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对话死神
第三医院，苏瑶带丁诚见到医生朋友，说明来意后，对方答应帮忙联系病人，要求不能照相和录音，只是聊天。
几经交涉，终于见到一个年轻病人，刚被确定白血病，丁诚来到小花园，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癌症病人。
“你是演员？”小齐听完来意，好奇的打量丁诚，询问道：“为什么找我聊天？”
丁诚坐在旁边，没有丝毫隐瞒，简单把要拍摄的电影介绍一遍，真诚道：“导演希望全社会能关注看病难的问题，尤其是对于重症病人，我的角色也是一名白血病患者。”
小齐眼前一亮，苍白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道：“我很喜欢徐导演的电影，既然如此，有什么尽管问！”
丁诚深吸口气，沉思片刻道：“就从你知道病情开始吧？”
“那是2018年2月1日，25岁的我第一次被确诊为急性髓系白血病m5。”小齐沉默许久，低声回忆道：“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病，那天医生告诉结果的时候，打死我也想不通……”
“不就是一个感冒发烧，为什么就成了白血病！”
“医生，你检查错了吧？”小齐苦笑道：“这句话可能是当时我最本能也是最无力的自救方式，可奇迹没有发生，医生的回答是肯定的，而且癌变细胞已经侵袭到骨髓，移植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当时我清清楚楚记得，15天后就是除夕……”
丁诚盯着对方的脸，虽然不能录音，但用心体会着那种情绪的变化。回想起第一次试戏，情况基本差不多，主要是震惊和愤怒。
但接受现实后，情绪肯定发现变化，这才是体验生活的重点。
“直到今天，我已经做到第8次化疗。”说完慢慢摘掉帽子，原本乌黑现在已经稀稀疏疏，剩下的也发黄分叉，无奈道：“下一次化疗就要彻底变光头强喽！”
丁诚无言以对，实在想不出安慰的话，只能平静的听着。小齐重新戴上帽子，一点点伤风感冒都可能致命，平静道：“每次收拾着行李回家休养，和病友们告别，下次什么时候见，还能不能见到，其实我们都不知道。”
“病房曾经住过最大70多岁的老张，最小的才15岁。从去年住院已经送走12个病友，其中两个是我眼睁睁看着人走的……”
花园开始起风，丁诚扶他回到医院走廊，继续道：“第一次住院，我被安排在18床，一位老奶奶在16床，脸色苍白不吃不喝。”
“病房那种环境压得我实在喘不过气，我从来不敢看这位老奶奶，只能哭着申请换一个病房。结果刚从病房出来，老奶奶她，第二天就走了。”
一股绝望把丁诚笼罩，面前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跟自己同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现在就要面对死亡？
说完小齐终于忍不住，眼圈通红，哽咽道：“第一次出院回家，正是大多数外地务工人员返程的日子，街头人声鼎沸，到处是行色匆匆的人群，每个人都在为未来努力着。”
“我看着车窗外的世界，相比他们，都不敢想自己的未来在哪里，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未来！”
“为什么是我？”
“我只不过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孩子啊！”
最后嚎啕大哭，丁诚紧紧抱住对方，语言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只希望拥抱的温暖能给他片刻安慰。
终于平静下来，小齐用手拍拍丁诚，慢慢站起身道：“我带你回病房坐坐。”
316房，2床，病房很暗，窗帘被死死封住，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刺鼻药味。还有三个病人，见有外人来，十分好奇。
“你真是演员？”
“真的有导演要拍我们这种病？”
听完自己的来意，所有人都很兴奋，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到访如同一股力量，让死寂得到短暂的忘却。
只有十八岁的小刘最兴奋，激动道：“别看我年纪小，从十二岁得病到现在，足足活了六年！”
“可惜我不是演员，否则我的经历说出来，绝对是一部娓娓道来的好电影！”
众人哄堂大笑，丁诚难得有机会接触更多病友，赶紧追问。小刘喝口水，兴致勃勃讲述道：“一次化疗需要四到七天的时间，每天打两瓶药物，一瓶需要六个小时，药物的克数也是根据患者的身高体重选择的。”
“我第一次化疗后，由于没有听医生的注意事项，导致食道和肺部感染，口腔牙龈舌头大面积溃烂。为了吃饭，只能让医生开麻药，把口腔麻痹后，哭着才能喝一些流食，那个疼啊！”
“然后慢慢习惯，第三次化疗后，身体反应突然变得很明显，恶心干呕，脱发脱皮，指甲长到一半就会莫名断掉。”
“刚开始的留置针变成picc，简单地说就是从静脉植入一根管子，外露6公分，植入49公分到达心脏大动脉，这样药物对全身血管的损伤就比较小。”
说完用手指了指充满针眼的瘦弱手臂，自嘲道：“那时候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抽走力气，整个人就像一根腌黄瓜……”
“彻底蔫了！”
丁诚用心记下，这是很重要的精神状态，电影里的卢传军也是对抗多年的老病友，肯定经历过这种治疗过程，身体直接影响精神面貌，这次没有白来。
小齐插话道：“打化疗时候最疼，疼得会让你哭出来，几百根针直接扎在骨头缝里，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每次一睁眼，就在放弃和坚持中度过每一天。我真的想活下去，不想爸爸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80岁的爷爷，70岁的外婆，55岁的父亲和母亲，再加上认识不到一年对我不离不弃的女朋友……”
“虽然我们内心都会慢慢接受最后的结果，但面对割舍不下的亲情和爱情，我……”
说到这里，所有人陷入沉默，整个病房鸦雀无声。丁诚也没有说话，静静体会着，最直观的感觉就是两字：
绝望！
第32章 进入角色
如果可以选择，
相信他们都会毅然决然选择意外而死！
有的时候活下来反而是一种煎熬，
不光对自己，还有父母家人，
不光是经济，
还有每天面对死亡的焦灼。
死，不可怕，
令人绝望的是等死！
离开病房，小刘主动给丁诚留下微信，说万一有需要，随时聊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回到房间，丁诚闭门不出，开始体会病人的心态，原本以为是心如死灰，最多加上点呆若木鸡，表现成行尸走肉的状态。
现在发现大错特错。
所有人都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因为身边还有家人和值得牵挂的人。尤其是卢传军，他有不离不弃的妻子，一个可爱的孩子，之所以能活下去，全部都是为了他们。
特别是面对老婆孩子的时候，必须表现出没事别担心的状态，可能只有在深夜独自的时候，才会低低啜泣，感叹命运的不公。
最难的状态就在于如何体现两种矛盾？
明知道没用结果，还要倾家荡产，忍受病痛折磨，咬着牙为亲人活下去。
离进组还有四五天，丁诚基本不出门，把自己关在密不透风的房间，每天一顿饭，彻底让形象靠近剧中角色。
不断训练悲伤情绪，从痛不欲生到撕心裂肺，最后是心如死灰的状态，体验每次化疗完身心剧烈挣扎的过程，如同希望之火，漂浮在狂风巨浪中，用力挣扎着……
夜深人静中，独自一人靠在床上，呆若木鸡般放空自我，仿佛只留下一个被命运抛弃的躯壳，身上被亲情爱情所枷锁着，硬生生被留在人世间……
一天……两天……三天……
最后苏瑶实在忍不住，硬生生砸开门，见到丁诚第一眼，吓的大叫道：“你没事吧？”
丁诚摆摆手，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苏瑶冲进房间，一把拉开窗帘，久违阳光让丁诚捂住眼，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要不要这么拼命？”苏瑶看着足足瘦了一大圈的丁诚，原本苍白的脸更加消瘦，站着一阵风就能吹倒。
丁诚用力揉揉脸，看看日历，明天就是进组的时间。见瑶仔关心的模样，心头一暖道：“放心，死不了！”
“你……”苏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疯子，硬拉着丁诚出门吃饭，抱怨道：“体验角色也不用玩命吧？”
“这次是演病人，下次万一演疯子，你真要去精神病院？”
回头正好看见丁诚饶有兴趣的表情，赶紧道：“打住，哥，我错了，行不行？”
刘威见丁诚也是吓一跳，硬要拉着去医院身体检查，发现只是营养不良，连医生都好奇问，这是刚被绑架解救回来的？
吃一顿营养的，好好睡一觉，感觉已经找到，明天毕竟要进剧组见导演是不是？
第二天来到片场，饶是被苏瑶精心打扮，还是把徐文峥吓一跳。仔细打量丁诚，关心问：“真生病了？”
还没等自己说话，苏瑶直接插嘴道：“他直接去医院体验生活，然后不吃不喝玩自虐，最后变成这个鬼样子……”
丁诚瞪了小丫头一样，朝徐文峥笑道：“身体没问题，提前找找状态。”
徐文峥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回头把牧野叫过来，对方听完笑道：“可以啊，连我们的事都省了？”
见丁诚疑惑，解释道：“原本也安排你去体验角色，没想到……”
看着丁诚去试装的背影，低声对徐文峥道：“这小子不错！”
徐文峥笑而不语，混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好演员，自己本身也是为了角色不要命的人，这点苦再吃不了，干脆早点滚蛋。
直到丁诚化完妆，所有人眼前一亮，尤其是徐文峥，如果说第一次试戏是演技好，那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活脱脱就是卢传军！
牧野十分兴奋，大声招呼所有人准备，趁着徐文峥化妆的时候，简单跟丁诚交代完大致走位，开始第一次上镜头。
徐文峥带上油腻假发，蓬头垢面，瞬间变成一个中年颓废丧男。跟老婆闹离婚，眼看儿子都要被便宜爹带到国外，自己一事无成，只能靠卖成人药苟且活着，连房租都交不起。
房东把卢传军介绍来，说是大生意上门，逼着徐文峥赚钱交租，没办法，两人第一场戏开始。
徐文峥送走房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斜着眼睛打量同样破落的丁诚，不屑道：“老头真是瞎，你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狗屁大生意？”
把脚翘上桌，赶苍蝇般挥挥手，鄙视道：“有事快说，没事就赶紧滚蛋！”
丁诚没有生气，嘴巴动几下，发现带着口罩说不出话，慢慢摘下最外边的一个，里面居然还有第二个？
再摘，最后还有一个蓝色医用口罩，最后才露出整张苍白消瘦的脸，干涸嘴唇泛着淡紫色，用力挤出一丝微笑，仿佛很久没有笑过。
“我……”刚想说话，机警的看看四周，低声道：“我出三万，想让你去印度带一种药。”
“拉倒吧！”徐文峥刚听见三万，身子一震，刚挺起来又听见后面的话，瞬间变脸，骂道：“你当我傻啊？走私要判刑的！”
说完站起身，就要走人，丁诚赶紧也站起身，从口袋掏出一个橘子，放在桌上，讨好道：“你先别急，吃个橘子，听我说完好不好？”
跟在徐文峥身后，不停解释道：“是不是嫌三万少？”
“这可是一个巨大商机啊，你想想一瓶药国内买三万七，印度才五百块，你算算这是几倍的利？”
“更何况不只我一个人，只要你能弄来药，我身边的病友多得是，有多少要多少……”
徐文峥突然停下，慢慢转头问道：“药效一样？”
“一样！”
“价格差七十倍？”
“最少七十倍！”
“滚滚滚！”突然生气，直接把丁诚往外面推，呵斥道：“你当我傻？”
丁诚被直接推个踉跄，赶紧扶住墙，用力喘口气，继续道：“真的，我亲身试验过，绝对一模一样。”
“我就是病人，难道还会买假药坑自己？你反正经常走私，买什么药不是都一样……”
“闭嘴！”徐文峥实在听不下去，勃然大怒道：“别他妈的乱说，我从来没有走私过！”
一把抓起桌上橘子，硬塞给丁诚，怒吼道：“快点滚！”
丁诚有些手足无措，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呆呆两三分钟，重新慢慢带上口罩，放下一张纸，点点头，转身离开。
徐文峥一愣，顺手拿起纸条，上面一个手机号码。一撇嘴直接扔进垃圾桶，靠在椅背，呆呆盯着天花板。
许久，猛地坐起来，重新把纸条捡起，脑中不知道想什么……
牧野一拍手，这条过。徐文峥和丁诚走到摄像机前，仔细看一遍回放，连徐文峥都满意道：“不错，都在角色里。”
回头拍拍丁诚肩膀，笑道：“当初没有看错人，帮我们省了好几天，继续拍。”
一声令下，各部门准备，正式开拍。
第33章 渐入佳境
丁诚也松口气，要说第一场戏最难，决定能不能进入角色，如果状态不对，那一切都要重来。
第一次跟顶级演员对戏，果然感觉很爽。比起丁勇，徐文峥更加细腻，特别是细节的处理，精准有层次，很有感觉。
按照剧本走，接下来就是徐文峥的父亲也得癌症，几十万医疗费也让他走投无路，只有自己亲临其境，才能深刻体会别人的痛苦。
编剧的意思是一层层把主角推向深渊，逼的他无路可走，只能铤而走险。
下一场戏，丁诚坐在大树下，边吃盒饭，边看着不远处一群病友家属举着条幅，站在国际制药公司门前抗议。
那边是群情激奋，可丁诚满脸冷漠，头也不抬大口吃着盒饭。突然人群跟保安发生冲突，丁诚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讥笑，突然手机响起，听完把还剩几口的盒饭小心翼翼收起来，飞快离开。
“这就是格列宁，瑞士诺华研制的第一个用于抗癌分子靶向药。”丁诚坐在徐文峥对面，小心翼翼把一小袋黄色小药丸放在面前，介绍道：“在它问世之前，慢性粒细胞白血病被视作绝症，而格列宁诞生后，我们的生存率被提高到85%以上，且生存质量几乎和正常人无异！”
徐文峥把药丸捧在手心，丝毫没有以前漫不经心，仿佛手里放着的就是救命的宝贝。
丁诚明显感觉到对方态度的变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又拿出一叠叠厚厚资料，用心分析道：“国内由于有专利保护而无法仿制，一盒进口药的售价高达三万七！”
“而在印度，政府不承认药品的专利保护，药厂可以合法生产仿制药，一盒印度格列卫的价格目前只卖500，对你没听错，就是五百人民币。”
“可走私是要坐牢的。”徐文峥深吸口气，看着眼前各种资料，喃喃自语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丁诚叹口气，从包里翻出七八个药瓶，展示道：“这叫羟基脲，一个月大约200块，作用是杀死异常繁殖的白细胞，治标不治本。吃一段时间，人就产生耐药性，只能开始打干扰素，每星期一针，原理和羟基脲差不多，只是药效更强。”
“对于我们病友来说，想买印度药可不只是便宜的问题。很多黑心药贩子在面粉里掺点扑热息痛包装成假的格列卫。不知道有病友花了大价钱，最后买到的是纯面粉做的假药。”
“没办法，只能继续打干扰素，几年下来身上全是针眼。”丁诚挽起袖子，手臂上千疮百孔，很多都已经化脓，简直不忍直视。
见徐文峥皱起眉，苦笑的放下袖子，无奈道：“痛苦咬着牙忍忍就过去，无所谓，可是效果越来越差。我已经发展到加速期，只能选择化疗。”
从袋子里拿出一颗黄色药丸，举到徐文峥眼前，一字一句道：“这颗药200块，按重量折算比他妈的黄金都贵，我们就直接叫它金豆豆，你看像不像？”
徐文峥盯着药丸，沉默不语，表情十分纠结，可能想起重病父亲，也可能想到马上要被带出国的儿子，突然一拍大腿，咬牙道：“我干！”
这场戏结束换片场，按照剧本徐文峥要去印度买药，导演先拍丁诚在医院做化疗的场景，第一次正面展示癌症对于病人的痛苦折磨，徐文峥和牧野对丁诚的表现十分期待。
丁诚躺在病床上，全身被固定，药物逐渐进入身体，摄像机给面部特写，苍白的脸上强忍着恐惧。
先是痛不欲生，脸上肌肉不停颤抖，脑门全是豆大汗珠，嘴角阵阵抽动，仿佛胃里翻江倒海，咬着牙不敢吐出来。
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痛，尤其是胃，如同直接喝下一大桶硫酸，顺着嗓子眼到食道，整个肚子都沸腾起来，一股股酸排山倒海般往上涌……
拼命咬紧牙关，把嘴里的东西一次次用力咽下去！
短短五分钟不到，镜头里的丁诚全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嘴唇越来越紫。什么叫化疗，与其说是杀死癌细胞，其实健康细胞死的更多，比七伤拳还狠。
长期下来就是肝中毒，然后是全身器官衰竭，很多人都是熬不过去，被活活折腾死的。
监视器前的徐文峥和牧野，全身绷着，死死握着拳头，镜头里的丁诚反应如此真实，谁看着都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最后护士推着仪器离开，只留下呆若木鸡的丁诚，好像被狂风暴雨洗礼过的残花败柳，眼中没有丝毫活下去的希望，心如死灰的瘫倒在床上。
“爸爸，爸爸，这次还疼吗？”演儿子的小虎跑过来，小手轻轻摸着丁诚的脸，妻子默默站在身后，偷偷擦去泪水，已经不知道如何安慰丈夫？
“来，吃个橘子就不疼了！”
丁诚强忍的靠在床边，张开嘴，把儿子亲手拨开的橘子藏在嘴里。假装用力嚼几下，挤出一丝微笑道：“好吃，爸爸不疼了。”
打发儿子出去玩，接过妻子手里的对账单，安慰道：“放心，我找的人马上就有消息，很快就能弄来药，到时候……”
突然忍不住，直接爬在床头，拼命呕吐起来。
第34章 气氛
“你试试这种药，从印度弄来的，绝对真！”
“看看我，已经晚期扩散，每天都吃，一瓶才两千。”
“要不你先吃几天试试？”
“别走啊，我们不是骗子！”
徐文峥和丁诚硬生生被人赶出门，徐文峥突然爆发，指着丁诚的鼻子大骂道：“你丫的就是个骗子！”
“当初给我说什么？只要弄来药，绝对不愁卖是吗？”
“看看，三天了，跑断腿一瓶都没有卖出去！”
“好，反正这些药都是用你的钱买的，如果这个月我卖不完，以后别想从印度阿三那里再拿一瓶药！”
“他妈的就等死吧！”
丁诚看着歇斯底里的徐文峥，沉默不语，突然想起什么，大声道：“我知道一个人可以。”
接下来换场到酒吧，见到跳舞的思如，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的少妇。她女儿也是白血病，全靠高价药撑着，可想而知一个女人经历过什么？
丁诚拿出两瓶药，放在思如面前，保证道：“不信你先试试，我们等你消息。”
今天戏份结束，超额完成任务，徐文峥很高兴，带着众人吃饭。饭桌上认识其他几个主要配角，没有一个有名气的，全是默默无闻的演员。
尤其是演黄毛的，也是跑龙套出身，第一次演主要配角。要说徐文峥真敢玩，不愧是百亿大导演。
大家很快熟悉，所有话题都集中在戏上，气氛让丁诚很舒服，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只有如何把戏演好。
接下来就是通过思如介绍，很快打开销路，丁诚负责现身说法，药慢慢在圈子里传开，两人每天开着破面包，四处送药收钱。
每瓶赚一千五，算是辛苦费。主要是徐文峥的戏份，丁诚正好有机会近距离偷师，虽然自己有系统，但很多经验远不如人家牛逼，尤其是细节处理，还有导演思维，令人受益匪浅。
“三瓶，一共……”
“哎，你还没给钱呢！”
“别跑！”
跟黄毛的第一场对手戏就是他来抢药，丁诚肯定干不过，只能眼睁睁让黄毛离开。
找到思如，打听清楚来历，原来是从农村跑来的小年轻，穷的叮当响，只能抢药救命。徐文峥气不过，带着丁诚找到地址，要干小黄毛。
然后就是两人的追逐戏，丁诚在旁边看着，好家伙，不用替身亲自上！
黄毛也就算了，可徐文峥是什么人？
不打不相识，黄毛也入伙，帮忙买药开车。加上思如，四个人正式搭伙，开始赚钱大计。
一个月终于卖完所有药，徐文峥成功得到国内代理权，其实也就一张废纸，根本不会有人承认，还是走私。
生意越来越大，销路越来越广，很多病友慕名而来，几个人也在日进斗金的刺激中，慢慢迷失……
丁诚暗自计划着，不但自己能多活几年，还能给老婆孩子留点钱，就算以后不在，孤儿寡母也能有口饭吃。
徐文峥的父亲也有钱做手术，所有事情仿佛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可惜别人不是傻子，药厂发现猫腻，直接报警，要求打击盗版。
周一文演的警察上线，同时他也是徐文峥剧中的前任小舅子，两人早有宿怨，现在正式开始对手戏。
他应该算是徐文峥以外最出名的演员，原本默默无名，去年通过一档综艺窜红，现在已经是二线，演技不错，很多导演物美价廉的好选择。
然后就是徐文峥跟思如的戏，喝完酒来到家，准备啪啪啪，突然女儿出现，看着年幼的孩子，徐文峥转身离开。
其中丁诚看出不少细节，当主角脱完衣服期待万分的躺在床上时，小姑娘突然走进来。她没有惊恐，没有好奇，眼神中只有冷漠和阴沉。
按理说小女孩忽然看到一个陌生人躺在家里床上，要么惊吓的喊妈妈，要么好奇的问问题，绝不会是这种漠视反应。
说明这种情况已经见惯不怪，思如洗完澡，机械化的说话、脱衣，催促赶紧办事。特别是那句：小孩晚上容易醒，小点声就行，让人细思极恐。
直到看见徐文峥慌不择路的跑掉，她现在门口调皮的一笑时，才对主角产生真正好感，足见编剧的用心。
卢传军这个角色，永远唯唯诺诺，塌肩缩背，脸上却总挂着讨好的笑容。自己第一次见面恳请徐文峥代购格列宁时，递一个橘子套近乎。
请来教父联系代购印度药时，一个人在边上吃着橘子。四处买药每次都有吃橘子的镜头，编剧说橘子，其实就是他的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他多么想活着，可是天价药几乎压垮所有，橘子可能是自己唯一吃的起的水果。因为医生说过，多吃点维生素，对病情好。
第35章 谁对谁错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能看出所有演员对于角色的用心。思如为短短二十秒的舞蹈，每天练三小时，足足一个月，最后留下软组织挫伤的永久伤害。
老戏骨杨志新，六十多岁重新学英文，老爷子整天捧着厚厚台词，硬生生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背，看着都辛苦。
黄毛最年轻，台词最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角色。但身上大大小小伤口十几处，都是动作戏留下的战绩，小伙子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当然自己也不轻松，为迎接最后临死前的脱相，每天早上跑五公里，跳绳三千，人越来越瘦，连苏瑶看着都心疼。
今天一场吃包子的戏，为表现卢传军病情得到控制，可以放开补充点肉类，足足吃十五个大包子……
直接吐了！
这种事每天都发生，没有一个人抱怨，只有相互鼓励，徐文峥跟所有人研究剧本，切磋演技，好建议马上接受，让丁诚十分感动。
不管票房最后如何，短短几天让自己感受到什么叫做敬业！
今天这场戏是徐文峥送丁诚回家，第一次进家门，见到沉睡的儿子，虎头虎脑，小家伙嘴边还流着口水。
“你这病不遗传吧？”
丁诚看着儿子，露出灿烂微笑，肯定道：“不遗传！”
“他妈怀他的五个月的时候我才查出来，当时第一念头就是想死，可看见他出生的瞬间，那也不想了！”
说完用手扶住徐文峥的肩膀，感激道：“现在有药，还能赚钱，日子重新有奔头，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看见他结婚，再生个孩子。”
徐文峥笑道：“你就等着当爷爷吧！”
三人一起吃饭，喝酒聊天，活下去的希望让人振奋，仿佛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可惜剧情不会放过这群可怜人，警察终于第一次突袭徐文峥的窝点，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这场戏是所有人一起吃饭，所有人都很高兴，赚钱的赚钱，活命的活命，只有徐文峥沉默不语，直到最后。
用力抽口酒，放下酒杯，低着头道：“咱们认识也算缘分，但……”
“天下没有不散的席，警察也不是傻子，走私真要坐牢的，最少十年！”
“所以……”深吸口气，终于抬起头，犹豫道：“从明天开始，这药我不卖了！”
在场人面面相觑，气氛瞬间冷场，丁诚赶紧打圆场道：“勇哥是不是又喝多了？”
“对，喝多了吧？”
“休息会，黄毛，去倒杯水。”
话既然说出来，徐文峥干脆开门见山道：“我跟别人谈好条件，这药以后每瓶一万，给你们几个还是优惠价，这点放心。”
“你知不道那个张成林就是卖假药的！”思如第一个爆发，大声道：“群里有几个人就是吃他的假药，死了，真的死了！”
徐文峥没有敢看思如的眼睛，咬着嘴皮，低声道：“没有那么严重，他那些药就是混点面粉，多卖点钱，吃不死。”
“你说的是人话吗？”黄毛猛的站起身，大骂道：“卖假药是会死人的，要下地狱啊！”
“放屁！”徐文峥也忍不住，把酒杯一摔，反击道：“你们他妈的不知道走私要坐几年牢吗？”
“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万一进去，谁能照顾他们？”
指着黄毛不屑道：“就凭你？”
然后是思如道：“还是凭你去酒吧跳舞陪客人？”
最后是丁诚，冷笑道：“你的那些烂橘子能救人吗？”
“你们记住，是老子拼了命从印度弄来的药，你们都是靠我才活下来的！”
“我他妈的又不是白血病人！”
此话一出，久久的沉默……
黄毛第一个站起身，倒满一杯啤酒，举起杯道：“我谢谢你。”
说完猛的把杯子往桌上一摔，顿时鲜血直流，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思如端起酒杯，平淡道：“谢谢勇哥。”
第二个离开，第三个是老戏骨，最后只剩下丁诚。凑到徐文峥面前，满脸赔笑道：“是不是都喝多了？”
“滚！”
站起身，走到门口，再次回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徐文峥，慢慢戴上口罩，身体逐渐佝偻下去，只留下一个苍凉的背影。
脆弱的团队彻底解散，没有所谓的对错，徐文峥说的没错，他不是救世主，千千万万的病人，靠他一个人，能救的了多少？
时间来到一年后，徐文峥靠第一桶金已经是服装厂的小老板，身家百万的正经商人。
开车的时候，突然一个人来到背后，回头吃惊道：“弟妹，你怎么……”
“勇哥，我求求你，救救卢传军吧！”
女人噗通跪倒，拼命在地上磕头，用力哀求着。徐文峥不知所措，甚至都不敢扶起对方，只能推脱道：“你快起来，我现在也没有药，我还有事。”
就在转身的瞬间，背后传来一声凄厉道：“他昨晚自杀了！”
“什么？”徐文峥身体一震，不可思议回过头，满脸震惊。女人一把抱住他的双腿，啜泣道：“他趁我们娘俩睡觉，用水果刀割脉，幸亏发现早，否则……”
第36章 恋恋不舍
最后还是忍不住良心，来到病房，坐在丁诚面前。
丁诚更加瘦弱，连坐起来的气力都没有，看着徐文峥，露出难看笑容，开玩笑道：“头发理的挺精神。”
“一年不见，胆子变大了？”徐文峥皱着眉，讥讽道：“都敢自杀了？”
丁诚沉默不语，目光更加黯淡，最后用力一指道：“吃个橘子吧。”
徐文峥鼻头一酸，强忍住，追问道：“怎么回事？”
“没有药啊，就这么回事。”
徐文峥还想说什么，护士进门，开始清创。只能出门，坐在门口，突然病房传来丁诚一阵阵哀嚎，如同杀猪般，妻子漠然的坐在旁边，已经习以为常。
阳光从旁边窗户洒进来，正好在长椅中间位置。女人在长凳右边，被黑暗包裹着，暗示她的生活已经失去希望。
徐文峥在长凳左边，身体恰在阳光与黑暗的交界处，暗示着内心恶魔与天使的斗争，是成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路人，还是成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药神？
“已经到衰变期，医生劝我们放弃……”
“只有一条路走，硬上骨髓移植手术，但机会很小……”
“谢谢你来看他，再难我们也要坚持下去，放心吧。”
徐文峥冲出医院，耳边响起女人平淡如水的声音，如同尖刀，把好容易隐藏的愧疚感一点点剖开，露出真实的内心。
收拾行李，去印度再次谈判，可回来的时候，卢传军已经……
走了！
完成最后一场戏，丁诚长松口气，所有人鼓掌庆祝，自己的演技赢得别人的尊敬，深鞠一躬，忍不住潸然泪下。
徐文峥走过来，拍着肩膀笑道：“有其他戏没？再呆几天？”
丁诚用力点点头，破涕为笑道：“这里的盒饭好吃，还想多吃几顿。”
真舍不得走，这里让丁诚感觉到演员的意义，从导演到主演，甚至一个群演，简简单单，只是想把自己的角色演好，仅此而已。
剧情继续，徐文峥又开始卖药，这次一瓶只卖五百，其他的差价自己往里贴钱。
思如回来了，老戏骨也回来了，最后是黄毛……
接下来是周一文，警方继续追查走私，最令丁诚震撼的一场戏，一个群演老太太，抓住周一文的手，说出所有病人的心声。
“领导，能不能别抓了？”
“我以前都是吃四万块钱一盒的药，吃掉了房子，吃垮了家人……”
“求求你们不要抓卖药的人，他一分钱都没赚，谁家还没有个病人？”
“你难道就能保证，这辈子没有病？”
周一文哭了，正是这句话，让他在程序正义与人性光辉中做出抉择。在卫生间洗脸时，抬头看向对面的镜子，镜子中的他与现实中的分别代表人性与法理两个立场。
之后镜头给镜子里的倒影特写，暗示将选择人性，转身将所有病人全放了，和局长表示没法办这个案子，甘愿接受所有处分。
可惜法律就是法律，没有人情可讲，警方继续调查，纸终究包不住火，找到徐文峥的线索。
然后是黄毛，刚出场抢药时就顶着一头黄毛，桀骜不驯，看上去就是好勇斗狠的社会人，非常不好惹。
作为片中唯一不戴口罩的病人，随时抡起酒瓶准备干架，凶狠眼神透露着不服砍就你。
从来拒绝回家，却一直安安稳稳的活着。然而当他决心改变自己，剪去一头黄毛，换成一般意义上好孩子才留的板寸时。
决心干完这一趟就回家、车票都买好的时候，却因为掩护徐文峥，被警察追的时候……
撞死了！
这是压到徐文峥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怯懦的他，直接暴打周一文这个小舅子，声嘶力竭质问道：“他才二十岁……只想活着……他有什么错！”
“来，都过来！”徐文峥用力拍打着头，看着丁诚等人，无奈道：“就是哭不出来，怎么办？”
卢传军走了，现在连黄毛也走了，徐文峥面临崩溃，这场戏要求大哭一场，但总感觉情绪不到。
“要不咱们用角色给你写几句话吧？”
徐文峥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盯着丁诚，兴奋道：“好，都别愣着，快点！”
当看完所有人写的信，徐文峥瞬间崩溃，泪如雨下，蜷缩着身体，如同孩子般嚎啕大哭……
最后还是被抓，判五年。
所有人站在街上，送徐文峥的车往监狱，车经过的时候，所有人自发摘下口罩……
徐文峥恍惚之间，竟然看见卢传军站在人群中，旁边还有黄毛，对他笑着……
我不是救星，
正式杀青！
当晚酒桌上，所有人都喝多了，包括徐文峥和导演，最后徐文峥拉着丁诚的手，边吐边支支吾吾道：“你是好演员……放心……下次有戏必须再合作！”
丁诚迷迷糊糊被苏瑶和刘威背回酒店，自己怎么上的床都不记得，这段时间太累太压抑，总算可以放松下来。
第二天睡到中午，在微信群里跟其他人告别，坐车回到京城，准备休息几天，再去公司接新本子。
突然项目部总监打电话，说有事希望去公司面谈，苏瑶也很懵逼，来到公司，见到张芬。
对方很客气，简单客套几句，拿出一个剧本，解释道：“知道你刚杀青，原本是想等几天，不过这个机会很难得，所以……”
丁诚笑着接过剧本，刚打开第一页，吃惊道：“李成杰？”
张芬笑道：“这几年功夫皇帝因为身体原因，很少拍电影，不过这个剧本很好，听说他一眼相中，不计片酬也要演。”
丁诚飞快的浏览剧本，慢慢明白公司的含义，不光是李成杰主演，摄影是杜科峰，拍无间道的大神。
音乐更是找来杰伦和久石让，前者不用说，后者是宫崎骏的御用，让子弹飞也用过他。
剪辑是张叔平和杨玉红，美术是奚仲文，音效是涂浩……
随便一个都是圈里响当当的人物！
第37章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见丁诚恍然大悟，张芬继续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题材小众，但制作班底绝对顶级。”
“很多演员都得到消息，花姐专门交代，全力争取一个试戏机会，点名让你去。”
看着丁诚有些兴奋的表情，张芬也不知道为什么花姐会如此看重眼前这个年轻人？
外表普普通通，背景人脉更不用提，刚来公司没几天，要知道这种机会可不是经常有。
让演员打破头的角色只有两种：一是大制作大导演大投资，注定要全国宣传，想尽办法炒曝光率，对于演员来说都是一次提高知名度的好机会。
另一种就是这样的小众电影，小只是题材，毕竟人到达一定身份地位，不能什么都冲着钱去，总要干点公益或是慈善，比如李成杰。
早就成立私人基金，本人也信佛，拍个电影聚焦点民生很正常。其他人也差不多，很多都是冲着人情来帮忙，这种机会对于一线大咖可能无所谓，但作为新人，简直就是刷经验的最佳副本。
票房好不好再说，拍完最少也能认识不少业界大咖，随便一条人脉都能受益终生，还有公益题材加成，简直百利无一害。
丁诚不傻，这种机会自然不能错过，赶紧答应下来，等待试戏通知。回到家，苏瑶研究完剧本，有些担心道：“自闭症啊，你行不行？”
丁诚摆摆手，露出一丝神秘微笑道：“老规矩，帮我收集资料，最好能实地体验体验。”
打发苏瑶离开，意识进入系统，看着眼前一个选项，得意道：“没想到呆如木鸡下一个竟然是你？”
“恭喜宿主完成呆滞第一阶段，新训练开启中……”
“第二阶段训练：与世隔绝”
“生物电扫描中……”
昨天刚完成呆如木鸡，没想到今天就遇到这个角色，镜子里的丁诚目光看似跟正常人差不多，但仔细观察才发现，从头到尾，始终不敢跟人有任何对视！
低着头，目光四处游离，脸部肌肉不停抽动着，尤其是眉毛和嘴角，好像根本不受控制的样子。
给人的感觉如同隔着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无论外界任何反应，根本无法与里面的人沟通。
神情时而呆滞，时而清醒，无论什么状态，都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是得到角色的最大底气，当然现在只是表情，肯定还要配合肢体动作。这两天必须体验生活，亲身接触自闭症患者，体会他们的内心感受。
连丁诚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得到系统，越来越喜欢有挑战性的角色。无论是内心阴暗的罪犯，还是濒临死亡的病人，只要不走寻常路就行。
这样的角色才有意思，完成后才有成就感，这才是体验不同人生的最高境界。
第二天来到专门福利机构，个人名义捐助一万元，见到康复医生，简单说明来意，对方明白这是好事，能让社会更加关注这些弱势群体。
拿出几张图片，给丁诚展示道：“在普通孩子眼里，这是一个小兔子姐姐和蘑菇弟弟在玩积木，两个玩具一起互动，有眼神交流，有语言沟通。而中间一堆五颜六色的积木则是连接它们之间的一个纽带。”
“可在自闭症孩子的眼里，兔子坐在左边，蘑菇在右边，兔子头上有蝴蝶结，积木有黑绿白黄红四种颜色，蘑菇头大脸圆，三个部分之间互不牵扯。”
“他们获取信息的方式是最先去识别个体，比如兔子，蘑菇，积木，而且每个积木也是单独存在。蘑菇和兔子是同级别的平行关系，简单一句话就是，这些孩子根本感受不到任何交流和感情的存在！”
一句话让丁诚恍然大悟，医生拿出第二张照片道：“普通儿童眼里这站图片上三个小姐姐，先挤牙膏，再刷牙，最后擦嘴，动作是连贯有顺序的。他们很清晰的知道，这是同一个人按照某个顺序，或者时间规律在做事。”
“而在他们眼里，大姐姐在挤牙膏，小妹妹在刷牙，隔壁家的小兰在擦嘴。在他们看来这是穿同样衣服，长相类似的三个人。没有时间概念和关联，总是沉浸在莫名的自我世界中，无法自拔。”
“对于正常人来说，一心二用很普通，比如我们可以边开车，边听喜欢的音乐。而他们永远只能做一件事，尤其是那些单调重复的事，比如看旋转的陀螺，一整天能一动不动死盯着……”
直接带丁诚来到活动室，七八个孩子在里面，最大不过六七岁，小的看起来最多两三岁。按理说正是活泼喧闹的年纪，可是……
整个房间没有任何声音，孩子们各自坐在角落，有的低头不语，有的看着地面发呆，还有的嘴里小声喃喃自语，根本听不清说什么？
怪异般寂静！
医生无奈道：“他们大多数人会有语言交流障碍，有些严重的一辈子都不会与人交流，哪怕是父母。即使会说话也不愿意开口说话，有些说话声音小，有时会重复特定词汇，还有只模仿别人说话，自己根本组织语言。”
“他们对周围事物漠不关心，难以体会别人的情绪和感受，更无法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受。”
“似乎认为只要存在于他们自己脑子里的东西，也一样存在于别人脑子里，彼此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要解释？”
“基本的拥抱或是肢体接触都很反感，就算是父母也不例外，你能明白这对家庭是多大伤害吗？”
突然里面传来一阵尖叫，只见一个小女孩双手抱头，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用力拍打着脑袋。很快所有人都尖叫起来，做出各种暴躁举动，护工们赶紧冲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丁诚十分震撼，作为生活在社会的正常人，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群可怜孩子。父母不是狠心，谁家孩子不是身上掉下来的肉？
但他们必须要接受专业治疗，最可怕的是，这种病现在全世界都没有找到原因，换句话说，就是精神上的癌症！
第38章 谣言？
经过医生同意，得到几段影像，带回去仔细研究，下定决心，无论片酬多少，全部捐给这些需要帮助的孩子们。
接下来就是闭关修行，白天研究视频，模仿四肢动作。晚上在系统训练与世隔绝的表情和情绪，当然跟卢传军不同，每天必须多吃点，这段时间身体被折腾的够呛。
足足瘦了二十多斤，原本就不胖，现在更消瘦。苏瑶每天负责给丁诚熬汤，两天换一样，脸色终于好看不少。
十天后接到正式通知，可以去参加试戏。来到片场，刚进休息室吓一跳，没想到人这么多？
听说光今天就三十多个候选者，丁诚接过报名表，感叹不愧是大咖云集的剧组，这明明就是海选好吗？
填基本信息，然后是演戏经历，下面是各种奇葩问题。比如会不会游泳？游的好不好？
有没有纹身？懂不懂方言？有没有病史？
杂七杂八写完，经过审核才有机会进去第二关，来到会议室，见到李成杰和导演薛梅。
李成杰比想象中的苍老，头上已经有不少白头发，但精神不错，很和气的跟丁诚打招呼。
薛梅也不太出名，好像拍过几部文艺片，简单聊天后，李成杰放下资料，仔细打量丁诚道：“上面说你体验过自闭症生活？”
见丁诚灿烂的笑容，站起身，直接搬椅子坐到对面，随口道：“来一段我看看。”
丁诚没有废话，直接开启与世隔绝，就在众人面前，身体慢慢蜷缩，头微微低垂，目光从炯炯有神瞬间变得游离不定……
在李成杰看来，仿佛整个人的精神逐渐远离自己，越来越远，明明人没有动，却感觉中间出现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双手放在膝盖，手指不停扣着什么东西，脖子不断扭动着，眼睛警惕的打量四周环境。
李成杰能感觉到丁诚的惊恐，如同一只掉进陷阱里的小兽，目光好像蜻蜓点水，既对陌生环境充满警备，又不敢跟别人有任何接触。
李成杰眼前一亮，这个状态很不错，情不自禁站起身，轻轻坐在丁诚旁边。突然丁诚如同受惊的小鸟，赶紧往右边躲闪。李成杰不管靠近多少，他就远离多少……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就在李成杰忍不住把手搭在丁诚肩膀的瞬间，仿佛点燃炸药桶，瞬间引爆。丁诚猛地双手抱头，嘴里发出厉声尖叫，差点把人的耳膜刺穿！
嘴里不停低吼着，双手用力拍着的头，全身不断颤抖，整个人陷入无比焦躁中……
李成杰赶紧退后几步，保持远距离，现在已经不是试戏，眼前明明就是一个自闭症患者。
赶紧蹲下来，吹出轻微口哨声，这是医生最常用的抚慰方式，丁诚慢慢竖起耳朵，神情逐渐放松，人又回到刚才状态。
“演得好！”
李成杰一拍大腿，猛的站起身，满意道：“的确体验过生活，状态情绪都不错。”
丁诚回到正常状态，又露出阳光般灿烂笑容，李成杰回到座位，亲手把简历交给薛梅，两人低声耳语几句，对丁诚道：“明天十点来参加最后的复试，回去好好准备对手戏。”
丁诚出门离开，毕竟是大咖云集，加上又是公益题材，人家要求严点很正常。能跟功夫天王搭戏是多少演员梦寐以求的事情，虽然现在对方已经不在巅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脉远不是其他人能想象的。
还没回到家，王金花亲自打来电话，询问结果，知道已经进入最后试镜，难得鼓励几句，让丁诚放松心态，好好发挥。
苏瑶见丁诚挂断手机，突然神神秘秘低声道：“最近公司盛传你跟花姐有亲戚关系，到底是不是真的？”
丁诚一愣，见前面开车的刘威都竖起耳朵，露出神秘微笑，故意低声道：“我跟花姐当然有关系！”
苏瑶眼前一亮，赶紧追问道：“什么关系？”
“当然是……”丁诚凑到她耳边，猛地大声道：“八竿子打不到的关系啊！”
“你……”苏瑶被吓一跳，用力捶着丁诚，笑骂道：“敢耍我？”
丁诚赶紧求饶，小丫头拳头不大，捶起来真疼。苏瑶冷哼一声，还是忍不住好奇道：“现在公司都说你跟花姐不一般，否则也不会专门交代项目部，有好角色都紧着你上。”
这句话丁诚真没想到，自己才到公司没几天，连小道消息都有？
沉思片刻，摆摆手道：“可能是花姐想多提携新人吧，咱们公司毕竟都是明星大咖，人家挑戏规矩多，不是男一就是女一，其他配角总要有人演吧？”
苏瑶点点头，分析道：“我觉得也是，这种消息对咱们也有利，省的某些小人背后使坏。”
“只要用心拍戏，花姐肯定看好你，咱们有好角色就努力争取。就算第一次不成，下次再遇见导演也是熟人，成功几率更大。”
“干什么不是都讲究，一回生两回熟，嘿嘿嘿。”
丁诚看着瑶仔满脸奸诈的表情，无奈的只能闭目养神。看不出来小丫头面似忠厚，心眼也挺多？
晚上吃完饭，早早躺在床上，进入系统，争取把与世隔绝完成，百分百完美应对明天的最后试镜。
第二天早起，出门跑一圈，顺便去把头发剃成半寸，跟角色大福尽可能贴近，多争取点印象分。
十点准时来到片场，自己果然不是唯一，见到其他几个候选人。大家点头示意，没有聊天，各自坐在角落，拿着剧本最后默词。
没人知道今天李成杰想考什么？
不过研读剧本绝对没错，提前进入角色，只要状态对，那你做什么动作，说什么台词，一切跟着情绪走，那才是王道。
丁诚也闭上眼，开始酝酿情绪，能坐到这里的都不是善茬。这部戏跟徐文峥的我不是救星差不多，都是小众题材，导演都是顶尖演员，演而优则导这句话可不是浪得虚名。
一旦遇见好剧本，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角色如何表达感情。跟奥运冠军退役直接当教练一样，里面的门道都是通的。
第一个被叫进去，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丁诚被排在第三个。顺序无所谓，这种事都是完事直接走，除非是真哥们弟兄，否则谁还跟你透题？
事到如今导演全看临场反应，随便一道题，甚至故意刁难演员，不是为看你笑话，只是看你有没有处变不惊的心态，和灵光一闪的悟性。
这就是所谓的天赋。
第39章 男二
“三号请准备。”
很快轮到自己，整整衣服，跟随工作人员走进会议室，再次见到李成杰和薛梅。
李成杰第一眼就注意到丁诚的变化，忍不住笑道：“半寸挺精神。”
薛梅也笑着点头，上次对这个年轻演员印象极为深刻，无论是情绪还是表演细节，都堪称不二人选。
侧面打听过背景，很干净，科班出身，跑过龙套吃过苦，这种人最容易成事。知道机会来之不易，一旦遇见，绝不放过。
简简单单的白衬衫，蓝色裤子，一双有些泛白的运动鞋，加上清爽半寸，年龄气质活脱脱就是电影中的大福。
李成杰也很满意，态度很重要，说明演员重视这个角色。站起身走到丁诚面前，围着转两圈，点头道：“形象很符合，上次表演也不错，今天咱们来场对手戏看看感觉。”
果然如此，丁诚没有猜错，剧本人物很少，基本就是父子戏。百分之九十都是两人的生活细节，就算自己演再好，感觉也要跟李成杰对的上才行。
尤其是演父子和母女，很多时候都是缘分，对上眼马上入戏，观众看的也不突兀，情节走起来才自然流畅。
李成杰想了想道：“剧情是咱们俩做公交车，夏天又热又挤，你忍不住犯病，失手打了旁边一个男孩一拳。”
“对方家长不愿意，找来几个人要打你，我拼命护着，有没有问题？”
丁诚听完，暗自一挑大拇指，高手！
简简单单一段戏，有亲情，有矛盾冲突，还能最大限度考自己临场发挥的能力，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
转身坐下，开启与世隔绝状态，身体紧紧靠在左边车窗，低着头，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李成杰站在，左手拉着扶手，右手紧紧护着丁诚，自闭症最怕这种拥挤的环境，很容易刺激到孩子。可没有办法，自己没钱买车，每天只能坐最早的车，希望能给大福抢个座。
薛梅打开手机，播放各种嘈杂的声音，丁诚越来越敏感，车上人越来越多。外边堵车的鸣笛……身边人大声说话……小孩子们的吵闹……
“大福……深呼吸……别着急！”
李成杰明显感觉到丁诚逐渐压抑不住的焦躁，赶紧用手轻轻摸着他的背，尽量安抚，突然旁边一个七八岁男孩，不知道因为什么，猛的大哭起来。
“大福！”
突如其来的哭声，如同点燃导火索，瞬间引爆丁诚。只见他猛地站起身，双手用力拍打着窗户，也发出尖叫，吓的旁边的人仿佛见到瘟疫，纷纷退后。
“你干什么打人？”
“你等着……我叫人！”
“虎子，你快来吧，我们在公交车被人打了！”
薛梅在旁边搭戏，大叫一声，丁诚假装不小心打到旁边的一个小孩。这时候从旁边跑过来三个工作人员，二话不说，围上来假装对丁诚拳打脚踢。
丁诚蜷缩在地上，一声不吭，双手死死抱住头，目光透出惊恐。李成杰先是拉着别人大声解释道：“你们别打……他不是故意的……”
“我的儿子是自闭症……”
“他控制不了自己……不是故意的！”
没有人停手，根本没人知道什么叫自闭症？
最后李成杰直接爬在丁诚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儿子，流着眼泪，大声道：“我儿子……”
“他……”
“脑子有问题！”
瞬间丁诚全身一震，眼泪无声的流下来。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有什么比承认自己的孩子脑子有病更扎心的？
就在这一瞬间，自己仿佛跟李成杰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身上用生命保护自己的就是父亲，一个默默付出，从来不会嫌弃自己，总是把最好的留给自己的……
父亲！
所有人都停下，李成杰顾不得自己，赶紧把丁诚扶起来，捧起他的脸，用手轻轻擦着泥土，温柔问：“没事吧？”
丁诚忍不住，直接抱住对方，李成杰也潸然泪下，用手拍着丁诚的后背，这一瞬间，眼前的就是大福，自己的儿子！
薛梅站起身，双眼通红，直接拿着合同走过来，满意道：“忙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咱们的大福了！”
丁诚这时候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着李成杰不知道说什么？
“你小子……”李成杰一拍丁诚的背，笑骂道：“还等什么？快点签啊！”
五十万片酬不算多，李成杰和其他大咖都是零片酬，都是为慈善。目的很简单，只要能让更多人关注自闭症患者，明白他们的生活状态，就像其他残疾人一样，理解帮助这些弱势群体。
仅此而已！
签完合同，后天就要进剧组，这次自己是男二，戏份很多，接下来三四个月都要吃住在海边城市，拍摄地主要在一个海洋馆。
回公司，把合同交给张芬，对方吃惊道：“这么快？”
重新打量丁诚，赞许道：“这么多年我最佩服花姐的眼光，基本没有看错人！”
苏瑶在旁边挺起胸脯，心里那叫一个爽！
自己带的人来公司才两个月，连着啃下两块硬骨头。徐文峥和李成杰那是什么人物，一个是百亿影帝加导演，另一个是享誉国际的功夫皇帝。
试戏从来一遍过，人家求着签合同，这种感觉……
从项目部出来，打电话给王金花报喜，毕竟上次人家关注结果。正好在公司，让两人直接去办公室。
“好样的！”王金花直接给丁诚来个拥抱，拉着坐在沙发上，用看儿子的目光打量道：“你丫的下次谁再敢说咱们公司新人太水，老娘我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娘！”
第40章 都挺难
“去海边拍戏多带点衣服，那边潮气大……”
“到剧组多看少说……多跟大咖们搞好关系……以后肯定用的上……”
“有事直接给花姐打电话……”
“记住咱们外边不欺负人，也绝对不能让别人欺负了！”
丁诚有些感动，王金花一抬头，正好看见苏瑶在旁边坏笑，忍不住骂道：“你个小丫头，记得好好照顾丁诚，身为私人助理，你看他瘦的……”
苏瑶小脸一苦，这叫什么事？
看着丁诚满脸幸灾乐祸，气的牙痒痒，明明是你自己喜欢玩自虐，管我什么事？
王金花长叹口气，对丁诚解释道：“咱们公司情况你也知道，都是老戏骨和成名大腕，每年能遇见的好角色寥寥无几。比如道明老师，已经到那个地位，一般戏根本请不动。”
“这几年也是邪门，没有遇见一个好苗子，每年新人进来的不少，真正能打居然一个没有！”
“什么时候我王金花居然沦落到需要陪别人吃饭喝酒才能要到角色？”
“你丫的！”
王金花越说越生气，一拍桌子，大声道：“丁诚你给我听清楚，钱不钱的无所谓，你就一门心思多拍好角色，争取帮姐拿几个奖回来，到时候看谁还敢叽叽歪歪？”
丁诚站起身，yes madman！
晚上一起吃饭，算是庆功宴，徐英华在外地旅游，叫上公司几个高层，什么项目部、运营部、商务部，除了丁诚，清一水娘子军。
王金花没少喝，最后拉着丁诚，对所有人宣布道：“你们给我听着，难得遇见丁诚这个好苗子，都给我用点心护着，别让小人欺负了。”
“姐现在钱也赚的差不多，这些年公司一直青黄不接，那些大腕其实早已经自立门户，面子过得去叫我一声花姐，其实谁不是老板？”
“我算明白一件事，钱这个东西根本赚不完，咱们公司现在最缺什么？”
“不是流量大腕，而是真真正正有演技的好演员！”
“流量你丫的跟潮起潮落差不多，今天捧你飞上天，明天过气的比谁都快。现在观众的钱不好骗，越来越精，没有好剧本好演员，出了电影院，网上能骂你祖宗十八代。”
“我要奖！国内的金鸡百花、金像金马、国外的更好，什么戛纳威尼斯柏林、最牛逼的奥斯卡……”
“看见我办公室的书架没？要它干什么？”
“不就是为放小金人！”
“我要让所有人记住……我……王金花……还是内地第一经纪人！”
丁诚看着酒桌上慷慨激昂的花姐，其他人也满脸通红，跟集体打鸡血一样，估计这种自我安慰没少进行？
说白了不就一句话：
老娘赚钱赚够了，
想弄几个奖，
流芳百世呗。
其实也很正常，花姐之所以对自己另眼相看，主要还是因为演技过关。来公司这段时间，早就发现老人多，新人少，当然所谓的少不是数量，而是质量。
面对其他后起之秀的追赶，作为传说中的第一金牌经纪人，这几年都没有真正拿得出手的优秀年轻演员，这才是花姐焦虑的原因。
在丁诚眼里，王金花性格直爽，做事雷厉风行，可以用大气形容。同时也最好面子，说白了有点像母老虎，喜欢护犊子。
只要是她的人，随便打骂折腾都可以，但别人要敢指手画脚，背后说三道四？
直接翻脸！
这段时间通过自己的实力，连续得到两个角色，让两个顶尖导演刮目相看，这份荣耀让王金花很有面子，虽然钱不多，但倍有面子。
苏瑶看着花姐对丁诚赞不绝口，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时不时站起身帮忙端茶倒水。
偷偷暗中观察其他高层的表情，酒后吐真言，很多话花姐说出来，保不齐别人怎么想？
丁诚端着酒杯，被花姐拉着给其他人敬酒，说几句客气话，希望以后多多关照。
一圈敬完，大半斤下肚，找机会上厕所，用冷水洗洗脸，出来透透气。
“喝多没？”刚出门遇见等在外边的苏瑶，小丫头偷偷藏着一瓶解酒药，递给自己道：“千万别喝多，万一说错话，容易得罪人。”
丁诚心中一暖，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虽然苏瑶话不多，但工作很用心，别看是新人，大大小小里里外外，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把解酒药喝完，瓶子找个角落扔掉，两人前后脚回房间，开始下一轮。
好在花姐还算有分寸，见大家状态差不多，把酒撤掉，边吃菜边聊天。当然主要是她们聊，丁诚和苏瑶在旁边听。
要说干经纪人也挺难，有种斗地主的既视感。刚开始抓牌，手里没有王炸，只能慢慢熬着。
运气来了，终于有几张好牌，这时候更要小心翼翼，生怕别人看出猫腻，千方百计琢磨着如何出奇制胜？
手里王炸攒多了也容易头疼，思前想后先出哪个后出哪个？
时不时还要考虑其他人的心思，资源就这么多，如何做到表面看起来一碗水端平？
这是大学问。
公司资格老的都是人精，各有人脉关系，每年好角色就那么几个，好本子都眼巴巴盯着，给谁不给谁，整天有人跑过来软磨硬泡，换成你操心不操心？
“我就喜欢丁诚这样的年轻人，靠什么关系？机会就摆在那里，有本事就去抢回来！”
最后张芬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让丁诚听着很舒服。
别人说什么都是假的，只要把角色演好才是真的，回到家，苏瑶帮忙收拾行李，东西不多，一个箱子搞定。
其他缺什么到那边再买，通过上次跟徐文峥合作的经历，但凡真正顶尖演员和导演，活的反而很简单。
在圈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做到现在没有一个傻子。对于新人来说，好好把角色演好才是王道，至于其他乱七八糟，趁早收起来。
尤其是这部戏，大咖云集，之所以凑在一起就是为拍部好电影，做做慈善公益，无论行善还是积德，全心全意演好戏才是关键。
第41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一场就是重头戏，剧组来到海边，丁诚跟李成杰坐在小船上。丁诚扮演的大福从小就喜欢水，按照李成杰的话说：上辈子肯定是鱼变的！
李成杰看着儿子满脸笑容，手舞足蹈的在船上跑来跑去，不停用手玩水。沉默不语，看着手里的体检报告。
肝癌，
晚期，
乐观估计最多还能活四五个月！
慢慢收好，看着远方，自从老婆因为大福自闭症受不了折磨，偷偷跳海自杀。这么多年咬着牙把孩子拉扯大，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白眼，早就记不得。
突然露出一丝莫名微笑，要说想死，已经不知道想过多少次？
看着丁诚的背影，唯一牵挂的就是大福，自己要是死了，谁能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儿子？
突然下定决心，拿出麻绳，先把自己的脚绑上，然后叫丁诚坐下，把他的脚也绑上。
最后还不放心，又把船上的铁锚绑上，几十斤坠下去，人肯定上不来。
旁边的水下摄像机准备好，导演一声令下，李成杰一把拉着丁诚跳下海。镜头给丁诚特写，终于明白为什么要求演员水性好，原来在这等着呢。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丁诚是自闭症，但又不傻。巨大求生本能激发潜力，拼了命拉着李成杰往上游，最后硬生生重新爬上船，居然没有死成！
父子躺在甲板上，丁诚傻乎乎的笑着，以为只是玩游戏。李成杰目光呆滞，看着蓝天白云，突然长叹口气。
既然自己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把脚上绳子解开，直接扔进大海，划着小船，带着丁诚回家。
下一场戏回家，破旧小区老房子，丁诚手里把捡来的贝壳扣在耳朵上，满脸兴奋的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走到阳台，拿起花洒，对着一盆花开始浇水。
李成杰刚把东西简单收拾好，回头正好看见整壶水被儿子全部浇在一盆花里，赶紧抢过花洒，这种事早就习惯。
按照剧本安排，大部分时间通过生活细节展示自闭症患者的言行举止，让观众有更直观的认识，明白什么叫做自闭症？
突然有人敲门，开门是隔壁邻居少妇，人长的不好看，几年前也离异，自己带着一个小女孩。
然后就是李成杰跟她的戏，边做饭边聊着家长里短，少妇透着关心，谁都能看出人家对李成杰有意思，可他总是很冷淡，热脸贴个冷屁股的感觉。
看着大福吃饭，猛地追问道：“你喜不喜欢刘姨？”
丁诚头也没抬，随口重复道：“你喜不喜欢刘姨？”
“我问你呢？”
“我问你呢？”
李成杰站起身，用手捧起丁诚的脸，严肃道：“你看着我，你到底喜不喜欢刘姨？”
丁诚放下碗，表情有些委屈，撇着嘴，仿佛受委屈的孩子。李成杰叹口气，用力摸摸丁诚的头，重新把碗塞进他的手里。
“你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死了还指望一对孤儿寡母帮忙照顾大福？”
忍不住从柜子上拿出一瓶酒，一口接一口，死都没死了，以后该怎么办？
导演喊咔，几条镜头都是一遍过，李成杰很满意，没想到跟丁诚第一次合作就如此默契，两人还真有缘分。
然后导演、摄像、剪辑凑在一起，商量镜头处理，丁诚站在旁边，用心偷师，要知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尤其是摄像，拍无间道的大神，随便几个走位都让自己受益匪浅，特别是光影和长镜头，简直出神入化。
第一天是磨合期，进度让大家都很满意，晚上几个主演凑在一起吃饭，李成杰很高兴，来的都是多年朋友，免费客串帮忙，气氛很融洽。
丁诚是新人，少不了敬酒，一圈下来坐下听人家聊天，基本都是家长里短的小事。大明星也是人，上有老下有小，除了拍戏也是茶米油盐，跟普通人差不多。
除了父亲，对手戏最多的就是桂纶美，宝岛演员，演技不错的新生代，杰伦介绍的。
接下来几场戏都是在海洋馆，这也是为什么电影叫海洋天堂，因为海豚对自闭症患者有明显治疗作用，所以这些年李成杰都在这里工作，边赚钱边让大福接触海洋生物。
馆长也是老戏骨，平时很照顾两父子，见大福水性好，闲着没事让他帮忙喂喂海豚，也算打份零工。
然后都是生活小细节，丁诚给自己设计的动作是左手抬起，不自觉的动手指，脸上经常带着微笑，只是目光从来不跟别人接触，除了父亲。
然后李成杰带着丁诚到处跑特殊学校，希望找到一个合适地方安置儿子，但各种不顺利，让观众深刻体会一个弱势群体的艰辛。
碰了一圈壁，最后只能决定趁着临死前的几个月，一定要把丁诚叫会生活自理。最少要会自己回家，自己坐公交车去海洋馆上班，自己炒个鸡蛋。
丁诚手里拿着鸡蛋，有些不知所措，李成杰手把手教他把鸡蛋打进碗里，然后让他自己试试。
第一次用力过猛，整个鸡蛋全碎在碗里……
第二次好一些，半个蛋壳掉进去……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然后是学认人民币，从一百开始，五十、二十、十块、五块、两块、一块……
丁诚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学这么多从来没有学过的东西，只能被动接受着，虽然效果慢，但多少也学会点。
李成杰看着丁诚熟睡的样子，眼圈红着，摸着他的头，喃喃自语道：“儿子，爸爸也不想这么逼你。”
“可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啊，你妈走的早，别人又不能像爸爸一样，等我死了……”
“哎……”
昏暗灯光下，李成杰一针一线的把写满信息的布条缝在大福所有衣服上，生怕走丢没人知道，遇见好心人也能回家。
丁诚闭着眼睛装睡，心里一阵酸楚，想起自己的父母，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可怜天下父母心，一句话道不尽其中酸甜苦辣。
第42章 收获一座大靠山
“你的病为什么不给我说？”
“现在治疗还不迟啊！”
“你放心，大福交给我，以后他就是我的亲儿子！”
剧情发展到隔壁刘姨无意间知道李成杰的病情，她平时靠小卖铺养活自己和女儿，李成杰很感谢这么多年地方的关心和照顾，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是不敢用感情来绑架同样可怜的女人。
看似平凡的生活，总有伟大的感动。一个马戏团来海洋馆表演，丁诚遇见桂纶美扮演的杂耍小丑，整天笑嘻嘻，让他感觉很亲切。
逐渐两人变成朋友，一次演出前，桂纶美表演用的彩球突然不见，丁诚找到后死死抱着不松手。
其他马戏团的人围着他，七嘴八舌，观众已经等不急，有人忍不住开始抢……
丁诚全身紧绷着，眼睛不敢看任何人，只能呆呆盯着地面。无论别人说什么，手还是紧握着球，一刻都不松开。
李成杰听到消息，飞快赶来，尽力安抚着丁诚，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松手，仿佛这是无比珍贵的宝贝？
最后只能硬生生把球从丁诚手里抢过去，先还给别人，不能影响演出。突然丁诚大叫一声，抱住李成杰，直接一口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
血瞬间从衣服渗出，李成杰咬着牙，没有推开儿子，只是用力抚摸着丁诚的背，在耳边轻声安慰着……
第二天丁诚偷偷从家里带出三个鸡蛋，交给桂纶美，两人坐在天台。原来她也是孤儿，从小被奶奶带大，后来奶奶也走了，只留下她自己。
然后李成杰终于找到一个民办福利院，把丁诚安排住下，自己毕竟要走，早点让儿子适应新环境更好。
父子离别的时候，没有多余的话，丁诚很平静，没有哭闹。李成杰离开时，既欣慰，又难免有种悲凉的感觉。
独自回家，看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这么多年大福一直跟着自己，现在……
突然接到电话，飞快跑到福利院，只见丁诚面对着墙，边大声叫，边用头拼命撞着……
“大福，爸爸来了！”
丁诚突然抱住李成杰，用力拍打着已经有些佝偻的后背，那一刻，作为父亲，终于感觉到儿子的深深依恋。
只不过大福不会表达而已！
没办法，只能搬过去，先帮儿子适应一段时间。把福利院的房间完全布置成家的样子，每个细节都不放过，这样才能让丁诚感觉到安全。
所有对手戏，都很平实，没有太多爆发的情感。反而就是在这种平淡中，能感觉到一个父亲对于孩子全部无私的爱。
陪伴，
是最长情的告白！
接下来就是每天一日三餐，李成杰耐心的叫丁诚各种生活技能，自己脱衣服睡觉，自己煮鸡蛋，自己出门坐公交车去海洋馆……
就算他死了，丁诚还能在海洋馆做清洁工，自闭症认死理，所以打扫卫生特别仔细，老同事也会帮忙照顾他。
马戏团终于要离开，桂纶美临走前让丁诚学会接电话，虽然不放心，但她也要生活，一切都很无奈。
桂纶美还是走了，丁诚痴痴的守着电话亭，等着那个承诺打给他的电话。
一天所有人突然找不到丁诚，李成杰发疯般四处找，最后在一家肯德基门口，见到靠在小丑人偶身边的丁诚……
李成杰找到刘姨，原本想让她帮忙买个骨灰盒，上面贴上照片。两人命运坎坷的人终于抱在一起，如果没有孩子，那……
可惜，
没有如果！
“大福你看，过几天爸爸就会变成这只大海龟……”
“你看啊，我整天游来游去，一直陪着你游泳，到时候咱们一起游……”
“记住，就是这只，每天爸爸都会看着你的……”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李成杰怕丁诚不适应，只能找一只大海龟，告诉儿子有事就来这里，把心里话说出来，他一定能听见。
亲手做一只海龟壳，背着跟丁诚下水游泳，忍着剧烈疼痛，只是希望自己走后，儿子能有个地方安静安静。
影片最后，李成杰还走了……
所有人来送最后一程，看着骨灰盒下葬，众人都被这对父子平凡而真挚的感觉所感动。原本平淡如水的剧情，终于在这一刻无声的爆发！
丁诚每天自己起床穿衣服，自己煮鸡蛋，自己坐公交车，自己打扫海洋馆……
一夜之间，仿佛他也瞬间长大，离开父亲的日子，生活还是要继续。
最后一场戏，丁诚在海里游泳，旁边一直跟着大海龟，不离不弃，仿佛李成杰，在天堂看着自己的儿子。
电影结束。
杀青宴大家很高兴，因为丁诚和李成杰的出色配合，四十天就完成全部拍摄，所有人对这部作品都很满意，包括平时最挑剔的摄像和剪辑。
“张叔，我替我杰爸干了这杯！”
丁诚把酒一饮而尽，张叔平满脸通红，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开玩笑道：“你小子真孝顺，正好成杰没有儿子，干脆你们认个干亲？”
李成杰站起身，一把抱住丁诚肩膀，不满道：“认什么干亲？以后这就是我亲儿子！”
众人哄堂大笑，丁诚的演技彻底征服所有人，按照导演的话说：这就是一部温水煮青蛙的电影，慢慢悠悠，自自然然，用人类最真诚的亲情把观众带进来。
没有特效，没有流量明星，没有震撼的大场面，有的只是内心最纯真的部分，也是最柔软的部分。
听完丁诚想捐片酬的时候，李成杰一瞪眼，骂道：“你很有钱吗？”
“你还年轻，平时进进出出用钱的地方多的去了，片酬你留着，五十万老爸替你捐！”
丁诚很无奈，但也没有坚持，李成杰性格直，说一不二。再说人家财大气粗，每年光慈善基金最少几千万的捐，等自己有钱，大不了加倍补上。
“王金花这人还行，人脉关系挺野，既然你已经签了，那就好好演戏。”
吃完饭，李成杰让丁诚到房间，两人坐下喝茶聊天。简单听完丁诚未来计划，分析道：“干咱们这行很苦，绝对不像外人说的风风光光，你还年轻，很多事都要多动动脑子。”
“你的外形条件不适合走偶像路线，尽量多打磨演技，用作品说话，千万别羡慕那些所谓的流量小鲜肉，这些人我见得多了，半年换一批，观众根本记不住谁是谁？”
“等有时间多出演演话剧，那才是好演员的窝子！”
面对李成杰的推心置腹，丁诚很感动，一部戏让两人的关系如同父子。李成杰看出丁诚的心思，笑道：“你小子别打歪主意啊，好好演戏，等电影上映前跟我跑跑宣传，其他的自己努力争取！”
第43章 严峻挑战
丁诚满脸不服气，故意道：“您就这么看不起我？”
李成杰哈哈大笑，叹口气道：“现在环境跟我那时候不一样喽，投资人比导演大，谁有钱谁就是大爷。”
“老一批退的退，走的走，留下的也是苟延残喘，可惜你不会打，否则……”
丁诚点点头，明白李成杰的意思，毕竟是功夫皇帝，人脉都集中在动作戏。要是自己会功夫，那绝对接戏接到打不动。
给李成杰满上茶，自信道：“您放心，是金子早晚能出头，慢慢来，我不着急。”
李成杰满意点点头，之所以喜欢丁诚，不光是演技，还有那股子痴迷演技的劲。
刚接触的时候，情感爆发力很强，但有点过犹不及。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情绪更内敛准确，层次更分明干净，眼睁睁看着一点点进步，这种天赋就算是阅人无数的他也前所未见。
所以这种好苗子，最好的方法就是靠他自己奋斗，一步步闯出来的才踏实，真要拔苗助长，反而不美。
当然话也分两头，谁要是敢欺负自己的儿子，那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
等丁诚离开，直接打电话给王金花，婉转表明自己的态度。王金花真没想到，短短一部戏的功夫，丁诚这小子居然能得到这么一尊大靠山？
当然这种事越多越好，充分证明丁诚的人格魅力，先是徐文峥，现在又是李成杰，这要是以后每合作一个大导演就能认门亲，那还了得！
拍戏合作很正常，有多少是出了门，杀了青，转身谁也不认识谁。
倒不是说李成杰能让丁诚飞黄腾达，但毕竟是功夫皇帝，人脉深厚。就算同一个角色，只要人家肯说句话，机会也能大很多，有时候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稻草。
印象分这个东西，也是一点点加上去的。
戏份是杀青，但电影上映最少还要等几个月，后期制作有时候比拍摄都花时间。还有排期上院线，选合适档期，可能还要跟着李成杰跑几个宣传。
就算是走公益路线，那也少不了宣传，对于自己来说，票房期望值不会太高，但毕竟是第一个男二号，口碑和人气总要涨涨吧？
原本想着在海边休息几天，好容易来一趟，难得放个假。徐英华突然打电话，说有急事约见面聊？
没办法，跟李成杰打声招呼，马不停蹄回到京城，徐英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找到一个千载难逢的好剧本！”
丁诚一愣，从来没有见过徐导如此兴奋的样子，好奇的接过厚厚剧本，一看名字，暗影追凶？
还没来得及吐槽，就被第一页的人物设定完全吸引……
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用手揉揉僵硬的脖子，还没等说话，徐英华抢先道：“怎么样？”
丁诚深吸口气，用手摸着剧本道：“好本子！”
徐英华听完哈哈大笑，双眼发光盯着丁诚，一字一句逼问道：“让你演梁宏峰敢不敢？”
“这……”丁诚有些吃惊，脱口而出道：“项目已经立项了？”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徐英华摆摆手，霸气道：“我就要你一句话，敢不敢接？”
丁诚难得皱起眉头，重新快速看一遍剧本，沉思许久，终于抬起头道：“角色挑战很大，实话实说，我没有十足把握！”
徐英华听完，反而长出口气，慢慢靠在沙发上，用手揉着有些憔悴的脸。两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你知道我已经拍过多少部刑侦片了？”
“八部，十年整整八部戏！”徐英华猛的挺起身，有些激动道：“差不多每年一部，六部电视剧，两部电影，知道别人都叫我什么？”
“只懂抓犯人的导演！”
丁诚看着年过四十的徐英华，此刻终于明白对方的执着。刚想安慰几句，徐英华笑着摆摆手道：“你听我说完。”
“在我看来，犯罪悬疑剧的突破并不在于形式感，而在于立意和侧重点的转换，以及表现手法的不同。”
“说白了，破案就那么几件事，指纹、血液、dna，案子也都是千篇一律，现在信息渠道那么多，故事来源那么多，随便都能看到熟悉的影子。”
“有人为突破这个瓶颈会夸张案件的形式感，最后来一个所谓的大翻转，试图让观众有种预料之外的错觉？”
“可是为什么没想到？并不是剧本巧妙，而是因为根本不合理，绞尽脑汁挖个大坑，自己可能都圆不上！”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部戏吗？”
“其实观众已经摸清悬疑剧这些套路，编剧加上导演，整个创作团队能有几个人？观众可是成千上万，拼智商你能拼过全国人民？”
“所以这部戏，我是希望透过案件来表现人心，案件就是那些案件，表现方式不一样，可能会让它变得更精彩，但也没有多么离奇。只是希望让观众看的是人与人之间，内心的那些东西，能被人物命运吸引，对人物产生共情。”
见丁诚沉默不语，怕他不明白，继续道：“咱们打个比方，喜剧节目看多了，观众有时候不会乐，因为演员是在专心致志地逗你笑，套路太多。但为什么看真人秀会乐？因为那种笑点是很真实的。”
“我想追求的是在原有故事的基础上，现场做一些发挥。这部剧整体风格类型已经是那样的一个状态的时候，希望在细节，小的点来破一破这个节奏，你明白吗？”
丁诚突然抬起头，拿起剧本，正色道：“你说的都是站在导演的位置上，角度不同，看见的东西肯定也不一样。”
“我只是演员，如何把角色完美的展现在镜头前才是需要考虑的重点！”
“这个人物太复杂，我同时扮演一对双胞胎，还是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大道理咱们先不说，具体拍摄如何解决？”
第44章 明知山有虎
徐英华听完丁诚的话，没有因为对方的质疑生气，反而越发兴奋起来。有提问是好事，说明这小子已经动心，开始讨论具体实施方面的细节。
兴冲冲拿出纸和笔，开始讲解道：“其实没有你想的复杂，梁宏峰梁宏宇一对双胞胎是吧？”
“哥哥是刑警队长，高智商的天才，性格冷漠。弟弟是退伍特种兵，武力超群，玩世不恭，整天嬉皮笑脸，吊儿郎当对不对？”
“你就把他们看成两个人，两个完全不同的角色，只是长的像不就完了？”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丁诚神情大震，对啊，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
见丁诚通了气，徐英华继续道：“所以最大难点在于，你要在一部戏里扮演四个角色。”
“哥哥、弟弟，还有夜里扮演哥哥的弟弟，最多再加上偶尔演弟弟的哥哥。技术上的问题好解决，用绿布做后期，找替身，大不了做特效。”
“这部戏一千二百多场戏，所有亮点全部都压在梁宏峰梁宏宇两兄弟身上，你要想办法让观众第一眼就能分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是弟弟演哥哥，还是哥哥装弟弟！”
徐英华如同背顺口溜的话，外人可能听不懂，但丁诚的表情越发严峻。
导演说的对，具体技术好解决，现在一块绿布阿凡达都能飞天入地，那点问题不算事。
主要是演技，这种东西后期可做不出来。相当于把自己一个人硬生生劈成两半，不，应该是四半，藕断丝连的那种。
徐英华长出口气，放下笔，重新靠在沙发上。用手揉着太阳穴道：“哎，剧本有了，团队也大差不差，现在就差演员和钱。”
“钱压力不大，我晚上找花姐谈谈，公司每年都投资，弄点钱出来应该问题不大。其他的我个人先垫上，满打满算下来，七八百万应该能下来。”
“所以演员一个大牌也请不起，又是网站配置，虚的哥哥不给你废话，我是指着它打个漂亮翻身仗，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我不逼你。”
丁诚用手摸着剧本，内心有些挣扎，说实话，角色真喜欢！
猛的抬起头，坚定道：“不用考虑，你是导演都敢玩这么大，我一个三无演员怕什么？”
“钱我这里还有七八十万，虽然少，但也是……”
话还没说完，徐英华一拍大腿，兴奋道：“好小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赶紧站起身，收拾完就往外走，回头扔下一句话：“剧本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其他事不用你操心，走了！”
丁诚看着对方急匆匆的背影，无奈摇摇头，之所以答应两个原因。一是角色的确很有挑战性，简直是人格分裂的经典模板。
然后是因为徐英华，没有他的介绍，自己还在横店跑龙套，这个人情必须还。
徐英华又不傻，玩了十年的悬疑剧，没有把握敢玩这么大？
要说七八百万投资现在真不叫事，别说花姐，就是网站，只要剧本好，每年砸十几亿下去，也是轻轻松松。
三大巨头，优酷背后是阿里爸爸，企鹅更不用说，就连爱奇艺也是跟着百度大佬混，每个都是福布斯前几名的神豪，谁差钱？
就算每年亏几十亿算什么，资本市场随便转一圈就能回本。加上其他融资和运营，只要现在有内容有流量，谁还愁投资？
说到底最后还是落在演技上，这种东西钱砸不出来，每年越来越多的几亿大烂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回到家，接到王金花的电话，听完丁诚的意见，直接扔下一句话：好好演！
足足一千两百场戏，绝对男一，还不只是男一，男二，男三，男四都是自己！
进入系统，寻找对应情绪项目，哥哥不用说，典型的漠然无情。超高智商和过人观察力让所有细节在他眼里无所遁形，目光带着一种审视，严肃中有股子淡淡的疏离感。
“请宿主选择训练项目……”
“第一阶段，玩世不恭”
“上眼睑固定……下眼睑提升……眼睛下方形成笑容沟纹……”
“颊肌提升……上鼻肌提升……鼻翼肌扩张……”
“上唇肌提升……下唇肌收缩……下颌肌上提……咬肌外扩……”
镜子里的丁诚，眉眼微微弯曲出一条特有弧度，似笑非笑，尤其是嘴角，右边稍稍挑起，如同弯月，露出俏皮的感觉。
瞬间令人有种不踏实，整个人仿佛飘忽不定，仔细看起来，还有点坏坏，痞痞的样子。
丁诚几次尝试后，有些不太满意，按照他对角色的理解。别看哥哥是刑警队长，仿佛整天站在阳光下，其实他本人的性格很忧郁，如同一团迷雾，令人望而生畏。
反而是弟弟，从第一集就被冤枉成灭门凶手，只能用哥哥的身份在夜间暗自调查真相。但他的性格很乐观开朗，总是喜欢开玩笑，用现在的话说，有点天然呆萌。
所以最好在结合点笑逐颜开，这才更有说服力……
表情不是一成不变，也不是从一而终，两种，甚至更多种重叠在一起，才能完整体现人所有情绪变化，现在的丁诚已经有资格挑战更高难度。
第二天中午，徐英华打电话一起吃饭，顺便见见其他团队成员。大包间坐满人，五个摄像，三个剪辑，还有两个灯光师。
“来，坐在这里的都是多年兄弟，这次算是我卯足劲的翻身之作，拜托兄弟们多多关照！”
徐英华举起杯，所有人一饮而尽，丁诚认识其中几个，都是导演的老班底，尤其是刘英剑，上次合作的挺愉快。
酒过三巡，话题回到剧本，徐英华跟丁诚商量道：“这次角色很特殊，基本上都是你的重头戏，主要场景有两个，一是家，二就是警察局。”
“我准备分ab两组，a组拍文戏，b组负责动作戏。除了你，其他演员正式招募中。我有个想法，你听听？”
丁诚点点头，既然接下角色，那就听导演安排。徐英华拿出一张场景图，展示道：“这就是两兄弟的家，弟弟被冤枉成逃犯，只能躲在这里。”
“哥哥因为心理疾病，不能接触黑暗，所以晚上的戏都是弟弟代替调查。所以梁宏宇就好像梁宏峰的影子，只能有一个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千多唱戏，二百多场都在这里完成，换句话说，也就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
丁诚明白徐英华的意思，接话道：“那咱们就先从这里拍，正好我也找找感觉，熟悉熟悉角色性格。”
徐英华笑着点头，这小子现在越来越成熟，很快明白导演意图。指着刘英剑道：“从明天开始，我、老刘、小张、小李，咱们一起试试戏，尤其是绿布特效，镜头走位是关键，必须精准才看着真实。”
“你有点太瘦，这段时间多吃点，把肚子稍微养出来……”
这是丁诚听到的天籁之音，这几个月折磨终于能吃点好的，剩下就是听摄影师和剪辑的讨论，镜头如何安排，演员如何走位，灯光在哪，轨道如何铺……
毕竟一人分饰两角是这部戏的最大卖点，绝对不能穿帮，想让观众看的真实，细节功夫还有很多要准备的。
第45章 偏向虎山行
“来……你从这里开门……然后往里走……”
“对，这时候我的绿布放这里……你继续走……”
“没事，门口两人碰一下也没问题，后期都能做！”
“到时候光打在这里，镜头勾光边，肯定不影响效果。”
接下来的几天，丁诚跟着徐英华几个人基本吃住在一起，一点点扣细节和走位。第一次用绿布做特效，让他感觉很新鲜。
导演、摄像、灯光、道具、剪辑，都是镜头外的人。至于演员，只有他一个。
经过定妆讨论，梁宏峰整天一身黑，脖子上喜欢戴个围巾，不苟言笑，基本没有表情，有点面瘫式表演。
兄弟俩的戏，原则就是当做两个角色来拍，有时候两个人同框，有时候没有同框。拍的时候不像他是一个人扮演的，就是两个人，要怎么拍就怎么拍。
费事就在于有时候等拍完哥哥，再拍弟弟的时候，就要等丁诚先去换妆，再来演另一个人。
拍下一个动作的时候，哥哥演完了，就再去换妆演弟弟，没办法，只能用最稳妥的办法，慢慢推进来完成。
其他人各忙各的，丁诚每天站在镜子前，玩瞬间变脸。一身黑，表情漠然，目光中带着审视和疏离，沉默寡言，总是冷冷的站在那里。
瞬间嘴角露出一丝坏笑，如同石头落进平静湖水，掀起阵阵波澜。整个人鲜活起来，仿佛被注入某种力量，从暗处一下子跳到阳光下。
淡漠疏离的气质马上消失，变成一种玩世不恭的痞子样，下巴逐渐抬起，目光从审视到玩味，仿佛带着钩子，看谁都有种：
不服？
过两手？
一个是长期面对各种阴暗，在血腥中追捕恶魔的猎手，整天直视深渊，总有一天，深渊也会直视你！
另一个是刚从死板中跳出来，还没来得及享受阳光，就被彻底打入无尽黑暗。委屈、无奈、愤怒、迷茫……
空有一身蛮力，却不知道对手是谁？
只能躲在哥哥的背后，化成一道影子，在黑暗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曙光。
当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瞬间震撼全场，徐英华激动的手舞足蹈，使劲拍着丁诚的肩膀，语无伦次道：“我……你……就是这种感觉！”
丁诚漠然的退后两步，没有丝毫喜悦，现在他就是梁宏峰，从来独来独往，不喜欢跟别人太亲近。
演员只要能进入角色，那什么都顺风顺水，只要能变成他，台词都不用死记硬背，跟着感觉走，肯定不会错。
正式开始第一场戏，丁诚换上哥哥的衣服，剧情安排这是第一集的场景。梁宏峰因为弟弟的缘故，从警队辞职，后来又被返聘，作为顾问协助调查。
谁也不知道弟弟梁宏宇其实就躲在家里，这是兄弟第一次同框出现，也是冲击观众的最大卖点。
丁诚扮演的梁宏峰仔细检查完门锁，反复确定没人跟踪，才飞快打开门，走进屋里。
灯光很暗，这部剧按照导演的意图，基本都是冷色暗光，气氛压抑沉重。丁诚走到桌边，想象对面坐着弟弟，眉头紧皱，淡漠的脸上浮现丝丝怒色。
突然上前两步，用力朝空气挥一巴掌，仿佛狠狠抽在弟弟脸上。压着声音训斥道：“谁他妈的让你叫外卖的？是不是想害死我们？”
脑补着弟弟面无表情的样子，把掉在沙发上的饺子重新捡起来，蘸蘸醋，放进嘴里。
“你知不知道一个不留神，咱们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大家都要进监狱！”
接下来是弟弟半年来积累的怨气彻底爆发，整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在阴影里，不能大声说话，上厕所不能冲水，就连放个屁都要忍着……
就算坐牢也比现在舒服！
丁诚脑补着对面弟弟的节奏，表情逐渐变得无奈，长叹口气，慢慢坐下，看着空气，语重心长道：“我是不希望在还你清白之前，把咱们俩都搭进去。”
“我的手机做过反监听处理，但也不敢说百分百保险。你以为周勋让我回去真是做顾问？”
“他就是把我放在眼皮底下，每时每刻监视着，算准了你肯定给我联系，所以……”
抬起手，看看表，轻声道：“算了，今天早点交接吧。”
然后是把手机、钱包、钥匙放在桌上，对着空气开始讲述今天所有经历，事无巨细，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
徐英华从监视器看着丁诚的表现，暗挑大拇指，这演技……
绝了！
一人分饰两角，难度不只是要诠释两种性格的不同，让观众第一眼就能分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更难的是演戏的节奏和台词，时刻要在脑中勾勒出另一个自己，利用想象力做反应，台词不仅要精准，而是还要严丝合缝，不能让观众有违和感。
接下来是弟弟梁宏宇的戏，妆一模一样不用换，丁诚深吸口气，瞬间转换表情，原本淡漠的脸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微表情丰富的多，尤其是说话语气，充满调侃，被人污蔑成灭门杀手还不忘开玩笑，弟弟的心也真够大的！
补齐刚才的对手戏，出门，坐出租车去警局。打开车窗，右手伸出去，五指展开，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
满脸享受，这是半年来第一次出门，没人知道他内心有多焦灼不安。
来到警局门口，努力扮演哥哥的角色，要求丁诚用梁宏宇的角色扮演梁宏峰，分寸如何拿捏才是关键。
换句话说，除非两兄弟的对手戏，其他跟别人的戏基本都是这种状态。弟弟代替哥哥，亲自调查真相，还要面对不停窥视的捕食者。
如履薄冰，
步步惊心，
一不小心，
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