志,许多来往的人看到之后都是驻足而立,有人面带好奇,有人面带尊敬。

    还有人面带伤感。

    这件事已经上了倾天策的茶前录,短短五六日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大唐,来往商贾的消息最是灵通,他们自然知道车里所坐的是何人。

    也知道前方不远处那条横竖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巨大长河便是两开河。

    两开河上建造着一座大桥,宽十余里,长百余里,横跨河水两岸。

    两开河很长,这样的大桥也有六七座之多。

    但去往姑苏城就只能走这一条。

    桥的前头站着一些人,坐着一些人。

    马车停住,李休与陈知墨还有徐盈秀等人从车上走了下来,车夫牵着马向了一侧。

    那些人看着李休。

第八十七章 白如梅

    对面相逢不相识。

    这句话说得想来便是眼下的这幅场面。

    两开河很壮丽,滚滚而下的河水撞击着巨石和桥柱发出轰鸣般的声响,就像是自万丈之上垂落而下的瀑布一般震耳欲聋。

    四面遥远处站着稀稀拉拉的人,并不算多,但还是有一些。

    这些人应该都是旁观者,又或者是想要插手帮忙却无能为力的可怜人。

    李文宣难得的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站在了车顶之上远远看着桥头的这一幕,他并没有上前来。

    明哲保身不失为一种抉择。

    尚凌却走了过来,脚下雷光萦绕,他站在了李休的左侧。

    徐盈秀站在右侧,陈知墨耷拉着肩膀有些无聊的站在前头。

    浣熊从李休的腰上跳了下来,像是一个小肉球一般落在地上摇晃了几下。

    长久以来的养尊处优导致了现在的熊胖真的很胖。

    那双小眼睛紧紧地盯着桥头上最中央的一个人。

    那人看起来有些瘦弱,在人群当中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此刻感受到浣熊的目光更是面露尴尬,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李休等人笑了笑。

    能够让浣熊严阵以待的人自然不会如同看上去这么简单。

    这是一名五境宗师,而且实力不俗。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休的注视,那人显得更加尴尬,就连那张脸都变得通红起来。

    遥遥的拱了拱手:“白如梅见过世子殿下。”

    他的举止极为有礼,语气之中带着尊敬和羞愧。

    五境宗师的地位崇高,比之世子殿下要高上很多,只是李休是李来之的儿子,身份总归是特殊了一些。

    “血书生白如梅?”

    陈知墨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那双肩膀似乎挺直了一些。

    那名五境强者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看起来有些开心。

    “能够被书院首席陈知墨记在心里,实在是荣幸之至。”

    这话很正常,但从五境宗师口中说出便不正常。

    只是说这话的是白如梅,那就在正常不过了。

    “果然是狗一般的五境宗师,我早该想到拦在此地的会是你。”

    陈知墨抱着双臂冷笑一声,讥讽道。

    “客气了,都是大家抬爱。”

    白如梅仍旧在笑着,脸上的红润还残留着些许,那双眼眸深处确实有着冰寒在点点凝结。

    唐国五境宗师记录在诸天卷上的共有四十六名。

    白如梅排在三十九,雅号血书生。

    除了偶尔会有几名避世不出的人之外,倾天策所注之唐国诸天卷上共有四十六位宗师排名,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整个唐国从庙堂到江湖加起来总共就只有四十六名五境强者。

    后来乔三爷死了,便只剩下了四十五位。

    前些日子吴墨笔也死了,但子非和慕容二爷接连破游野入五境算是维持住了四十六位的总数。

    子非排第七。

    “你这幅样子还真是让人恶心。”

    陈知墨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叱道。

    “反正过一会儿几位就要上路了,又何必在意眼前呢?”

    白如梅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腼腆,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是柔柔弱弱的。

    陈知墨脸上的厌恶更甚,尚凌也是面色冰冷。

    李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真正属于唐国的五境宗师欲要杀他,之前无论是荒人彭越还是阴曹林寒李休又或者是圣宗四长老,李休都见过不少想要杀他的五境强者。

    但真正属于唐国的血书生还是第一个。

    血书生白如梅,散修,无门无派,只身来到世间,对于一切了无牵挂,他甚至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为人阴毒,做事狠辣,并且没有底线,即便是身为诸天卷上排名三十九的绝对强者浑身上下却没有半点属于强者的尊严和底线。

    只要代价足够他甚至可以杀游野,杀上三关,杀承意,就连普通人他都会杀。

    没有底线,没有尊严,手段毒辣,并且喜欢虐杀受害者,在战斗之前显得柔柔弱弱宛如不才书生,战斗之时却暴戾凶狠以杀人为乐。

    故此被称之为血书生,白如梅。

    如果不是四十年前他不知好歹打算插手听雪楼的生意从而险些被老楼主斩杀的话,他一定会是一个极为出色的杀手。

    两开河的河水永远都在回响,这座桥建造的很好,据说是工部尚书的得意之作,号称三百年不损分毫。

    生死就在眼前。

    李休的目光带着探询,然后出声问道:“多少钱?”

    这话问的很突兀,但是白如梅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歪了歪脑袋仔细的想了想。

    “不能说,但我要杀你与钱无关,就像当初柳然要杀我也与钱无关。”

    柳然便是听雪楼楼主的名字。

    也就是李休口中时常提到的老爷子。

    “你是一条狗,狗不会为了报仇而冒这么大的风险,因为狗是要吃肉的。”

    李休的眸子轻轻眨了眨,又道。

    白如梅没有生气,他咧了咧嘴发出一个没有声音的大笑。

    “原因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站在了这里,而你会死在这里。”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认真。

    李休一直信奉一句话,要打就打,生死要靠双手分出,而不是靠嘴皮子,这里没有文圣,不会有人懂得微言大义。

    但现在他想要多唠叨一会儿。

    于是又将视线从血书生白如梅的身上移开在他身后以及两侧环顾了一遍。

    “你们也要杀我?”

    桥头站了一些人,坐了一些人,自从李休走下马车之后坐着的那些人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现在站着很多人。

    放眼望去大概有三十几位,全部都是游野修士。

    这阵容很强大,堪称豪华,便是放眼整座大唐想要聚集如此多的游野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

    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是大唐的人。

    “还真是看得起我。”

    嗤笑一声,李休望着众人淡淡道。

    三十几位游野修士,如此阵容岂是恐怖二字可以形容的?

    “你踩了不该踩的地方,杀了不该杀的人,所以一定要死。”

    最前方一个穿着大花衣裳的男人开口回答着李休的问题。

    “阴曹?”

    李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挑眉问道。

第八十八章 陆不矩和大红袍

    这一年来他杀了很多人,毫无疑问都是该杀的人,也是该死的人。

    但眼前这人既然说他杀了不该杀的人,那么其身份显而易见便是阴曹了。

    当初因为王不二的关系插手了阴曹的事情,然后又在雪原上斩了阴曹数名宗师,前不久还在书海当中一剑刺穿了封于修的心脏。

    这仇怨很深。

    听到李休的询问,那穿着大花衣裳的男子抬起胳膊拱了拱手,目若鹰眸,锐利无比。

    “阴曹,大红袍,见过世子殿下。”

    话音落下,风乍起,吹动满身花裳。

    桥头的空气陡然之间肃穆下来,似乎就连那滚滚而动的两开河水都变得弱不可闻起来。

    如果是在唐国,大红袍仅仅只是产自于武夷山上的一种茶叶,名气并不逊色与信阳的毛尖。

    但倘若是放在阴曹当中,大红袍却是一个人的名字。

    而且还是在荒州草黄纸上高居二十一位的绝对强者。

    阴曹,大红袍。

    单单是这个名字便可叫荒州无数中小势力望而却步,恐惧非常。

    而且不仅于此,大红袍还是阴曹当中的大圣子,虽然在大圣子当中仅仅排在末尾,但即便如此也是堪称了不起的一件事。

    “如此也好,若是悬念太轻反倒是没有意思。”

    李休咧了咧嘴,喃喃道。

    此番阴曹不仅说动了白如梅亲临,更是派出了自家的大圣子守在此地,这是一定要杀他的意思。

    陈知墨脸上的讥讽与笑容消失不见,并没有沉重,看起来也没有过于凝重的感觉,就只是那般的面无表情。

    略有些耷拉着的双肩在此刻彻底挺直。

    荒州草黄纸排名第二十一,这当然很了不起,陈知墨的心里并无太大把握。

    就如同当日远远吊在百里奇身后一般,更何况四周还有数十名游野修士虎视眈眈。

    “你们也要杀我?”

    李休看着那些人,再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只是不同于白如梅和大红袍,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他。

    数十名游野修士就只是静

    静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截然不同的眼神。

    李休环视着那些人,脸上终于带上了认真之色。

    这三十几名游野修士隐隐分成了三个阵营各自站立,一眼望去虽然看不出太大分别但仔细观察还是能够看出一二的。

    有六人站在最左侧,看向李休的眼中杀意最浓,也最强烈,他们的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双臂暴露在空气当中,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他的视线微微一凝,道:“荒人?”

    那六人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仍旧如同木偶一般不曾发出半点声音。

    荒人的特征很明显,那一身的粗布麻衣很好辨认,尤其是常年身处雪原当中所导致的皮肤苍白,不说全部,但八成的荒人都是如此。

    而且他们来此显然也没有要隐瞒身份的意思。

    只是李休很好奇荒人是如何进入唐境的?

    于是他移开目光放到了中间的十九名游野修士之上。

    心下想了想,然后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问道:“长林?”

    如今的大唐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拦在他面前欲要杀他,罗浮渊既然开口圣宗不会插手此事,那么即便是周元在如何想要耍花样也不会得到四长老的支持,放眼荒州除了圣宗与他有生死仇怨之外其余类似于上清宫或是叶家,天刀门等等都只是小摩擦。

    远远上升不到要分生死的地步。

    妖族就更加不可能,毕竟唐国与妖族的关系虽然不融洽,但也是相安无事。

    去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一个无论有多么的不可思议那就一定会是答案。

    所以这些人一定是长林的人。

    “真想不到死到临头你们竟然还想拉我一起。”

    歪了歪头,略有些调侃。

    “殿下轻飘飘一句话便将整个长林逼到绝境,有倾覆之危,难道不该死?”

    就像是大红袍站在阴曹那七名游野修士最前头一般,回答李休这话的人同样站在长林一众修士的最前头。

    这是地位的象征,也是实力的象征。

    “长林为祸唐国多年,行事肆无忌惮,是哪个给你们的胆子竟敢

    在大唐如此撒野?”

    李休面色冰冷,寒声喝道:“我是李休,唐国世子,你也配在此拦我?狗一般的东西亦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熟不自知。”

    开口之人的面色几经变化,整张脸都是变得有些酱紫,极为难看。

    李休的却是收敛了脸上的怒容,转而化作一抹淡笑,似乎刚刚那幅画面完全不曾出现过一般,起承转合彰显的游刃有余短短几句便将眼前场面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是何人?”

    他开口问道。

    他本不喜欢废话,但此间却关乎到势。

    对势的把握是很玄妙的一种存在,眼下桥头总共站着一位五境与三十几位游野修士,这是必死的局面,但好在陈知墨很强,徐盈秀也很强,熊胖也不弱。

    如果真的打起来未必不会有一线生机存在。

    而这所谓的生机便是势。

    起初白如梅等人坐于桥头,便是蓄势,李休到此,蓄势待发无可阻挡。

    然李休驻车停下,三言两语之间折断了大势,而后又喝骂长林将己方的势渐渐宣扬高昂。

    这很重要。

    长林为首的那人显然也看懂了这一切,看向李休的目光略微有些阴冷,却还是回答道:“长林,陆不矩。”

    李休沉默了一瞬,徐盈秀的面色冰寒刺骨。

    陈知墨忍不住抬眼看了看眼前人。

    陆不矩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自然算不上陌生,便是对整个大唐来说都算不上陌生。

    草黄纸第十二位,长林陆不矩。

    排名仅仅在陈知墨的后两位,这样的实力很强,不得不承认。

    “看来长林真的已经穷途末路了。”

    李休还未说话,陈知墨却是嗤笑一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不矩偏过头看了一眼陈知墨,出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长林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明知有我这个草黄纸第十的人在这里,竟然还敢派区区排在十二位的人来,岂不是与送死无异?”

第八十九章 我状态应该恢复了

    陈知墨的声音有些轻视,带着些许的不屑。

    草黄纸上的排名或许会出现问题,但绝对不会出现在陆不矩的身上。

    这是自信。

    无论是草黄纸还是沧澜榜,又或是诸天卷,排名前十与之后有着犹如鸿沟一般的差距。

    十二就是十二,乍看之下差两名,实际上却差的很远。

    听到他的话陆不矩脸上的难看之色更浓,森然道:“第十死在第十二手里,这一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陈知墨看着他,目光淡漠:“如果你办得到,那的确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连篇的废话已经足够多,现在已经没有了再继续说下去的意义。

    场**有三十三名游野修士拦在桥头,荒人六名,长林十九位,阴曹七位,还有一人自顾自的坐在两开河边上,背对着李休等人安静的看着河面。

    这很做作。

    但的确很引人注目。

    李休只是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便不再理会,既然是敌非友,那就早晚会露面。

    大红袍向前走了两步,目光自始至终都放在了陈知墨的身上。

    陆不矩也是如此,二人心里都知道眼前的敌人并不是李休,而是这个一身蓝衣的陈知墨。

    书院弟子穿白衣,但陈知墨却爱穿蓝衣,就像是与李休在书院初次见面之时的打扮一样,只是平时很少穿,这条路不好走,白衣总不吉利。

    徐盈秀向前迈了一步,陈知墨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便站在此地。”

    这是不让她插手的意思,三十几名游野难保会有人突然奔着李休去,所以李休身边一定要有人,尚凌虽然也是游野,但实力差很多,并不在意保护李休。

    所以徐盈秀一定要留下。

    三十二名游野修士齐齐向前走来,脚掌踩在地面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无声的气势自桥头之后席卷而来,本就昏暗的天空更加黯淡。

    陈知墨抿了抿嘴唇,然后迎着这份压力走了上去。

    “尚凌大人为我压阵可好?”

    他在李休身前百米处停下,而后偏头对着尚凌问道。

    “好。”

    略作沉默,尚凌从口中吐出了这个字,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苦涩,所谓压阵只是说得好听,这样的阵容他又能帮的上什么忙呢?

    陈知墨打算一人接战,他从一开始便做好了这个打算。

    “有些可惜。”

    看着越来越近的三十二位游野修士,陈知墨砸了咂嘴,叹了一声。

    一袭蓝衫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单薄,像是一朵小花在狂风之中摇摇欲坠,李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沉默的有些苍白。

    这场面很无力,他除了旁观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可惜什么?”

    陈知墨站在那里傲然而立。

    大红袍一边向前一边问道。

    他虽然在荒州草黄纸上排名颇高,但却不会因此小看唐国草黄纸,要知道如果单论势力来说大唐可是整座大陆上除了青山剑宗之外最强的势力了。

    那是荒州五大势力单对单都是不如唐国。

    能够让倾天策为大唐一国单设三榜,由此可见其势力之强横。

    “可惜走得匆忙,只带了几坛红烧刀,却是不曾带一壶绣春风。”

    陈知墨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可惜。

    “我觉得你应该可惜的是这条命,而不是那些酒。”

    大红袍冷哼一声,道。

    轻轻地摇了摇头,陈知墨咽下了一口唾沫,笑道:“酒比命重要,我倒是宁可多喝一口。”

    脚步微顿,大红袍沉默了一瞬然后道:“等你死后我会将全天下最好的酒拿来洒在你的坟前。”

    “此言当真?”

    陈知墨的眸子微微一亮,说道。

    “当真。”

    大红袍点了点头。

    陆不矩脸上有些不耐,但此间之事皆以阴曹为主,因此倒也没有插嘴。

    有些兴奋的晃了晃脑袋陈知墨在原地盘坐下来,然后抬头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三十二名游野修士,淡淡道:“既如此,书院陈知墨,请诸位赐教。”

    “对付你,我二人足矣。”

    陆不矩冷哼一声,身形陡然变快,与大红袍两人联手一左一右向他攻来。

    其余三十名游野修士则是向着两侧散去,远远朝着李休奔袭而来。

    这是你死我活,不是擂台斗将,只要杀了李休便可,无论用什么手段。

    “自我入书院至今分过很多次生死,从未有人胜得过我,既然胜不过我,那么你们凭什么要杀李休呢?”

    此刻已经有不少人越过了他的身体两侧冲了过去。

    陈知墨的脸上带着专注,双目平静的看着眼前,认真道。

    话音落下,平地升起风浪,蓝衫边角向着四面飘扬,他抬起了右手,缓缓地伸出了两根手指,做出了拈棋子的动作,然后放到了地面上。

    天地间风云色变,两开河的轰隆巨响消失不见,那些本已经越过他身体的二十几名游野修士像是碰到了一道无形的墙随后竟然

    是被硬生生的推了回来。

    以自己为中心,方圆百丈之内陡然间升起了条条格线将所有人困在原地,即便是大红袍和陆不矩都是一脸凝重的停下了前冲的动作。

    巨大的棋盘浮现在所有人的脚下。

    他陈知墨竟然是在以人为子,下这一盘生死棋局。

    “请。”

    抬起胳膊做出了一个请势,陈知墨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书院首席弟子,便当天下无敌。

    ......

    “不愧是书院弟子,让人敬佩。”

    白如梅看着这一幕,眼神有些惊诧,随即开口夸赞了一声。

    书院是大唐的书院,也是天下人的书院。

    名声传遍整个大陆,以前院长大人还在的时候,阴曹不敢踏足京都半步。

    “身为唐人却要做阴曹的狗,白如梅,你还真是一条好狗。”

    李休看着他,轻声说道。

    “殿下此言差矣,我长在大唐,却没有生在大唐,又哪里算得上是唐人呢?”

    白如梅并没有生气,反而是认真的纠正道。

    “以前有人让我选一处风水宝地埋葬自己,现在我想让你选一选。”

    李休同样很认真的说道。

    白如梅看了看四周,然后眼前一亮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土坡,抚掌笑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想葬在这里,两开河边,有山有水,想来一定不错。”

    “那我一定成全你。”

    李休说道。

    白如梅呵呵一笑,身子腾空而起掠上了半空。

    浣熊抬起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胖脸,心中有些惴惴,自己被封印一千多年,现在的实力不足全盛之时十分之一,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那家伙。

    深深地吸了口气,浣熊的身子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足以震动天地的巨大嘶吼在云霄之上发出,与之相比那震耳欲聋的两开河水显得安静极了。

    一直巨大的熊灵在天空浮现。

    暗紫色的双翼自两侧展开,蔓延数百里。

    猩红色的眸子凝视着如同一个小点一般的白如梅。

    滔天凶煞之气自苍穹坠落而下。

    ......

    ......

    ps:首先道个歉,自从之前参加婚礼到现在写的都很一般,没什么丢人的,这点我承认,包括上一章,这些不像是我写出来的,但值得庆幸的状态诡异的恢复了一些,这章算是比较满意

第九十章 倒卷云头,只坐天元

    暴戾熊灵悬浮在天空之中,数百里紫金色骨翼轻轻扇动,搅动着风云色变,乾坤之中爆开一阵巨响,骨翼振动惊起了狂风向着白如梅席卷而去。

    冷风如刀。

    以无形化有形,头顶的深厚云层在这一刻竟然是被巨风拂动硬生生的倾退而去,如同波浪一般向更高的虚空之中倒卷而上,刚刚透出的细密阳光眨眼间便被重新覆盖。

    黑云更高。

    却愈发压顶。

    白如梅抬起手臂在身前轻轻一划,脸上的腼腆和红润早已经消失不见,那双眸子更是微微一凝。

    这熊灵的实力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只是轻轻地煽动了一下翅膀便能够带起如此的天地之威,实在是难以想象其当初未被镇压之时全盛时期该有多强?

    抬手劈开了巨风,白如梅的身子陡然间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了熊灵的头顶,与那巨大的头颅相比他甚至还比不上浣熊眼上的一根睫毛。

    “无论你以前有多强,但现在,我要你死。”

    与之前的懦弱模样不同,此刻的白如梅眼神冰冷,语气霸道,身上衣袍猎猎作响,他抬起手臂向着浣熊一拳狠狠地挥了出去。

    此刻的他方才像是一个真正的五境宗师,此般气场与压迫力竟是让得天上黑云都为之凝固起来。

    这一拳朴实无华,毫无阻拦的落在了浣熊的头顶,头上的无数毛发向着四面倾倒而去,暴动的灵压自拳身之上炸开,如同波纹一般在天上诡异蔓延。

    浣熊发出一声嘶吼,声浪震天彻底。

    白如梅冷笑一声,在他的身上飞出了一本青书,书页翻动一把剑凭空出现而如同闪电一般劈碎了那些声浪然后斩在了浣熊的头顶。

    巨大的身体向后倒推,双脚踩在地面碾碎了数座山峰,鲜红的血液从头顶流淌而下,染湿了毛发,划过了双眼。

    那双眸子愈发猩红。

    暴戾的兽性在这一刻全然被激发出来,本就凶煞滔天的气息猛然高涨,熊掌抬起然后轻轻一握向着白如梅拍了过去,他的身体很大,但速度很快,想要躲闪并没有那么容易。

    但白如梅却是冷冷一笑,头顶青书不停翻动,他的身体如同落叶一般飘忽不定,在天空之上若隐若现。

    双掌探到身前,白如梅却已经退后很远,在云层之中划过一道白线,像是自深渊落下的群星。

    他脸上的笑意还未消失却已经凝固。

    因为眼前那高达万米的熊灵竟然消失了,来不及惊骇白如梅几乎是在一瞬间转身面向背后然后双臂交叉在了胸前,与此同时头顶悬浮的青书也是落下了如同帷幕一般的淡青色光幕笼罩着他的全身。

    但为时已晚。

    紫金色的骨翼在须臾之间便刺穿了那道光幕,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熊掌当空拍下,竟然是硬生生的将白如梅从天空之中狠狠地拍了下去,化作一个光点落入了两开河水之中。

    骨翼震动伸展而开,其上纹络浮现闪动,就像是囊括了诸天万界。

    欲要破天的吼声自浣熊口中传出,绵延无尽的云层之间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像是被撕开的黑洞。

    阳光从洞中落下,洒在了嘶吼不停的熊灵身上。

    震动人心。

    尚凌在地面看着这一幕,眼神颤动,这足以镇压八荒的凶兽气息,何其恐怖?

    让人敬畏。

    李休的目光却并没有看向天空之上,白如梅并不好对付,血书生的名头是硬生生杀出来的,看似他在诸天卷上只排了三十九位,但能成为宗师的又有几个会是弱者?

    那一战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分出胜负的,相较来说他更加担心的却是眼前这一场,也就是地面这一场。

    一人独战三十二位游野修士,即便他是陈知墨又怎能做得到?

    书院首席看似含金量很重,但他毕竟只是刚刚破境游野数月而已。

    如果能够浸淫其中数年时光李休根本不会有半点担忧。

    围棋是一门学问,而且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棋盘黑白子可喻为天下大势,可喻为两军对垒,可喻为饮茶作乐,也可喻为生死两难。

    棋盘以陈知墨为中心,自方圆百丈之内升腾而起,为正方形,不曾长短半寸

    纵横十九条长线,总共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棋盘上有九颗星,陈知墨便坐在最中间的天元之上。

    坐于此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控全局。

    黑白子出现以及消失,皆在一念之间。

    陆不矩很强,如今的长林危在旦夕,却能够派他来此地守在桥头,这就是信任。

    大红袍更强,他乃是阴曹大圣子,自从那日飘摇小船乘着封于修回到了阴曹,而后那位大人邀请慕容英杰做下了此局,他和阴曹其他修士以及荒人的六名游野便一同走过了冥桥,出现在了唐境之内。

    然后遇到了长林的人,遇到了白如梅。

    达成了共识之后便一起守在桥头之前。

    这就是重视。

    “我尚未落子,诸位若是想走的话现在还不算太迟。”

    一个完全有灵气凝聚而成的棋罐出现在了他的大腿一侧,棋罐之内同样用灵气凝聚而出了黑白棋子。

    黑子一百八十一枚,白子一百八十枚。

    总共三百六十一枚,与棋盘上的交叉点数相同。

    “一己之力阻拦三十二位游野修士,陈知墨,你做得到吗?”

    大红袍静静地站在原地,棋盘之上的每一个格子之间都带着一层隔膜,想要突破过去也要花费一番力气,他却并不急着动手,反而是看着那盘膝坐在地上的蓝衫青年,问道。

    这是真的在询问,并没有任何讥讽或是其他含义。

    “我不是醉春风,自然没有这个把握拦住你们所有人,但我想试一试。”

    陈知墨抬头看着他,语气难得的严肃且认真。

    “无论事后成与败,试一试总是好的。”

    这话很有道理,无论什么事情,无论是否成败,试一试总是好的。

    大红袍沉默了会儿,目光直视着陈知墨,然后晃了晃身子。

    大花衣裳随风摆动。

    只听得一声轻响,然后轻微响声接二连三的生出。

    大红袍已经越过了数十个格子,站在了陈知墨的面前。

第九十一章 朝天而起的两色极光

    他站在陈知墨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那么现在你还认为自己能够拦得住我等吗?”

    他接着出声问道。

    身后的陆不矩也已经缓缓地走了过来,他走的不算快也不算慢,就是那么一步接着一步的迈着,像是午茶后的散步,晚饭后的行走。

    其余三十名游野修士也是或快或慢的朝着这里走来。

    棋盘上纵横的白线开始点点消融。

    但陈知墨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恐惧与慌乱。

    他抬头仰视着大红袍,然后微微一笑:“当然拦得住。”

    话音落下陈知墨拈起了一枚黑子,棋子完全由灵气凝聚而出,他拈起棋子放到地面,灵气像是烟雾一般随之消散。

    紧接着方圆百丈之内的棋盘上陡然出现一百八十一枚黑色棋子,百丈之内自成空间,棋盘之上像是与外界分割开来一般。

    黑暗笼罩着所有人,天空之上似乎有流星出现划落而下,眼前升起刀光,身后燃起火海,脚下似乎临着万丈深渊。

    棋盘之上变幻莫测,几乎所有人的脚步都随之停下,被阻拦了下来。

    那些原本渐渐趋于消散的长线重新凝实,即便是陆不矩的脚步都是微微一顿。

    这些把戏虽然不弱,却是拦不住他。

    “哪怕你拦下了他们又能如何呢?我就在你眼前,你打算怎么办呢?”

    大红袍看着他,并没有阻止棋子落下,正如他所说,陈知墨准备怎么做呢?

    魂修分为可以细分为很多种,比如罗浮渊的山岳命魂,基本与武修无异,硬碰硬之间反而更强。

    但陈知墨的棋盘命魂却不一样,反而更趋向于神修。

    一名神修被武修贴近身子无论放到谁的身上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你对我应该并不了解。”

    陈知墨从原地站了起来,轻轻地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衣衫,然后笑道。

    大红袍没有否认,很干脆的点了点头,他是阴曹的大圣子,哪里需要去特意了解别人?何况陈知墨之前的名声可不像子非那般传遍了整个大陆。

    “那又如何?”

    于是他开口问道。

    “所以我打算这么办。”

    陈知墨半蹲着身子起了一个架势,脚下的地面塌陷了些许,一把折扇挂在他的腰间来回晃荡着,这是当初杀百里奇时候用过的那把扇子。

    如今已经不能再用也不想再用。

    他抬起一拳笔直的轰了出去,这一招叫做直捣黄龙,是街头打架最常用的招式之一。

    但他使出来就是杀人的招式。

    四周灵气为之一空悉数聚集在拳身之上,手臂伸出空气开始震荡起来,一抹异味传进了两个人的鼻子里,这是空气与灵气的交集和燃烧所发出来的味道。

    大花衣裳向后扬起,灵气卷着狂风迎面袭来。

    这一拳很快。

    陈知墨下手果断且狠辣。

    丝毫不留情,况且他和大红袍之间并没有交情,自然不需要留情。

    地面上的白字悄然升空然后猛地落下,刹那间方圆百丈形色剧变,黑白棋子交织融合,威力提升不止一倍。

    大红袍的瞳孔缩成一点,抬掌架住了这一拳身体却还是倒退十余步,棋盘之上绽放出了无数光彩,将其内分割成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世界,将所有人困在其中。

    “魂武双休?”

    大红袍看了看自己发红而又有些颤抖的手臂,目光似乎是能够透过小世界直视着陈知墨,惊讶道。

    “承让。”

    陈知墨略微躬身,淡淡道。

    大红袍凝成一点的眼眸放松了些许,脸上露出了笑容,双眼深处有着凌云般的战意升腾而出。

    “这才有些意思。”

    他哈哈一笑,大花衣裳像是蒲公英一般随风而动,脚掌向前踏出,那方小世界便寸寸崩裂,竟然是丝毫无法将其阻挡。

    “且看。”

    陈知墨收回了拳势,双臂垂在身侧,看着他的身后说道。

    大红袍前行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旋即面色逐渐冰冷起来,只见身后三十一名游野修士除了陆不矩仍然在不停向前之外,其余人等大部分都被困在小世界当中。

    “上一任书院首席可以压得整个天下抬不起头来,我自然也可以。”

    陈知墨盯着大红袍,语气极为认真的说道。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子非。”

    大红袍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子非号称横压一代,同境无敌,压得整个天下抬不起头来,初入五境便斩尽了阴曹与荒人派往雪原上的宗师强者,更是自小南桥一道剑气纵横百万里一路斩到了荒人大祭司从浦的家门口,劈碎了篱笆墙,险些将江临伞斩于剑下。

    刚刚破境便在诸天卷上排名第七位,这是极高的赞誉,但却没有一人口生非议。

    阴曹也在天下之内,自然也无法在子非面前抬起头来。

    “但我也是书院首席。”

    陈知墨如此回答。

    而后他垂在身侧的两条手臂抬了起来,平行在左右伸展,棋盘之上的每一条线,每一个点,每一处格子都绽放出了雪白色的光芒同时向着天空之上升起。

    鲜血从口中喷洒而落像是梅花一般点点印在了地面。

    陈知墨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棋盘虚影同样散发着夺目的异彩,无数灵气像是漩涡一般以他为中心不停吸纳。

    百丈之内的雪白猛然间夹杂了半数漆黑。

    黑白同时升上天空然后化作一条巨龙翻转而下。

    棋盘裂开地面轰然崩塌,脚下的深渊早已经恭候多时。

    巨龙撞击地面,势不可挡,地面的石子滚动,而后停止,一层一层的不停笑容,只是一个呼吸巨大石头便化作了一个小点然后成为了细小的尘埃,

    深渊像是择人而噬的巨口举行着死亡的仪式。

    耀眼且夺目的光华消失不见,场中一切再度浮现到所有人的眼中。

    大红袍身上的花衣裳破碎了许多口子,嘴角溢出一抹鲜血,目光之中夹杂着狂热滔天的兴奋。

    陆不矩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不远处,他的面色苍白,双腿略微有些颤抖,那看向陈知墨的双眼中满是忌惮。

    陈知墨在原地安静站着,展开的双臂已经重新放回了身侧,他口中还在流着血,地面与胸襟尽数染红,但那张脸上却带着极为放肆的笑容。

    棋盘已经消失不见。

    地面滚动着十几颗人头,还有七八具尸体。

    这血腥味还真是刺鼻得很。

    好闻得很。

    ......

    ......

    ps:也爽得很

第九十二章 碎屑落在星河

    从李休携风雪入京都直到现在,这是他所见过最精彩的两场战斗。

    薛红衣虽强,一把血刀杀入雪国皇宫,还复杀出。

    红刀染红衣。

    更是在落仙峡一刀便斩灭了熊灵,这种自然很强,但那只是一刀,当然算不上精彩。

    吴墨笔三页白纸神出鬼没,天地白如夜,壮阔人世间,但那时候李休昏迷不醒,当然也见不到。

    如同眼前陈知墨虚幻棋盘倒转天极,黑白双子折断乾坤。

    一己之力力压三十二位游野修士,其中更是有两名在草黄纸上有着极高排名的存在。

    棋盘翻转破碎,深渊张开巨口,转瞬之间便有二十三人失去了性命,剩余九人都是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

    竟无一人完好。

    天空之上,巨大熊灵仰天嘶吼,狂暴的音浪向着地面滚滚而下,他在尽情的释放着自己的愤怒。

    遮天骨翼将空间切割成细小碎片,每一次煽动似乎都能够带起细小的碎片如同星辉一般洒落下来。

    在浣熊的面前,半空之中漂浮着一个人。

    正是之前落入两开河内的白如梅,只见他站在天上,浑身上下散发着极为冰冷的气息,双手左右上托,两开河之内的河水竟然化作两道龙卷飘到了天空之上,在他的身体后方两侧告诉旋转着。

    河水如同星柱,上接苍穹下连大地,高低无止尽。

    长宽不知多少万里的两开河水硬生生的下降了一寸,漫天银河冲散了黑云遮天蔽日。

    冷淡且残暴的目光望向熊灵,白如梅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堪称癫狂的笑容。

    浣熊头上的鲜血还在一点点的流淌,白如梅的胸口也有着三道可怖的爪印,皮肉外翻,鲜血滚落。

    血腥味道穿进鼻子让得他脸上的那一抹癫狂愈发张扬。

    记得似乎有这样一句话,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血书生这三个字当之无愧,一旦自己受伤或是敌人受伤之后,白如梅得性格就会变得暴戾扭曲起来。

    “这还真是,有意思极了。”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再次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那一双眼眸瞬间瞪大睁的滚圆,身后两道河水形成的龙卷夹杂着巨浪一般的狂欢随着他手臂的舞动向着熊灵决堤而去。

    河水在这一刻竟然是硬生生的盖住了高达万米的浣熊身影,并且化作水刀不停地冲刷着它的身体,落水自高空而下压下地面宛如上苍倾斜。

    明明只是水,在这一刻却比任何东西都要沉重,与地面只是刚刚接触便压碎了数座山峰,冲垮了无数森林,地面为之塌陷。

    自然之力恐怖非常。

    只是余波便有此威力,可想而知身处其中的浣熊所承受的压力该有多么庞大。

    巨浪滔天袭来,身后的两开河内不停地有河水冲霄而起。

    眼前龙卷两侧分开,河水帘幕破开一条缝隙,白如梅的身体自其中穿梭而出,拳若惊雷一般向着浣熊轰了出去,百丈河水环绕手臂就像是在驱使天地一般震撼人心。

    浣熊骨翼煽动,巨大的力作用在它的身上,竟然是用**之躯拦住了河水前倾,它丝毫不做闪躲,抬起手臂打算和白如梅硬碰硬但双手只是抬起一半便无法继续,原来那厚重呈碾压之势的河水竟然是化作了一条条的细小鞭绳缠绕住了它的双臂,让其无法用力。

    虽然并不能阻碍太久,但已经足够白如梅的这一拳落下。

    惊雷尚未消逝,百丈河水犹如流星陨石一般撞击在熊灵的胸口之上,胸前毛发散落,它的身体踉跄后退,熊口之中再次有着鲜血洒落。

    更甚者还有骨裂之声透过轰鸣河水隐隐传出。

    水刀还在不停的冲击着浣熊的巨大身体,它浑身上下已经是遍体鳞伤。

    白如梅冷冷一笑,手下却是丝毫不停,体内灵气暴动,口中大喝一声,一根巨大的青色手掌在天空之上凝聚而出,然后向着浣熊的头顶猛然拍下。

    肃杀至极,就连浮在天上的两开河水都猛地下沉了数百丈。

    一滴水落在了李休的额头上。

    他抬眼看着悬浮在高空之上的那本青色书籍,面色微沉。

    凭借白如梅的实力绝对没有可能达到这种程度,唯

    一的解释便是那本青书,异宝之力,竟能够御使天地,不可谓不强悍。

    但他没有出声提醒,熊胖乃是上古的熊灵,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它拼着承受白如梅一击也不躲闪,甚至就连防御都没有防御,定有所图。

    尤其是当白如梅冷喝开口凝聚偌大手掌之后,李休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只巨手即将落下,而此时浣熊也终于抬起了头,嘶吼之声不在发出,四周除了隆隆河水再也没有其他,显得有些安静。

    “那本书不错。”

    浣熊站在原地,两只骨翼绽放出璀璨的紫金色光芒,无数河水在天空中陡然凝固,不再流动就像是云朵一般固定,河水所带来的巨响也随之消失。

    这话是浣熊说的。

    李休愣在了原地,徐盈秀大惊失色。

    就连白如梅都是有些惊愕。

    它竟然,会说话?

    这短短的惊愕只持续了一瞬,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瞬,但放在五境宗师的对决当中,这短短一瞬便显得极为重要。

    “狗屁的破书,看胖爷我撕碎你。”

    有些暴躁的声音从浣熊的口中传出,它轻轻向后仰着身子,猩红的双眸略微抬起,然后自其眸子之中猛然爆射出两道红色光芒,只是一个瞬间便射到了高空之上然后穿过了悬浮在云层之内的那本青书。

    青色光亮消失不见,漂浮在天上的两开河水宛若失去了控制向着地面砸了下去。

    这不是一场雨。

    这是一场天灾。

    河水落在地面碾碎了一切生机,而后重新缓缓流淌进了两开河内。

    一页碎屑从天上落下,像是花瓣左右摇曳然后从李休的眼前飘下。

    这是那本青书的碎屑。

    然后无数这样的碎屑飘落下来。

    ......

    ......

    ps:很少写这样纯打斗的章节,但感觉写的还不错,昨天和今天南北小年祝大家节日快乐,要去吃烤肉,回来得早就继续写回来得晚下一章就算了

第九十三章 杀人的刀和仰望的熊

    胸骨碎裂,高达万米的身躯浑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熊胖拼着身受重伤只为了这关键一击,它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白如梅,而是那一本青书。

    这个异宝对它的影响很大,战斗之时束缚也是不少。

    青书的功能可谓是十分齐全,进可攻,退可守,更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操纵天地自然之力,拥有这异宝加成,只怕如今的白如梅实力已经不弱于诸天卷上排名前三十五的人。

    不过很显然这件异宝并不是白如梅原本就有的,很大概率是阴曹或者长林用此为代价邀请他一起诛杀李休的报酬。

    这一点从刚刚的战斗当中就能够看出一二,青书虽强,但白如梅并不能发挥出它全部的威力,御使之间更是有着诸多滞涩,由此可以看出他还没有完全炼化此异宝。

    所以浣熊才会示敌以弱而后出其不意在白如梅放松下来的时候一击毁掉这本青书。

    白如梅的面色十分难看。

    那双眼中的冰冷似乎都快要溢出眸子一般。

    青书被毁,他此行冒天下之大不韪守在两开河前诛杀李休固然因为一些私怨存在,更多的还是因为阴曹和长林所给出来的报酬十分丰厚,丰厚到了他无法拒绝的地步。

    这本青书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也是他最在意的一个。

    可以说有了青书之后他在诸天卷上的排名定然会有一个不小的飞跃,可眼下这本书却毁了。

    被面前这头蠢熊给毁了。

    “你在找死。”

    他无视着胸前兀自流淌着鲜血的伤口,悬在头顶之上的那只巨大手掌落下的速度再次提升,这只手很大,五指张开足以将浣熊的头颅握在掌中。

    但那本书已经破碎消失,像是落花纷飞洒满大地。

    这只手的威力也就下降了不少,尤其是周围没有了那些两开河水作为滞涩阻碍,浣熊的身体都是为之一轻。

    眼中的猩红消散了一些,它抬起了右爪伸向了头顶,两只巨大的手掌在天空之中相遇,碰撞,然后轰然炸开。

    浣熊的身体猛地下沉,地面塌陷数百米

    ,白如梅所凝聚出来的那只灵气巨手在这一刻也是尽数消散,这一次的碰撞他竟然是占了上风。

    身影闪烁,衣袂飞扬,白如梅毫不停留的向着浣熊掠了过去,天空之中出现了无数掌印,上下遍布千余米,不停地拍打着浣熊的全身。

    紫金色的骨翼在身后并拢,而后于刹那间展开,暴烈的咆哮声自熊灵口中传出,无数掌印几乎在同一时间顿在了天空紧接着一点点的消失不见。

    熊掌巨大推动着空间向前平移,白如梅的身体犹如被巨力撞击了一般不停朝后退去,在天空之中飞速滑行。

    遍布全身的痛楚席卷着浣熊的每一根神经,潜藏在其骨子里那一份最血腥的兽性在这一刻被激发了出来,骨翼煽动之间没有带起一点风浪但它的身体却陡然间消失在了原地。

    就像是雷鸣**的黑夜破空亮起的一道闪电。

    白如梅的身体犹如皮球一般在天上上下左右不停地倒飞出去,熊掌拍击到**的声响时刻传来。

    厚重漆黑的云层重新凝聚,白如梅的身体冲进了云层之中消失不见,许久没有动静。

    今天的天气称不上好,看样子应该是一个雷雨天。

    无论是春雨还是秋雨都是雨。

    但即便是雨也有着细微不同。

    秋雨总会比春雨要更猛烈一些,也要更暴烈一些。

    黑云不在无形,一片又一片的云彩汇聚在了一起逐渐凝为实质,若隐若现的蓝色雷光在云层之内不停闪现,强大的压迫感从天上传了下来,直击灵魂。

    浣熊站在地面,身后的尾巴来回摇晃着,仰视着那距离自己并不算远的黑暗云层。

    白如梅从黑云之中走了出来。

    他的衣衫凌乱破碎,头上的发丝都是散乱琐杂,脸上挂着些许的焦黑,身上的伤口撕裂不停地向外渗透着血液,但是那双眸子当中却是愈发冷毒。

    “被封印了无数年的你哪怕走出了鹰愁涧如今又能恢复多少战力?能够斩杀一头来自上古的熊灵,不失为一件快事。”

    白如梅的愤怒与暴戾尽数被压在了心里,他的语气很冷,声音漠然。

    他站在天上,头顶雷声滚滚,就像是代表着天罚一般。

    引而不发的他在这一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强大。

    山海般的压迫力席卷而下,浣熊脸上的胡须动了动,紫金色的骨翼散发着深邃的光芒。

    “即便没有那本书,我白如梅一样能够杀了你。”

    狂妄充满傲气的声音在天空之中炸开,白如梅抬起一只胳膊高高扬起举过头顶,雪白色的线在他的指尖生出,然后向着天上升起,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滔天的灵气不停吸纳,那根线在他的头顶逐渐形成了一个轮廓,那是一把刀的轮廓。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那把刀的轮廓却愈发清晰。

    直到最后彻底形成。

    那是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刀,刀锋内敛,刀势全无。

    白如梅站在空中,隐藏在破碎衣衫之内的身体发生着细微的颤抖,那张本就苍白的面色在这一刻更是犹如金纸一般。

    地面塌陷数百米,浣熊落入其中的双腿在这一刻迅速绷直,那高达万米的身体也是紧绷起来,浑身上下的根根毛发都是为之倒竖起来。

    那把刀就只是很普通的悬在头顶,看起来甚至不如黑云中的蓝色雷电来的危险。

    但是身为凶兽尤其是一只自上古留存下来的凶兽他那与神俱来的敏锐在不停的提醒着这一刀的危险和可怕。

    正如同白如梅所说,这是会杀人的一刀。

    浣熊高昂着头颅,身后绵延数百里的骨翼之上的紫金色光芒在这一刻尽数收敛,并未消失而是融入到了全身上下当中。

    它咧着嘴,渗人的獠牙自口中生出,身体站的笔直,那双眸子当中原本已经淡了许多的猩红在一瞬间变得浓郁起来,独属于上古凶兽的气息从他的体内发出。

    天上的黑云开始旋转以浣熊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龙卷,深蓝色的雷霆从天而降劈落在地面。

    周身四周有着一丝丝的漆黑色彩向上升起。

    它仰望着那把平淡至极的刀。

    凶煞滔天。

    ……

第九十四章 春雨和秋雨

    刀势化为实质,刀锋引而不发。

    这把刚刚看起来还很普通的刀在这一瞬间竟然变得无比凶险,似乎即便下方所屹立的是全天下最坚固的山峰也无法逃脱被斩成两半的命运。

    浣熊倒竖而起的毛发重新平复下去,那一道道由下而上的黑色气息竟然是化作暗黑色的铠甲将其全身上下包裹了起来。

    黑铠深邃至极,就像是深渊一般凝聚吸纳着所有的一切。

    数百里长短的骨翼高高扬起,这一刻的浣熊宛若自上古战场当中存活下来的不灭凶灵,威势何止滔天?

    深邃黑铠之下所暴露出来的只有那一双猩红像是从冥府之内爬出来的眸子。

    暴戾,冰冷,血腥,毫无情感。

    不同于妖兽和灵兽,凶兽的存在便是为了杀戮与战斗而生,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浣熊才会被封印在鹰愁涧,直到近日方才因为两窟鬼的擅离职守从而破封而出。

    “给我斩!”

    开口发出一声凛冽的爆喝,白如梅高高扬起的手臂骤然挥下。

    那把一直悬而未发的刀也跟着落了下来。

    就像是跨越了空间一般从落下到落到眼前就只用了短短的一瞬。

    此刻的地面已经是狼藉一片,河水还没有全部退去,刀锋落了下来。

    河水向着两侧分开,地面裂开一道细长的缝隙,倒塌的山峰与森林在废墟之中一分为二。

    猩红的光束从眼中发出,浣熊双手合十握住了这把刀,一个熊灵虚影从他的体内生出站在了他的面前保持着同样的动作握着这一把刀。

    他向上举着,那把刀往下落着。

    黑色凶煞与白如梅相互对峙,陷入到了僵持当中。

    黑云聚而又散,散后还聚,一场秋雨落了下来。

    秋雨润物,却并不无声。

    雨水落在浣熊的铠甲上面反射着天空之上那淡蓝色的雷光而后再次滑落,这一幕很好看。

    李休抬头看着这一幕,目光微沉。

    秋雨笔直垂下,然后渐渐倾斜,一场风自两开河面刮了过来,吹动了这一场雨,然后吹动了浣熊身上的铠甲和白如梅那破碎的衣衫和愈发苍白的脸色。

    然后黑铠裂开一条缝隙。

    除了一声脆响。

    无数道裂痕自铠甲表面浮现升起,浣熊的脚步倒退,身上的铠甲在这一刻彻底崩裂一片一片的从身上剥离然后掉落下来。

    头顶之上有破风声传来,一块黑甲碎片从李休的眼前落下砸在了他的脚下,扬起阵阵尘烟。

    但他的双眼却是眨都没有眨一下,就连瞳孔都是不曾紊乱丝毫。

    那把刀变得薄淡无比,就像是一层薄薄的空气一般似乎随时都可能消失一样,但还是没有消失。

    白如夜的指尖不停地流淌延伸着白线。

    长刀穿过浣熊的掌心然后斩了下来。

    骨翼围在身前坐着最后的防御。

    刀刃划在骨翼之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一阵光芒闪过骨翼随之消失不见。

    那把刀变得越来越淡,薄如蝉翼。

    轻轻划过了浣熊的身体,一条从肩膀到腰腹长达数千米的伤口出现。

    深可见骨。

    鲜血倾盆一般的洒落而下,将大地与河水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浣熊踉跄的倒在了地上,瞳孔中的猩红似乎都消散了许多。

    白如梅站在天空之上晃动着身体,大口的喘着粗气,那如同金纸一般的脸上满是憔悴,浑身上下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此刻的他也已经透支了自己的身体。

    “不愧是上古熊灵,硬生生的吃了这一刀竟然还没有死。”

    白如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眼中的冰冷尚未消退,那指尖蔓延而出的白线似乎还在继续。

    一把若隐若现的长刀再次在天上凝聚而出,但是却极为虚幻,甚至有几次还被风险些吹散。

    由此可见白如梅恐怕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边缘。

    高达万米的身体倒在地上压迫了不知多少山水树木。

    浣熊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体摇晃着看上去就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一般。

    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平日里太过于贪吃贪睡,没有好好地恢复实力,否则也不至于在今日落得如此被动的下场。

    “想杀胖爷,你还差得远呢!”

    冷淡的声音从浣熊口中传出,它很少说话,即便是今天面临生死也只是说了三句话而已。

    消失的骨翼再次从背后浮现,浣熊的脚掌脱

    离地面,身体漂浮到了天空之上。

    紫金色重新覆盖在骨翼之上,震动着方圆数百里而后将头顶那本就虚幻的长刀彻底冲散。

    白如夜的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再次倒飞出去。

    浣熊望不到边际的身体笔直而挺拔的站在原地,雨水顺着身体向下流淌,染湿了那鲜血淋漓的毛发。

    ......

    徐盈秀拿出了一把纸伞,轻轻打开放到了李休的头顶。

    这场雨不算小,但和眼前场面比较起来什么都算不上,根本没有遮挡的必要。

    但徐盈秀还是把这泛着青白色的纸伞拿了出来,李休也没有阻止,只是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显得很是安静。

    这把伞遮的不是雨。

    这把伞静的是心。

    头顶远处是浣熊,眼下身前站着陈知墨。

    脚下的数百丈方圆棋盘早已经消失,就连其背后的棋盘命魂都是隐没不见。

    陈知墨站在桥前不远,负手而立,蓝色的衣衫被雨水打湿,他昂着头,眉眼轻抬,面目傲然。

    三十二名游野转瞬间死去了二十三位。

    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大红袍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花衣裳的衣领,然后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眼神明亮,带着钦佩。

    他受的伤不算重。

    陈知墨折断乾坤翻转命魂才能够出其不意达到如此程度,他的命魂接下来已经不能再用,魂武双修如今只剩下了武修,又凭什么和他斗呢?

    大红袍站在原地没有动,陆不矩冷哼一声冲了过来。

    身后的七名游野面带恐惧的看了一眼陈知墨,然后又看了看他脸上的苍白和胸口的鲜血,脸上的恐惧淡了许多而后也跟着掠了过来。

    有三人各向左右绕开杀向了李休,这一次陈知墨没有阻拦。

    或者说他已经无法阻拦。

    他的伤很重,况且陆不矩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手中提着一把剑,剑光切断秋雨,泛着冰寒。

    那三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李休,只要杀了这个人,那便万事皆休。

    李休抬起手握住了伞柄。

    徐盈秀手持拂尘迎了上去。

    秋雨落在道袍上。

第九十五章 不愧是书院首席

    此行前来阻挡李休的人都很强,这三人能够从陈知墨的棋盘当中存活下来那自然代表着更强。

    尤其是这三人都是阴曹的人,同气连枝配合也算默契。

    只是一瞬间站在李休身侧的尚凌面色就沉了下来,凭他的实力只能对付一人。

    好在徐盈秀同样很强,拂尘从手中飞出像是千万道丝线一般交织成为一张幕帘,然后把李休围在当中,她空着手向着那三人迎了上去,染湿雨水的道袍的轻轻摆着。

    明明是在战斗,但这幅画面却很好看。

    淡灰色的道袍像是当日在安荆城飘起的冥花,徐盈秀皱着眉,冷着脸。

    即便手中没有了拂尘却还是将那三名阴曹游野修士紧紧拦在了自己身前,让其无法寸进丝毫。

    双掌像是探水荷花一般破开眼前三人的攻势,在她的身后陡然出现了一张金色符箓,那是完全用灵气所凝聚而出的手段,只是在一瞬间便烙印在了天空之中。

    李休的眸子微微一凝,听雪楼的法门收敛天下,虽不敢说万全但各方各面都有所收录。

    这使用符箓的手段的自然也会,但却不可能在如此短暂地时间凝聚而出。

    要想达到这几乎是瞬发的程度放眼大唐只有一个地方才有这样的方法。

    武当山!

    他沉默着,同时心里也知晓了醉春风为何要进入莫回谷。

    原来如此。

    他还是想胜过王知唯,所以就只能进入莫回谷。

    无所谓值不值得,就像当初所言,喜欢一个人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金色符箓带着神秘莫测的威力顷刻间印在了那三人的身上而后轰然炸开,然后幻化出万千道印镇压四方。

    阴曹三人身形暴退而后猛地抬起头来注视着头顶的金色道印,脸色齐齐一沉。

    而徐盈秀的身体却是毫不停留再次冲了上去。

    眼下战局纷乱,唯有以杀止杀才有可能存活下去。

    秋雨落下,连绵不绝,陆不矩的那把剑距离陈知墨只有一指的距离,剑尖指着眼球似乎随时都会刺落下去。

    在他身后有四人高高跃起手持兵戈与法印

    紧随其后一起轰了出去。

    陈知墨的眸子却在这一刻缓缓闭合,他抬起了一只手,两个手指在空中轻轻合起做了一个拈花状,就像是当初在书院捏碎了子非门前的梅花一般。

    这动作很随意,看起来甚至有些缓慢和轻柔。

    但就是这样毫不起眼的两根手指却是稳稳的捏住了陆不矩手上的那把剑,让其无法寸进丝毫。

    须发飞扬,灵压自脚面炸开,呼啸而起的灵气激起了衣衫烘干了雨水四下飞扬。

    他的手指用力,指节处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那把剑断成了两半。

    然后陆不矩的身体飞了出去,就像是一只大虾一般弓着腰而后在地上拖行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秋雨和河水让地面泛起泥泞,陆不矩手中握着的断剑插在地面强行使得自己的身体停了下来,他站起身子低着头愕然的看着胸口。

    那里的衣衫裂开,一个暗紫色的掌印清晰无比的印在那里。

    他瞪大眼睛远远看着陈知墨,脸上第一次带上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怎么敢?

    “你在找死?”

    陆不矩看着陈知墨出声问道,这一次不是在威胁,他是真的在询问。

    因为天空之上其余四名游野修士的手段已经轰了过去,这个距离之下陈知墨不可能躲开。

    但他刚刚可以躲开,只是却出乎意料的选择折断了他的剑,拍断了他的胸前肋骨。

    这四道攻伐齐齐落下,陈知墨即便不死也会身受重伤。

    用自己重伤来换陆不矩重伤。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陈知墨没有回答,抬起的手臂也没有放下。

    他抬着头,眉心之中射出了一道淡色光芒,就像是泛起的涟漪一般在头顶扩散,四道猛烈的攻势落在了涟漪之上,淡色光幕发出剧烈的颤抖似乎随时都可能破掉。

    与此同时那断掉的长剑剑刃部分方才自空中落下,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神秘的波动拍打而出,那半截长剑瞬间化作齑粉。

    粉末随着风飘了出去,就像是自地而起漫

    天纷飞的蒲公英一般洒在了陆不矩的身上。

    剑粉铺盖着他的全身,从头顶到脚下没有一处幸免。

    陆不矩的手里还握着那把断剑,目光仍旧在紧紧盯着陈知墨,只是胸口已经不在起伏,瞳孔也失去了聚焦。

    他站在地面并未倒下,却已经失去了生息,浑身上下甚至找不到一个伤口。

    眉心之上的淡色逐渐转变成为条条水墨,灰黑的颜色扩散到涟漪之中,那四人的身体跟着从空中落下。

    陈知墨向前踏了一步,口中鲜血洒出,目光有些黯淡,腰间的折扇出现在了他的手里,然后扇面开合像是一道利刃同时划过了四人的喉咙扬起了如同梅花一般的血花。

    他终究还是用了这把扇子。

    除了天上的呼啸与身后的交击眼前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陈知墨晃了晃身子,有些苦笑的摇了摇头。

    “这还真是为难人啊!”

    叹了口气,头顶不停落下的冰凉让得他那开始涣散的眸子重新凝成一点。

    侧脸看向不远处,现在眼前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大红袍。

    大红袍也在看着他,二者的视线在半空对视着。

    “神武魂三修。”

    他轻声说道。

    “你想说什么?”

    咧了咧嘴,鲜红包裹着牙齿,陈知墨问道。

    “不愧是书院首席。”

    大红袍整理着自己的大花衣裳,认真道。

    神武魂三修齐头并进都迈进了游野门槛,这当然是一件极为了不起的事情,也只能说一句不愧是书院首席。

    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毫无疑问专修一门的成功性更大一些,也会更强一些。

    但样样通样样松与样样通样样精是有差别的。

    而且很大。

    “我很后悔在今天遇到你。”

    二人之间沉默了片刻,寒风吹动秋雨打在脸上。

    大红袍开口道。

    然后有些遗憾。

    “那样你也许就不用死了。”

第九十六章 我陪你最后一程

    这话就像是对亡者的悼念。

    阴曹是整片大陆的影子,寻常势力哪怕是风头无量如圣宗门下也只有八位圣子罢了。

    但阴曹却有着足足三十六位,这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一种了不起。

    因为圣子不是随便说说的,只有真正拥有那份实力才会得到这个称号。

    所以大红袍很骄傲,或者说像他这样的人都很骄傲。

    他想晚一点或者早一点碰到陈知墨,这样也许能够切磋一番,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朋友,就像是封于修和李休之间如果没有遇到王不二的话也许也会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他有些后悔,同时也带着遗憾。

    因为无论日后如何,今天他一定要杀了李休,所以陈知墨也会死在这里。

    “你看起来还真是自信的很。”

    陈知墨轻轻握着扇子,笑着说道。

    大红袍没有谦虚,因为并没有谦虚的必要。

    “即便是没有他们插手,我也能杀了你。”

    他认真说道。

    这是来自阴曹大圣子的骄傲,也是来自荒州草黄纸排名第二十一位的骄傲。

    只要他想,他就能杀了陈知墨。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

    陈知墨沉默了会儿,然后道。

    “命魂隐退,神魂暗淡,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又凭什么赢我?”

    大红袍问道。

    他并没有急着动手,因为胜券在握。

    陈知墨突然笑了,而且笑的很开心,裂开的嘴角逐渐扩大,笑声越来越大,甚至震动了从天而降的秋雨。

    “又有谁和你说过我的命魂不能再用了呢?”

    笑声收敛,陈知墨身体之内猛然向外迸发着灵气,衣衫与发丝飞扬看起来就像是站在风暴中央一般。

    消失的棋盘重新出现,然后从方圆百丈缩小成为了方圆十丈大小将二人困在了其中。

    仍然是熟悉的天元位置,陈知墨坐在那里,转换体内全部灵气修复了受损命魂,得以重现。

    他现在就连保持站立这样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神魂在识海深处游荡,滚滚而去的压迫力如同浪潮一

    般不停的冲击着大红袍的识海,让他的眉头紧皱,面色也是不自然的苍白起来。

    神魂攻击最难防御,尤其是像陈知墨这般神修斐然的强者。

    棋盘空间本就分隔世界,在加上神修之力混淆视听,何止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更何况所谓神修其最强大之处便是无孔不入,无所不为。

    诡异莫测堪称防不胜防。

    大红袍站在棋盘格子当中,他伸手摸了摸面前,就仿佛有一层透明的屏障一般在分隔着自己。

    单手握拳撞击在屏障之上,棋盘发出一丝晃动,眼前屏障裂开一条缝隙,大红袍伸手将其撕裂然后向前迈了一步走进了第二个格子。

    他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他现在要撕碎屏障所付出的代价要比之前高得多,也难得多。

    很显然陈知墨透支体内全部灵气在短时间内重新修复命魂这样的做法很了不起。

    也出乎意料的强大。

    大红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无表情的看着耷拉着肩膀枯坐在地面上的陈知墨,说道:“散去了体内所有灵气,将生死全盘赌注在这张棋盘和神修之上,这算不算本末倒置?”

    “如果我能够走出这张棋盘,当我重新站在你的面前的时候,你又要拿什么来阻止我?”

    这既算是问题也算是答案。

    陈知墨没有说话,一阵阵的虚弱感觉不停地席卷着全身,他现在就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棋盘只有十丈大小,但其内自成空间。

    看到陈知墨这副模样大红袍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或许是失望,也可能是遗憾。

    不能够和巅峰之时的书院首席战斗本就已经遗憾非常,一会儿又要杀了他那就更加遗憾。

    花衣裳来回摇晃,大红袍抬着头向前走去,身体撕裂着棋盘格子。

    他不停地向前走,一个又一个的格子随之破碎消失。

    棋盘之上生出无数异象,接连之间有刀兵凭空出现向着大红袍斩了过去。

    神魂刺痛,识海之内所传来如同针扎一般的感觉让他的动作微微一顿,异象碾压全身他的身体踉跄了一瞬而后一把刀划过在他的肩膀上带起一条血线。

    但他在顿了一瞬之后便继续向前行走,格子不停破碎,棋盘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大红袍身上的那一层花衣裳已经凌乱成为碎屑,身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就连耳垂都是被斩掉了半个。

    但他距离陈知墨越来越近。

    黑白子从棋盘上脱离上升到了天空之上,三百六十一枚棋子连接承转融合成为了一把剑,一把半黑半白的巨剑悬在棋盘之上。

    三十八条长线齐齐绽放出最后的光芒,识海之内的神魂之力毫无保留的融入到了这一剑当中。

    既然继续拖下去毫无意义,那便早些决出胜负。

    盘坐在地的陈知墨耷拉着脑袋,如此想到。

    大红袍的脚步再次停下,他距离陈知墨只有还有六七个格子的距离,这很短。

    但他受伤不轻,自从成为阴曹圣子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势。

    “既然你想这么做,我一定奉陪。”

    大红袍收回了继续前进的步伐,抬起头看着那只黑白色的巨大长剑,说道。

    如果说这是陈知墨临死前的最后一搏,那么他愿意陪其走完这最后一程。

    头顶没有雨落下,身后也没有风吹进,他的花衣裳却掉在了地面。

    那把剑斩了下来,笔直而落。

    大红袍仰着头,他握住了手掌,就像是握住了今日那不曾出现过的阳光。

    他的掌心之中绽放出一点光晕,然后迅速扩大光晕遮住了整个棋盘遮住了那把剑。

    雨落了下来,风跟着吹进。

    那把巨剑不知所踪,地面上的棋盘只剩下了隐隐约约的虚线,大红袍站在了陈知墨的面前。

    他低着头,眼神复杂,那张脸像是雪原上的白雪一般苍白,身上的皮肤裂开,鲜血从体内渗出染满了全身。

    但他还是站在了陈知墨的面前。

    “你输了。”

    大红袍叹了口气,满是遗憾。

    ......

    ......

    ps:写的舒服极了,我很喜欢这样的反派,也是本书一直强调的一点,这世上从来没有好坏,有的仅仅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第九十七章 当一切皆休的时候

    他的确是输了,当大红袍选择停止前进转而接下那把剑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因为大红袍本可以在那把剑落下之前就走出那最后的六个格子杀了他。

    这就是情。

    徐盈秀面色一沉打算上前却被那三人拼死拦住。

    他们三人联手并不比徐盈秀弱上几分,只是之前在棋盘之内皆是受到了不轻的伤势,此刻面临高居草黄纸的徐盈秀自然不是对手,即便没有手中那根拂尘,她也是显得游刃有余。

    眼看着大红袍在做着最后的事情,阴曹这三人自然不能够将她放过去,说什么也要拦在这里。

    “你以为自己真的赢了吗?”

    陈知墨盘坐在地仍然是那副样子,就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但他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明明做的很近,声音听起来却很远,这很不真实。

    大红袍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俯视着眼前的陈知墨然后缓缓的抬起了手臂,掌心之中盛开着白色光晕,而后顷刻之间便将陈知墨吞噬了进去。

    秋雨仍然在落下,那阵风并没有消失。

    陈知墨的身影却已经不见了。

    大红袍愣在了原地,然后苦笑的摇摇头,转过了身子看着棋盘另一头。

    地面上尚未消失的虚线闪烁着极淡的光芒,一切迷雾随之驱散,露出了陈知墨在另一头的身体。

    原来这棋盘内的一切自始至终都是虚幻,都是他利用强悍无比的神修实力在悄无声息之中所布置出来的幻象。

    而大红袍并未分辨出来。

    虚幻的棋魂在背后若隐若现,他满身血污,目光平静的看着大红袍。

    二人的目光再次在于空中对视,这一次彼此要表达的意思则是复杂的多。

    “不愧是书院首席。”

    大红袍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发自内心的佩服道。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但除了这句话之外又有那一句配的上呢?

    “阴曹所谋甚大,你身为其中大圣子应该所有了解。”

    陈知墨说道。

    “正如你所说,我是阴曹大圣子,所以哪怕掌教谋划再大对我来说只有百利而无一害,我又何必去管呢?”

    大红袍难得的解释了一句。

    “但阴曹不该杀李休,你也不该到大

    唐来。”

    沉默了一会儿,陈知墨的眸子略微低下,轻声道。

    大红袍直视着他的脸,认真道:“如果李休没有插手青山的事情,我想阴曹并不想和大唐作对。”

    两个人都有各自做事的理由,况且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退却,说什么都是徒劳。

    “罢了,反正与我再也没有关系。”

    沉默许久,大红袍突然笑了一声,有些自嘲,然后学着陈知墨的模样坐在了地面,将目光放到了天空之上。

    他的身上有鲜血不停流淌,转瞬间便染红了衣裳,在胸口处有两枚棋子,一枚漆黑,一枚雪白。

    这样的伤很严重,短时间内他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你为什么不杀我?”

    望着天空,大红袍的声音如是问道。

    在被神修之力遮盖的时候,那两枚棋子本可以直接杀了他,但他现在却活的好好地,这当然不是命大,只是因为陈知墨不想杀他。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陈知墨目光平静,方圆十丈的棋盘彻底消失,他现在也已经失去了战斗下去的能力。

    “欠了情,自然要还。”

    他如此回答。

    这是在还刚刚大红袍驻身接剑的情。

    “是啊,欠了情就要还,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大红袍仰着头,看着天,有些唏嘘的说道。

    这应该已经算是胜券在握了,陈知墨几乎解决了所有人,那阴曹剩下的三人败在徐盈秀的手上是早晚的事情。

    现在要看的就只是浣熊与白如梅之间的战斗了。

    这场胜负决定着李休的生死。

    “但你放了我,他还是会死的。”

    目光在天空之上看了良久,大红袍转过了头看向了远处,看向了桥头那边。

    陈知墨微微愕然,然后猛地转头看向了那里,瞳孔缩成一点,一口鲜血再度喷了出来。

    他的面色惨白,眸子暗淡,原本平和的气息顿时陷入了萎靡当中。

    尚凌也看着那处,李休默然不语。

    原本在桥头一侧的巨石上坐着一个人,现在则是站着一个人。

    那个之前看起来很做作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长衫,面无表情,慢条斯理的走下了巨石

    ,与陈知墨擦肩而过然后穿过了徐盈秀几人的战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了李休与尚凌的面前。

    “到头来你还是要动手。”

    大红袍背对着那人,出口讥讽道。

    “闭嘴。”

    那人皱了皱眉,淡淡道。

    苦笑一声,大红袍并没有说话,这一幕让陈知墨的脸色更加阴沉起来。

    “他是何人?”

    他出声问道。

    大红袍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与徐盈秀死斗的那三人也是不在拼命,脸上的焦急渐渐隐没,转而变成了以缠斗为主。

    “你的命还真大。”

    那人看着李休,目光之中带着些许的好奇与欣赏。

    唯独没有杀意。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定会杀了李休,哪怕眼中没有杀意。

    “这世上能杀我的人不多,你们应该不在此列。”

    李休握着纸伞,看着那人说道。

    “但你一会儿就要死在我的手上,无论陈知墨是否身受重伤这一点都不会有所改变。”

    他自信道。

    而他也的确有这个自信的资本。

    李休歪着脑袋看着他,想了很久,那人也没有动手,甚至并不着急,就只是这样安静看着。

    对于眼前浑身环绕着紫色雷光的尚凌视而不见。

    良久,当这场秋雨越来越大的时候,李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明悟之色,恍然道:“原来你是司乐言。”

    陈知墨的脸色一变再变。

    荒州五大势力之一,三七崖司乐言。

    在荒州草黄纸上排名十四,远远高于大红袍。

    难怪他敢自信说即便陈知墨没有受伤也无法拦得住他。

    “不愧是世子殿下,让人佩服。”

    司乐言脸上的欣赏之色更浓,夸赞了一句。

    没有否认就代表了承认。

    他的确是司乐言。

    那么李休凭什么能够活下来呢?

    ......

    ......

    ps:佩服我自己挖坑埋伏笔的能力,前文提到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心血来潮哦,友情提示有一个伏笔我埋了四十多天,近一百章,就是接下来破局的关键,哈哈,忍不住有些得意。。

第九十八章 最后终局

    落雨倾盆而下,两开河的河面上翻涌着数十丈的浪潮,狂暴的河水不停地涌向岸边和桥柱之上。

    声势骇人。

    场中的形势一转再转,周遭旁观的数十名过路唐人早已经躲得远远的,更有一些甚至被淹没在了河水当中。

    地面上的战场恢复了平静,天空之上却还不曾停歇。

    浣熊巨大的身体屹立在大地之上,身后的骨翼再次绽放出紫金色的光芒,看上去深邃无比,像是能够沉渊心神一般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样的浣熊很威风,亘古的凶威冉冉升起就像是磨灭诸天。

    它站的很高,看的自然也足够高,但它还是仰着头 看着更高处,看着那密集漆黑的云层当中。

    因为白如梅就站在那里。

    此刻的白如梅浑身上下的衣服全都碎成了条状,身上的裂开数道长长的口子,面色阴沉,头发散乱,狼狈至极。

    但即便如此浣熊还是没有半点放松,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因为它受的伤更重,之前为了找机会毁掉那本青书熊胖付出的代价可算不上小。

    “想不到今天我竟然会被一只熊逼到如此境地,即便是死,你也无憾了。”

    白如梅站在苍穹之上俯视着浣熊猩红的双眸,那张阴沉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狠辣之色,旋即便见到他右手双指并拢在自己的身上用力一划,皮肤撕裂开来,又是一股鲜血喷洒而出,紧接着他的口中便发出一声大喝然后整个人向上飞起笔直掠进了雷云之内。

    密集且漆黑的云朵闪烁着深蓝色的雷电光亮,白如梅的身体在进入云海之内的一瞬间便响起了类似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巨大声音。

    甚至都遮盖住了轰隆的雷声。

    浣熊站在地面傲然而立,浑身上下燃烧着浅蓝色的火焰,四下虚空以及地面的一切都随之化作虚无一片,身后的骨翼之上诡异的出现了无数纹络,就像是这世上最深奥的灵阵图一般晦涩难明。

    充满了荒古与神秘的气息。

    黑云破开一个洞口,白如梅的身体自其中出现,他悬在半空之上,无数雷光像是无数条线一般连接在他的浑身上下。

    白如梅吊在那里,就像是一个被提线的木偶一般

    看上去恐怖至极。

    雷光蔓延全身,那双眼眸都是向外溢出着雷电。

    白如梅身上的气息在瞬息之间疯狂提升起来,短短呼吸之间便达到自己的巅峰期然后再次上升拔高一截。

    现在的他几乎有了诸天卷上排名前三十的恐怖实力,一股爆炸的力量感自体内升起,他如今甚至有一种只要自己想就连天空都能撕裂的感觉。

    一条条丝线从他的指尖生出然后汇聚在头顶之上逐渐变成一把长刀的模样。

    与之前的淡色透明相比,这一次的丝线通体蓝色,显然已经完全被雷电所同化。

    长刀悬于头顶,这一幕很熟悉,但是此刻所带来的危机感却是远胜之前数倍。

    地面上的躲得远远的那数十名唐人齐齐抬起头注视着这一幕,心中震撼的无以言语。

    这把刀距离他们足足万米之遥,但给人的感觉却仿佛像是紧紧贴在自己头顶一般,似乎自己的脑袋随时都可能和脖子分家。

    那种扑面而来的锋锐与窒息感忍不住让人绝望。

    浣熊猩红的眸子陡然之间变得深邃起来,全身上下的蓝色火焰愈发炙热,背后的蔓延数百里的两只巨大骨翼其上的纹络清晰无比,一道道神秘纹络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祖纹,燃烧!”

    浣熊高昂着头颅,脖颈伸长,仰天发出一声嘶吼。

    淡蓝色火焰在一瞬间从全身上下转移到了骨翼之上,而后,那无数道神秘无比的纹络在同一时间疯狂的燃烧起来。

    浣熊的身体不停颤抖着,口中的嘶吼渐渐疯狂,浑身上下的气息却是迅速提升起来。

    兽血沸腾,无边凶煞自地面而起,自苍穹而落。

    只见它的全身上下犹如太阳一般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华,然后所有光彩从上下两头同时向着中间凝聚,渐渐成为一点然后自浣熊的口中轰然爆发。

    一道粗细足有数百里的湛蓝光柱冲霄而上。

    与此同时那把刀也是毫不犹豫的斩落下来。

    四下的人仰头看着这一幕,所有人心中都再清楚不过,这应该就是最后的对决。

    白如梅入雷云借天地之力提升境界从而获得了比之巅峰之时更强悍的实力,但

    这毕竟只是短暂的,而且引雷入体事后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

    浣熊也是如此,它乃是上古凶兽,骨翼之上的那些神秘纹络是生而带来的祖纹,借此日后不仅能够恢复实力甚至还有机会更上一层楼,如今它却将祖纹燃烧从而换取到短暂的力量提升,这样的牺牲无疑是巨大的。

    虽然祖纹并不是因此消失,但燃烧祖纹所带来的副作用可是不比引雷入体来的轻松。

    所以这最后一击乃是二者最后的全力。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雷色长刀从天而降,数百里粗细的湛蓝光柱轰然直上,只是短短时间内二者便交织在了一起。

    无边的能量在天空之上轰然炸开,一个巨大的灵气云在天上翻涌而出。

    璀璨光芒将头顶染成了碧蓝之色,宛如异象生成,又像是天幕垂落而下。

    黑云已经彻底消散,前一刻还倾盆而下的秋雨在这一刻凭空消失,太阳露了出来挂在天上。

    四下而起的风却越来越大。

    天上传出了破碎的声音,空间裂开了一道口子,然后规则之力疯狂涌入片刻之后重新恢复如初。

    光柱与长刀消失不见。

    手上的丝线断裂,雷光在皮肤内外游动闪烁,白如梅的身子从天上落了下来,他的双眼兀自睁开,淡蓝色的火焰自体内生出,片刻之后火焰消失,他的身子也跟着消失,原地只留下了一堆骨灰,忽然间随风而逝。

    高达万米的浣熊身体急速缩小,然后重新变成了之前挂在李休腰间的那副模样跟着掉了下来。

    背后的骨翼早已经消失不见。

    浣熊笔直落下,李休伸手将其接住。

    只见浣熊闭着眼睛,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气若游丝就连心跳都是许久方才跳动一下。

    此刻的它已经处于垂死边缘,彻底陷入了昏迷当中。

    李休小心翼翼的将它抱在怀里,拿出一条毛巾轻轻地擦着熊胖的脸。

    然后吐出一口气,开心的笑了起来。

    金黄洒落而下,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遮住了阳光。

    司乐言看着李休。

    抬起了手。

第九十九章 破局

    这只手算不上好看,不说与李休比,便是和子非比都是远远不如。

    因为这只手很黑,并且很粗糙,指节有些大,看起来就像是做了一辈子田里活计的模样。

    所以称不上好看。

    但这只手很危险,探出云层的阳光尽数被遮拦在后面,司乐言面无表情。

    但眼中却带着欣赏和尊重。

    “能够让这么多的人甘心为你赴死,的确很了不起。”

    他开口说着,声音很轻。

    但四下很静,所以这声音传出了很远,无论是大红袍还是陈知墨又或者在遥远处坐在马车上的李文宣都是听的很是清楚。

    “堂堂草黄纸上的人竟然落得下面子去对付一个小辈,司乐言,你要脸吗?”

    陈知墨坐在远处有些讥讽的说道。

    “别急,杀了他,下一个就是你。”

    司乐言没有回头,在他眼中陈知墨只是一个后起之秀罢了,固然天赋异禀,但想要达到他的境界终究还需要一段日子,那还很远。

    “我劝你做事最好思量一下,李休若是死在你的手里,等醉春风从莫回谷出来之后一定会跨过绿海远去荒州然后在三七崖的大门前与你死战。”

    陈知墨看着司乐言的背影,面色阴沉且认真:“同辈之间的死战长辈不得插手,那时候你一定会死。”

    司乐言不是醉春风的对手,这一点自从在陈留城二人交过手之后便闹得天下皆知。

    那一战司乐言被挂在青角司门前一天一夜,可谓是丢尽了脸面。

    这话是在打脸,而且打的很重。

    沉默了片刻,两开河的河水轰隆作响,撞击在巨石之上劈开了数片浪潮。

    “这的确是件麻烦,但那是莫回谷,数百年来除了陈惊龙与李休之外又有什么人出来过呢?”

    司乐言偏过了头,反问道。

    陈知墨冷着脸:“既然李休和陈先生能够出来,你又如何确定醉春风一定出不来?你敢赌吗?”

    又是赌,似乎书院的人都很喜欢赌。

    司乐言再次沉默了下来。

    既然是打赌输赢自然是各自参半,如果醉春风从莫回谷里走了出来,那他司乐言就一定会死。

    就像陈知墨问的那样,他敢赌吗?

    脸上的表情有些阑珊,司乐言叹了口气。

    “我在陈留输的很难看,如果我选择躲避那么以后只会输的更难看,我想胜过陈落,在那之前一定要胜过醉春风。”

    司乐言回头看着陈知墨,他的眼神同样很认真。

    “我敢赌。”

    于是陈知墨不再说话,默不作声。

    大红袍安静看着,只觉得有意思极了,狂妄如同司乐言竟然也会有害怕的人。

    徐盈秀无法脱身,或者说即便脱身也没有意义。

    司乐言的手向前探了探,然后左右晃了晃,那化作丝网的万千拂尘便从拔地而起倒飞出去很远然后插在了泥土缝隙当中。

    只是简单地一个动作,徐盈秀为李休设下的最后一道防护便随之破去。

    尚凌站在李休的身前,没有主动攻击,因为他知道那没有用,但他还能挡下一掌,能让李休晚死一会儿,所以便挺胸站在那里。

    就像是之前所说,大唐的世子怎能死在外人手里?

    司乐言看向李休的眼神当中愈发欣赏起来。

    四下而起的风越来越大,阳光却忽然消失不见,天上并没有乌云,所以这一幕显得很诡异。

    司乐言眉头一皱抬起了头向天上看去,然后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

    不仅是他,几乎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天空。

    在阳光之下飘落了一张白纸,天上没有云朵,便是这张白纸遮住了太阳。

    这张纸很轻,随着这场风不停摇晃着,但无论摇晃到什么角度阳光都不曾有一丝露出,那张纸距离众人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渐渐地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张纸的模样。

    那是一幅画。

    一副很好看的话。

    画上画着许多行人,多是背影。

    还有四匹马扬长而去,马上的青衣明明没有什么颜色与点缀却显得耀眼无比。

    画上还有一个紫衣少年在躬身行礼。

    白纸的上方是大片的留白,留白之处画着一把剑。

    那是李休的剑。

    所有人都为之愕然。

    大红袍觉得有些

    不妙,陈知墨却笑了起来,而且笑的很大声。

    司乐言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一点竟是看也不看近在咫尺的李休转而身形高高跃起向后方逃离。

    那副画飘在空中,迟来的剑鸣自天空中响起,然后画上的剑飞了出去,李休腰间的剑也跟着飞了出来。

    两把剑融为一体。

    璀璨剑光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一闪而逝。

    司乐言面色铁青双手架在身前,灵气自体内疯狂涌出打算抵挡这一剑却已经是为时已晚。

    剑光闪烁,转瞬之间便从他的心口一穿而过接着插在了地面。

    司乐言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震撼且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副画,看着自己染血的胸口。

    然后倒在了地上。

    心脏破碎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呼吸间,荒州草黄纸上排名十四的强者便被斩于剑下。

    璀璨剑光消失不见,那副画变得黯淡无光被风吹出去很远很远,不知飘向了哪里。

    现在的画就只是普通的画罢了。

    但刚刚那一幕很震撼,即便是冷淡如李休都是有些恍神。

    大红袍的目光却仍旧停留在那把剑上,许久之后方才有些恍惚的回头看向了陈知墨,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可以保证的是方圆千里除了眼前这几人之外再无其他,那么那幅画又是怎么出现的?

    那副画又是何人所做?

    陈知墨没有回答,只是眼中带着敬佩,他第一次觉得那个不靠谱的师长很靠谱。

    李休也是如此。

    天下能画出这样一幅画的只有两个人,但能够用这样一幅画救他的就只有一个人。

    书院画廊教习,苏声晚。

    没人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

    大红袍苦笑一声,目光之中满是复杂的看向了李休,事到如今,他还是没有死。

    ......

    ......

    ps:这章写的很爽,是真的很爽,苏声晚当日在三圣山上画的最后一幅画随风飘起,这个伏笔我埋了七十六章,这幅画在天上飘了五十天,今天落了下来,我很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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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道寻常介绍:
有人说这天下乱了,不如跨坐城南横刀等死。
但这江湖乾坤未定,谁又能说你我只是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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