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砥石出城共决死
砥石城下枪炮轰鸣，弓弦四响。
到底是山内义治山内义胜一手调教出来的常备足轻，加上军官数量罕见的达到全军的百分之二十五，一多半下到基层，即使遭受了武田信玄两轮六次佛郎机铳炮击，依旧能组成行列，稳步向前。
而武田军被设在四阿山一处小坡地上的山内军大炮轰炸以后，甲军的状况最好，不动如山。而信浓众则出现的相当的动摇和混乱，至于骏河众，运气好，还没挨着炮了。
这次小平太麾下完全是将整个山内御庭一十三番队，除开村上义光率领的一番队以外，剩下十二个番队全部带来。
各番队大将都是忠心耿耿侍奉山内，勇气与经验并重，称之为山内之瑰宝也不过分的武士。
宽阔的进敌正面，三段横阵，十二个番队实际正面接敌的是第五、六、九、十一番队。弓足轻和铁炮足轻轮番发射着手中的远程武器，头顶呼啸而过的大炮声他们早就习惯了。
谁叫府中城下经常有佛郎机铳的试射，为了培养炮兵，以及训练战马在炮声中的作战能力，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很多足轻甚至是早上被大炮的轰鸣炸醒的，平时被大炮搞得神经紧绷，到了战场上反而轻松不少。
习以为常！
小平太本次的作战策略很平实，不采取乌泱泱一大片人混乱的冲杀上去的简单策略。而是采用正攻法，正面攻打武田军。与武田军在四阿山与犀川边的狭窄河滩平原上硬碰硬对攻，粘住武田军。
然后砥石城内的士兵倾巢而出，侧面袭击武田军的侧翼，在武田军出现双重的慌乱和打击之下，利用火炮的优势设法直接斩杀武田军各队的武士大将，最终进而攻打武田信玄本阵。
没有奇谋，没有妙策，唯有舍命决战的自信！
端坐在百段之上，小平太无虑其他！
“传令明五郎的五番队上前缠住马场美浓守，与四郎的十一番队缠住内藤修理进，阿吉的九番队缠住诹访四郎，六番队也一同上前配合。后续各队随时准备轮替！”
“左翼的高梨兵卫不要轻动，请他率领高梨奉公众随军遮蔽战场一面，邀击武田军！”
跪在小平太面前的使番依次听令，跨上战马飞驰而出，向各番队传令。
纯职业部队指挥调度起来完全不同，军令通达，战略目标的实施能力远胜于混杂着大量农兵的普通旧式部队。
双方暂时还处于火力试探的过程中，武田军的大炮哑火了。并不是出了问题，而是军队的正面逐步展开，射界内排布了大量武田军，不能再射击。而山内军的炮兵阵地在坡上，仍旧在发出猛烈地炮火。
“接敌了！”辰三大喊一声！
“是我小笠原与四郎长政第一个攻入敌阵！”阵中一声暴喝。
小笠原所部的长柄足轻排成枪衾阵型，猛烈的向武田军拍击而去。轰的一声，两军数百支长枪交相碰撞，激烈的搏战展开。
与此同时，其他三队人马，也依次与武田军各队撞击到了一起。全常备足轻的部队，整齐划一。在持足轻头的吆喝之下，三排长枪足轻依次挥动长枪，不断地打击在武田军的士兵阵中，如激浪拍岸，如怒潮击空。
虽然参与作战的只有五千人，却将正面应敌的武田军一万人（扣除骏河约四千，武田本阵约三千）完全缠住。
武田军内本来就是各兵种混杂，常备与农兵有人想出战，有人想固守。而举着旗、背着弹药、扛着木的阵夫杂役们更是不知所措。他们本来就不是作战人员，山内军突然出现，他们也被迫混杂在队伍中一同迎敌。
如果临阵抽剥走数量占据军队总数百分之四十至四十五的杂役阵夫，武田军正面迎击山内军的士兵数量可能比山内军还要少。
但这些非作战人员的参战，并没有对武田军的实际作战能力加强多少。反而在猛烈地炮击下出现严重的骚乱和动摇。
尽管武田军各位大将在努力的维系阵线，但是不可避免的这些杂役阵夫人人怀揣溜之大吉的心思。这般心思在山内军一门大炮击中信浓众依田城主依田信蕃的队伍后，更加强烈。
“弹正！敌将依田陆奥守的马标被炸断了！”
顺着辰三遥指的方向，小平太看的清楚，信浓先方众依田队大动摇，在炮击和强攻之下，出现了溃退。
“很好，传令给后面的大炮组头，向信浓众中段集火。”
山坡上的大炮组头出身总州千叶氏，但是千叶氏遭到家中执权原氏的压迫。总州原氏遂分作数派互相厮杀，其中一派代表是原虎胤，被小弓公方打跑。另一派是如今这位原胤胜所属，在千叶之乱中落败。后来以铁炮侍的身份侍奉当时在京的山内义胜，如今又充作大炮头。
“另外，向砥石城发令，时机已至！”
“是！”
辰三向后跑去，随即一发棒火矢飞上天空。
咚咚咚咚的鼓声大作，砥石城内旌旗飞扬。满城的士兵身怀国仇家恨，一个个昨天得知下马山内氏大将藤原弹正进兵来援之后，惊喜莫名，原本准备在城内与武田信玄做最后的死战，没想到王师飞至。
如今听得城下棒火矢传令之声，城将须田满赖以下四百九十三人全部头绑白布，只着轻甲，前队持弓箭，后队持长枪。打开城门和各处暗门，从城内一涌而下。
所有的砥石城兵狂呼大叫，激昂着士气，蓬发着胸意，势要一战击败武田信玄，以告慰佐久郡无数死难的百姓！
围堵砥石城的骏河众首当其冲，被舍生忘死的砥石城军一下打蒙。
武田义信尚未作出如何的决定，作为骏河众中心的冈部元信以及冈部正纲兄弟便“支持不住”的向两侧溃去。两人一溃，骏河余众无一恋战，纷纷惊恐的后撤，为砥石城的士兵让出通路。
五百人击穿四千人，只用了短短的十几分钟而已。
19.堂堂正攻不用奇
坑爹的骏河众又又又又又完蛋啦！
武田信玄哦了一声，那就完蛋嘛！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说，不过是被砥石众蹴散，又不是蹴死，过上半小时又可以拉上来用了嘛。
突击出来的砥石众五百人一当无前，但也没那么夸张，这回武田军中有一只强力总预备队。
小幡赤备五百骑！
当然是号称啦，算上小幡宪重本人也就四百冒尖，但这都是天下罕匹的流镝马。
信玄军配一挥，小幡信贞一百骑飞驰而出，信玄弟一条信龙也引二百足轻支援出去。
在马克沁出现以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披甲弓骑兵，可不仅仅只有能歌善舞的技能。
不愧是享誉东国的小幡流镝马，小幡信贞一马当先，仅凭双腿夹住马腹，操纵胯下信浓驹奔驰飞前。
（此处其实有视频，但在b站。风林火山1969）
身体前倾半弯，腰上使力，擎一张长弓，腰革上十支重箭。一双手在马上翻花，四指捻两箭，一支用嘴咬住，另一只搭上弓弦。
嘣的一声，箭矢飞射而出，一名砥石众的步兵当胸一箭。身体一顿，整个人便扑倒在地。
小幡百骑便成功阻止了砥石众的猛烈突击，砥石众不得不停下来向武田军放箭，以驱赶飞驰而来小幡骑兵。
观察着战局的小平太哀叹了一声可惜，只要再快一点从斜腰里打进武田军信浓众，那么这边加紧攻势，就可能突破。
……
“小幡流镝马果然名不虚传！”武田信繁由衷赞叹。
“盐田城五千五百贯真是值得！”原昌胤也看出小幡骑兵的能战。
坐在中间的武田信玄笑而不语，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他凭借策略，将一支如此强大的骑兵拉拢至麾下，自然是他的英明之处。
强袭又如何，还不是要喝老夫的洗脚水！
“藤原弹正的兵力总有多少？”
“约七千至八千众！”听到武田信玄发问，原昌胤立刻回答，他认真数过山内军的队列，数字不会有太大的差距。
“阵中只有藤原弹正的马标，看来又是他先手主战，其他人畏惧不前了罢！”
“细川？一色？北？均不在阵？”武田信玄问的很细致。
“均不见旗帜。”
“这么说，山内的主力并未前来？”
“似乎如此。”
既然已经判断出武田军的动向，武田信玄以及主力在砥石城，香坂弹正别动队六千人，真田幸纲别动队二千五百人，武田军在砥石城的人数肯定不会少。
为什么山内只来七八千人？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武松那是一身铁打的功夫，加藤清正那是手持双枪，小平太凭什么认为他山内军七八千人可以撼动武田军一万七千人？
“藤原弹正此战全用正攻法，到现在一点策略也无有，罕见！”武田信繁敲击着马仗。
“殿下，臣下发现一点！”环立在武田信玄周围的侧进中出来一人。
武田信玄的侧近中涌现出太多的大将，武田信繁和原昌胤都清楚，是故也没有呵斥这名年轻的侧近出列。
“哦？喜兵卫，你发现了什么？”信玄一看是最近比较宠爱的武藤喜兵卫，来了兴致。
“藤原弹正的大炮并非是百子弹，而是一颗颇大的铁弹。”
“嗯？”上座三人反应相同。
“派人去战场上找寻山内军的炮弹！找到立刻呈送上来！”原昌胤大声吩咐。
“这就有一颗。”武藤喜兵卫似乎在后诘捡到了一颗炮弹。
众人围过来一看，确实是一颗不太浑圆的铁球。已经没有了热度，但是想到这样的铁球砸到身上的情景，不寒而栗。
武田信玄站起身来，一招呼，立马就有四个侍从过来蹲下。两个人抱一条腿，把武田信玄原地举高一米三。
山内军的大炮正在轰鸣，一发炮弹从远处激射过来，原本应该是成扇状的打击面，变成了条状。一炮过来，两个前后排的小兵被打到，第一个估计是死透了，第二个则是被前人砸倒。
看这杀伤力，也不咋滴啊！
其他人也踮起脚尖看了看炮击的样子，似乎真的比不上打霰弹的佛郎机铳。
但多年的战争经验告诉他们，没这么简单，肯定有什么门道在里面。
堂堂的东国无双藤原弹正，怎么会做无用功？用杀伤力更小的武器？
正在筹谋考虑，三个人没有任何结果之时，阵中传来一阵猛烈的欢呼。
被称为“鬼金井”的金井明五郎秀春在轮换之后再度出场，这次面对的对手是土屋右卫门尉昌次。
金井明五郎一马当先，手持一把野太刀，使跳荡之术，左右四五名他的同宗师兄弟和郎党，各自手持长刀，在旁掠阵。
真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经之岳口合战，金井明五郎参战，差点就壮烈了。而当时武田军的先手大将中就有这位土屋右卫门尉昌次。
他们几人的突击，自然没有剑圣上泉秀纲的突击锋利。那位带着侄子儿子徒弟们上去，一帮剑豪枪豪，是人是鬼都给你打下来了。
虽然稍逊于顶级豪华阵容，但明五郎的阵容也相当不错了。
跳荡之中，反复劈斩开武田军的枪队，终于杀透行列。高声通名之后，土屋昌次无可避免的和一帮人单挑起来。
“是我金井明五郎秀春一番首功名立！敌将土屋右卫门尉已被我讨杀！”
山内军终于突破！
武田横阵出现破绽！
各队人马欢呼呐喊，人浪迭潮涌动，很快土屋昌次的人头被割了下来，挑在长枪上面。被金井队的士兵高高举起，全场示威。
“让大炮下山！抵进武田军射击，胜机已现！”小平太兴奋的大喊。
“山内军士气高扬了！快去夺回右卫门尉的首级！”武田信繁对着侧近大喊。
几名武士立马带着百十步兵向金井明五郎秀春方向突击而去，首级举在那里固然无限提高山内军的士气，但也是一个巨大的目标。
武田军只要夺回来首级，那就一切好说，局面就会回到平衡。
“报！香坂弹正急报！”
20.下马太郎距一里
四阿山上的青铜速射炮一路快跑被牵引着送到了小平太面前，等候小平太的指示。
这种相对而言算小型的前装滑膛炮，在美国独立战争时因为操作简便，转移迅速，加上足够应付局面的杀伤力和射程，成为战场上的常备。
甚至很多新大陆的妇女都会操作这门大炮，要知道炮兵在那个年头可是一个苦力活，连妇女都能使用，就知道它的便捷了。
“千叶介，你先稍候，在本队听令！”
“遵命！”原胤胜满头大汗，一路从前阵地跑来，炮有马拉，人可要扛着弹药跑的。
撇开他，小平太继续观察着战局，武田军中飞驰出人马，前来抢夺土屋右卫门尉的首级。这属于正常操作，并不奇怪。
小平太也命令本多正重率领人马前去支援金井队，并让原长政也准备起来。
双方都是抢这一口气，谁的这口气长，谁的胜机就更大。
原本还算势均力敌的战场之上，由于山内军的奋战，胜利的天平正在左右倾倒。但小平太知道，武田信玄本队的三千甲斐众精兵以及五百小幡流镝马骑兵都还在待命，武田信玄的预备队还很足够。
相较而言，小平太这边的预备队，主要是自己麾下的三百铁炮和长枪众，以及四百多没有派下去指挥足轻作战的旗本武士，和一千名奉公众。
理论上来说武田信玄还是占据预备队的优势的，小平太则是不舍得把死一个少一个的武士奉公人投入到战线上的绞肉机去。
步兵足轻死了就死了，用英国佬的话说就是六便士一个不心疼，用下半身堡的话说嘛就是三块三的军饷汉。
吃不饱的人那么多，有的是足轻的兵员。这年头，死两个持枪持刀足轻还真不算什么大事。打仗嘛，能死足轻绝不死武士，就这么现实。
犹豫间，是不是将预备队投入到战线上的时候，武田军右翼接近武田本阵的地方突然开始改变布阵方式。
原本呈半圆形，攻守兼备的阵型开始调整为层叠的小圆阵，完全是一副固守的模样，甚至为此放弃了甲军应该最擅长的野外浪战。
“武田军的本阵发生了什么事？”小平太喃喃自语。
“弹正，武田本阵的日之轮旗消失不见了！”眼尖的七规，指着三百来米外的武田本阵。
“风林火山和诹访大明神呢？”
“还在原地！”
日之轮旗不见了，但是其他两面大旗仍旧在原地。这是什么操作？
日之轮旗是什么不用多说（实际上是碍于审核），和武田家很有些渊源，算是家门身份的一种体现。另外两面则来自于武田信玄自制和征服诹访神社，算是对武田信玄赫赫武功的某种形式上的褒扬。
理论上来说确实日之轮旗帜更加的重要一些，也更宝贵一些。
难道？
武田信玄撤退了？
不可能！这仗打得好好的，武田家的牌面还很不错，本阵有三门大佛郎机铳，三千养精蓄锐的甲斐本部足轻还有四百骑兵。搁在某个局部战场上，都能有改变战局的能力了。他凭什么要走，根本不需要走啊。
这是武田信玄引诱小平太孤注一掷突击武田本阵的计策，还是武田军发生了什么变故？
如何抉择！
…………
“报！香阪弹正急报！”
一名满头土灰污泥，浑身半湿不干的武田军使番奔进武田军本阵。武田信玄认识他，是自己留给香阪昌信的百足众，方便他们直接联络。
“香阪弹正有何事？”
“三日前，高梨海津突然全军出城，与我军交战。合战约半个时辰后，下马太郎引二万大军自西面与南面同时袭来，弹正不敌，将士多死，如今仅以残兵败退葛尾而已。”
“…………”武田信玄握紧军配，猛地起身。
“你来时，下马殿是和动向！”武田信繁也急了。
“山内与高梨联军三万包围葛尾，村上武王丸竖起村上旧旗，葛尾溃众多归附至他麾下，当夜葛尾城便残兵不足二千人。”
“那香阪弹正遣你来求援？还是如何？”
“弹正请殿下速退！山内军留下约二三千众（山内留本部两千，村上旧部二三千），以及村上武王丸继续招徕村上旧臣，对葛尾围城之后。假意要发动强攻，实则大军二万八千人当夜就脱离营地，向砥石进发，如今怕是已经距此不远啦。”
“你是第二日清晨发现山内大部转移才突围而来的？”
“第二日的晚上趁夜突围而出。”
“也就是说你不过走了一日两夜，还绕了远路？”
“是的。”
一个步兵绕远路已经跑到了砥石，大军行动虽然更慢，但是山内军还多出一日一夜的行军时间。说到底不过是几十公里路而已，大军再慢，也应该差不太多了。
武田信繁和原昌胤问完话已经急红了眼，武田军马上就要被四面包围了！
而且还是深陷在约四万大军的包围中，武田军才区区一万七，尤其此刻还被小平太粘住，大军无法立刻绕过犀川撤退。
重点只有一个，山内太郎多久能到！
如果还有半天一天，那武田信玄豁出命去把小平太干翻，山内太郎兵力再多，也屁事没有，缓缓后撤即可。
如果只有一小时两小时的话，那别想了，赶紧走为上策。
把信浓众骏河众留下做垫背的，让甲斐众依次撤退，只要甲斐众没事，武田信玄怎么算都还是一条好汉。
“殿下，物见侦知，下马殿大军据此还有一里！”
“一里？”
“典厩。”武田信玄有些难以开口。
“臣弟在此殿后，请大兄先走！”武田信繁哪里不懂。
“那便辛苦你了，我在佐久等你！”
本阵内的武田军不做声张，原昌胤出阵去第一线指挥士兵变阵，武田信繁则换上武田信玄的盔甲。至于武田信玄则在侧近的护卫下变换盔甲，暗中收起日之**旗。
后诘的山县昌景则先一步开路，起码把骨干的甲军中坚旗本奉公人地侍们都带走，然后再考虑甲斐的足轻们。
刚跨上马，“轰”的一声，六发炮弹落在武田本阵。
21.万蹄踏阵破敌急
武田本阵有异动，怎么处置？
小平太看了看左右，都是脑袋大脖子粗的莽夫，即使不是猪武士，也很难说是智谋之才。
要是带上老岳父就好了，小平太就是服细川春宫。透过现象看本质，还有大局观，经验又是一等一的充足。就算没有老岳父，有他家的老家人松见斋或者岩濑元高这种经年老兵也好啊。
可惜大佬们都不在，没一个可以参谋的。金井明五郎也在一线，没法叫过来讨论。
小平太万事求稳，几乎不行险招的性格又开始泛滥。
如果武田信玄撤走了，那武田的指挥中枢必然迟缓。这时候带上麾下上千人的骑兵猛烈地突击过去，也许就是摧枯拉朽一般。可武田信玄要是没走呢？这些武士奉公人可都是宝贝，精贵得很，多少年积蓄下来的。
“弹正，千叶介有话说。”
辰三跑了过来，指了指在大炮中不断和人争论的原胤胜，他好像有什么想法，但是与麾下的炮手们有争执。
“唤他过来！”
“弹正，不知您发现没有，武田军本队前阵变阵了。”
“这我自然看见了，从横阵变化为圆阵。”
“原本无法直接炮击到的武田本阵，可以通过孔道炮击到了！”
“你是说能直接炮打武田本队！”小平太精神一振。
“是的，但是武田本阵已经是射程极限，想要精确打击几乎不可能。”
“不用精确！立刻向武田本阵开炮，能打着什么都好！如果能打断孙子四如大旗，我为你向殿下报功！”
能打到武田本阵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不清楚武田信玄到底要干嘛，那就大炮碰一碰。
指不定一炮打死武田信玄呢？
那这一炮就值了！
小平太吩咐已下，原胤胜立刻传令，调转炮口，在二百铁炮和持枪足轻的掩护下，向武田本阵附近转移。
要不了几分钟，一切准备完成。
“传令各队旗本大将，奉公头，全部上马，随时准备出战。”
轰轰轰轰，青铜大炮爆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未有命令不许停止射击，持续射击武田本阵。”辰三大声向原胤胜传令。
小平太没有统帅大规模骑兵作战的经验，但是他玩过《骑马与砍杀》，得益于上万块的主机，他见识过一千二百骑兵铺天盖地，遮蔽整个原野的场景。
此刻身后一段又一段排列着一千四百余骑兵，是整个山内最精华的军队，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日本最精华的部队。即使只用识字率来判断，这也是整个世界上罕见的，识字率超过百分之五十的部队。
一切只等待炮击的结果！
…………
四周的侍从疯狂扑了上来，试图扑到武田信玄的身边，希望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飞溅的炮弹。他们的意识还停留在佛郎机铳一发百子的阶段。
但是小平太没有一发入魂的运气。
六发炮弹虽然集中向孙子四如军旗打去，但是毕竟这年头的瞄准也就那样。其中四发毫无意外的只是划破了幕府的帐幕，或者是击倒了武器架木。还有一枚掠过一名足轻的身体，带动他飞了三米。
只有最后一枚砸到了武田信玄附近，几乎没有什么战果。
本来也就这样了，但是武田信玄的战马没有经受过炮火的洗礼，突然雷鸣般的炸响。加上还有一枚炮弹落在那马的身边。
马惊了！
一跃而起，就把武田信玄从马上甩了下来，然后撒开蹄子跑出幕府。
第二轮炮击立刻就到，从马上落下的武田信玄被摔得七荤八素。又是一枚炮弹落在附近，砸断木。一块碎木片当胸击中武田信玄，武田信玄只觉得胸口重击，便眼前一黑。
武田的侧近侍从们，虽然在武田信玄左近，但是大炮袭来，见识过大炮威力的他们，下意识的往下蹲。这不是他们不想去救武田信玄，而是身体不受控制。
等炮击的空隙，他们看到武田信玄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惊恐的情绪不由得蔓延。
武田信繁刚换好武田信玄的盔甲，连滚带爬的从旁边跑过来，一看他哥嘴角带血，进气少出气多。也慌了神，连忙把人扶起来。
“还不快送大兄走！”他朝侧近们大吼。
武藤喜兵卫二话不说，把人往身上一驮，就往外跑。不少侧近武士也跟着冲了出去，留下心内波澜不止的武田信繁。
阵中武田各队看到本阵遭到山内军炮击，也是关心非常。毕竟武田信玄是他们的主公，他们的忠诚都是维系于此。
这时，对面山内军中爆发出大喊：“武田大膳已被讨杀，降者免死！”
战场上空气凝固，武田军只知道本阵遭到炮击，但不清楚武田信玄的动向。这时候只要武田信玄站出来，高举着孙子四如战旗，在军中走一圈。武田军自然稳固如山，可惜的是武田信玄早走了。
瞬息万变的战局，就因为这一线的惊疑，出现了崩溃。等到武田信繁披挂着诹访法性院披白熊毛兜出阵时，武田军一直和山内互角的局势已经不可避免的走向劣势。
“忠诚即是吾身！”
小平太高呼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千成金竹叶马标也随着向武田军冲去！
四处都响起“武田军败啦！”“武田大膳已被讨杀！”的呼喊。
原本在一线遮蔽战场的高梨奉公五百骑和山内奉公五百骑也终于放弃游斗，换上刀枪。
万蹄溅地，日本万难见到的二千四百骑兵冲锋有幸被武田军见到了！
无论你是号称“不死的鬼美浓”的马场信春，还是一个卑微无名的小兵，在这一刻，心中都无可避免的出现慌乱和动摇。
只因遮蔽着整个小平原的骑兵发动了最后的猛烈突击，在马克沁出现以前的战场，毫无遮蔽的平原上，无人可挡！
坚守还是溃退？
艰难的抉择涌上了每一个武田军士兵的心头！
老天爷替他们做下了决定，河川后的起伏小丘陵中，一团团的山内军冲了出来，高昂的喊杀声震天撼地。
下马太郎雄兵二万八千临阵！
22.阵中竟围一信玄
何谓兵败如山倒？
此刻之武田军可谓之！
武田信繁刚出阵，山内太郎大军的先手，小西原左卫门的伊那众就已经杀到。
这一边小平太二千四百骑如雷踏阵，那一侧砥石众舍身攻击。
人心散了，队伍也就带不动了！
普通的武田杂兵当然不知道山内和高梨联军二万八千众的庞大数量，甚至一直作战的各备队大将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
他们只知道要糟！这下不是两面夹击，而是三面夹击了。面对三面夹击的态势，已经不需要进行什么抉择了，跑就得了。
眼看着上万大军一夕奔散，武田信繁目眦欲裂。
败了！
真的败了！
以前武田军就算失败，大致上也能提前安排下撤退的顺序。谁先谁后，谁殿军。可如今，那就只是败了，毫无秩序，毫无希望的败了。
军队是一个讲究“气”的地方，士气对于军队有不可估量的重要性。
所谓”十个同生共死的勇士，直可笑傲上万心怀异志的大军”，便是这般道理。
武田军的士兵们到的确心怀着同样的目标，可这个目标不是战而胜之，攻打山内军。而是夺路逃命，赶紧求一条生路。
那还能说什么呢？丢失了战斗勇气的士兵，不论他曾经是多么的英勇，如今那也只是过眼云烟了。往昔再强大的战力，也不能为他逃命多增加什么筹码。
而且当前的局面是他们想跑就能跑的掉的？
两条腿能跑的过四条腿？
甚至还没跑，山内军的骑兵就已经奔到面前。奋力死战，以求生路？不存在的，降者免死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按照惯例，跪地投降的敌军都会被捆起来，反手就向家属索要赎金，或者折价处理给人贩子。这都是金灿灿的钱，没有人会和马上要变成自己财产的东西过不去。
赶到河边的山内军到真的只是先手而已，大军那是一阵一阵，一队一队的开进的。
小西原左卫门眨眼一看，这算啥仗？自己不过是赶了过来，对岸的山内军就和渔网兜鱼似的，一路兜过去。
反而是最早溃散的骏河众美滋滋，他们早就因为“战败”而溃退过河，看到小平太发动突击，二话不说就脚底抹油，撤离战场。
等小西原左卫门进入战场，骏河众已经跑出去半里多了。想追都追不上，遍地都是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武田军信浓众。
小平太的目标自然是武田信玄，可眼前杂乱的武田溃兵太多。如果是要打仗杀人，那麾下的士兵们会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的刀枪向下砍去。但武田军已败，这些乱兵都是钱，舍得杀人开路的士兵就少了。
那叫一个急啊！“武田信玄”就在眼前一百多米，可死命驱赶乱兵，也无法打开通路。
真想说一句：“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滚到路旁，我没空俘虏你们。”
俘虏再多，不及信玄一个。
百般冲突不得，却见得不远处的武田军咚咚咚咚的敲起一面小太鼓，起码有几十名士兵团聚了起来，紧紧围绕着信玄，结成一个小圆阵。
武田信玄没有跑？居然试图整军再战？
小平太一喜，武田军内的忠诚之士也是一喜。
就和一开始有人溃逃，于是就有更多人一起溃逃一样。如今有人站住，那就有更多的人站住。
更何况站住的是“武田信玄”，跟随他转战南北的士兵盲目的信任他，愿意和他并肩携手，一同战斗。
慌乱溃奔的士兵很多，但慢慢汇聚到太鼓周围的士兵也不少，这么一会儿，总也有三四百人，甚至更多一些。
但他们停下是好事，起码对小平太而言是好事。不断的驱逐和冲开溃散的人群，小平太一步一步的接近那个小小的圆阵。
这时山内和高梨联军大部也一团一团的移动到了战场，高高飘扬的源氏御白旗和山内二引两进入所有人的眼中。
他们不断的推进，压迫战场上的武田溃兵。细川采女在战场上的的敏锐程度相对而言比小平太要好一些，他看到小平太向溃兵中的一团兵马冲突过去。
于是实际执掌着山内军战场指挥权的细川采女在略微观察局面以后，也开始渡过河川，准备和小平太汇合。
“山内氏秭小路弹正纲家前来讨教！”小平太终于冲杀到圆阵前。
眼前都是熟悉至极的面孔，小平太的“欣喜”根本遮掩不住。
马场美浓守信春、内藤修理进昌丰、秋山伯耆守信友、原隼人昌胤、山本堪助晴幸……………
一名又一名星光熠熠的武田氏大将，就这样只带着二三十名亲近士兵，抱团在一起，护卫着中心的“武田信玄”。
可惜铁炮众跑散了，不然直接三轮齐射，绝对能把这个小刺猬给削掉三层。
原本跟随着小平太冲杀的骑兵，这时候也就三四百骑还聚拢着。剩下的大多散开兜捕武田军的俘虏，需要击鼓集合。
“小平太！我来助你！”细川采女纵马飞跃河川，来到阵前。
“有铁炮众吗？或者持弓众也可以。”小平太往细川采女身后探看。
“有二百弓足，你再等等，还没上来！”
“那先冲一阵看看？”
“我来！”话音未落，细川采女提枪拍马已经冲了出去。
嘿！这大舅子急性子，左右配合一起冲不是更好吗？小平太便也指挥着从骑向另一侧攻打而去，同力会攻。
其余人马铺天盖地的散开，抓捕溃兵，只约有四五千兵马汇聚到了小平太左近，参与到对武田军这支坚兵的总攻击。
没有远程攻击手段，双方第一轮试探很快就结束了。刺猬一样的圆阵难啃，没有尖牙利齿的情况下尤其如此。
“不好！敌骑在缓撤！”首轮攻击不奏效后，诸大将保持攻击态势，汇合起来讨论下一步的行止。
众人一望，武田大刺猬果然在缓慢向后移动，试图慢慢和山内军脱离接触。
“铁炮众、持弓众还没有上来？”都到这地步了，还能让人跑了？
23.秭小路双璧猛将
怎么容得这帮好不容易兜进网的甲军大将离开？
小平太连忙下令，要求各队的持弓众和铁炮众出列，集合起来，发挥出火力，不然一时半会儿根本啃不开武田的这个小刺猬。
可远程技术兵种本来大家带的就没那么多，还都在运动中跑散了，或者放出去追讨武田溃兵。
小平太自己的铁炮众就在向武田军的突击中被抛了下来，然后跟着骑兵们往前攻击，等武田大阵溃散，他们也散开捡拾战利品。
没得办法，只能让部分有弓箭的奉公人，先集中起来向武田圆阵攻击。
这边骑兵也运动起来，约三百骑包住武田军，兜起圈来。如果武田军有什么破绽，就咬上去，把武田军撕开一个口子。
“来了来了！”细川采女麾下的二百持弓众，终于赶到战场。
“无差别抛射，用火矢，尽可能的骚扰和疲累武田军。”
眼前的武田军余部就是个刺猬，暂时看不出哪里有破绽。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随机射击，把他们都招呼一遍。
作为战场上仅存的交火点中最大的一处，村上义光驮着山内太郎，也在一旁观阵。
由于赶的比较急，山内太郎没有坐牛车，也不大能骑马。而是让旗本一番队的旗本武士，用筐轮流背着送到前线的。
如今自然是站在框里，和一众大将一起观摩战局。武家子弟肯定是不能畏惧战场的，年纪再小也不妨碍他在战场上磨砺。
“对面阵中的是甲斐大膳？”山内太郎指着武田圆阵中策马在上的大将。
“应当没错，炮击结束后，殿下王师飞至，武田军大动摇。甲斐大膳出阵稳定人心不成，是故被围。”
小平太如今笃定阵中的是武田信玄，如果不是武田信玄，武田军那么多大将干嘛要停下逃跑的脚步，留下来陪同殿军。
而且打到这地步，还不彻底崩溃，能够且战且退。这不光是需要高超的指挥技巧，也需要足够威压全军的声望。在如此的逆风局面下，强力的稳住阵脚。
“那务必要一战而擒！”山内太郎自然知道如果阵斩武田信玄会带来什么好处。
“必不负殿下所托！”各位大将齐齐点头，同声应命。
“弹正！弹正！”突然有人大喊小平太，闻声过去，居然是两个人小鬼大的侍从。
锅之助和于龟在决战突击时被抛在了大军后面，毕竟两条小短腿，怎么跟得上飞驰的四条马腿。
这下看去，却见他们两个合力拖着一个死人，后面还零碎的跟着三十来个足轻。
“你们讨杀了敌将？”小平太很欣喜，这两位将来都是人物，如今初阵就能讨杀敌将，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而且这事儿还给小平太涨脸呢，毕竟这年头，下属斩获的首级和功劳都是主君的。
足轻取得了首级，那也是领队武士的功劳。小平太指挥了半场合战，如今大胜，但山内太郎在，那就是山内太郎神机妙算，获得的胜利。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属于最正常的一种做法。
“是哪名敌将啊，有何证明？”
于龟把一个半月前立的朱色兜，献宝一样送给了小平太。
看来虽然是两人合力杀了这名敌将，但显然最后一击是由于龟发动的，所以献头盔的是于龟。
“武田逍遥轩！”小平太揭下头盔内的纸条一看，脱口而出。
武田二十四将之一，武田信玄之弟，著名的文化人，也是一名鼎鼎大名的甲州大将，武田逍遥轩信廉！
别说小平太很惊讶，山内诸将也齐齐过来检看。这可是武田氏的一门亲族众大将，地位颇高。
大光头，连边发也削掉了，面容有些恐怖，牙关紧咬，有不少血污。
和众人记忆中的信玄有五六分相似，甚至六七分相似。绝对是武田信廉无疑，武田军丧败至斯，连这样的大将都折了。
而且还是折在这两个十二周岁，十三虚岁的孩子身上，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二位勇士立下大功，应当重赏！”站框里的山内太郎看家臣们确认了信廉的身份，大声宣布。
“快，还不向殿下行礼谢恩！”
两个人立马扔下信廉，跑了过来，跪倒在山内太郎面前，大声通名报姓。
“逍遥轩由谁击杀？”小平太最后确认。
“是我，但是锅之助帮了我大忙，他也有份。”于龟大声回答。
“锅之助，你可有异议？”
“没有！”
“好，那即刻起，便为你二人元服。于龟，我将我的通称赐予你，从今往后你就是原小平太康政，担任我的太鼓持，三十贯年俸，另外首级再赏你五十贯。”
“谢大殿，谢弹正赏赐！”
“锅之助，你助战有功，现在也为你元服。你本是平六的儿子，但我和他商量过，不应该让本多平八一门断绝。如今他已有子，那你便回继三河本多氏。从即日起你便称为本多平八郎忠胜，担任我的军配持，俸禄三十贯。另外助战之功，赐你二十贯。”
“谢大殿！谢弹正赏赐！”
两个年轻的不能再年轻的武者，第一次上阵便获得了如此赫赫的武功，以后两人也会默契配合，武勇精进。
以至于最后，两人被世人尊称。
秭小路双璧无双之猛将！
当然啦，这都是后话，如今还是以击破武田圆阵为要。
恰好两个人身后跟着三十来个足轻，里面居然足有二十二个铁炮足轻。
来得正好，分作两行，配合持弓众，随意的寻了一个地方。便开始向武田军的圆阵倾泻起弹雨，火力大大的加强。
缺乏远程压制手段的武田军圆阵这一段，终于也出现了一丝的动摇和惊慌。任是谁都察觉到了武田军的骚动。
哪有人能光挨枪子不动弹，你要是手里也有个喷子，那还能互相赌一赌命中概率。可如今手里就一把刀，那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枪子射过来而毫无动摇。
“准备了！等下就从那处，向武田阵中突破，谁第一个杀入敌阵，便赏知行二十贯！”
24.饕餮齐上收武田
小平太的作战决议还没有下，精选的勇士也没有挑捡出来，遭受铁炮攻击的武田军就已经开始变阵。
武田阵中大将仍旧那么镇定，捡拾战场上随处可见的死者的盔甲，披挂在仅有的木上。又将一根根长枪截成三段，扎成竹束。
虽然还在被动挨打，但起码有了几分防御之力，只是不能遮蔽到武田全军而已。
但那又如何，反正山内军这边也没有足以完全覆盖武田军的强大火力。铁炮众们早就跑没影了，缓急不济。
至于大炮？
武田军的大炮早就丢了，山内军的大炮到是想上来，可惜打了这么多轮，青铜炮管子要休息。别炮没打出来，炸膛把好几年培养出来的炮手给炸死了。
青铜相对钢铁而言，更软一些。在铸造时，炮径和炮弹不是严丝合缝的。大炮的实际口径要比炮弹略微大那么一点，以方便使用。
但这样子就造成了一个问题，炮弹后的火药炸开，形成一个推动的力，通过炮管的束缚，将炮弹推动出去。
在炮管中，炮弹并不会规规矩矩的听话，只走一条直线飞射出去。他会在炮管内旋转、跳跃、不停歇。
一炮两炮看不出来，但打了几十炮，炮膛已经很热的时候。炮弹就会把已经柔软的炮壁撞的厚薄不均，使炮膛出现各种问题。
精心的保养和使用，可以有效延长大炮的寿命。如果毫不顾忌的连续开炮，那结果一般就是炮毁人亡。
别人不懂，小平太肯定懂，这大炮都开了不少次了。今天肯定是不能开了，再开这大炮指不定就要回炉。
双方就这样慢慢的移动对峙着，到是让武田军缓慢移动了一大截，甚至都要脱离砥石城下的这座战场了。
到了这种已经全胜的时候，让武士们豁出命去作战不现实了。他们战利品缴获已丰，该讨取的首级也讨取到了。
让已经大发战争财的士兵们，去下死力气攻打武田的刺猬阵，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好在战场上还是有不喜欢财物和俘虏，只想要痛歼武田军的人在。
砥石城之前的侧面突袭没有取得预料中的辉煌大胜，在击溃骏河众之后，砥石众的士兵受阻于武田军的小幡流镝马和坚韧的步兵。
到了现在，才在须田满赖的统率下，前来拜见山内太郎。
“下马殿下英姿飒爽，山内氏果真是代代英杰，今次不辞劳远，提马来救，在下感佩莫名！”说着话，须田满赖就大礼跪倒在地。
原本都已经有“我们今天就要死在这儿！”的觉悟了，突然天降喜讯，下马太郎雄兵来救，是个人也感激万分啊。
“须田大夫请起，守望相助，乃是武家准则。”山内太郎坐在倒过来的筐上，战场上因陋就简，不能要求太多。
“祝愿下马殿下武运长久，亿万斯年！”须田满赖谢恩站起。
在场众人，山内太郎地位最是尊隆，自然以他为中心。即使是个孩子，但架不住人家有忠心耿耿的二万多大军啊。
“须田大夫，阵前尚有武田残军，你可愿为我先手？”
“愿为驱驰！”须田满赖一听是去干武田军，尽管已经战过一场，但仍旧抖擞精神，立马应命。
其他人会惜命，砥石众不会！打别人他们也许不行，但只要是要打武田大老虎，那个顶个的神勇无比。
那真的是一句废话都没有，转身就招呼他的弟弟须田满国和须田满泰，三人各自领一队人马。
须田满幸处一名年轻武士尤为突出，骑在马上，身型欣长。手持一柄二间枪，不带头盔，而是用一条写着南无阿弥陀如来的长布带绑在额间，英姿飒爽。
估计就是后来上杉氏的大将，米泽转封，俸禄高达二万石的须田满亲。
以后有机会结交一下，这样凭本事上位的人才，总归值得的。
须田满亲虽然年轻，但却是砥石众武勇之冠。挥舞着长枪，跟着大队，就猛扑上去。
武田军的防守相当严密，但是架不住砥石众豁出命去和他们对攻。山内军这边又不断提供火力支援和骑兵策应，足够了。
砥石各将也不惜力，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各执长枪太刀，齐声呐喊。三路人马自三面齐攻，武田军中都震动起来。
“殿下，砥石众固然死战，但毕竟由晨至此，力战许久，可能不能一击奏凯！”
“弹正叔父是说？”山内太郎回头望了望村上义光，跨马金刀的侍立在侧。
“如此破阵首功就是殿下！”
“左马允，率旗本一番队出阵！举我山内的御白旗！同叔父说的一样，谁先破阵，谁知行加增二十贯文！”
“嗬嗬！”村上义光二话不说，一夹马腹，带着手下二百多人冲了出去。
山内家的旗本队，虽然没有什么绚丽的名头，但实力毋庸置疑。
“咚咚咚咚咚”，小平太亲自击鼓，须田满亲攻的最猛，麾下的足轻列阵突击武田军，而他本人更是下马，一同举枪。
村上义光也不废话，仗着一番队人马精强，用足轻的突击打开缺口，再让二三十旗本骑兵挺枪上前扩大突破面。
剩余的步兵一拥而上，将占据的阵线稳固住，使武田的圆阵变成参差不齐的齿轮状。
“殿下！时机已至！”小平太和细川采女同声。
“好，各军压上！”
这回不再是鼓声，而是数千人同声高喊“下马太郎临阵，跪地免死！”
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被震喝住，即使正在交战的双方也下意思的放慢动作。高高飘摇的山内二引两身型暴涨，突破天际。
无数面纷飞的旗帜拥到了武田军面前，武田军迭遭败乱，勉强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泻了。
像是绷紧的钢丝，嘣的一声，突然断开。原本还团结的阵型，终于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崩溃。
仅有几名骑马大将，簇拥着“武田信玄”向南死命突围，抛弃了一切代表身份的旗帜仪仗，只求在混乱中求得一条生路。
（大家不妨去看看本次历史征文大神和lv5的比例，没什么好说的，果然和我颁奖前了解的差不多，只不过第一换了人，看来这当中的过程可以写一本都市小说。）
25.武田氏覆亡在即
砥石城下再也无有任何抵抗的力量，只有倒毙在地的各种冻僵。
“各备队瞩目，那人便是武田大夫！讨取者知行五百贯！”
“各备队瞩目，那人便是武田大夫！”
“价值五百贯！”
阵列中全是眼冒金光的武士足轻，五百贯的知行，足以让人完全疯狂！
有马的疯狂催动战马，徒步的也撒腿狂奔。只为了那“武田信玄”的首级，建立不世的功勋。
小平太身边除了扛着千成金竹叶马标之外的七规，其他人包括两个小家伙也疯了似的向崩溃的武田圆阵强攻而去。
不停的有讨取大将首级的呼声传来，很快第一枚首级就传到了小平太和细川采女面前。辨认和确定后，乃是武田军大将曾根内匠头的首级。
武田义信方的拥簇，混杂在甲斐众之中，就这么丢了性命。
“此一战，甲军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名臣大将。”小平太不再看那个死人头。
“怕是不在少数，我看圆阵中不少面熟。”
“殿下初阵，便获得如此巨大之胜利，实在是源氏历代先祖之加护，山内羽林虎父龙子。”督押后队小荷驮的北大学终于到了。
“是啊，宰相泉下有知，想必亦是欢欣鼓舞。”
“村上左马允讨杀敌大将穴山信邦！首级正在送来！”
“金井明五郎讨杀敌大将望月信雅！首级已至！”
“报～～～，小笠原与四郎已讨杀武田氏之侍大将山本晴幸！”
小平太一听，豁然起身，“速速呈上来！”
其他几人也围上来，面目现狰狞之色，一只独眼，边发全部灰白。随同送来的则是大水牛角肋立兜和一柄长枪。
山本堪助战死！
身中四枪二刀，口角尽破，眼目流血，不可谓不壮烈。
身在本阵的黑泽良基立刻按照传信的使番所说，详细记下，并描绘了一番败死时的场景。
随着山本堪助首级的送到，武田军的名武士竞相仆倒。很快浅利信种、芦田信守、柳泽信仓等首级先后传到。
而马场美浓守信春的首级只在须臾之后，死神的镰刀迅速收割。
内藤修理进昌丰，秋山伯耆守信友，一条右卫门大夫信龙等人的首级一一送到。
后世里威名赫赫的武田二十四将，几乎在短短的一时间之内遭到了痛歼。至于其他的武士死者，更是不计其数，首级很快就累计超过五十枚，且还有增加的趋势。
“还没有人擒斩武田大夫吗？”山内太郎有些扛不住，本阵内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请殿下稍等，一定会有好消息的。”细川采女安慰了一句。
安慰的话倒是说了，可是细川采女就坐不下来。和武田家前后打了十几小二十年，从来没有如此好的机会，这是距离讨杀武田信玄最近的一次。
他爸爸细川春宫何等样人？精明的和半个老神仙一样，也没把武田家打成这样。细川采女有幸亲临战场，实际指挥对武田的攻击，如何心静的下来。
到是小平太不动如山，还搁那儿坐着。一来是自山本堪助死后，死的大将太多了，冲击的劲头下来了。二来是小平太又开始胃疼，正在设法找口热水喝。
看了看日头，从早晨约七时，武田军发动对砥石城的攻击开始。到约九时小平太正面强袭，砥石众侧面夹击。
十一时，武田军变阵，山内军大队袭来。抵近炮击后，武田军出现崩溃。
至此时已经午后十四时，战场上喊杀声已经落幕，只有各种讨捕军还在努力地搜索和追杀。
武田军一场大败已成必然，就看山内军能从中获取多大的利益了。
“武田大膳已被讨杀，正在送来！”一名使番抑制不住脸上的喜色，跪倒在诸位大将前。
喜上眉梢，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众人最恰当不过了。对山内家而言，还有什么比弄死武田信玄更好的消息？
小平太也强忍着胃痛，和众人一道站起来，在帐幕外等待。
四个健壮的阵夫扛着一台担架似得装置，一路小跑，来到幕前，立刻一人二石米奖励。
掀开覆盖着遗体的百足众靠旗，赤系威鱼鳞胴大铠，诹访法性院披白熊毛兜。没有鬼面，兜内的面容相当熟悉。
“是？武田大膳？”
“像！”
“真像！”
“有捕虏吗？带几个上来！”
武田信玄那张脸肯定是映在武田军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脑海里，比山内军的各位更加深刻。
几个武士奉公人模样的人被推了上来，一经辨认，结果大失所望。死者乃是武田典厩信繁，信玄的影武者之一。
一直到入夜，终究没有搜捕到武田信玄。只得传下令去，要求在地的百姓发动落武者狩，只要捕捉到武田的将兵，立刻用粮食赏赐。
最后计点，武田军当场讨死者三千三百众！被捕虏者七千众，绝大部分是被骑兵兜着圈像赶羊一样兜起来无处逃生的。
至于武士和奉公人方面，有名姓武士被讨死者二百余人，奉公众讨死五百余众。被捕虏的不下千余，甚为可观。
甲斐和信浓武士团遭到了腰斩一般的毁灭性损失，不可能补充。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武田家要灭亡了！
剩下的只需山内家像捡一样，弯腰把武田氏的领国给捡起来。
随即下马太郎殿下要求信浓甲斐名主投降的消息像风一样迅速传遍各地，武田家大丧败的消息根本遮掩不住。
到处都流传着武田信玄讨死，武田家全军覆没的消息。
本以为不过是水到渠成的轻易之举，驻守葛尾城的香阪弹正第一个拒绝接受山内太郎投降的命令。他并不相信武田军覆灭的消息，甚至还鼓舞城兵们，让精选的士伍出城袭击村上义国。
被村上方大将村上义满击退以后，山内高梨联军数万人覆压而至。
诹访上下大明神旗以及孙子四如军旗都被抛到葛尾城下，无数武田名武士的兜被人挑着立在营前。
葛尾城内的香阪弹正面临一场最艰难的抉择！
26.停师韭崎待敌乱
“人即城，人即垣，仁慈为友，仇恨乃敌。”
在葛尾城下的平野上，一身白衣的香阪弹正昌信吟诵着武田信玄的名句。
小平太亲自为他斟酒，其余诸人则站立在旁，静默观看。
“藤原弹正用兵如神，诚不如也！”
“不过是列堂堂之阵，千百人同心死力罢了！”小平太跪坐到一旁。
侍从们取来纸笔，交给香阪昌信，给他留下辞世句的机会。
香阪昌信提起笔，回头看了看葛尾城，把笔一掷，长叹一声。
“此身虽去，但留清白。”说罢香阪昌信咬牙一刺，腹部洇红一片。
身后武士长刀一挥，一颗大好的头颅就此落下。
随后按照约定，葛尾城中约一千五百城兵放下一切武装，打开城门，将城交给山内家。山内家则允许这些城兵逃奔回甲斐，在甲斐国中传播武田军毁灭性的惨败。
高梨政赖和高梨秀政父子看着眼前的自杀赎城，也颇为感叹。当初武田信玄兵威赫赫进入信浓，如今居然就落到这步田地。
当然这对贵父子也没有白来，当年村上义清割让给武田信玄的更级郡四十庄，山内家一倒手就送给了高梨家。两个人如今来的既心甘又情愿，白捡四十个田庄有什么不好的，拿来恩养四十个武士也是好的。
葛尾一开，武田氏在北信浓的经营彻底崩溃。小县郡真田氏退城自保，作为完全保存下来的武田氏西上野方面别动队，二千五百人的队伍如果坚守松尾城，那一时间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不过真田幸纲也不知道怎么动作这么快，先是联络上逃奔而回的小幡宪重小幡信贞父子，将四百骑宝贵的小幡赤备队拉上自己的战车，然后就收拢一切兵力，一面做出决死抗战的态势，一面亲自派人来到山内军本队。
条件很明确，保全真田氏小县郡半郡五千贯的领地，不追究盐田城小幡氏的罪名，同样安堵。两家会向山内氏降服，真田幸纲和小幡宪重都会隐居去山内府中城下做人质，真田氏家督由真田信纲继承，小幡家督由小幡信贞继承。
姿态卑微的真田幸纲真的如此卑微吗？小平太是看不出来，因为真田氏的次子真田昌辉和三子武藤喜兵卫仍旧在甲斐武田一方，横竖两边站队。一边两个，以策万全。
葛尾城香阪昌信切腹开城，松尾城真田幸纲出家降服，两大消息很快传遍科郡、小县郡、佐久郡等地。
山内军几乎是传檄而定，芦田城主芦田信守战死，无伤开城。小诸城主内藤昌丰战死，无伤开城。
长城主，信玄之弟河信实退城，逃奔甲斐。岩尾、田口、内山纷纷开城。武田氏配置的守将不是在砥石城下战死沙场，就是遁逃回甲斐。
佐久郡几乎一瞬之间改换颜色，连信玄成名之战的海之口城（海尻城？）也被直接丢弃，一个守将也不曾见到。
整个信浓除开高梨氏占据的两郡半之地，以及尚在武田氏手中的诹访郡之外，全部落入山内氏之手，不过只用了区区五日而已。
至于为什么诹访还在武田氏手中，主要是行军路线没有走诹访街道，其次是诹访郡留守的迹部胜资以及长坂长闲斋光坚两人竖起诹访胜赖的大旗，号召诹访百姓自保！
而且等山内军走到信浓与甲斐交界的若神子城，韭崎城在望时，武田氏的各种消息也终于传了过来。
武田信玄逃出生天，但是据说这么多天没有露过一次面。而且甲斐的有名大夫全部被抓去了踯躅崎馆。
诹访胜赖一路败退回诹访，就在上原城不走了。加之有家臣接应，已经稍稍整顿住了败势。如今正在穷尽民力，大规模征集农民，做死守的准备。
武田义信则逃的更快，在穴山信君的护卫下，一路奔逃回了骏河。但他却在积极的整顿筹措兵马，并向甲斐开进。
整个砥石城合战，损失最小的就是骏河众。脚底抹油跑的贼快，很多人甚至比武田义信还快，四千多人几乎全员跑回了骏河。
据称如今在踯躅崎馆实际处理政务的是典厩信繁之子武田信丰，以及家老山县昌景，两人分别代表武田氏一门亲类，以及甲斐国人家臣。
甲斐一团糟是肯定的了，但是武田信玄到底是什么状况还是不明，山内和高梨联军便也暂时停住。
摆在山内军面前的路很简单，直接进入甲斐，或者暂时停兵观望。反正此刻军粮尚且充裕，可以做持久战的打算。
至于阻挡在大军面前的若神子城，咚咚咚三通鼓，仅仅二三百人驻守的城池便被攻破。
越过韭崎城就是甲斐的腹地，最是简单不过。
山内诸将都鼓舞着，希望一鼓作气，立刻进军，彻底覆灭武田氏。满营之中唯有小平太持重，希望山内军暂且观望。
毕竟武田氏摆在明面上的武田义信与诹访胜赖的继承人之争，如果武田信玄急死，这两人肯定要起来干一仗。
如果这时候遇上山内军入侵，那么武田义信就会获得甲斐国人的倾力支持，他们绝对不希望山内氏强势入主甲斐。那结果必然是诹访胜赖败亡，武田义信胜出。
如果山内军暂退，那甲斐国人指不定就会站队，各自选择心仪的继承人。然后展开轰轰烈烈的大内斗。
而且北条氏绝对绝对不会坐视武田氏的灭亡，如果武田灭亡，那山内就和上杉对关东形成夹击之态势。北条必然腹背受敌，处处烽火。
不论出于盟约还是出于现实，北条一定会救武田。
而骏河的旧今川势力，山内家也只是有所联系，还没有确定实际的操作。贸然进入甲斐，那作为正牌继承人的武田义信必定倾骏河之兵来救甲斐。
这对于今川就是绝好的消息，骏河空虚，不需要山内，他们今川也可以自己搞风搞雨，获取独立。这对于山内插手骏河并无益处，甚至还会有阻碍。
小平太在帐中舌辩诸将，让大家给自己一个面子，等待十天。在得到了山内太郎的点头和细川采女的应允之后，一把火烧了若神子，退往信浓海之口。
就这般在海之口停兵八日，终于探查到了武田信玄的消息。
人没死！
但胸口受到重击，昏迷多日，就醒后一直咳血！
27.意欲流尽武田血
消息确认，满营皆喜！
趁你病，要你命！
打进甲斐去，活捉源晴信！
武田信玄伤重，这年头又没有抗生素，也不能做开胸手术。看这样子，武田信玄绝对是胸前的肋骨骨折，还有可能有内出血。如今只不过是吊着命，随时可能蹬腿。
两个儿子摩拳擦掌，一个在诹访穷兵黩武，据说已经强行拉起超过五千人的队伍。而在骏河的那位也是发了疯一样，一面向自己的妹夫北条氏直求援，一面拉丁抓壮。
任是谁都看出甲斐会有一场大乱，如今大乱尚未起来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武田信玄还没有咽气，指不定突然好了。凭其积威之重，任是谁都别想争位，给他乖乖做小弟。
还有一个就是山内高梨两家的联军四万众就在海之口城观望，大敌当前，人人自危，不会失了智这时候内讧。
如今已经秋末，说实话不是动兵的好季节了，马上就要迎来冬季的大雪。
小平太此前预料的完全正确，山内诸将膺服。自然各个都坐下来听小平太的分析，魏武夺河北的故事，摆在眼前，很有说服力。
如今的甲斐也完全就是这样，袁绍在官渡决战失败，武田信玄在砥石城下大败。两个儿子不管是出于本心，还是被手下势力推动，无可避免的走向对立。
甲斐国主的宝座那么香，谁不想要？
不要的是傻子！
与其伏低做小，一辈子给人家做炮灰，哪天就给填了壕沟，做了大军的垫背。（我一直怀疑武田信繁历史上就是被故意坑死的！）还不如趁现在手下兵强马壮，起来大干一场，争一个你死我活。
所以山内家只要推波助澜即可！
怎么推？
吾其还也！
在小平太的一力主持之下，山内家向武田家伸出橄榄枝。条件也很简单，武田家给钱，一个奉公众黄金十两，一个武士黄金三十两，杂兵黄金一两。俘虏七千众，总价要两万两黄金。
不过刨除掉信浓出身的士兵，他们已经算是山内家的兵了，甲斐以及诹访和骏河的加起来也就三千不到，合下来黄金一万两即可。
给不起钱就全部丢山内的真志野金山做苦力去，哪天给钱，哪天放人。
山内家已经占住的信浓地盘是不会再吐出来了，武田家认不认都一样，这个只是谈判的添头。
如今不仅是要你们外面一身伤，我还要掏空你们的内里。
人你赎不赎？赎了，直接掏空甲斐国的财力。保证搞得你天怒人怨，人神共愤。
不赎！可以啊！那直接人心就散了，队伍以后根本别想再带了。你就是武田信玄活奔乱跳，也没屁用。靠近三千甲斐众明明还活着，却不去赎回来，以后甲斐全国都不会再爱戴你们武田家了。不肯“爱民如子”的领主，要了干嘛？
固然人放回去会加强甲斐的实力，可是阵斩的武士奉公人已经不在少数，武田家早就一身伤。这时候把人放回去，极有可能让他的内讧更加的快乐，规模更加的巨大。
何乐而不为呢？
在踯躅崎馆主理政务的武田信丰和山县昌景看着这样一个谈判条件，他们根本不敢答应。这虽然谈不上丧权辱国，但内里绝对更胜之。
黄金一万两，武田信玄把家底掏空，肯定能凑出来。但是掏空以后，武田家也就别过了，等着饿肚子吧。
可武田家如今真的很难抗住山内和高梨联军四万人的攻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而且他们也在等北条氏直的援兵，谈判总不过讨价还价，谁的筹码更多一些，谁的语气就可以更强硬一些。
可惜北条家的主力被大石氏照带走，去暴打下野的国众们。剩下的歪瓜裂枣搜罗了一下，藤田氏邦和今川氏规一路赶来，也不过凑了一万二千人。
山县昌景和武田信丰在甲斐拼了半条命，也就拉出来四千多。实在是砥石城下死的太多，被俘的更多。甲斐的血在砥石城下流了一半，而且还要继续流。
武田义信带着五千骏河众在富士山南麓观望，并联系甲斐两大国人，穴山氏和小山田氏，什么打算一时谁也看不清。
最后还是武田信玄的宝贝女婿北条氏直出面，作为仲介，替武田家答应了黄金一万两的要求。但由于武田家一时间真的拿不出来，居然由武田义信以骏河国庵原郡作为临时抵押，北条家借给武田家不足的部分，再由武田义信出面向山内赎买约三千俘虏。
等用好几辆牛车拉来的黄金和永乐钱进入山内军的营地，小平太才感叹北条氏直的屁股已经歪了。
他好像是为了武田家做了一次好人，但不如说他是为武田义信做了一次好人。武田义信把自己的领地做抵押，穷尽家底去捞人，那些俘虏的心里怎么想？
看着武田义信拿钱过来，救他们出水火，这个恩大了去了。
而且这钱是武田家出的，北条家借的钱也要武田家还。武田义信等于拿着他爸爸的钱做好人，为自己拉援军。
诹访胜赖身边终究没了山本勘助，而武田义信身边似乎有什么能人在给他出主意。
原本差不多势均力敌的两兄弟，天平这么一看，好像在倾倒啊！
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的出现力量不均，就算做恶人也要做彻底。
借口剩余俘虏还在葛尾城，不能立刻交接，打发走了武田义信。小平太转头就放了一千人给诹访胜赖，反正钱已经收了，人我也放了，没有违约。
最多被武田义信恨的牙痒痒而已，又不能咬下小平太一块肉，怕你个毛线。
不让你们在斗争中流尽最后一滴血，山内家怎么捡现成的。
在没有武田信玄花押签字的情况下，武田氏的家臣们在北条氏直的带头下，和山内家合议。山内家归还了所有战死者的首级，并应允会出资在砥石城下寻一处地方建造一座神社，祭奠此战战死的亡灵。
“明年还会回来的！”
小平太如此这般的和山内太郎说道。
28.越后故人上门来
高梨政赖和高梨秀政父子带着亲近侍从还有二三千人径往越后劝架去了，走的挺高兴，因为卖俘虏的钱他们也分了二千。
统共就在砥石城下打了一场顺丰仗，不仅领地多了四十个庄，私财还多了二千两，父子俩人和小平太别提多热络了。
虽然他们还是上杉谦信的臣从大名，但是也和山内家一票大佬明说了。以后有事打招呼，反正只要我有空一定来帮场。如果每次来都能分钱分粮食分地，那么就更好了。
说到底还是金银财帛动人心，知行领地最实在。要想小弟跟你混，面子和里子都要给到。
顺道山内家也让家老一色宫内带着二千人去往越后，参与劝架。越后一直乱下去对谁都没好处，还指望着明年他出兵帮山内家一起揍武田呢。
继承人的这桩烂事，越后可能还要乱一阵。反正就最近的消息来看，长尾政景已经被打了一个半死，天天在求老天爷下大雪救他一命。
站在长尾显景和上杉景虎双方的越后武将打的热火朝天，围绕着主战场上田坂户城，以及各地的小战场。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旧守护上杉家臣和旧守护代长尾家臣撕，上杉谦信侧近旗本和外样国人撕，上越国人和下越国人撕。
反正你来我往，撕了近三个月，窝里横的不行。就是一直没撕出一个胜负，但总体来说长尾政景长尾显景父子处于弱势。
对于越后的继承人，小平太当然不希望是上杉景虎，因为景虎是北条氏康的儿子。和大石氏照、藤田氏邦、今川氏规是亲兄弟。
虽然日本重家门不重血缘，但血缘终究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上杉景虎要是上位，与北条家的关系一定会大为缓和。
那到时山内家对北条家采取什么样的姿态？尤其是如果覆亡武田氏之后，与北条直接接壤，是战是和？
撇开越后，另外一件事就是由于砥石城下的辉煌大胜，除了诹访以及高梨两地，整个信浓完全落入山内氏之手。同样的，立下大量功勋的山内武士也纷纷得到相应的赏赐。
小平太推为首功，转封信浓佐久郡长城五千一百二十五贯文，终于达到了十年前上杉谦信封小平太为他国众时的水平。跻身成为全日本领地最高的三百位武士之一，也成为山内家中领地的并列第一。
还有一位并列第一的自然是细川采女，从伊那郡高远城三千零二十贯文转封至小县郡祢津城五千二百零五贯文。
大量山内太郎直属的侧近旗本武士被安插到了小县、佐久、更级三郡之中。尤其是当初作为他父亲山内义胜的近卫铁炮马五十众，几乎全部获得加封，成为山内氏在信浓的代言人。
旗本各番队大将由于在战事中随小平太最早进攻，又在武田军的崩溃中以骑兵的姿态投入追击。一个个战果丰富的令人侧目，尤其以小笠原与四郎长政为耀。一下子加封至佐久郡田原四百贯知行，职俸四百贯，担任小诸城代。
而用大炮轰击武田氏本阵，动摇武田军的原胤胜虽然没有实质上取得首级，但是他打伤武田信玄的功绩无法磨灭。从一个只能拿职俸的大筒头，一跃而起，得到了五十贯文的知行领地，以及百贯的俸禄。
最后就是村上义国旧领恢复，再度担任葛尾城主。以山内氏一门亲族女婿和信浓臣从大名的身份，受封葛尾城六千二百贯之领地。不仅是再兴了家门，还成为山内氏在北信浓招揽武士，威压国人的有力臂助。
以上这些都是应有之义，好在山内家数十年来纠集了五六百武士，突然暴增了超过四万贯的领地也勉强应付了过来。
山内家也从之前的阴霾中彻底走了出来，一改沉闷的态势，变为盎然。
回到山内府中的小平太一方面派遣辰三和七规去接收和巡视自己的新领地，一方面积极的对诹访和骏河两地展开渗透。
原本山内义治安插在当地的线人如今尽数动员起来，一刻不停的向府中城传回两地的消息。武田义信和诹访胜赖摩拳擦掌，随时都在等待着他们的爸爸武田信玄蹬腿。
很可惜武田信玄命硬的很，小平太本以为肋骨骨折，内出血这种硬伤，在这年头是扛不了多久的。可是山内大军回到府中解散都过去十天了，甲斐还是没有传来武田信玄咽气的消息。
这一回他是没有机会玩什么三年之内秘不发丧，留下四百张空白判状，由影武士代为出现在公众面前，保证武田平稳过渡的事了。
砥石城下武田信玄挨了一炮的事情整个东国都传遍了，吃洋枪铁炮一个枪子都会没命，何况是吃了大炮一个炮子。
情况如今很明显，山县昌景和武田信丰两头联络，尽力奔走，试图缓和诹访胜赖以及武田义信的关系。不要出现继承人公开内讧的情况，即使武田信玄去世，也能平稳继承。
但是山内撤兵了，上杉在内乱，北条是盟友，且绝对不乐意见到武田灭亡。这么美好的外部环境，不起来大撕一场，对不起甲斐武田氏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美名。
这局面，反而等的小平太这个看戏的人焦急万分。
你们赶紧撕啊，怎么还不撕，再不撕就下雪了，就不好撕了。
没办法只好继续把自己的老年参谋团都搬过来，纲良叔父、细川春宫两个人对于武田发生内讧还是比较笃定的。但是具体是一个怎么样的情况就很不好说，毕竟双方也算是势均力敌，可以斗个不相上下。
“弹正，门外说是有故人来见！”阿容拉开障门，小声的和小平太禀报。
“我哪儿来的这么多故人？来的是哪里的人？”
“越后。”
“越后？”
这个日头上，越后正撕的开心呢，谁回来找小平太？总不可能是来请小平太去劝架吧。
那也不对啊！请山内太郎劝架才对啊。好好地下马殿下不请，请藤原弹正干嘛。
站起身来，立到廊下，阿容引进来几个男女，为首的是一对母子。
小平太定睛一看，真是故人！
29.越后大乱实难言
来的那个孩子小平太一时认不出来，但牵着孩子的母亲小平太认识。
这当然没有什么狗血剧情，肯定不是什么某男子抛妻弃子，十年后寻上门来这种。
那母亲是直江景纲之妹，直江藤，或者说是口藤。是上田坂户城主长尾政景家臣，口与三右卫门兼丰之妻。
眼前这个十岁的小男孩，应该就是就是将来的天下第一赔臣，直江山城守兼续！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怪冷的！”小平太连忙招呼。
“这是直江大和守的亲妹！”把人引进屋内，还要介绍给自己的两位长辈。
“与六与七，给藤原弹正还有俩位大人行礼！”原来除了手里牵着的，后面一个侍女还背着一个更小的。
“弹正叔父好！”口兄弟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又坐回他们的母亲身边。
“与三右卫门怎么没来？越后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战事有什么变化？”
“与三右卫门同长尾殿下一道战死了！”阿藤一句话，石破天惊。
“长尾坂户战死了！”细川春宫、纲良叔父和小平太异口同声。
事件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越后的这场内讧在八日前出现了翻转。甚至可以说是让小平太都完全看不透的翻转。
在原管领上杉宪政，现管领上杉谦信，海津城主高梨政赖，山内家老一色宫内等上万人劝架团的武装劝架之下。战斗的双方，或者说占据了优势的宇佐美定满一方答应暂时停止对上田坂户城的围攻，进行和谈。
长尾政景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开始回到谈判桌上解决了。既然坐了下来，那大不了就是罚酒三杯。反正上田坂户城还在他手里，他根本不怕。低个头，叫一声大哥，赔上两个庄子和几百两金子，明年又是一条好汉！
上杉谦信看这场席卷越后三个多月的大乱终于有结束的希望了，于是亲自出面请长尾政景出城和宇佐美定满和谈。
双方这么撕了一场，自然是互不信任的，但胜在劝架团实在面子太大。你等闲在日本找不出这么大面子的劝架和事佬，大家拍着胸脯说没事没事，来谈来谈，我们劝架团武装维持和平。
于是一番波折之下，双方确定在汤泽地方进行和谈。为了保证安全，长尾政景只许带三十名护卫，宇佐美定满也一样。场地的护卫由高梨秀政带兵五百看护，如此这般才得到众人的一致首肯。
表面上和谈还是比较顺利的，反正中心点就是长尾政景和长尾显景父子承诺不参与上杉谦信继承人的选择。实际上这也是在试探上杉谦信，让他排除这个仙桃院的儿子作为继承人的可能性。
还要求长尾政景向神佛起誓，并写下文书，声明放弃。
战国乱世一张纸的约束力？
写了永远拥护丰臣秀赖的天下大名笑嘻嘻！
长尾政景签的十分痛快，转头就准备把这份文书当擦屁股纸。反正上杉谦信要是死了，继承人的人选，还不是凭手里的刀枪说话。
除此之外，长尾政景领地中的坂木城需要转让给宇佐美氏，并赔偿黄金五百两给宇佐美定满作为军费的补偿。
虽然割让坂木城让长尾政景有点肉疼，但他也是识时务的俊杰，反正城早就被人攻下，如今他也不过是承认事实罢了。如果不答应，想必宇佐美定满也不会放他过年，索性也答应拉到。
而且宇佐美定满漫天要价的态度让长尾政景大为放心，终究是为了利益动手的，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不算是事儿。
合议既成，双方痛饮三杯。宇佐美定满信守承诺当天就解散了包围上田坂户城的一部，约五百众军势，以示守约。
而且还恭送长尾政景进入上田坂户城，等他送五百两黄金或者等额永乐钱出来给忙活了三个月的大伙儿分钱，不然宇佐美定满也不好解散大军。
进了自己家城池的长尾政景终于松懈下来，眼看着城下的大军正在解散，武装劝架团就在汤泽，要不了半天的路程。合议也已经确立，割地赔款堵住了宇佐美定满的嘴，虽然心里不服，但起码这条命算是捞回来了。
随后他便在城内尽力筹措了一笔价值黄金五百两的财物准备给宇佐美定满送去，可这时异变陡然而生。城下看似松懈的宇佐美军即刻发动了对上田坂户城的强攻，甚至打起了火把，准备夜战。
城内本来就已经被打的只剩一口气，加上听说合议成立，可以停战了。足轻和武士们都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懈怠和厌战的情绪，并准备回家过年。
结果显而易见，上田坂户城破。没用两个小时，整座城堡就化为一片火海。
这下子在汤泽的武装劝架团才发现大事不妙，但是天色已黑，上万大军根本不可能连夜行军。等第二天中午赶到上田坂户城，整个城已经是一片白地。
啪啪啪的打了主持合议的上杉谦信的脸，上杉谦信立马要找宇佐美定满，准备问罪。
可宇佐美定行送来的只有宇佐美定满的首级和一封绝命信，宇佐美定满破城以后居然就自杀切腹了！
这下别说上杉谦信了，所有的劝架团都说不出话来，这图个啥？
接过书信，上杉谦信默默地看完，一个人在佛堂里静坐了许久。
上田长尾氏彻底覆灭，一门族人基本被杀绝，主要的家臣也被屠戮一空，越后也就不存在什么上田长尾氏了。
而琵琶岛宇佐美氏一族由于事主宇佐美定满切腹，被判为追放。一族人等被剥夺领地，全部逐出越后。
自然而然的上田长尾氏的领地，以及宇佐美氏的领地全部都成了上杉谦信的直领，上杉谦信在越后的权威不减反增。毕竟权威是要靠手下的领地和武士数量来说话的，突然多了两块地盘，自然实力直线上升。
“等等，长尾六郎（上杉景胜）什么情况？”小平太听到阿藤说上田长尾氏死伤惨重，突然想到。
“六郎殿下一同被宇佐美骏河守斩杀了。”
30.上杉乱局总难平
好嘛，沉默之大将死了！
然后天下第一赔臣来小平太这儿了！
展开直江景纲的书信，小平太他也知道了母子几人来投靠的原因。
上杉谦信是真正的无私好人吗？
对于旧的封建统治阶级而已，他可以称得上好人。但对于新兴势力和普通百姓来说，他就是怒目金刚。
好不容易潜伏的敌对势力长尾政景死了，而且他的儿子长尾显景也给弄死了，你们觉得他还会让上田长尾氏的家臣继续在越后活蹦乱跳吗？
本来上田长尾氏的的骨干家臣们就被宇佐美定满杀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小鱼小虾还不是正好搂草打兔子，全部一网打尽。
没弄死你们这帮二五仔的家臣算是给面子了，还敢在越后大摇大摆住着？等着孩子大了去继承上田庄的领地啊？
口与六说到底是上田长尾氏家臣，就算完全无错，那也对不起了。领地上杉谦信没收了，也不会还给你，而且也不需要你留下来效忠。新领地他宁愿交给亲信的侧近武士，也不会交给一个曾经叛乱者的家臣的。
战国之世，便是如此，无情无理！
安顿好了母子几个，小平太当然不差他们这么几碗饭吃，直江兼续这条平行线可能永远也不会出现。直江信纲也会好好的娶了阿船，做直江家的婿养子。
小平太五千来贯的领地，拿出五十一百的养一养这对母子不算什么，再不济这位未来也起码是一个能吏吧，养着不吃亏。
但当下口家没有男丁能够出仕自己，所以也不方便给与俸禄或者知行。只能吩咐辰三，每年给母子几个人三十贯钱，还有十人份的扶持米，找一座小院子安置起来。
撇开口家，这么一想，小平太手下，除了担任旗本番队大将的阿吉和担任敷智郡司的平六两人，已经拔擢成为山内直臣，官高爵显，以与力的身份侍奉自己以外，辰三、七规、本多正重还有原长政等人拿的一直是俸禄，没有一个人获得知行。
诸人中侍奉自己最久的辰三索性赏赐知行百贯，七规也赏赐八十贯的知行，其他两人也各自拥有五十贯的知行。姊小路弹正家也算是家大业大，足够养得起自己的家臣。
如今越后一国分出了胜负，不管结果如何，没有演变成席卷全越的大规模战乱，也没有发展成新发田之乱那样旷日持久的内讧。
明年上杉谦信又是一条好汉，可以继续出征，协助山内也好，征讨加贺也好，都完全可以。
“越后此事怕是还不会这般轻易地平镇！”细川春宫很是直白的打击了一下小平太的想法。
“宇佐美骏河的行事让人无法看透，不合情理。”纲良叔父也这么认为。
是啊！宇佐美定满这一波操作有点迷的啊！
小平太正在考虑此事的结果，至于其中的过程到还真的没有顾及到呢。
流传最广的说法那是野尻湖游湖，一船两命，宇佐美定满一心为了上杉家的安危，而舍弃自身的性命和家业。
这个说法不是很靠谱的样子，小平太并不太信。
如今事情的发展就是宇佐美定满受到武田信玄的煽动，悍然联络同伙，起兵攻打另一位上杉家臣。不管这事情到哪里去说，那都是某种程度上的叛乱行为。
首先他阻断了上杉谦信向南援助下野国人和砥石城的道路，这一点毋庸置疑，罪大恶极。差点害得上杉谦信失去了信浓的最后一块直属地盘。
但是结果又是使得上杉谦信获得了上田长尾氏和琵琶岛宇佐美氏的两块领地，管领上杉氏对于越后一国的掌控力大大提高。
这功和过还真不好评说！
“如今管领殿下的继子之事彻底上到台前，如果还不决断，更大的乱局必然将至！”
“无可避免！”
两个老大爷继续沉重的和小平太分析，这玩意儿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此事我亦知晓，但山内终究是外人，不可能插手管领家中事务。若是羽林殿下尚在，作为管领妹婿还有发言的可能，太郎殿下太小，无从提起。”
“这就是问题所在，原管领金吾殿下又诞育下了子嗣，这边算是管领殿下的幼弟，越后还有的乱呢。”细川春宫揉了揉太阳穴。
“金吾殿下之子与太郎殿下年岁仿佛，未必将来没有纷争。”
说说看这算什么事，长尾显景死了，可以闹的继承人死了一个。可是上杉宪政功夫了得，三个儿子被北条氏康杀了，还是照样能生。而且与历史上上野的领地完全丢失不同，如今上杉宪政还拥有着上野五万贯的庞大养老料。
不仅是资本雄厚，重点是他还有三四十名武士家臣侍奉着（大石纲元、仓贺野尚行等）。有钱有家臣团，上杉谦信蹬腿了，这位如今还是孩子的幼弟也就长大了。
是你你怎么想？
你“亲哥”一个儿子也没有，只有你一个“亲弟弟”，剩下的都是些隔了一代人的堂侄子，继承也要遵守基本法的呀！
舍我其谁？你要是长尾显景也就罢了，算是上杉谦信亲姐姐的儿子，嫡亲的大外甥，也算小半个儿子了。上杉景虎算个什么东西？上杉景信的儿子，再亲能有我这个“亲弟弟”亲？
越后就是一口锅，谁都能过来搅两下，还搅的挺开心。
“弹正弹正！别聊了别聊了！出了大事了！”小乃完全不顾体统的撞开障门冲了进来。
“什么就大事了！”小平太平时很和蔼，但是这么多年下来，还是积累了一定的气场威势的。
小乃被喝住，楞了一下！
然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嚎的惊心动魄。
“夫人流血啦！流血啦！”
“什么！”小平太大为惊慌，豁的起身，阿绫出事了。
“别慌！别慌！快去请大夫！请永田大夫！”细川春宫一听女儿出事了，也急眼了。
“许是要生产了吧！”纲良叔父有过三个孩子了，前两年还得了一个女儿，经历过。
“生产？阿绫要生了？”
小平太连滚带爬就往外跑！
31.小平太喜获麟儿
小平太头次生孩子（哪里不对，但又感觉没错。），那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一点淡定从容都没有了，就听着说阿绫见红了，赶紧通知丈母娘过来。三位叔母也从隔壁连忙跑过来，这年头产妇生第一胎就是过鬼门关。
七规一路小跑背着永田德本就跑了回来，不然等他骑着他的青牛荡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细川春宫和纲良叔父就搁屋外面坐着，一个是女儿生孩子，一个是侄子加半个儿子生孩子，表面看着没有那么急，其实也是坐立不安的。
“永田大夫，快来看看！快看看阿绫到底怎么样了！”
一把抓住永田德本的手，把人家大夫的手都攥红了。
“弹正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里面几个婆婆妈妈早就忙活开了，秋末冬初生孩子绝不是什么好季节，这年头没有空调，产妇也只能顺产。妊娠时间可能长达十几个小时，一旦受寒，对身体影响很不好。
好在几位都是生过孩子的，有的还生了不止一个。铺床的铺床，烧炉的烧炉，灌开水的灌开水，起码忙中有序。
等永田德本进去一看，只是号了一下脉，大致情况就都明白了。
刚刚小乃哭喊说“出血了！出血了！”实际是夸张了一些，让人误以为流了很多血，实则不然。
由于产妇子宫收缩加剧，宫颈口开始扩张，致使宫颈口相近的胎膜与子宫壁逐渐分离，造成毛细血管破裂，血液与宫颈管内的粘液相混合，然后由某道（这他么也要屏蔽）排出体外，此时的血性粘液即为产前见红。
量很小，只是裤裙上染了一小块红而已。
属于产前的正常现象，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阿绫还没感觉到太疼，或者说是产前这一段时间疼习惯了。
身子又重，连小腿和脚都有一些浮肿，走路也不方便，食欲也差。嗅觉还敏感起来，经常犯恶心，不舒服，一点儿油腻气味大的东西都见不得。到如今突然见了红，反而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弹正不必担心，这是正常的生产前预兆，就这一两日，贵夫人要生育了。”永田德本用烫热的干净湿毛巾擦手。
“没事？”小平太哪懂生孩子？你就是让诸葛亮来，他也不会生孩子啊。
“确实没事。”永田德本安慰了一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到底是疼女儿，细川春宫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小平太身后。他距离上次生孩子，也有快三十年了，哪里清楚这些。
“这两日预备着，贵夫人随时可能生产。”
“省的省的，要预备什么？”小平太焦急的搓手。
“弹正身为男子不太方便，还是由家中女眷准备吧。”
想想也是，赶紧把岳母叔母叫出来，听这永田德本吩咐注意事项。虽然生了炉子，但一定要注意透气换气，太热对于产妇也不好。这两天能吃东西的话，还是要吃一点。生产过程很漫长，吃一点有力气生孩子。
不一而足，说了不少。
而后消息也各自传开，城内来了一名小侍女，是秀智尼两次生育都伺候在旁的，可以过来帮衬一把。
这时候曾经骗人骗鬼骗过阿弥陀如来的小平太也迷信起来，让人赶紧去神社求安产御守和安产带，他自己则是求耶稣好汉爷，反正能拜的全部拜一遍，能求的全部求一圈。
又央着人去求秀智尼生孩子用过的那条床单做成的小安产符（一张床单做几十个呢），给阿绫垫在被褥下面。
别说什么受过九年义务制教育，上过高等大学，到这时候哪儿还管得了这个？
战场上毫不犹豫，一枪就崩人脑袋的东国无双花实兼备姊小路弹正，现在就是个急的团团转的丈夫而已。
老岳父和纲良叔父暂时送回家休息，反正离得近，也就是两分钟的路，要生了，立马就能通知到。至于岳母和叔母们则留了下来，轮班照看阿绫。
小平太也洗澡换衣服，进产房看了看阿绫。状态还行，但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焦虑的样子，妊娠前的阵痛也是一阵连着一阵，更加剧烈。
除了安慰几句，又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小平太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去代替阿绫生孩子。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叔母给赶了出来，生怕小平太说错话，影响阿绫的情绪。
入夜以后，阿绫的轻声呼痛的间隔也变得越来越短，呼痛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那叫声，把小平太的心揪的一颤一颤。
整整一夜，小平太就站在走廊上面等着，时站时走，一刻不停。
等到天亮，阿绫还是没有开始生产。七规给小平太送了碗热茶泡饭，小平太食不知味的灌了下去。倒觉得眼皮沉重，昏昏欲睡。可是阿绫时不时传来的呼痛声，又警醒着小平太。
最后小平太迷迷糊糊在隔壁屋子半躺了下来，睡得很浅，脑子里反复闪过各种稀里糊涂乱七八糟的画面。像是人生走马灯一样，不停的变化。
“弹正！弹正！快醒醒，夫人要生了！”七规过来推醒小平太。
“啊啊啊啊啊！什么时辰了？”小平太一个骨碌滚了起来。
“午时初刻。”
“那也没多久啊！你去问问阿容，怎么样了！”
“问过啦问过来，怕是真要生了！”
“那还不去请大夫！快去！”小平太赶忙把七规往外推。
“已经请来了！”
这时候阿绫一声惨叫，吓得小平太一哆嗦。哪里还管什么七规，立刻往产房去。
可是又不好进去，即使永田德本实际上也不过是坐在一旁遥控指挥妇女们助产。产房里尽是阿绫的叫声，还有其他女人们的杂乱声音。
老岳父和纲良叔父也被请了过来，一同站在院子里等待。小平太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两位了，满脑子都是阿绫如何了。
从中午直到天黑，还是没有生下来。急的小平太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
突然“哇”的一声，孩子的啼哭清脆而响亮，划破夜空。
生了！
“小平太啊，生啦生啦，阿绫生啦，母子平安！姊小路弹正家后继有人啦！”
32.胜者转衰如沧桑
母子平安，实在大喜！
藤原弹正生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满山内的武士，有交情的没交情的纷纷送来贺礼。山内主计代表山内太郎送来一把小踩凳，寓意来日高升，很是喜庆。
远在葛尾城的村上义国也送来了善光寺的挡煞娃娃，至于其他诸如清酒、年糕、果子、柿饼、砂糖等等等等，不计其数。来求阿绫的床单的人家也不在少数，截一片回家给孕妇或者产妇做安产符也是极好的。
小平太安慰阿绫自不必去提，但是给孩子取名就犯了难了。毕竟小平太出道就是十九岁，以前乡下野孩子，别说小名了，连大名都没有。
如果不是跟着纲良叔父系谱进入姊小路氏，也许这一辈子也就是叫河边小平太，只有个通称，连个名都不会有的。
至于小平太这个名字也只适合通称而不适合小名，思来想去，颇为苦恼。
但此时村上义光又送来了一个消息，武田信玄醒了！甲斐之虎又出来视事了！
原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两个儿子立刻从下山猛虎变成乖乖小猫咪，连个屁都不敢放，被武田信玄一纸传令给叫到了甲府。
武田信玄很认真的听取了山县昌景以及武田信丰的汇报，了解了砥石城一战的惨烈损失。同时也清楚了信浓除了诹访完全落入山内手中的事实，他半身心血一朝丧尽。
在他昏迷的日子里，两个儿子完全不同的表现也通过忠于武田氏的家臣之口，进入他的耳中。
之前的乱局中，两个儿子的表现很是不同。诹访胜赖拉丁抓壮，这个行为没错，誓死保卫领地值得夸奖。但是当山内和高梨联军进入海尻城，兵锋直驱甲斐时，诹访胜赖还是固守上原城而不做任何表示。
武田义信则不同，在骏河一样搜刮。然后在山内高梨联军数万大军压境的情况下，仍旧带领骏河众越过富士山向甲斐国内驰援。
到底一个是嫡子少主，一个是出继给他人的儿子。
两个人由于身份上的不同，采取了不一样的举措。武田义信认为他的根本在甲斐，骏河是他儿子今川彦五郎的，以后也会是。但诹访胜赖的根本在诹访，甲斐的大位，可以争，但是那毕竟还不是自己的。
而这一切看在武田信玄眼里是什么观感？
一个真的一心为了武田家，一个到底只在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他没有什么勃然大怒，或者义愤填膺。作为纵横东国三十年的大将，武田信玄的情绪早就隐藏的很好，即使伤痛也不能让他改变颜色。
召唤来两个势力强大的儿子，又把奔逃回甲斐的海野信亲、仁科盛信、葛山信贞三人也一同召唤到面前。
看着眼前几乎空了一半的大殿，多少名臣大将死在了砥石城。武田信玄的胸口似乎又被划了一道巨大的伤口，甲斐的菁华被他一仗丢的太多了。
甲斐武士不能再死了，不然甲斐的血都要流光了。
山内家退兵的原因，武田信玄那里看不清楚？不就是在等待武田信玄赶紧蹬腿，然后坐观两个实力强劲的的儿子内讧，最终从中牟利。
如今既然武田信玄醒了，能够理事了，那么他强撑病体也要把甲斐内讧的苗头彻底抹杀。
诹访胜赖是他宠爱的儿子吗？毫无疑问的，由于诹访御料人的美貌与大方，武田信玄非常喜爱这个儿子。加上诹访胜赖勇猛敢战，在军略上甚至完全不逊色于武田信玄本人。
即使早出道好几年的武田义信在作战这一方面，也许都无法和诹访胜赖相比较。
四下各国，也许诹访胜赖真的是最善于作战的后辈。但是很可惜，他是庶子，而且是出继了别家的庶子。
为了保证嫡长子武田义信的地位，也是为了保全武田家，保全甲斐国。
武田信玄下定决心，在重臣和一门面前，命令诹访胜赖剃发出家。让年仅三岁的诹访竹王丸继承诹访氏的家名，而且诹访胜赖还被软禁至积翠寺，交由山县昌景看管。
至于诹访胜赖的重要家臣迹部大炊助胜资，长坂长闲斋光坚等人，全部被勒命隐居。武田信丰被任命为诹访竹王丸的后见人，同时担任诹访郡司。
武田义信的继承人地位被彻底稳固，甲斐国大大小小的国人领主全部重新上交誓书。
由于许多家臣的信浓领地被夺取，许多武士的家门断绝。千头万绪的事物被武田信玄全部交给了武田义信，让武田义信第一次以名代的身份发布甲斐国的“领知宛行状”！
从政治程序上确认了武田义信对甲斐的统治权，真真正正的做到了一次父慈子孝。
武田义信毕竟担任少主年久，有一批忠心耿耿的侧近家臣，加上还收拢了被小平太释放的甲斐武士。像香阪弹正之子香阪昌澄，内藤修理之子内藤昌月，马场美浓之子马场昌房等人都团聚到了武田义信身边。
原本可能席卷甲斐的大规模战乱，由于武田信玄凭借其政治威望，痛下杀手，而得以解决。
信浓诹访派遭到重创，不可能再掀起什么大规模的叛乱了。至于诹访胜赖的性命，以山县昌景的耿直，想必也不会有危急，武田信玄已经做到了最好。
…………
“这么说武田氏平稳过渡了？”
“是的！虽然又处理了四五十人，但是并未再损伤元气！”
“甲斐之虎真的是不容小觑啊！”始终重视敌人的小平太还是发现自己对武田信玄的重视不够。
“不过也就如此了！”村上义光无情绪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
“甲斐大膳在两日前病死于甲斐府中，想必丧使很快就会到来。”
“终于去世了吗？也好，也好……”
小平太站起身来，看向屋外，城下松历寺的铜钟被敲响，钟声悠远而空灵。恰适时，一片雪花不期而落下。
“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
娑罗双树花失色，盛者转哀如沧桑。
骄奢淫逸不长久，恰如春夜梦一场。
强梁霸道终覆灭，好似风中尘土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