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最后的两轮月亮
流星划过天际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因为那不单单是眼中所见的一种景色,更是代表着生命的消逝和落幕。
你相信对着流星许下愿望,心愿就会被逝去的生命带往那未知而又神秘的地方,如此心愿就可以达成。
这是李休曾经对陈瑶说过的话。
听上去很有道理的话基本都是一些傻话,话中隐藏着的大道理完全是似是而非的东西。
这样的故事就只有陈瑶那个傻丫头会用心听,用心记,然后对着每一颗流逝的星辰许愿,接着露出那单纯的笑容。
只是有些时候划过天际的并不只有流星,还有天之痕。
现在是白昼,但即便是这明亮的天地似乎也无法遮挡得住天空当中疾驰而来的那一束流星,庞大的战场诡异的开始收手,许多人都是抬头望去。
然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白落提和孙胜对视一眼都是面色一沉,他们是聪明人,在得到消息之后便推断出了这个可能性。
但即便早就知道也是没有办法防备,天之痕就像是阳谋,巨大的车轮朝着你碾压滚动,而你根本无从躲避。
荒人与阴曹修士的眼中都是出现了笑意,只要陈老将军身死,那么小南桥就会不攻自破,他们的兵锋能够直指徐州城,而凭借他们的实力和大唐内部如今的情况来说,徐州城最多只能抵挡数月时间,如果他们不要命昼夜不停地攻打,或许只需要一个月就能够破城。
然后兵临长安城下。
指日可待。
李泗双目圆睁的看着天之痕出现在天边然后迅速接近,他想要站到陈老将军的身前,凭他的实力能够让天之痕的威力减缓一分。
一分算不上多,但在他看来能够少上一分陈老将军就能够多少一分存活下来的可能。
哪怕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
只是他的想法陈老将军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几乎是在天之痕疾驰而来的瞬间陈老将军便抬手将李泗送了出去,在自己的身体四周十丈之外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拦着所有想要冲进来的人。
同时也
避免这天之痕的威力会波及到其他人。
他偏头看着李泗沉声道:“记住我说的话。”
说完也不等李泗回答,便拿起了身侧长枪朝着朝着天之痕腾空而起,他并没有选择原地等死,而是打算放手一搏,当初的他尚且没有身死,如今自然同样不会。
长枪如龙,笔直且强大的枪芒卷动着破碎的虚无形成了龙卷向着笔直坠下的天之痕迎了上去。
不闪不避,他抱着必死的信念刺出了这一往无前的一枪,威力之大在他就只是刚刚抬手的刹那苍穹之上的云朵便随之裂开了一道缝隙。
小南桥城前出现了一条裂痕缝隙,虽远不如当年萧泊如一剑斩出的落仙峡,但一眼看去仍旧是极具震撼和威慑力。
这一枪之下覆灭了数千的荒人修士,也让无数人感到胆寒。
他身上的铠甲散发着黝黑色的深邃波动,仿佛能够吸收世间一切,就连从天空之上垂落下来的阳光都消融在了那副铠甲当中。
这副铠甲之利,能够硬生生承受五境宗师百次打击而不损。
当年也正是因为有这副铠甲存在,所以陈老将军才能够在上一次的天之痕当中侥幸存活下来。
天之痕就像是南雪原当中最亮的一道光,而陈老将军则是最深邃的黑暗,当二者相遇,是光芒会照亮黑暗,还是黑暗会吞噬光芒。
这就像是水与火的道理,水能灭火,火同样能够烧开水。
战场的战斗已经停止了下来,陈老将军手提长枪与天之痕碰触到了一起。
所有人抬头看着,画面陷入到了诡异的静止当中,平静的背后总是波涛汹涌的,这幅静止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耀眼且夺目的光亮照射在所有人的脸上。
无数人低下头去不敢抬头去看,但却已经知晓了对决的结果和胜负。
光明驱散了黑暗,天之痕赢了。
陈老将军输了。
生长在南雪原深处的那棵神树拥有者无比强大的力量,每一轮月亮都能够射出一枚天之痕,所拥有的威力足以杀死五境宗师。
光芒逐渐变
淡,天空当中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那亮眼妖异的天之痕消失在了天地之间,尽数蒸发而去,但所有人都没有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抬头看着那横贯长空的深邃痕迹。
那是天之痕行走在苍穹上所留下来的印记,在以后的日子里会逐渐变淡直到彻底消失,就如同前些年的那一枚一般,
陈老将军并没有死,他站在小南桥的城墙之上,身姿挺拔就像是一棵永远倒不下去的常青树,但他的眸子却是紧紧闭着,身上气息萎靡到了极致,如果不仔细感应的话根本感应不出那身体当中传出来的微弱波动。
他的手中握着那杆长枪,长枪插入地面当中支撑着他的身体。
阻拦着方圆十丈范围的无形墙壁仍旧没有消失,李泗站在墙壁外头虎目微红。
震撼这种事情大多时候只要一次就足够了,但有时候偶尔也会出现接二连三的情况。
就比如现在。
刚刚的震撼还没有消失,天之痕所残存在苍穹之上的痕迹并未消失。
所有的目光同时看向了遥远的天际,那是之前天之痕升起划过的地方,而此时在那里的天边竟然再度升起了第二枚天之痕。
他们看着这一幕,一片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接连而起。
在射出了天之痕去往荒州损坏葬神棺后,神树之上的月亮就只剩下了两轮。
而当年的最后一颗太阳也用在了李来之的身上。
天之痕每一枚都弥足珍贵,而现在从浦竟然将最后的两轮月亮全部都用在了陈老将军的身上。
这是一种尊重,同样也代表了必杀的决心。
一颗已经足够重伤濒死,现在的陈老将军甚至已经抬不起那杆枪。
城墙之上的守军一边警惕着外面随时可能重新发动的攻势,另一方面看着慨然赴死的陈老将军,一双双眸子逐渐模糊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百姓们已经是哀嚎一片。
陈老将军听着耳畔的这些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那升到空中的最后一轮月亮,眼中没有任何恐惧,满是平淡。
第十九章 值得
南雪原,深处。
桃林内。
三先生与子非在这里做了一场,胜负尚未分出,但天平已经开始倾斜,满山桃花不停的生长然后破碎,破碎后再度生长。
无数桃花总是在重复着这个过程。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桃花生长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了,而破碎的速度却还是一如既往。
长此以往这满山桃花早晚会尽数化作齑粉,就如同最开始的那一幕,满山桃花斩尽,再也不会生出,到那时候胜利的就是子非。
二人都意识到了这件事。
万千桃花如烟雨雾,三先生站在烟雨之间,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身上多了几道剑伤,他受了不轻的伤,但那双眼却很亮,那是他在桃林数桃花时候从未有过的明亮。
“斩六境雷劫之后你的实力比我想象中进步的还要多。”
世上总有一些人不吝于赞美之词,人们需要鼓励,尤其是来自旗鼓相当的对手的鼓励,因为那代表着认可,而作为对手也是最不可能在夸赞这件事上撒谎的人。
所以说的一定是真话。
子非在来这里之前同样受了不轻的伤,现在的伤势比之之前更重,他的手里握着那把剑,剑意吞吐似乎能够斩破这方天地。
他并没有回答三先生的话,而是侧目打量着这座桃山,他来这里也有十余日的时间,无论是桃山还是桃林又或者是桃树桃枝与桃花他都看了很多遍,但他还是又多看了一遍。
三先生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子非说道:“我只是在看为何一座普通的桃山却能够造就出你这样的人。”
子非是个绝世天才,这一点毋庸置疑,被评价为横压一代,放眼整座大陆同辈人中无一人可出其右。
李休的评价很高,但高不过子非,这也是众所周知且没人提出异议的事实。
大唐有三个人代表着三个时代。
薛红衣。
子非。
李休。
这三人就像是某种传承,承接着唐国的辉煌。
李休之后又会是谁没人知道,但大唐总会有人站出来,这个国家总是那么的让人感到骄傲
三先生同样是一个天之骄子,而且同样很出色。
和子非的锋芒毕露比较起来他则是要显得内敛很多,不显山不露水,但却没有人能够忽略他的强大。
桃山只是寻常的桃山,那么人自然就不是普通的人,也只有不普通的人才能够在普通的一座桃林里明悟大境界。
二人相对而立,并没有急着动手,这几天里其实都是如此打打停停,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
三先生看着他,想起了二人之前的一番谈论,轻声道:“现在看来,我的看法似乎更有见解一些。”
他没有说是什么看法,但子非却能够听得懂,先前三先生曾说自己会输。
但子非却说他会输。
两个人都认为最终输的人会是自己,而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三先生说的是对的,最终获得胜利的是子非。
战斗巨石一定要分胜负的事情,很多战斗在分胜负的同时往往也在分生死。
唐国和荒人是注定要以一方覆灭而结束,二人之间也一定要死掉一个。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赢,但二人却都在说自己会输,不仅如此,甚至还会因为猜对了自己会输而感到骄傲。
这是很让人费解的事情。
子非说道:“我从来不会说自己没把握的话。”
他的模样很认真,语气同样很认真,那这就是真话,发自内心的真话。
所以他会输。
三先生的眉头轻轻皱起,子非虽然伤重,但自己的伤势同样不轻,而且他的实力终究要比子非弱上一线,一旦真的要分生死自己绝无胜算可言。
而且凭借他的眼力自然也能够看得出子非的身上并没有什么暗疾存在,眼前的状态就是巅峰的状态。
“我想知道,你说出这句话的理由。”
他看着子非,同样很认真的问道。
子非笑了笑,喃喃道:“天亮了。”
他抬头看着天上,在桃林与小南桥之间的某处地方升起了一抹光亮,那是一轮月亮,在白昼里比太阳还要明亮的月亮。
先前已经升起过一轮,眼下这是第二轮。
三先生抬头看去,说道:“这一枚天之痕射出,陈老将军就一定会死,小南桥会破,这就像是山巅上朝下滚落的一个小雪球,在滚动的过程中不停变大,直到无法阻挡。”
天之痕生长在神树之上,由大祭司从浦使用特殊印决牵引使用,锁定着目标的所在,无论相隔多远都能够射的到。
天之痕正在上升,显然是刚刚才从神树之上脱离下来。
“陈老将军不会死,这枚天之痕也到不了小南桥。”
子非抬头看着那道光亮,如是说道。
这一次三先生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也知晓了他打算如何做,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震惊:“你疯了?”
子非咧了咧嘴,他握着那把剑,开口道:“我当然没疯,我唐国的将军怎能死在这种宵小手段当中?”
声音尚未完全落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然后重新出现。
就像是从未消失过一般,刚刚那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但三先生可以肯定那一幕的确发生了,不仅仅是对自己眼力的自信,他抬头看着天上,那轮足以遮蔽日光的明亮已经消失不见,宛若从未出现过。
既然月亮从未升起,天之痕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子非吐出了很多鲜血,染红了身上白衣,像是梅花。
那把剑变得黯淡了许多,似乎不再如同之前一般凌厉,寒霜开始消融,日光照在了雪原上,这是很少见的一幕,对于常年飘雪的南雪原来说,拨开云雾见日光这样的场面实在少见。
子非看着三先生,得意道:“如何,我就说最后输的人一定会是我。”
两枚天之痕相继落在陈老将军的身上,那陈老将军就一定会死,但现在被子非拦截下了一枚,陈老将军自然就不会死。
三先生看着他沉默了很久,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子非会说最后输的人会是他,原来他早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这个打算。
“我虽然不参与师弟和师尊的谋划,但也知晓对于唐国来说你的性命要比整座小南桥更值钱,如此做值得吗?”
子非提着剑,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流淌,染红了脚下桃花:“值得。”
第二十章 值得我为之付出一切的大唐啊
这世上奋不顾身的人有很多,但奋不顾身的下场往往都是身死道消,留下位数不多的名声,在若干年后被人遗忘。
子非的赢面很大,他本该可以杀了三先生,然后拖着重伤的身体在桃林修养,又或者是回到唐国震慑天下人。
但他选择了救下陈老将军,如此就等于是将自己的性命留在了这座雪原上,从二者的未来和潜力以及天下人的目光看待上来说,毫无疑问九成九的人都会选择用陈老将军的性命去换子非的性命。
这是共识,也是最合适的选择。
只是对于子非来说则并非如此,他很尊敬陈老将军,就像是尊敬陈先生一般,放眼大唐他是承上启下的第一人,放眼整座大陆他是能够横压一代的天之骄子。
但他同样有自己尊敬的人,并且愿意为之付出生命。
只是这在三先生看来并不值得,他并没有立刻动手,因为拦下天之痕后的子非伤势太重,哪怕拖上个数日时间也无发恢复,他并不急迫。
“我佩服你这样的举动,却并不赞同。”
他的目光凝视着子非,轻声说道。
天底下有很多值得敬佩但却并不值得赞同的事情和做法,显然在他看来子非此举也是如此。
这是个愚蠢的决定。
子非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他只是抬着头,天空之上的云雾和阴霾被尽数驱散,此刻的雪原上拥有着难得一见的阳光洒下,让这整座桃林增添了些许不一样的色彩。
阳光透出云雾露出肉眼可见的金黄幕帘,这一幕很好看,子非觉得甘之如饴。
天之痕升空之时出现的场面很大,很惹人注目,消散之时的动静更大,更加惹人注目,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划过天空的亮光,也看到了那斩破星痕的剑光。
陈老将军站在小南桥上,他的目光注视着遥远天际,刚刚慨然赴死平静无比的一双虎目瞬间红了眼睛,他想起了子非离开之前站在墙头上说过的那句话,或许不会死也说不定。
周遭十丈的隔阂消散,李泗冲了过来扶住了他的身体,同样偏头看着雪原深处,面色复杂,脸上带着悲痛之色。
城墙之外的千余万荒人和阴曹的军队也是呆滞的看着这一幕,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有些
意外。
那可是天之痕,能够射杀五境宗师的天之痕,竟然被人一剑斩成了虚无,这怎么可能?
白落提和孙胜以及平镇军首领叶枭等人也看到了这一幕,陈老将军活了下来,但他们的脸上却并没有出现任何喜悦之色,因为他们知晓子非去见了三先生,知晓子非带伤去见了三先生,也认出了那是子非的剑光。
失去了子非换回了一个陈老将军,这是怎么看也不划算的买卖。
陈老将军紧紧地攥着手中长枪,声音虚弱的说道:“按我教你的话做,坚守五日,五日后开始回撤徐州城。”
护城大阵虽然岌岌可危,但是有城内宗师联手支撑再加上北地三率和陷阵营策应的话,坚守十日并不是问题,如今敌军阵营当中总共有三十余位五境宗师,但出手的却并不多,毕竟堂堂宗师强者对于摧城拔寨这种事情并不屑于去做。
只有到了真正重要和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才会出手,比如兵临徐州城下。
在南雪原上看到剑光亮起的并不单单只有小南桥之前,作为升起那轮月亮的地方,神树之下,从浦和二先生以及五先生南川还有其余七位五境宗师都是抬头看到了这一幕,然后面色各异。
震惊者有之,恐惧者有之,讥讽者也有之,还有遗憾。
他们震惊于子非的强大,恐惧于子非的强大,讥讽于子非的强大,遗憾于子非的选择。
“大祭司,看来这一次子非必死无疑了。”
有人往前走了一步,对着从浦抱了抱拳朗声说道。
如果说之前萧泊如的存在就像是在悬在天下人头上的一把剑,那么子非的存在就是悬在所有荒人头上的一把剑,他们尊敬子非,但同样想让子非死。
又有人朝前走了一步皱眉道:“只是可惜陈老将军并没有死。”
“一枚天之痕陈老将军必然重伤昏迷,而且有六先生的谋划在,唐国内乱根本无力调度支援,南境被破只是这几天的事情,他死或不死影响并不太大。”
“但总归有一些。”
“虽然有一些,但如果用子非的命来换,那就值得。”
“这倒也是。”
从浦始终都在听着身后的议论声,并没有开口说话,他的目
光收回放到了身前的这棵神树上,抬手轻轻的摸着树干,那双眸子略有些恍惚,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活了多少年,也记不清这棵神树已经存在了多少年。
无数年来看着树枝上的太阳和月亮一轮轮的减少和生出,直到此刻彻底不见,这种感觉说不上来。
“可惜了子非。”
他看着眼前神树,喃喃低语。
南境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最火热的时刻,大唐内部同样如此。
李休仍旧在往回赶着。
一日后南境百姓开始撤往徐州城,沿途所有城镇的百姓全都弃城而出向着两侧行走散去,他们的人数太多,不能一股脑的全去徐州城,要去往两侧躲避兵锋,而荒人为了尽快破城只会马不停蹄的进攻,并不会分神去追那些往两侧与徐州城截然不同方向的大唐百姓。
三日后去往南境支援的江湖修士依照命令退守徐州城,他们虽然是江湖人,对于撤军的命令心有不甘,但也知晓在这种时候所有人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服从命令。
所有江湖修士缓缓退去。
五日后,剩余的四十万南桥边军同样开始撤退,只留下了一座空城和七位宗师强者留下维持护城大阵,拖延着撤退的时间。
北地三率以及陷阵营仍旧留在小南桥故作疑兵,两日后荒人发现异样,请二十位宗师一同出手破了护城大阵,斩杀三位唐国五境后开始追击。
四日后追上南桥边军,兵锋正盛。
平镇军和北地三率以及长安亲军还有陷阵营留在后方断后,随行的还有五位五境宗师。
一日后,荒人军队阵亡七十万,阴曹修士阵亡九万,五境宗师阵亡三人。
唐国五位五境尽数身死,平镇军全灭,平镇军主帅叶枭阵亡。
三千北地三率全军覆没,白落提,英宋,丰和阵亡。
陷阵营死战不退,全军覆灭,孙胜阵亡。
荒人停止脚步,长安亲军收敛友军尸骨摆在一起,而后重新杀进了敌营当中,长安亲军全灭,统帅李泗阵亡。
荒人驻足三日整理尸骨表达尊敬,而后继续兵法徐州城。
在这期间,唐人,没有一人后退一步,广阔的土地上洒满了火红的鲜血。
第二十一章 死战,死战!
南桥边军退守徐州城,手下的五大精锐折损其四,就只剩下了白羊府的紫衣军守护着重伤昏迷的陈老将军快速撤退。
当时间流逝过去之后,留守断后的北地三率,陷阵营,平镇军以及长安亲军和那五名宗师一个都没有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知晓他们已经回不来了,痛苦之声回响着整座徐州城。
而此时的天空当中传来了破空之声,徐州知府范无咎正站在城墙之上仰头看着天空当中。
当年范无垢死守徐州城战死,其弟范无咎被调遣回到长安城磨炼,在去年时候被重新外派到了徐州城,反倒是避免了被皇后等人困在其中的窘境。
眼下徐州城的一切防务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包括整个徐州方圆的守军总共四百余万全都在此,若是以往他是没有这个能力调遣如此多的军队的,但现在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法,再加上崔崖思和书院的支持,现在的四百余万唐军全部都由范无咎一人掌管。
两日前接应了退下来的南桥边军他本想着将自己的指挥权交给陈老将军,但不成想陈老将军已经重伤昏迷,若不是有着三圣山脚下赶来的医师稳定伤情,恐怕都已经死了。
眼下的范无咎很头疼,心里没有底,自家人知晓自己事,他不是自己的兄长范无垢,没有能力指挥如此庞大的军队,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他可不希望原本明明能够守得住的徐州城因为自己的无能反倒是守不住了。
原本最好的选择是叶枭,孙胜或者李泗。
但这三人全都战死沙场,陈老将军若是醒不过,除非崔崖思亲自来此调兵遣将,否则没人有能力只会如此庞大的防守战。
但这些话他偏偏不能说出来,只能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知道,甚至站在墙头上还要摆出一副胸有成竹信心百倍的模样。
人在仰望天空的时候总能看到一些东西,有些时候是云朵,有些时候是太阳。
但范无咎看到的却是一只熊,他认识这头熊,经过短暂的惊愕过后流露出来的则是狂喜之色,无法遮掩的狂喜。
巨熊从天空出现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一些五境宗师已经准备起身动手但却被身旁的人拦了下来,那是
世子殿下的熊。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抬头看了过去,那些仍在痛哭流涕的南桥边军也跟着抬起了头。
对于唐人来说,李休这个名字他们很熟悉,尤其是近几年更加是如雷贯耳。
他们尊敬这位世子殿下,也信任这位世子殿下。
浣熊从空中落下,李休和梁小刀以及聪小小三人站在城墙上看着四周的唐军将士们都是沉默了下来。
长安城内乱,太子和国师等人都被皇后困在其中,如今镇守在徐州城的这些唐军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可避免的有着慌乱存在。
虽然没有人表现出来,但李休只是站在这里从那些人的眼神当中就能够看得出来。
他们需要一个主心骨,一个能够服众并且能够为所有人带来信心的人,这个人放眼整个大唐都没有几个,崔崖思也不行。
这也是为何崔崖思只能震慑却无法调度自如的原因。
但李休可以,因为他是唐皇的侄子,是李来之的儿子。
百姓信任他,唐军将士们同样信任他。
“徐州知府范无咎见过世子殿下,还请殿下调度徐州城防,镇守徐州城,击溃来犯敌军。”
范无咎单膝跪在地上,对着李休行了一个大礼。
四周所有将士全都半跪在了地上,尤其是南桥边军更是猩红着眸子,一双双虎目当中有着滚滚热泪流淌而下。
李休沉默了会儿,然后缓缓开口道:“如今京城之内宵小作祟,致使我唐国内乱,外贼四起趁势杀我唐人,夺我城池,但我大唐自从建国以来遭受的危机不计其数,每一次我们都能够安然无恙的走到最后,我相信这一次同样也是如此。”
“荒人军队号称有千万之数,但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凭借我大唐的国力欲要破敌不过是弹指之间,只是受制于京城内乱无法调度,所以攘外必先安内。”
“我即日便会启程前往京都解除长安之危,而后请天子调令调动各地军队来此支援,届时必将击破来犯之敌,还我大唐一个清静乾坤。”
“但在那之前,我还需要诸位替我守住徐州城四十日的时间,四
十日后我李休用性命担保,我唐人必将血洗来犯之敌。”
“死去的将士将由我们亲手收敛他们的尸骨,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唐人曝尸荒野,大唐不会让任何一名将士无家可归。”
李休站在城墙之上,站在所有人的眼前,他的手里举着一块玉符,那是李来之生前佩戴的玉符,天下唐军无不识得:“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范无咎跪倒在地对着那枚玉符磕了一个头,高声呐喊:“吾等必将死战徐州城,绝不后退半步。”
数百万将士齐齐跪倒在地:“吾等必将死战徐州城。”
“吾等死战。”
“死战!”
一声声的呐喊汇聚成声浪掀翻了苍穹云雾,原本还有些摇晃的军心瞬间稳定下来,他们相信李休,更相信手持李来之玉令的李休。
四十日后这个青年必将会手持天子调令调动着大唐军队驰援徐州城,剿灭来犯之敌。
大唐乃是天朝上邦,任何敢有异心的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就如同世子殿下所说的那般,敢犯盛唐者,虽远必诛。
李休的到来在瞬间便扭转了原本有些下沉的士气,他的出现让每一位唐国将士都找回了自己的信仰和信心。
李休走下了城墙扶起了范无咎询问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紫衣军的首领也在一旁做着补充。
从浦发射了两枚天之痕,陈老将军再度重伤昏迷,子非拦下了第二枚,自身状况必然不容乐观。
而且最让李休精神恍惚了片刻的事北地三率的覆灭,白落提,英宋,丰和三人战死。
陷阵营孙胜战死,平镇军叶枭战死。
长安亲军李泗战死。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耳中,让李休的面色有些苍白起来,战争是无情的,你能够理解所有曾经熟悉的人一位接着一位的死去,但你却无法做到不在乎。
李休吩咐道:“将徐州城的城防全权交给梁小刀,我走之后徐州城内的一切他说了算。”
范无咎并没有什么异议,梁小刀擅守,如今这个情况交给他来说最合适不过。
第二十二章 妖后
李休在徐州城只待了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这短短的时间里交代好了以后的一切事情,同时也让徐州城数百万将士的士气提升到了顶点,皇后叛国,长安城内乱这两件始终悬在所有人心头的阴霾开始消散。
对于唐国将士来说李休与唐皇有着区别,但并没有特别大的区别,他们当然忠于唐皇,但大唐不是唐皇一个人的大唐,而是天下唐人的大唐,如果唐皇身死失去了领袖的子民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下会感到迷茫。
但李休有着皇室血脉,如果唐皇真的死了,李休继位在他们眼中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何况李休还是李来之的儿子,在军中的威望更高,无论是崔崖思还是北地都不会有什么异议。
当然,前提是李休是被迫上位,而不是主动上位。
但在李休自己看来他并没有做皇帝的打算,那个位子远远没有修行路上行走的痛快。
临走之前拥抱着聪小小抱了很长时间,将熊胖留在了梁小刀的身侧,自己则是寻了一匹快马朝着长安城跑了过去,徐州城距离长安城有着十日路程,他不敢有丝毫耽搁。
但在策马离开城门前的时候他还是勒马停了下来。
因为徐盈秀站在那里。
数年不见依旧是之前那一身熟悉的道袍装扮,只是整个人和几年前相比较起来要显得内敛文秀许多。
她的手里并没有拿着那根拂尘,李休眼眶微红,从马上跳了下去抱住了徐盈秀。
他很少会流露出什么特殊的感情出来,但徐盈秀对他来说就像是亲姐姐一样,从小到大都在照顾他,这世上他最怕的人就是徐盈秀,他怕徐盈秀生气,怕她伤心,怕她不如意。
所以即便自己和醉春风的关系再好,自己再如何讨厌王知唯他也始终没有影响过徐盈秀自己的选择。
徐盈秀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少爷已经成为四境修士了,进步真快。”
李休露出了笑容,这是他回到大唐之后第一次露出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看着徐盈秀并没有说话,但他有很多话想说。
徐盈秀自然也看得出来,也知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于是说道:“先办正事要紧,我会在徐州城等你回来,到时候亲自下厨犒劳你。”
李休有些嫌弃:“青椒鱼土豆吗?”
徐盈秀瞪了他一眼。
李休再度抱了她一下,轻声道:“等这次事情结束,我就去烧了武当山,凭什么我捧在手里怕化了的姑娘到了别人眼里就不值钱了?”
徐盈秀眼眶一红,趴在李休怀里小声哭了出来。
她哭泣的声音很小,但却哭的很痛快。
这几年在武当山上是她距离王知唯最近的几年,但却同样是最远的几年。
这样的委屈从来没有人可以倾诉,直到眼下看见了李休,徐盈秀压抑了数年的心思终于是和泪水一同流淌了出来。
李休有些心疼,从小到大他只见过徐盈秀哭过几次,每一次都是因为自己,这一次却是因为别人。
“在徐州城等我回来,然后咱们带着人去把王知唯绑下来。”
李休抬手擦拭着她脸上的眼泪,然后翻身上马朝着京城疾驰而去。
徐盈秀站在徐州城前,天空当中落下了皑皑白雪,风雪吹动了她的道袍,使得她的身影看起来变得有些模糊,乱人眼眸。
想要解救长安城的并不单单只有李休,此时此刻的长安城里,眼下还活着的二十位五境宗师全都齐聚一堂,聚集在东宫之内尽全力抵抗着护城大阵的侵蚀。
二十位五境宗师守护在东公四周,抵抗着护城大阵的同时也在保护着身受重伤的李弦一。
在东宫之内,李弦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昏迷不醒,虽然还剩一口气,但是却仿佛随时都可能会死去。
新任国师陈彦彦和辅臣大相杨飞鸿以及国师府颜回与许子冀还有之前退入幕后的应子安以及一些朝廷命官基本上全都聚在东宫之内。
“都别愁眉苦脸的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让太子殿下苏醒过来,看
看他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联系到陛下,如今长安城的局面只有陛下出面才能够解决的掉。”
杨飞鸿环视着四周的百官们,沉声说道。
此刻的他和之前的怂怂模样可是大不相同,危机关头的他可顾不得在玩那些行走边缘之外的把戏。
百官们彼此对视,都是没有一个好方法。
陈彦彦皱眉道:“我们现如今能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多。”
杨飞鸿偏头看着他。
陈彦彦解释道:“皇后既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那就证明她有着足够的把握控制住了陛下,而且如今她的身边有着十五位五境宗师,还掌控着护城大阵,我们并没有机会能够接近陛下闭关的地方。”
万香城雪国和阴曹当初总共派来了二十六位五境宗师,只是他们的行踪和气息虽然隐秘,但却瞒不过长安城的这些顶尖宗师强者,在发现了马脚之后便开始了战斗,在付出了四位五境宗师的代价之后斩杀了皇后衣坊十一位宗师强者。
就在他们以为胜负已定的时候却发现皇后趁着这个大乱的时间不知用什么方法禁锢了唐皇,而且掌控了护城大阵,重伤了太子李弦一,如果不是他们赶到及时的话,恐怕李弦一已经死了。
但饶是如此李弦一体内的皇室血脉也已经被剥离干净,也就是说哪怕李弦一此刻苏醒,却也仍旧没有办法可以掌控护城大阵。
皇后还剩下十五位五境宗师,分别要看守住太子六率和其他官员,眼下所能够动用的不过只有七八位左右,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够面前在护城大阵的磨杀之下守住东宫不失。
但这样的状况显然并不能持续太久,最多还能坚持半个月的时间众人便会被磨灭在护城大阵之内。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也是最让他们感到无力的事情。
曾经固若金汤的长安城,在出事之后反倒成了自己人的修罗场。
颜回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国贼,国贼,我唐国待她不薄,而她却勾连外贼陷我大唐于水火当中,真恨当初没有狠下心来宰了她,纵惯了她的野心,方才造就了今日这般地步。”
“还有那齐秦,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身为唐国太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危难关头不仅不为国出力,反而待在府上闭门不出,他在权衡什么?都已经到了国破山河之步,他还缩在家里权衡什么?难不成到了现在他还对那妖后抱有一丝希望吗?”
“还有那李文宣,堂堂吴王,唐皇二子,平日里争权夺利也就罢了,都到了这种时刻难道还看不清形势吗?枉他平日里总是瞧不起太子殿下,认为那个位子该他来坐,自诩才不下世子,可陛下就是教他叛国的吗?”
“世子殿下就是教他来亲手葬送自己国家的吗?”
颜回来回行走在东宫之内,破口大骂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就连在东宫之外的街道上都能够听得清晰无比。
许子冀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却没有阻止,他心里清楚眼下所有人都是人心惶惶,破口大骂两句发泄发泄未尝不是坏事,如今被困在这护城大阵当中就像是瓮中之鳖,待宰羔羊,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咳咳!”
就在这时候,众人的耳畔当中忽然响起了一道轻微的咳嗽声。
杨飞鸿和陈彦彦对视一眼后急忙起身走到了床边,果不其然太子李弦一已经苏醒了。
“太子殿下,您终于醒了。”
李弦一的声音很轻,很是虚弱:“颜大人的声音如此之大,孤就是想多睡一会儿,恐怕也很难做到。”
颜回老脸一红,支吾了一句,没好意思说话。
虽说李弦一体内的皇室血脉被剥离,但是在众人看来那东西没就没了,等成为了皇帝之后体内自然会有龙气凝聚,到时便可再生。
只是现如今没了皇室血脉的他根本没有办法去和皇后争夺护城大阵的使用权。
陈彦彦快速的将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李安之率军镇守在东宫之外,有他和二十位宗师在侧保护,在
护城大阵磨杀之前可保我东宫无忧。”
谁也没有想到,在皇后反叛的关键时刻,本该是皇后亲信的李安之所率领的巡城卫竟然在第一时间派兵守护在了东宫之外,禁制一切与皇后有关的人等出入。
而且这位继任的陈留王的实力竟然可怕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步,诸天卷前十五。
李弦一对此倒是并不惊讶,他闭上眼睛想了想如今城池之内的形势,得出来的结论和陈彦彦以及杨飞鸿等人一般无二,如今的他们的确就是瓮中之鳖,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斩杀殆尽。
“我想不通,皇后为何会如此做?”
听到他的询问,东宫之内的百官们都是沉默了下来,并没有人想回答,也并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
如果是要扶持吴王上位的话,那么这么做的代价会不会有些太大了?
而且此事过后,朝中百官谁还会支持吴王?
李弦一躺在床上想了许久,最后说道:“皇后既然与雪国和荒人联手,那么此刻发生惊变的就不单单只有长安城,北地,南境都会得到敌人的大举进攻,北地有梁文和军师在,而且北地边军最是精锐,应当无碍,真正会出问题的是小南桥。”
“小南桥一定会被破掉,最后会荒人大军会兵临徐州城。”
陈彦彦说道:“长安城被困,我等无法离去,殿下的调令也无法传递出去,外界虽然有崔崖思坐镇可以保证不会乱起来,但是崔崖思却无法做到调度自如,徐州城可能会成为一座孤城,最多只能坚持数月时间。”
李弦一偏头看着窗外,可以看到苍穹之上往下落着片片雪花,但是却没有一片雪花落在地上,显然都已经被护城大阵所隔绝。
“唐国惊变,李休一定得会得到消息,有他从荒州赶回来坐镇徐州城便可以自由调度天下军队,以解徐州之危。”
听到李休的名字,在场的百官们都是心中一缓,的确如此,如今还留在长安城外并且有能力有威望调度天下军队的也就只有李休一人罢了。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倘若李休真的能够坐镇徐州城,那么的确有能力击溃来犯之敌。
陈彦彦闻言却是叹了口气,说道:“李休不会留在徐州城,他很有可能会来长安。”
听到他的话,百官们都将目光看了过去。
陈彦彦解释道:“长安城内的牵扯太多,即便世子殿下能够在徐州城击溃来犯之敌,但是当皇后在长安城掌权之后里应外合之下纵使是李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解决,而且那样一来陛下和太子必定会身死,李休与太子殿下情同手足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所以他很可能会直接来到长安城,先想办法解决城内的事情。”
听到他的解释,百官们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李休想要先解决长安城内的事情是好事,但问题是长安城内的事情已经陷入到了一个死局当中,想要翻盘就必须先要掌握护城大阵。
但李弦一体内的皇室血脉已经被剥离,他无法掌控护城大阵。
而李休体内固然有着皇室血脉,但却不懂得掌控护城大阵,这东西需要磨练数年乃至十年时光方才能够做到,即便是天赋高绝如李休想要在短时间内学会也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李弦一缓缓说道。
陈彦彦和杨飞鸿再度对视了一眼,并未开口说话。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这一切的异变都是突然发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而且他们可从未想过皇后有朝一日竟然能够叛国,没有想过自然也就没有防备。
而皇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封印了陛下,掌控了护城大阵,就等于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他们想要翻盘,很难。
现在就只能寄托于李休能够有什么计划,仅此而已,除此之外,就已经真的没有什么能够力挽狂澜的方法了。
......
......
ps:诸位可猜的出来最后破局的方法是什么?
第二十三章 好看
朝中百官与国师府等人全部都聚集在东宫之内守护着太子殿下的安危,作为大唐群臣当中的另外一个支柱太尉齐秦却龟缩家中没有出现,更是没有半点声音发出,仿佛是看不到如今长安城里的异变一般。
说来也对,他是皇后的支持者,如今皇后勾结外贼,如果说这位当朝太尉并不知情的话恐怕没人相信,他现在之所以待在府中恐怕就是为了明哲保身,从表面上与这件事情撇清干系,淡化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仇恨,方便日后复出和皇后唱内外双簧。
长安城内谈不上人心惶惶,只能算是同仇敌忾,唐人很傲气,天子脚下的唐人就更加傲气,他们虽然不知道宫墙里的苟且,但是从京城里流露出来的传言当中也能够明辨一二。
读书人们堵在皇城门口破口大骂妖后误国,说书人也是在各个茶楼话铺等地方将妖后做过的恶事一连做成了十二集,日日夜夜循环的讲着。
百姓们听的义愤填膺,破口大骂。
无数人自发的堵在了皇城前头,要让妖后自缢天下,免得污了我大唐气节。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长安城里的水显然还掀不翻皇后这条大船,她甚至并不在乎皇城外的叫骂,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
后宫,凤仪殿内。
皇后坐在上方,吴王李文宣坐在下头喝着酒。
“母后如此做,为何?”
李文宣的脸上带着醉意,他醉的并不深,且清醒着。
皇后坐在上位,淡淡道:“宣儿且安心等候即可,等处理了太子等人之后,母后自然会着手解决唐国内乱的事情。”
李文宣穿着一身白袍,满头黑发搭在肩上,散在身后,他光着脚站了起来,宛若一个狂生。
“解决?敢问母后可有解决之法?”
皇后看着他,微嘲道:“知白自以为算计了本宫,殊不知这一切都在本宫的算计当中,北地有梁文在自可无忧,所以荒人与阴曹会将重心放在南境之上,子非会被三先生请入桃林,小南桥一定会被破掉,荒人军队会兵临徐州城。”
“失去了长安城内
的布控纵使加上崔崖思徐州城最多也不过只能坚持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而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足够本宫做完一切想做的事情。”
皇后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的双手负在腰后,抬头目视着窗外,那双眸子当中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乱局,一切大厦将倾的前兆在她眼中都算不得什么一般。
“东宫之内最多还能坚持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我会联合雪国和阴曹的人闯进东宫杀了李弦一,然后在利用护城大阵清除雪国和阴曹的人,将长安城彻底掌握在手中,到了那个时候便可以解除护城大阵,然后由你拟旨发往唐国各地调兵遣将,凭借大唐的力量只要没有了内乱之忧,想要打退荒人算不得什么难事。”
李文宣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这算什么?驱狼吞虎,渔翁得利吗?
“太子亡故,父皇闭死关不出,那么整个唐国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就只有我也只能是我,所以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无论百官们的想法如何,哪怕他们再不愿意最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我这个皇帝,孩儿说的对吗?”
皇后平静道:“所以这件事你从始至终都不能插手,所有的恶名都由母后一人承担便可。”
李文宣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对着皇后行了一个大礼,长揖及地:“母后果然好计策,此举不仅肃清了政敌,更能够奠定孩儿的地位,同时也能够让整个唐国焕发一新,宣告了孩儿承继大统的正名。”
皇后低头俯视着他,李文宣将头低的更深。
皇后开口道:“无论是文才武略你皆不逊色李弦一,而本宫是皇后,这皇位就该你来做,夺嫡的道路上总是充斥着血腥,如果不是因为李休的突然出现导致百官们开始朝着李弦一那头倾斜,本宫也不会出此下策。”
“你且放心,最迟用不了一个月本宫就会解决掉这次事情,而你只需要事后出来安抚人心即可,这次的谋划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坏处。”
李文宣恭敬的道了一声是,然后转身退出了凤仪殿内。
他喝着酒,长发披散,目光却是越来越冷。
长安城内的两方势
力都在按兵不动,太子等人是因为没办法动,而皇后一方则是在安静等待,等待着东宫一行人支撑不住的时候。
而此时的长安城外则是站着很多人,书院的先生,江湖修士还有草圣。
遥远处响起了一声嘶鸣,众人回头看去便见到李休驾马而来,片刻后停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里的人李休全都很熟悉。
陈先生,梁秋,胡须教习,草圣,姑苏城的凤祖大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李休并不认识的人全都等候在此地,他翻身下马刚要行礼便看到一个白色身影扑到了他的怀里。
李休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抱了上去。
这是莫清欢。
他们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了。
“你怎么来了?”
按理来说这时候莫清欢应该和李四爷一同坐镇江湖,而不是来到这长安城前等他。
莫清欢说道:“我怕来晚了就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李休更加沉默,没有说话。
这一路来他遇见每个人都会说不必急迫,等自己赶到长安城后自然会救出太子和陛下,所有人都以为他有方法,但其实他只有一个不成熟的方法,就如同莫清欢说的那般,此番进城,死比生的概率更大。
所以莫清欢一定要来这里等着他,等着见他最后一面。
李休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莫清欢抱得更紧,并不回答。
李休又道:“看来你的桥生月运用的愈发纯熟,竟然已经踏足了四境,这次我若是真的死了,以后的听雪楼就是你做主了,凡事要多动动脑子,切记不要如同以往那般冲动。”
莫清欢的俏脸苍白,身上有些冰凉,她抱得更紧。
李休沉默了会儿,然后眉头一皱:“你又没穿青衫?”
莫清欢这一次松开了手,倔强的抬起了脑袋在他的眼前转了一圈,白色衣裙宛如玉莲,熠熠生辉。
“好看吗?”
李休看着她,忽然笑道:“好看。”
第二十四章 进城
莫清欢破涕为笑,然后缓步上前为他整理着衣领,轻声道:“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但你应该也知道还有人喜欢你。”
李休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等我回来。”
然后松开了手,上前数步依次见过陈先生和几位教习还有草圣大人。
陈先生说道:“当时书院的目光聚集在圣宗之上,并没有注意到皇后的异常。”
书院是大唐的守护神,如今长安城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书院自然有着推卸不掉的责任,李休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他也知晓书院所背负的东西,也知晓书院如今的目光大多集中在天上,对于唐境之内的事情关注度下降了很多。
“解决的掉?”
陈先生看着他,问道。
梁秋和胡须教习等人也在看着他,草圣自始至终都很安静,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等李休解决了里面的事情之后他好第一时间进城去治疗唐皇和太子等人。
陈先生以及四周的其余宗师强者也都是等着护城大阵消失之后 进入城中清君侧。
但这一切都需要建立在李休能够成功解除护城大阵的基础上。
李休想了想,说道:“两成把握。”
两成是一个很低的概率,低到了几乎等同于是在搏命。
但在现在这个状况下休说两成把握,就是只有一成,半成,那也得义无反顾的走进去尝试。
这是最后的机会。
李休偏头看向了梁秋,然后将子非的安排给说了一遍。
玉简当中提到了苏声晚去往南雪原的事情,梁秋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变化,反而挂着一抹笑容:“既然是子非和苏声晚决定的事情,那一定有他们的把握。”
梁秋是一个很温婉的女子,她总是会将别人的感受放到自己之上,她喜欢苏声晚,但却从来不会去干涉苏声晚的选择。
苏声晚喜欢去浪迹天下,那她就在书院等着他回来。
现在也同样如此,既然苏声晚去了南雪原,那她就在长安城等他回来。
她相信他一定能够回来。
“南北雪原上的事情是一
个赌注,我们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上面,大唐最大的危机永远不在外面。”陈先生看着李休开口说道。
李休点了点头表示知晓,这也是他之所以选择来长安城的原因。
京城里的势力过于错综复杂,牵扯着整个天下的命脉,而且最重要的还是太子和皇后。
太子不能死,皇后一定要死。
所以长安城也一定要来。
子非相信徐州城能够抵挡来犯之敌一段时间,但他不知道李休是否有能力解除长安之危,所以他选择了铤而走险,选择了一场惊天豪赌。
互换老家。
你们精锐尽出来攻打我大唐,那么后方必定空虚,所以他想要以命搏命。
若是李休能够解除长安之危,他们在敌军腹地做的事情就能够带来巨大的恐慌和压迫力,从而更快的瓦解敌军,甚至能够一举翻盘,永绝后患。
如果李休不能够解除长安之危,子非安排的这些人就会不遗余力的斩杀雪皇和大祭司从浦等人,成功最好,若是失败了那么也能够给敌人带来重创,算是燃烧我唐国最后的辉煌。
可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子非的这个决定都是十分完美的。
因为即便这些强者们留在大唐也无法进入长安城,归根结底的源头还是在京都之内。
草圣并未多说,只是说了句陈临辞正在赶往徐州城的话后就闭目不言,当年因为李休的一句话朝廷断了三圣斋半数的供奉,因为那时候的楚恒很不长脑子。
那与草圣无关。
后来的楚恒长了脑子,而且做得很好,所以李休恢复了朝廷对三圣斋的供奉,并且多了三成。
那同样和草圣无关,因为李休知晓草圣不管三圣斋上下的运行,陈临辞不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楚恒做主。
按照楚恒刚开始的性子来说他并不适合掌控三圣斋,所以李休断了他五成的供奉。
否则即便李休再如何不讲道理,再如何瞧不上楚恒,看在草圣的面子上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我大唐的光辉,注定要让这整片苍穹都避其锋芒。”
李休抬头仰望着天空之上,昏沉黑暗的天空有
着无数风雪落下,却始终无法落到地面,伴随着他目光的绽放,似乎将这片天地都洞穿了两道缺口一般。
在护城大阵之内的长安城墙上站着两个人。
李休很熟悉的两个人。
陈知墨,青鸾。
当初二人回到唐国之后陈知墨带着青鸾想要见识一下长安城的繁荣,然后就被困在了其中无法脱离。
感受到李休的目光,陈知墨高高的挥了挥手。
李休微笑的跟着挥了挥,然后对着外面的陈先生等人行了一礼后朝着城内走了过去。
身体穿过护城大阵,护城大阵泛起了一层涟漪,李休体内的气血开始翻涌,一种沸腾感传遍全身,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那种来自血脉深处的震动却让李休忍不住瞳孔一缩。
拥有皇室血脉的人很少,放眼整个大唐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而且单单拥有皇室血脉也未必能够穿越护城大阵,李休之所以能够穿过不仅仅在于血脉之力,同样因为他身负国运。
李来之身负国运,在李来之死后体内的国运龙气便随之消散,直到李休的威望得到了唐人承认和尊敬之后他体内所产生的国运牵引着李来之残存的国运融为一体。
如果说大唐是一条盘踞的龙,那么李休就是能够穿越其中的一片龙鳞。
其余人比如李安之或者是李安之的女儿李杏儿他们二人就没有自由出入的能力,因为身负的国运不够,得不到护城大阵的发认可。
身形穿过大阵,陈知墨和青鸾二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李休和陈知墨多年未见,有很多话要说。
但都知道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陈知墨用最简洁的语言将如今长安城内的形势说了一遍,在得知所有人都被困在东宫的时候李休的眉头微微一皱。
因为那就意味着自己不能直接去东宫,一旦去了就会被皇后的眼线看到,从而暴露自己。
他迟早要去东宫,也迟早要暴露,但在暴露之前还有几件小事要做。
陈知墨看着他问道:“你准备先去哪里?”
李休想了想,说道:“去太尉府。”
第二十五章 茶还是一样的茶
太尉府最近很安静,太尉齐秦深居家中,来者不见。
就连礼部尚书尚凌等自己人他都是闭门不见,就像是铁了心当一只缩头乌龟,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避而不见。
李休要来拜访他自然不会走正门,从后方翻墙而入,避过了府内巡逻的护卫来到了齐秦的书房前。
如今的太尉府当中一位五境宗师都没有,他来这里可以说是犹如无人之境。
透过纸窗可以看见书房之内坐着一个人,正在抬笔写着什么东西,像是在练书法。
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书房内的影子忽然顿住了动作,直到半晌之后方才开口道:“请进。”
李休推门走了进去,回手将门关上。
齐秦始终在警惕着外面的来人,在看到李休之后垂下了眸子,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从一旁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摆在了桌面两侧。
茶水浑浊,冒着热气,滚滚而上。
李休坐在他的对面,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皱眉道:“这茶和上次的比起来,差了很多。”
齐秦也跟着喝了一口,他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表情:“茶还是一样的茶,只是喝茶的人心境变了。”
李休淡淡道:“每个人的心都会变,我从一样的茶里喝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不知道太尉大人这一次喝出来的是什么味道?”
齐秦想了想:“味道和之前,的确差了一些。”
李休看着他,看着那张苍老的似乎随时都快死掉的老脸:“看来太尉大人的心境似乎也有了一些变化,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事,还是坏事。”
齐秦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世子以为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休想了想,认真道:“我希望是好事。”
“为何?”
“因为如果是坏事,太尉大人今天可能就要为国捐躯了。”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的确,如今的太尉府内,李休如果想要杀人,那么那个人就一定会死,无论那个人是谁。
对于他的威胁齐秦就像是听不到一般苍老的面容之上没有任何变化。
“世子殿下来此,应该不是为了与本官叙旧的。”
李休点了点头,道:“我想知道内情,宫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秦低头看着水雾缭绕,然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陛下闭关,守护在陛下闭关之地的苍龙卫世子应该听说过。”
李休眉头一皱,正因为听说过他才觉得这件事有些难以置信,苍龙卫并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个人,一个修为深厚战力强大的五境宗师,是陛下当年的护卫,自小跟随在陛下身侧,乃是最忠心陛下的人,而且实力非凡,虽不入诸天卷却能在诸天卷中排名前十。
有这样的人守护在唐皇的闭关之地,按理来说皇后绝对没有办法瞒过他的眼睛封印唐皇。
但皇后还是做到了,而且苍龙卫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也没有去斩杀皇后。
这就很让人捉摸不透。
这也是李休想要知道的事情。
齐秦继续道:“皇后是陛下最亲近的人之一,而且时常会去陛下闭关的地方看望,上一次也是如此,苍龙卫自然不会有什么警惕,也正是因为没有防备所以被皇后顺利得手,在苍龙卫发现并打算斩杀皇后的时候为时已晚。”
“唐皇的生死全都掌控在皇后的手中,苍龙卫投鼠忌器不敢有所动作,只能听之任之。”
他低头看着茶杯,浑浊的茶水并没有因为变少而减轻,反而显得更加浑浊。
“皇后想让吴王做皇帝,所以她一定会杀了李弦一,李弦一死后她未必会暗害陛下,但却一定不会让陛下从闭关之地走出来,所以从那以后百官们就没得选,只能拥护吴王继位。”
李休眉头微皱:“如果我没记错,陛下还有一个儿子。”
齐秦沉默了片刻,说道:“以前有,但现在没有了。”
李休瞳孔一缩,也跟着沉默了下来,这话的意思很清楚,皇后已经将那个最小的给处理掉了。
齐秦端着茶杯,轻轻吹着。
李休看着他:“太尉大人可不要忘了,按照唐律,本世子也是有资格坐皇位的。”
齐秦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讥讽,微嘲道:“这件事天下皆知,皇后同样知道,但她却从未考虑过,原因世子殿下想必也清楚,那个位置就是摆在那里给你坐,你都不会坐。”
“有些规矩的确是规矩,但是有些规矩对于有些人来说就只是一个摆设,你有资格,也有能力,但却不愿意坐那个位子,那么最后就只能是吴王的,因为吴王更有资格,对于治国来说也更有能力,老夫当初选择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有着不下于太子的能力,而且还多了一分太子所没有的狠辣。”
李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现在,我想知道太尉大人是如何选择的?”
这指的自然是站在太子这头,还是站在皇后那头。
“护城大阵破不掉,皇后就无法处理,我不会站在你这头,也不会站在皇后那一头,我所站立的是唐国的阵营,皇后犯了大忌,勾连外族,即便她有能力肃清一切,但过了界就是过了界,过界的人就得死,但我的手中并没有能够杀死她的力量,所以我只能龟缩家中。”
“世子若是赢了自然最好,可你我都清楚这其中的胜算会有多低,殿下若是输了,那么最终获胜的就是皇后,继位的会是吴王,因为妖后祸国,吴王初登基必然不稳,这时候就需要老夫出现震慑朝堂,为了唐国的未来所以我现在不能冒险,我想杀妖后,但更在意未来的安稳。”
齐秦如此说道。
他这当然不是怕死,而是事实真的如此,他是当朝太尉,他的手上掌握着足够强大的力量,此刻护在东宫四周的五境宗师有三位是他的人。
这就足够说明了他的立场。
但这件事的胜算的确太低,他要考虑以后,如果李休赢了万事大吉,如果皇后赢了万事皆休。
他总要辅佐吴王坐稳皇位,让大唐重新走向辉煌。
李休没有说话,也没有生气,因为他能够理解齐秦的选择,而这也的确是一个很合适的选择。
第二十六章 旧三巷,杨柳里
京城里有很多名门大族,官宦之家,值得拜访的人很多,但是放到现在这个时候,走出了太尉府的李休竟是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他并不希望太尉能够帮助自己,因为就像齐秦说的那样,即便他答应帮忙也无济于事,李休来找他只是想弄清楚前因后果,弄清楚皇后为何能够瞒过苍龙卫将陛下困在深宫之内。
按照如今的情况来说,皇后手里掌控着控制唐皇生死的法子,便是苍龙卫也奈何不得,这就让李休原本的计划落了个空,他之前打算带着众多宗师杀向唐皇闭关之所在,想办法将唐皇救出来,只要陛下能够走出闭关之地,那么长安之危自然可解。
但现在看来却是连接近都不能接近,否则惹怒了皇后,一不做二不休的话,没有办法收场。
刚刚离开太尉府,陈知墨和青鸾二人便走了过来,青鸾虽然不懂得天下大势,却也知晓眼下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所以始终都没有插话。
陈知墨才智不下李休,只是身份上的不同使他有些东西无法考虑周全,所以在这长安城中并未贸然行动。
李休看着他,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陈知墨砸了咂嘴,说道:“这件事本就是死局,在长安城中护城大阵的威力最大,若不是皇后不通晓其中变化只能使用一些粗浅能力的话东宫早便破了,即便如此也最多只能坚持三五天,三五日后这二十位宗师便会身死,东宫还是会被破掉,太子会死,陛下也会死。”
对于整个大唐来说要解决的就只有长安城,而对于长安城来说要解决的就只有皇后,而对于皇后来说,如果李休想杀她,那就一定要先破坏掉护城大阵。
而太子体内血脉被抽离,唐皇被隔绝,那么就没人能够动得了这护城大阵,所以这是一个必死的局面,也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说完这一切之后,陈知墨将目光放在了李休的身上,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李休看着四周无人的空巷,想了很久,然后道:“赴死。”
陈知墨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赴死自然不会是真正的赴死,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便是如此,当你明知必死而又无法解决的时候不妨拼尽全力反击一次,纵使死亡的概率仍旧高达九成九,却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长安城内有很多人,很多四境,很多三境,只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刻并不能派上用场。
在人数多达千万的战场上五境宗师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除非是数量过多。
长安城里的人同样多达千万以上,将这股力量集中起来虽然足够庞大,但是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庞大,因为在军中之所以能够抗衡宗师是因为精锐军队彼此之间能够生出军魂,以军魂抗衡宗师。
量变引起质变。
长安城内固然有很多人,但彼此之间却无法凝聚出类似于军魂这样的特殊存在,而且在这种模糊的时刻也不可能会做到如军人那般甘愿赴死的同仇敌忾。
所以李休从未考虑过调动整座长安城的民心。
昏暗的天空看不见颜色,风雪压顶遮蔽苍穹所带来的窒息感为长安城剥夺了长安城里尚存不多的热闹景象。
除夕已经过去一个月,本就不浓郁的节日氛围到了现在早已经消失殆尽,李休的到来并没有惊动任何人,齐秦也不会将他的行踪说出去,长安城里没有值得去看的人。
无论是丁仪还是尚凌又或者是宋大仁等人此刻都在东宫之内,原本站在吴王那头的官员们对于皇后叛国这件事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他们可以支持皇后与太子争权,争那个位子,但他们不能支持外敌插手内事。
尤其是荒人与雪国这样的死敌,可以说这是唐人的底线,谁也不能跨过去,一旦跨越,就会引来所有人的反击。
但还有一人值得去看。
李休不知道这一次破釜沉舟能不能成功,失败了就会死。
所以他想要在临死之前去见一见那个人。
一个他并不想念,但梁小刀却魂牵梦绕的一个女人。
旧三巷,杨柳里。
长安城内的小巷子总会有许许多多的名字,以往都是根据数字排列,只是后来做了更改,旧三巷在东城当中,是一处不算富裕却也不算贫穷的地方,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小富之家,谈不上富可敌城,偏安一隅却是不成问题的。
而每一条巷子长千米左右,里面住着数十户人家,家门前都挂着户牌,上面写着自家院子的名字,通常都是第一任主人留名又或者是由朝廷定名,后家宅变卖给旁人后想要更改名字则需要去官府申请,重新备注之后会有户部的小吏来此调换户牌。
杨柳里就是旧三巷当中的一处小院,起初叫华红斋,据说是最初居住在这里的读书人起的名字,几经转手后后来的主人也就懒得改名字,直
到前两年梁小刀和红袖买下了这里,对于二人来说这里乃是他们彼此的新居,自然要换个名字,凑巧门前有两棵柳树生长的很是好看,索性也就叫做杨柳里。
有着梁小刀的面子在户部自然不敢怠慢,几乎是备着官员在二人身后眼巴巴的跟了半天,听到二人敲定名字之后也不耽搁,立刻拿出牌子就挂了上去,后续一切登记都不需要。
旧三巷很僻静,环境也不错,杨柳里同样是个幽静的好住处,但毕竟太小,不符合身份。
当初依着梁小刀的意思他是想买一个不下于太尉府的大宅子,说现在虽然没到成亲的时候,但却不能苦了红袖。
后来还是红袖不愿意,她在南雪原清苦惯了,性子也磨砺的淡了许多,只想有一间不大不小的院子足够居住便足矣了。
梁小刀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下来,于是就有了这杨柳里。
李休要见的也正是红袖。
无论是在三七崖还是前往徐州城的一路上,又或者是徐州城前的分别梁小刀始终没有提过这件事,这自然不是他不担心,不想念,而是他知晓李休此去长安城过于凶险,不能被私情影响。
李休很了解梁小刀,何况就是因为这件事过于凶险,所以才要在做事之前了了心愿。
他走到那两棵柳树门前站下,看着户牌上的杨柳里三个字,感受着四周传来若有若无的几道游野修士的气息,知晓这是梁小刀担心红袖所暗中留下的安排。
昏沉的天空压抑着大地,寒风吹拂地面卷动着小石砾敲打在青砖上,四下安静无比,旧三巷里没有半点声音,门前的柳树却仍是枝繁叶茂,在这浑浊的天地中摇曳着身躯。
并不倒下。
......
......
ps:说一说更新的事情吧,最近越来越慢了,三两感到惭愧,解释一下原因,因为三两总是会感到莫名的焦虑,静不下心,可能因为生活中的琐事,也可能因为作息不规律,写小说很怕无法静心,那样写的东西会失了水准,最近的章节都没有水准,这点我承认,大家也看得出来,很难调节,但我尽量做到更新稳定,好像说过好几次更新稳定的事情了,信誉有点挂不太住,尽可能逼迫自己一下吧,比如写不完不睡觉,总会写得完,嗯,没什么想说的了,之前说好了后半夜写完,结果发呆发到了现在,一会儿还有一章,写完再睡,告辞
第二十七章 小刀刀
李休很喜欢走这样的小巷子,就像当初在巴山城一样,走这样的地方一定要穿一身青衣,手里撑着纸伞,天边最好是朦朦青色,头顶有细雨落下,两侧升起袅袅炊烟。
脚踩在青石砖上,听着耳畔传来的沙沙声响。
这是很美也很舒服的事情,倘若将雨换成了雪自也别有一番意境,只是眼下只有轻易,没有纸伞,没有朦胧青涩,没有落下的雨雪,也没有升起的炊烟,只是门前的两棵柳树是在好看,柳枝拂过地面和墙面留下了浅不可见的痕迹。
门前的味道很好闻。
四周隐藏在暗中的游野修士并未有所动作,他们自然知晓李休和陈知墨以及青鸾三人前来,虽然心中惊讶但却没有阻拦,毕竟来人是李休和陈知墨。
李休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心里有些踌躇,梁小刀镇守徐州城很危险,他要去杀皇后同样很危险,这都是一去不回的事情。
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儿女情往往是最难忘与难缠的。
陈知墨摇了摇头走上前直截了当的敲了敲门。
李休深吸一口气,闻着口鼻当中的淡淡草木香气,冬季里这样的香气很难闻得到。
一会儿后,院子后方响起了一个声音,在询问敲门的是什么人。
这声音李休很熟悉,在雪原的一路上他听过很多次。
“是我。”
他开口应了一声。
院子内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然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院门打开露出了后方并不奢华但却十分干净的院子,红袖拉开了门,她的目光放到了李休的身上,眼眶一红。
然后偏头看了看左右发现梁小刀并不在此处,于是眼眶更红。
二人是熟人,自然也无需客套,红袖让开了路,李休径直走了进去,陈知墨和青鸾跟在后头。
院内干净,也安静,几人站在院中都没有说话。
红袖在看着李休。
李休则是在看着屋门口一旁骑在小木马上的稚子,看起来不到两岁的样子,长得很是可爱,胖乎乎的小脸肥嘟嘟的憨态可掬。
这是梁小刀的儿子,李休能够从中感受到与梁小刀一般的血脉气息。
他看着那个小胖子,沉默了下来,
许久不曾开口。
在荒州的这三年左右的时间里,总是不停地听梁小刀吹嘘自己能够直捣黄龙,回去之后孩子说不定都有了什么的,只是每一次李休都没有放在心上,权当做是个玩笑话。
只是想不到这玩笑话也有成真的时候。
“他叫什么名字?”
沉默了半晌之后,李休率先开口问道。
红袖笑着道:“小名叫小刀刀,大名要等他父亲回来再起。”
小刀刀?
李休看了她一眼,心道哪有和自己父亲起一样名字的道理?
红袖也不在意,她觉得很好。
李休也就不在意,只要她觉得好便好。
李休走过去蹲下身子看着小刀刀,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是那种真正开心发自肺腑的笑容,他看着骑在木马上的小人儿,小刀刀也在抬头看着他,胖乎乎的小脸抖了抖,那双大眼睛当中充斥着好奇之色,就像是在看一个很好看的东西。
对于小人儿来说,他在这小院子里生活了这么久,一切东西都已经看得习惯了,突然出现一张这么漂亮的脸,比自己母亲的脸还要漂亮,他很好奇,于是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摸了摸。
李休脸上的笑容更浓,犹豫了一瞬后也抬起手捏了捏小刀刀的胖脸, 小家伙儿竟然笑了起来,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他放下了手,轻声道:“等我解决完城里的事情,就带小刀回来,然后请陛下为你们赐婚。”
说完这些话后他没有停留转身走出了杨柳里,离开了旧三巷。
红袖没有说话,她轻轻地摸了摸小刀刀的脑袋,然后有泪水从眼中无声的流出,小刀刀睁着眼睛伸手要抱抱,笑声很好听,像是天籁。
他原本打算多陪红袖待些时辰,多与她说一说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情。
但在看到那个小家伙儿之后所有的话就都咽回了肚子里。
在这破旧山河,昏沉天地当中,那小家伙就像是透过云层的一缕阳光,笔直的照在了他的脸上。
陈知墨看着李休说道:“看样子你的斗志高了不少。”
李休安静行走,并不说话。
他的斗志从来没有消磨过,只是这一次的胜算实在太低,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在做这件事
,只是现在看来他有些时候即便想死也不能死。
抬头仰望着天空,护城大阵笼罩着整座长安城,白雪自天空生出却不能落在地面,李休自从那日离开老弄堂后一直想的便是苍穹之上的事情,前往荒州也是因为如此,交友,扬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拥有足够的威望和话语权,从而更好的号召天下人应对苍穹之上。
所以忽略了唐国之内,也忽略了知白。
知白是个才智双绝的人,虽然性子谈不上狠辣,但是对付敌人却是决绝的很,一般出手很难会留下什么破绽,只是李休太难对付,因此几次三番交起手来都是半斤八两。
只是李休想不到的是知白竟然能够联络皇后,设下此局,堪称绝杀。
风雪不会落下,长安城内却是更冷了许多,街道上的行人仍旧很多,只是和从前比较起来少了不少。
这一次他行走在街道上并没有任何掩饰,径直朝着东宫方向走去,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各方势力和皇后等人就会收到他进城的消息,但他不在乎。
事到如今再智计如妖也没有用处,就只剩下了鱼死网破这一条路可以走。
这很鲁莽,却是唯一的方法,不容置疑,也不容选择。
东宫门前的人很多,但很肃静,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因为在东宫门前的这些人全部都是李安之手下的巡城卫,至于太子手中的太子六率有一半驻扎城外来不及进来,剩余的半数则被皇后的人看守了起来。
李安之一身铠甲披着披风站在东宫门前,他的身姿挺拔,一只手按在刀把上,仿佛随时都会抽刀而出,强大的武意震慑四周,守护着东宫无人敢犯。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或许没人相信李安之这个皇后的心腹竟然会站在太子这一头。
东宫一侧的街道上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李安之侧脸看去,眸光闪烁。
在那里走出了三个人。
李休迎着李安之的视线看了过去。
这一次他再次回到长安城,迎接他的还是自己的这位二叔。
只是这一次没有了十里红妆。
两侧清风落下,李休对着李安之行了一礼。
“侄儿想杀人。”
很平淡的一句话,苍穹之外的雪花却散了个干净。
第二十八章 东宫
当年李来之与唐皇内外节制,震慑天下,李来之不死,雪国不敢犯,皇后不敢反。
只是可惜如今李来之已经死了近二十年,唐皇也闭关了近二十年。
死人只能够用来让人敬仰,却是无法做到震慑宵小,皇后的计划很靠谱,只要她掌控着护城大阵,杀了太子,囚禁唐皇,那么吴王就会是新的皇帝,事后有吴王作保,她这个犯上作乱的逆贼最终充其量就是打入冷宫,永世不出罢了。
这样的代价她承受得起,只要没死总会走出那个地方。
黑云在天空当中不停聚散,雪花却从未停止落下,护城大阵就像是一枚巨大的蛋壳将整座长安城和长安城内的所有人全部都困在里面,李休想杀人。
他很早就之前就如此想,当年回到长安城的刹那他便想着杀了皇后。
因为皇后是当年李来之亡故的参与者,虽说直接导致李来之身故的是杨妃,但皇后却是一个引子,引子很不起眼,但凡事想要走到最后总需要一个引子来当做开头。
就像当年慕容英杰设计谋划知白与许骄人,所以先扔出了李休这个引子,所以才能够覆灭长林,肃清江湖。
萧泊如被万众追杀是因为他去了一趟绿海身负重伤。
陈落死战青角司力保萧泊如是因为李休一路上以命护持。
他站在地面仰望苍穹之上,指上的小花从未停止摇曳过,所以他才会去了荒州。
这些都是引子,也是万事开端,结束前的挣扎。
只是唐国不能乱,而且皇后很难杀,所以李休一直就只是想想,并未付诸行动。
他想杀人。
李安之看着他,背后长披随风而起,猎猎作响就像是两军对垒决战之前所吹响的号角声。
“人并没有那么好杀。”
李安之守在东宫门前近一月的时间,始终是寸步不移,他没有去杀皇后就是因为皇后很难杀。
李休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安之侧开了身子,身上铠甲发出铮鸣之音,他冷漠道:“但你想杀,那便杀!”
世上有很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总不可能因为没有
把握就不去做。
总要试试才知道。
二人的关系从来谈不上好,二十几年来也未曾见过几次面,何况之前李安之的立场还是一个问题,直到他离开长安去往荒州的时候方才知晓了真相。
感情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你与人朝夕相处自然会有感情生出,李休与李安之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彼此毕竟是叔侄,有着血脉关系,在确定了彼此值得信任之后心底的感情自然而然就会生出。
几人走进了东宫,长安城内数得上名字的数百位官员全部都聚集在此地,皇后反叛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唐皇被囚禁,太子就是唯一的希望。
东宫也是最后的火种,所以不约而同的每个人都来到了这里。
有句话叫做人多力量大,只是这句话放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们除了喝骂妖后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能够决定这场胜负生死的就只有五境宗师。
他们也大可以去投靠皇后,只是没有人愿意去,对于绝大多数唐人来说气节要比生死更重要,每个人都贪生,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怕死。
在这种关键时刻,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引来所有人的注意,东宫门已经近一月没有打开,眼下突然传来了开门声自然是吸引了无数眼球。
在院子里来回行走的官员们几乎瞬间就浑身紧绷的抬头看了过去,若是皇后到了,他们是宁死也不会屈服的。
目光落在了门口,众多官员的眸子微微一凝,旋即面色大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尚凌和宋大仁就站在这院内行走,如今见到走进东宫的那道身影那沉寂了月余的内心竟然是再度变得激动了起来,甚至那满是灰败之色的眼中都是随之绽放了一抹色彩。
有的人就是如此,他用一次次的行动证明了自己足够有能力,足以被人信任,无论是什么样的绝境只要有他的出现纵使是死局也能够带来一抹光亮。
很多人信任这样的人。
李休就是这样的人。
现在的东宫满是暮气,就想着即将结束的寒冬一般,压抑着苍生大地,冬季永远不可能见到春季,也注定会被春天所代替,东
宫就像是这场暮色的寒冬,
尚凌与宋大仁对视一眼同时行了一礼,口中喊道:“刑部尚书宋大仁(礼部尚书尚凌)见过世子殿下。”
门外的事情门内的人自然也听得到。
宫殿中同样有很多人,太子,陈彦彦,杨飞鸿,丁仪,应子安,原左卫率副将,现左卫率统帅杨学平等等都在此处。
他们寸步不离的守在太子身旁,太子的伤很重,体内血脉被剥离,但自由行走却并不是问题,虽说修为同样被废,但气海丹田没有毁,日后总有修行回来的时候。
他们听到了宫门开启,然后齐齐回过了头,打算敞开大门去看一看。
旋即便听到了门外那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众人先是一愣,然后齐齐神情一震,就连李弦一脸上都是出现了惊喜之色。
不敢耽搁,急忙上前将门推开,看到了门外行礼的众多官员,接着又看到了走在前头的李安之和跟在后面的李休以及陈知墨等人。
陈彦彦长出了一口气,面色苍白了不少。
之前完全硬生生的撑着,不敢出现露出丝毫的颓败之色,眼下一口气骤然松了下来,他的面色变得灰白了许多。
不仅是他,一旁的许子冀和颜回以及其余几位官员都是如此。
不过虽然面色苍白了许多,但是精气神却远远高于之前。
李休也没有在院内过多停留,说了几句他自有办法之后便走进了宫殿之内,百官们彼此对视神情都是有些激动,想要跟进去却又担心影响其中的谋划,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尚凌和宋大仁倒是并没有这个担忧,凭借他们的地位即便李休有什么办法也是一定要一起商议的。
宫门重新闭合,一股药味传进了口鼻当中,殿内的烛火摇曳,好在人数不少,足以让这冷冰冰的宫殿充斥着人气。
李休站在殿门之前环视众多官员,随后将目光放到了李弦一的身上。
李弦一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赶回来。”
李休看着他身上的伤势,感受着那微弱的气息和消失的血脉,沉默着没有开口。
第二十九章 或许这次真的会死
李弦一脸上的笑容也跟着逐渐收敛了起来,他走到方桌一侧坐下,倒了两杯酒。
李休走到另一侧坐下,拿起酒杯喝了一杯,然后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现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喝到绣春风,看来你的日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过一些。”
李弦一说道:“或许要比你想象中的好过许多也说不定。”
李休淡淡道:“在这种时候好过一些或是好过许多并没有什么差别。”
李弦一说道:“还是有些分别的。”
李休看着他:“有何分别?”
李弦一拿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两个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一声轻响回荡在大殿当中。
“起码你还能喝得上这绣春风。”
这话听起来像是废话,但是很有道理。
李休想了想,然后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好一些与好过许多的确有些分别。”
长安城的护城大阵并不能阻拦李休,这一点众人皆知,因此对他的到来只有惊喜,并没有意外。
许子冀询问了一番书院的情况,他很诧异为何书院没有率先得到消息,身为书院的弟子他最是清楚书院当中的力量,按理来说断然不会被皇后做到如此地步。
李休只是说了一番书院在外的布置,并未解释其他的事情。
杨飞鸿和陈彦彦则是询问着他关于如今长安城之外的事情,妖后祸国,勾结外族,定会趁着这个机会侵入大唐,这一点没什么好质疑的。
李休将这段时间以来唐国发生的事情以及江湖上和崔崖思等人的布置说了一遍,其余人都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插话。
接着他又将子非在南北雪原的安排也给说了一遍,并没有什么要保密的意思,因为到此时此刻只怕他们安排的那些人已经快要抵挡南北雪原的深处了,消息即便传了出去也来不及反应。
纵使阴曹有冥桥也不敢在这时候使用,毕竟长安城才是重中之重。
李弦一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外界的所有布置都已经堪称完美,全部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所有的绳索已经变得笔直通常,但根源处的症结却还纠缠在一起。
说到底还是要解决长安城里的事情。
他并没有立刻去询问李休的方法,而是问起了他离开
大唐之后的事情。
李休将自己进入绿海开始后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众多官员也不着急,反而津津有味的听着,抚手赞叹,摇头晃脑。
他们知晓自己等人可能会死,那么在死前总要多说一些话,多谈论一些事,总不能留下遗憾。
所以听的很认真。
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着看法,如此时间缓缓过去,直到两个时辰以后,天色彻底昏暗下来方才停止。
或许是上天也觉得事情不妙,想要营造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长安城上的风雪始终不散,大片浓厚的黑色雪云遮蔽着天空苍穹,使得白天不白,夜晚更黑。
伸手不见五指或许有些夸张,但五步之外的确很难看清。
街道两侧亮着稀疏的灯光,在这种时刻很少有人会去在意这些细节,东宫之内也不明亮,殿内的烛火像是愈发黯淡了许多。
夜晚是个很适合做事的时间,无论是出于环境还是心理都是如此。
众人聊了很长时间,只是再多的闲话也总有聊完的时候,最终还是会回到正题之上。
李弦一靠在椅背上,面色愈发的苍白起来,看不见丝毫的血色,他半闭着双眼,开口道:“长安之事,你可有办法解决?”
李休放下了酒杯,目光盯着不远处渐渐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说道:“没有。”
李弦一眼睛一下就睁开了。
却听得李休继续道:“可以鱼死网破试上一试,但成功率不高。”
听到这话,四周众人都是神情一振,到了现如今这个地步,鱼死网破就已经是很好的办法了。
李弦一和杨飞鸿等人也同时看了过来。
李休说道:“皇后身旁如今还剩下十五位宗师,突遭大变的话有十位可以快速的调动到身旁其余五位看守着长安城内的三卫率和其他各位大人培养的势力无法脱身,所以我们要对付的就只有十位宗师。”
“算上二叔和应子安我方还有二十二位宗师可以调动,留下十位维持着东宫不被大阵磨灭,保护太子安全,剩下十二位与我一同去皇宫杀皇后。”
说到这里他便停了下来不再开口。
其余人等了片刻见没了下文都是眉头一皱,陈彦彦更是直接说道:“世子这不是鱼死网破,
这是送鱼上钩,眼下二十位宗师共同护持东宫方才能够勉强抵抗护城大阵的威能,一旦抽走了半数断然无法抵挡。”
“其余十二位宗师即便到了皇后门前也会死在护城大阵和雪国以及阴曹五境的围攻之下,没有取胜的可能。”
其余人看着李休,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都是同样的意思。
李休说道:“如果我有办法能够让护城大阵的威力消失,那么就不是送鱼上钩,而是鱼死网破。”
听到他的话,众人心中再度一惊,眉头皱的更深不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有办法让护城大阵的威力消失,那么大可直接离开长安城或者放书院先生进来,也就不用搞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情了。
李休解释道:“我没有办法消除护城大阵的效果,所以不能带人出入,但我有办法在一定范围内最大程度削弱护城大阵所带来的影响,如果我计算不错,可免八成。”
“到时我会随十二位宗师前往皇后,然后为诸位提供一个免除护城大阵影响的战斗之地,而皇后见状之后必然会全力调动大阵镇压我等,东宫这头的压力就会随之减轻大半,哪怕只剩下十位宗师也可无忧。”
杨飞鸿皱眉问道:“削弱大阵不是玩笑,不知世子殿下的方法是什么?”
其他人的目光始终凝聚在李休的脸上,显然同样很是好奇,毕竟这件是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疏忽。
只要消除了护城大阵,凭借唐国宗师们的实力,胜算还是不小的。
李休沉默着没有开口。
李弦一却忽然惨笑起来:“皇室后裔献祭自身血脉可轻微影响护城大阵,这是当年建造护城大阵之时所特意留下的后手,休弟修行万法总纲,又是三劫之体,而且实力傲视同辈同阶无敌,如若全力献祭血脉自可做到这点。”
他闭上了双眼,痛苦的声音回荡在宫殿之内。
鱼死网破,鱼死网破,无论那张网会不会破,鱼总是要死的。
众人惊骇的看着李休,大惊失色的同时忍不住心生悲戚,无法自拔。
他们知晓,这位世子殿下这一次或许真的要死了。
李休仍旧偏头在看着那根蜡烛,只是此刻已经彻底燃尽,烛火随之熄灭,宫殿的一角不见了光亮,黑暗密布。
第三十章 杀贼
东宫之内变得很安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也听懂了李弦一的话。
李休想要在一定范围内影响削弱护城大阵的威力,那就只有献祭自身血脉才能够勉强做到,而且还不是一劳永逸,想要坚持到战斗双方结束战斗,那么就要一直献祭。
就需要不停地剥离血脉,与李弦一的直接全部剥离不同,李休的献祭是全方位的献祭,如果真的到了最后油尽灯枯的时候那他就会直接被耗死。
而他如今的实力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护城大阵是长安第一阵,也是唐国第一阵,更是天下第一阵,李休纵使再如何天纵奇才最多也只不过能坚持两刻钟的时间。
而五境宗师之间的战斗除非是实力悬殊过大,否则短短两刻钟又怎能够分出胜负?
鱼死网破,那张网未必如何,但这条鱼已经是注定要死。
所以众人都没有说话。
朝中百官阴沉着脸,他们在长安城甚至在整个唐国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到了如今却只能够干看着,此中辛酸与不甘不足以外人道。
李弦一靠在椅子上闭着双眼不再说话,他不想李休去送死,如果可以就像当初对国师大人说的那样,这狗屁皇帝自己不坐也没关系。
只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已经不单单只是一个皇位的问题了,他没办法阻止,也阻止不了。
东宫内的侍从将殿内熄灭的烛火重新点燃,光亮再度燃起。
众人却始终沉默着。
寄所有希望于一人的身上,这是一种很足够的信任和威望,但事后不妨想想,将所有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会不会有些太过无能?
自责和愤怒侵蚀着每一个人,他们的脸色更加阴沉,东宫内的气氛也变得愈发沉默。
在任何地方,守护大阵都是很棘手的东西,这也是当初李休在圣宗之时为何要让棋魔提前进入圣宗控制阵法的原因。
法阵之威能,夺天地之造化,逆阴阳与乾坤,非人力可敌。
除非薛红衣现在就恢复实力,否则放眼整个大唐也没人能够硬生生破开这护城大阵。
就算是当初排在薛红衣和萧泊如之后的诸天卷第三位白发银枪扶玉也没有这个能力破开大阵。
那就是没得选择。
李休看着烛火,心中出现了很多人的身影,没人喜欢死亡,但有些事总需要有人去做,何况自己的命很大,未必会死,也许两刻钟之内解决了这些问题呢?
他如此想到。
端起酒杯喝了个干净,这是绣春风,他想起了醉春风,那家伙如今还在虚境当中没有出来,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偌大的宫殿当中只有他喝酒的声音。
放下酒杯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将所有人从各自的思绪当中唤醒出来,但李弦一仍旧紧闭双眼,并不说话,也不看他。
李休偏头看向了陈彦彦,说道:“去一趟宫门之外,将计划与那二十位宗师说上一遍,选出十位最强的在门外等我。”
陈彦彦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如今的他早已经是游野修士,实力固然强大,但是放在这这个只有五境宗师才能够起到作用战场上四境的他与三境的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陈彦彦走了出去,屋内一如既往地安静非常。
李休问了几句关于李杏儿的事情,李安之与他说着话,家长里短,就像是在闲聊,出征前的宁静总是值得留恋且美好的,但是无可厚非出征前的宁静同样是虚假的。
聊了几句之后就都不在开口,当死神就坐在你的身侧与你共进晚餐的时候,你准备好的很多遗言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无力,甚至懒的开口。
片刻后,陈彦彦重新走了进来,也不说话,只是行了一礼后就站到了一旁。
李休站起身子为李弦一倒了一杯酒:“如果能成功,继位之后记得覆灭雪国和荒人,不要留情,也不要去在意一些酸生的反对,记得让梁小刀带着北地铁骑去一趟荒州,找李一南联手踏平万香城,还有记得去书院问陈先生关于穹苍之上的事情,并且做好准备。”
说完之后他就朝着门外走了出去:“二叔,应子安,请随我一同前来。”
不算宫外的二十位宗师,眼下在宫殿之内还拥有五境实力的就只有陈留王李安之以及去年刚刚踏足五境的应子安。
李安之手掌拂在刀把上,默不作声的跟在后方。
应子安对着太子行了一礼之后,偏头对着杨学平点了点头然后也跟了出去。
他虽然刚刚踏足五境,但毕竟也是宗师,这时候总要一起去,不能留下。
李休在进城的这段时间里对于皇后在长安城内的势力了解的很是透彻,经过周密的计算之后确定她在如此关键时刻最多只能抽出十位宗师护持左右,己方有着十二位宗师。
应子安需要在侧护持献祭血脉的李休,剩下十一位对决十位,胜算虽不大,却总有一些,毕竟唐国宗师的综合实力要胜过雪国和阴曹。
鱼死网破,所求的乃是网破,如果单单只是鱼死的话那么这个计划也就没有了执行的意义。
宫门之外,十位宗师站在这里,每个人的面色都十分苍白,显然这段时间以来不停地抵抗护城大阵的镇压很是吃力,到如今只怕一身实力只能发挥出五成。
胜算只有两成。
李休没有说话,没有说那些临行之前的贺词,沉默着朝着皇宫走去。
东宫本就毗邻皇宫,只需要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能够抵达,如今皇宫内的守卫已经仍旧守护在皇宫当中,他们不能乱,因为还要保护皇上。
李休走到皇宫门前停了下来。
十二位宗师跟在他的身后。
守护在宫门两侧的军士们朝他看了过来,然后纷纷行了一大礼,神情有些激动,他们这段日子守卫皇宫早已经是心中惴惴,缺少一个主心骨,想要杀皇后却又没能力,只能麻木的守在皇宫中,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他们尊敬的看着李休,开口问了一句:“不知世子殿下此刻前来皇宫要做什么?”
李休看着他们,淡淡道:“杀皇后。”
众多军士纷纷一愣,旋即面色一变,再次行了一大礼,颤声道:“卑职祝殿下凯旋而归!”
说完之后朝着两侧避让,通往皇宫之内的道路通畅无比,一往无前。
围绕在宫门之前破口大骂的书生和江湖侠客们都是跪倒在地,红着眼眶声嘶力竭的喊道:“我等愿死,请殿下杀贼!”
“请殿下杀贼!”
李休摆了摆手,没有说话,沉默着走进了皇宫当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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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她是皇后
皇宫是个禁区,无论是什么人在其中都很难自由行走,如果是以往即便是李休想要出入后宫也会受到阻拦,但现在并没有人拦他,因为现在的皇宫很安静,里面的侍从不知去向,又或者在见到李休之后遥遥一礼便退到了一旁。
没有人去通风报信,如今的皇宫没有了戒备森严,就像是路边街巷上的茶楼,任谁想进都可以。
有句话叫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皇后是叛党,逆贼,早已经失了民心,除了她自己培养的死忠势力之外其余人恨不得生啖其肉,想要让他们帮忙或是通风报信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皇后毕竟还是有自己的势力在,否则也不可能监视长安城内的大小官员。
民心和大势或许不能帮助李休胜过皇后,但是却可以帮他占据一些优势,只不过这些浮于表面的优势在这种时候无法起到任何作用罢了。
皇后居住在凤仪殿,偶尔也会去两清宫,就像陈知墨居住在竹林里,偶尔也会去后山一方小池当中一般。
每个人都有自己常住和喜欢住的地方,书院和梅岭,陈留王府与朝月亭。
皇宫对于李休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脑海里只有大概的轮廓,他小时候常来,李来之死后李安之担心他会成为皇后等人暗害的目标,所以就将其松到了听雪楼。
李休长大以后只回来过一次,就是杀杨妃的时候。
那一天很热闹,因为杨妃的年纪足够大,辈分足够老,而且还是一位五境宗师,虽说最后死在了杨不定手中。
那一天真的很热闹,繁华的喧嚣仿佛还萦绕于耳,今天则非常安静。
寂静的深宫就像是杳无人烟,没有了人来人往,唐皇的妃子不多,只有一些,这些年来都是深居宫中从不露面,何况唐皇闭关,十余年见不到面,皇后手段又足够雷霆,平日里妃子们都是过着自己的日子,不惹事不闹事,后宫难得的清静。
除了前些年比较受宠的何妃之外,何妃就是三皇子的生母,只有她在唐皇闭关之时被临幸了数次,所以才诞下了三皇子。
只是很可惜,现如今三皇子以及何妃都已经死了。
东宫方向传来的气息有些凌乱,在他
们这头大战还未开启之前,那十位宗师就要承担全部的大阵威势,自然是分外吃力。
林间的树木足够多,枝叶足够茂盛,山风能够感受到鸟儿的气息。
皇宫就像是一座森林,李休等人便是这林中的鸟儿。
虎豹可以看见敌人,闻到气味,各自都有各自的领地,一旦有外敌入侵就会在第一时间感受到。
当一行人距离凤仪殿越来越近的时候,皇后身为主人,应当早已经感受到,何况他们的气息并未有丝毫遮掩。
凤仪殿之内有着不多不少十道五境宗师的气息升腾而起,直冲云霄。
从其中传来的独特波动能够感受得出,其中有六位是雪国宗师,有四位是阴曹五境,和李休预料的一样。
皇后已经知道他们来了,此举就是在堂堂正正的告诉他们,要来则来,请君入瓮。
李安之抬头看了一眼凤仪殿的方向,开口说道:“看来她早已经准备好了。”
应子安点了点头。
其余十位宗师面无表情,能够修行到五境修为的每一个都是天之骄子,不逊色他人,他们深爱着唐国,所以愿意留在这里用自己的性命尝试着去为这个国家留下一些火种。
所以并不会感到恐惧。
李休说道:“我们一方的胜率只有两成,但我做过很多胜率更低的事情,而现在我还活着。”
在座的各位都是他的前辈,有些话不能说的直白,而且这些人的人情世故比他懂得多,只是前面就是凤仪殿,所以李休觉得此刻总要说些什么方才合适。
他做过胜率更低的事情,现在还活着,自然是成功了。
“人总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还有人说人定胜天,此番生死我等早已置之度外,大唐是一个值得我们骄傲的国家,如果这份骄傲不能继续延续下去的话,那么这个国家也就没有苟存下来的必要。”
有人行走在皇宫里,如此说道。
李休侧目看去,知晓那是齐秦手下的一位五境宗师,之前曾经见过面。
以前各为其主,但在乎的却都是同一个唐国。
唐人的确是骄傲的,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这样的话在很多唐人心中并不存在,我们骄傲地生下来,生下来就昂着头,哪怕对待外族再如何讲究礼仪,谦虚,我们骨子里仍旧是骄傲的,这是发自灵魂的自豪。
所以我们死亡的时候同样是骄傲的。
就像是慕容英杰,就像是晋王李广,就像是萧泊如。
眼下的情形也是一样。
所谓赴死,其实很简单。
凤仪殿的大门敞开着,就像是在迎接着尊贵的客人到来,更像是一具棺材,等待着进来的人成为尸首,然后被埋葬入殓。
只是殿门两侧缺少一些迎接客人的仪仗,也缺少一些人山人海的阵仗,显得冷清许多。
李休走入宫殿门前停下,辉煌庄严的凤仪殿内站着一行人,一字排开,冷眼且讥讽的看着李休等人。
皇后站在前头,身着凤装,华贵非常。
凤仪殿的建造本就是取母仪天下之意,寻常人站在其中自然而然就会被四周的建筑风格和夹杂的凤意所震慑,从心中生出渺小和服从之感,再加上皇后本就是很了不起的女子,她的气场之强大甚至能够压服齐秦等人为其效命。
她背负着一只手,暗黄色的凤袍穿在身上,她就站在那里,天地在其脚下,山川河流覆于掌中,乾坤造化被其掩在袖里。
她是皇后,承一国气运,受天下信仰,她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她就站在那里,遮蔽了整个世界,众人抬头看去似乎就就只能看到皇后的巨大身影屹立眼前,挡住了这江山万里,顶天立地。
李休的瞳孔微微一缩,其余人的面色也是纷纷一变。
皇后的面容隐藏在一团云雾之后,让人看不真切,但还是能够感受得到她的目光。
她偏头看向了李安之,问道:“陈留王,知道本宫为何从未将你当做过对手吗?因为这么多年来你都不曾真正了解过本宫。”
“我是大唐皇后,一国之母,所以我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普通人呢?”
她摊开双臂,穹苍上的乌云为之散开,阳光垂落而下,太阳从天边升起。
她当然不是普通人。
她是五境宗师。
第三十二章 大厦已倾
没有人认为皇后是一个普通人,但以前也很少有人认为她会是一名五境宗师。
以前的齐秦和李安之等人都如此想过,但后来随着接触的越来越多便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皇后从来没有自己亲自动过手,她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彰显实力的事情,就连始终遮在脸上的那团云雾旁人也只以为那是特殊的法宝所造成的效果。
李休从未将皇后考虑进去过。
但现在皇后就站在这里。
李休偏头看向了李安之。
李安之面色冰冷,轻声道:“诸天卷前十。”
李休低垂着眸子,不发一言,沉默的让人无奈,诸天卷前十的实力意味着修行界的天花板,在没有同等实力的人在场的情况下绝无翻盘的可能。
皇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让李休第一次感觉到了猝不及防,难怪皇后敢兵行险着,难怪知白会和冒险与皇后合作。
难怪阴曹与雪国甚至万香城都参与到了其中。
诸天卷前十的实力,这是一个让人感到绝望的高度。
她隐藏的太深,她瞒过了天下间所有人。
如今其余诸天卷前十的人都不在京城,也就是说没有人能够与皇后抗衡,和别提一旁还有十位虎视眈眈的异国宗师,再加上护城大阵的影响存在,原本只有两成的胜算瞬间降到了零点。
这是一次必死的路,
难怪皇后会大开凤仪殿的宫门,任凭长安城内的无数人再如何叫骂她也是无动于衷,这就是绝对实力所带来的底气。
皇后偏头看向了李休,淡漠道:“看在李来之的面子上,本宫不会杀你,转身离开,日后继续做你的世子殿下。”
一切尽在掌握中。
从深宫中封印唐皇开始,直到拿到玉玺,抽离李弦一血脉,激发护城大阵,长安城外的乱局,长安城内的负隅顽抗,再到李休可能会只身回到城内背水一战。
这一切的发展都和她预料的一样,当万事万物都在你的掌控当中的时候,那对手就在也没有了翻盘的可能。
李休看着她,说不
上来是敬佩还是讥讽:“皇后有没有想过,即便是杀了我和弦一,李文宣也未必坐得稳皇位,薛红衣毕竟还活着。”
皇后沉默了一瞬道:“你二人死后,吴王就是唯一的继承者,薛红衣不会杀他。”
李休微嘲道:“那你呢?”
皇后没有说话。
李休继续道:“吴王的能力并不逊色太子,只是心机太深,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所以很多人认为吴王也有能力继承皇位,但你们似乎没有想过,不逊色也只是不逊色,并不代表他更强,李弦一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他更有人情味,大唐需要的是一个有人情味的帝王,而不是心机深沉让臣子难以揣测的皇上。”
“而且皇后如此做真的只是打算让吴王继位吗?以本世子看来或许想要那个位置的,是你吧?”
“吴王继位以后你一定会暗中干预朝政,你的野心太大,太高,后宫之中放不下,所以杀了我们之后你就会去凌烟阁杀薛红衣,你在赌,如果真的杀了薛红衣,子非也死在了南头,自此以后就再也没人能够威胁到你,书院重礼,不会杀你。”
“如果杀不了薛红衣,皇后会死,但吴王也能坐稳皇位。”
李休笑了笑,又道:“我还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为了吴王还是为了自己,或者说是先为自己,不可为之后再为吴王?”
看着他嘴角轻轻扬起的讽刺,皇后并没有生气。
李休说的是对的,她的计划的确就是如此,薛红衣重伤没有了动手的能力,如果能够借着这个机会斩草除根,那么往后吴王虽然是名义上的皇帝,但她却是坐在皇帝头上的那个人。
这极大程度的满足了她的野心,也是她始终想做的事情。
但如果薛红衣没有死,那她以后就一定会死,但吴王也会坐稳皇位,这也算是她最后能够为李文宣所做的事情。
她是皇后,但毕竟也是一个母亲。
皇后看着李休,轻声道:“当年本宫并不想杀死李来之,只是被杨妃那个蠢女人搅了计划,你也一样,吴王继位后,唐国纷乱,需要有你的帮助。”
皇后停顿了一瞬,漠然
的目光凝视着前方的十二位五境宗师,淡淡道:“这是一场必死的局面,你们心中应该清楚,此事过后,大唐依旧是大唐,在吴王的领导下会走向更加强盛,你们没必要死在这里。”
如非必要,皇后不想杀了眼前这些人,因为他们都是大唐的五境。
修行到宗师之位所需要付出的努力和代价都极为庞大,而且五境宗师并不单单只是努力就能够修成的,更多的还是要看天赋。
如果这十余位宗师全都死在了这里,对于大唐的地位来说也有着很大的打击。
所以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她并不想杀人。
李安之拔出了腰间长刀,没有说话。
应子安手持长枪站在李休身侧。
身后十位五境宗师缓缓地漂浮到了天空之上。
皇后沉默了下来,她了解唐人的骄傲,知晓这就是他们最终的选择。
她偏头看向了李休,李休的地位很独特,如果能够真的辅佐吴王的话,那么大唐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安定。
“这是你父亲为之奋斗了一生的国家,相信你也不希望它就此沉沦下去。”
李休抬头看着她,淡漠的目光对视着,他认真道:“如果这个国家不能够继续骄傲下去,那么莫不如走向沉沦,勾连外敌是大忌,皇后过了线,那就没得谈。”
皇后看着他,不再说话,她自己很清楚,此事过后这个骄傲的国家和人民会陷入飘摇风雨当中,但她有信心能够重整河山。
李休也不在说话,沉默着坐了下去。
磅礴的大阵之力倾轧而下,十二位宗师都是觉得浑身一沉,庞大的压力镇压而下。
李休闭着双眼,鲜血自皮肤表面渗透而出,滴滴血珠朝着天空之上缓缓飘起。
在血珠彼此相互连接之处出现了一个图案,那像是一条龙。
磅礴大阵之力缓缓消退,李休皱着眉,应子安守在他的身侧。
其余十一位宗师飞身而上。
如果大厦已倾,那就让这濒临破碎的山河彻底消失,伴随着唐人的骄傲泯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