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吃肉
中午难得吃了一顿有油水的饭菜，各个心情很好。傍晚后一下工，就连平时总爱待娘家到饭点才回来的马杜鹃也准时抵达家门。
关大爷更是准备着就着小酒美滋滋的搓一顿，特意让老伴给大孙子四毛钱去屯里代销点打上半斤散酒。
关大娘见老伴心情不错，忍着心疼，抠出毛票五分、一毛的凑足了四毛钱交给三金，一边让今天轮值的赵秋月往中午剩下的兔肉里再多放点土豆炖上。
想着等一下肉都挑到一个盘里端到里屋，儿媳妇和丫头片子就吃土豆得了，带着肉汤跟吃肉有啥区别？
她打算的挺好的，可熟知她性子的儿媳妇们这次居然难得的团结一起，阳奉阴违地应着她的话，各个挤在巴掌大的灶前就是谁都不离开。
就连被她剜了好几眼的马杜鹃也是。她是孕妇不能吃兔肉，可她儿子能呀，等她儿子跟上他老子上了里屋，咋抢到过大房那几个小土/匪！
关大娘担心破坏老伴的好心情，一时见了也没恶语出口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四个儿媳妇，更是坚定了不分家的雄心！
瞧这一个个谁把自己这当婆婆的放在心上？这还没分家呢，个个都盯着她锅里的肉，回头还不得咬下她身上的肉做菜？
这架势看到关平安嘴角直抽。以后不管有什么是真不能拿回家，一次没什么，二次三次准会干架！
她不怕打架，可却担心事情一旦捅出去，什么黑锅都得她来背，更甚则会牵连上父母，那就糟了。
兔肉一上桌，不等关大娘开始拿起快筷子，三金第一个先伸筷子对着一块肉，见他如此，铁锁紧跟其后……
有一有二，七八双筷子就齐刷刷奔那儿去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少了大半。这一下可把这关大娘给气坏了。
她顿时脸色一沉，伸手就把盛肉的大粗瓷碗拽到自己眼皮底下护着，嘴也没闲着，直接就是一通数落：“抢！抢！抢！就知道抢，一个个跟饿死鬼投生的似的，啥时候缺你们嘴了，还有没有点规矩？”
刘春花不以为然地笑道：“娘，你还真别说，我好几个月没吃上一块肉，可不就是缺嘴呀。”
“我们也没多吃呀，就一小块。”
“对呀，就这么一点，一人一筷子下去就没了一半，哪够吃啊。”
关大娘冷笑了好几声，“合着你们还惦记剩下的几块呀？少做梦了，那是给你们吃的吗？”
“谁家的老人不是有点好吃的就想着给孩子们分了啊，娘，你三个大孙子中午可没吃上一块肉。”
刘春花小声嘟囔着，她算是肉壮胆儿，搁平时，连个菜团子都要抢着多要一个，更何况是肉？
铁蛋听了顿时瞪了一眼关小竹，“奶，那死丫头片子中午都吃了还想吃，你揍死她，上次可疼死我了。我给你去拿刀削死她！”
刘春花吓得连忙捂住小儿子的嘴，“你说啥呢，你奶心里有数，她留着就是补你们中午的份儿。”
关大娘剜了她一眼，想了想用筷子在土豆堆里拨了拨，终于成功地挑出里面的还有几块肉放入自己碗里。
随后她咬着筷子头，吸了一口，又翻遍了盘里的土豆块，确定是真的找不出一块肉，才一小块、一小块地从自己碗上挑到在座的孙子碗里。
“吃吧。安安没事就都跑出去瞧瞧，有了第一就有第二，搞不好又让你捡到兔子。”说着，她吸了一口筷子，迟疑着从自己碗上挑了一块的骨头肉递过来。
关平安见状顿时头皮发麻，吓得连忙摇头“奶奶，你吃，我刚吃了一块，你吃，你还没吃呢。”
关大娘终于露出笑容，“快端碗接着，奶呀就是不知都高兴，好孩子，难得你还惦记我，可比那些没良心的好多了。”
关平安能感到好多眼刀子往自己小身板甩过来，讪笑着端起碗递过去。她祖母这是故意的吧？
可她真不是有心说着什么奉承话，让谁从别人的筷子头吸了吸，咬了咬的情况下也吞不下呀。
别说是一块兔子肉，哪怕她祖母现在夹着块长生不老肉，她都没胃口，但是能不能拒绝呀？
关平安一等关大娘放在那块骨头肉，立即收回碗，用筷子夹给她娘，等她娘一喝完粥，飞快地把母女俩的碗给换过来，自己则干啃着菜团子。
叶秀荷好笑地捅了捅闺女，让她注意点。她闺女啥多好，就是这点毛病怪折腾人的，打小就精怪。
当初自己生了两个，又是没奶，让她吸一口别人的奶就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的，死活不吃，那么点点大的孩子好像就能知道不是同一个人。
她看她婆婆就是故意的，明知她闺女小毛病多，还非得夹给孩子，没瞧孩子大娘每次做饭，这孩子喝点粥都跟喝药似的。
关平安可不知她娘心中所想，更不知差点露馅，此时她只能压抑内心的歉意朝她娘讨好笑了笑。
抛开这些不愉快的小枝节，这一顿还是让个个吃的捂着小肚子，脸上更是眉开眼笑。里屋男人一桌更是又让关小梅去打了一次酒。
关平安没再等她爹，牵着吃饱犯困的哥哥，兄妹俩人趁着她娘叶秀荷回房那针线笸箩之际先回了房。
“真不用娘陪你们？”
关平安挥了挥手，“娘你快去吧，等我爹喝完酒你就跟他一块回来，我跟哥哥先睡。记得哦，做做样子就行，别累着了。”
迟了的话，她祖母又得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念叨着她娘亲浪费洋油钱什么的。其实她更想她娘也躺下来歇一歇。
也不知关家哪来的破规矩，还非得几个面和心不合的儿媳妇们在大晚上的聚在一块干活不可。
都穷得连点油都舍不得浪费，何不早点洗洗睡了？可别回头唠嗑唠得一个不注意就大打出手。
关平安想想又不放心，望着端着油灯要离开的叶秀荷说道，“娘，要是有人惹你动手，你喊一声，我过去帮你！”
叶秀荷被她这话逗得呵呵直笑，“你爹在，她们不敢。快点睡，等你爹吃完，我们就回来。”
“妹妹别担心，爹能保护娘。”
“好。”关平安应声后，失笑地躺倒她哥身边。老娘们打架，她爹咋好意思插手？
第46章 深夜忙活
关平安有意睡到哥哥里面，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人静，一家人进入梦乡沉睡，呼吸悠长时，团了衣服塞在被窝，下了炕就闪身进入空间。
黑土地上堆积着一堆树枝树干的偏右侧一头，一道小身影用草绳在黑土地上先拉直成一根线，在两端又用草绳竖着拉直一根线，再竖着拉直一根线。
随即她挨着这个轮廓，双手握着一根根树枝树干往地里一插，不一会在右侧雾气萦绕的尽头前面，被她圈出一个稀稀落落、少了一道门的篱笆园子。
之所以稀稀落落是因为材料有限，是她人小心大，还计划着这篱笆园子将来不止养鸡，而且还要上山带些其他猎物养着。
材料嘛，等以后上山再砍一些给补上，最好全部补上的都是些果树，将来一口水果一口肉。
关平安退回站着中间打量一圈，拿起晚上偷渡进来的一把柴刀，拖着一张长板凳靠近栅栏，站着上面又用柴刀背挨个在树干上端往下敲了一遍。
结束后，她用小脚轻轻踢了踢，确定比较牢固后，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随后她片刻也不敢耽误的在篱笆园子中间，拿着小铁铲开始挖出一排排的、一个个的小坑，再往里塞进菠菜和苜蓿种子。
看似种了完，留个空地之后，关平安才一个闪身出了小葫芦回到东屋，站在那静静地听着父母和小兄长的呼吸声。
等了片刻，她见毫无异常，又是一个闪身进入小葫芦内，这次她拎起木桶装上池水，用水瓢浇了一遍中午和刚才挖的各个小坑。
浇完水后，关平安这次可不敢乱来，或者说她从关大娘那取经归来，碍于黑土地里的泥巴跟屯里的地不同，她索性省了打垄这一道工序。
也用草绳拉直成一条线，沿着直线开始摸出顺来的玉米种子直接点种，点种可比打垄轻松得多。
这下子她连小铁铲也省了，直接拿一根木棍子按照她祖母所言，往地上一戳，往里扔上种子，用小脚丫把口子盖好往上浇点水。
再估摸着行距又是一戳，往里扔上种子，再用小脚丫扒拉上泥土，盖好口子，往上浇点水。
周而复始的，这类的活对于她来说还真是最适合，差不多3斤的玉米种子很快被她沿着一条条拉直的草绳给点种结束。
完工之后，关平安双手插着小腰，得意地望着队伍齐整的一个个窟窿，暗自决定等生产队里的玉米出苗，她亲自去浇点水。
否则很心虚呀。
据她祖母所言，一亩田也就需要个三五斤种子的，虽说马队长每年都备足了余量，可自己这次好像有些过分。
是不是种了一亩地的玉米？
关平安心里也没底，还没到出芽什么都不算，但好歹有了希望和参照物。
挨着几排玉米的窟窿，她又开始把那些已经发芽的大豆种植在空隙其中。要不然等她要种小麦，地儿不够。
种完大豆，她又一个闪身回了东屋，再次确定父母和小兄长他们还没睡醒，再次来到小葫芦内。
这次她打算挑战种麦子。
实在是她小哥哥太可怜，每次听到她祖母哄着大孙子给包白面饺子，他那黯然的眼神，让关平安恨不得捶死那对祖孙。
哼！稀罕啥呀。
她会种出很多很多白面，让她小哥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总有天都吃腻歪了各自馅料的饺子。
当然，其实她更想种稻谷，白花花的大米饭多好吃，可惜很多问题一时真无法解决。比如种子，再比如种植。
关平安的印象非常深刻，稻谷得种在水田里。这种技术性的问题，她打算等生产队开始插秧再说。
她倒是想直接拿稻谷往地上一埋，可要是种了小麦，地儿真不够大不说，她祖母去年把分了几斤稻谷全给卖了！
想想她就生气！
你这么死抠门，抱着一扎扎毛票是能生崽？
关平安坐在红地毯上，扣扣搜搜的摸出所有种子，对着其中2斤多点的麦粒，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浸泡。
据她祖母和她爹说一亩地最少需要麦种20市斤左右。她这段时间就是想尽了办法这里也只有这点。
就这2斤多还是她跟着她爹转悠几天好不容易才顺来，麦种可不像玉米粒，这东西忒珍贵，都是有数的。
每次马队长都是要称重好专门交给一个人负责，就是怕被谁给偷摸。
其实还有个办法，等收获期结束，屯里的孩子们就能去捡麦穗，那时候就有办法，可惜太晚。
关平安顾不上多想，先提了半小桶水，把两斤多点的麦粒放在里面浸泡。
随后她拿起已经发芽的花生米来到玉米地，又给拉直了一条草绳，沿着直线开始也与点玉米似的下种。
不要问她这一斤多的花生米又是哪顺来的！红地毯上还有带芽眼的土豆块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种子呢。
可怜的马庆国马队长绝对想不到他管辖的队伍里，居然隐藏了这么小的一只大蛀虫。
为了追求最快速度，这次连关平安是手脚一起上。只见一道小身影如同骡子似的累得哼哧地喘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接着又来。
这一通忙碌，外面很快响起公鸡打鸣声，吓得关平安顾不上手上还没结束的活，急忙用破布擦去手上泥巴，一个闪身离开。
到了东屋，她也不敢上炕，干脆摸黑从炕沿自己枕头边拿出衣裤给套上，蹑手蹑脚的拎着一双棉鞋往外走。
房门“咯吱”一声，吓得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同时也响起了叶秀荷的含糊声音，“你咋又这么早起来？”
关平安心知她把自己当成昨晚喝迷糊的爹，也就是她爹昨晚喝酒了，否则借她胆子也不敢干了一晚的活。
此刻听到，关平安连忙压低声音回她，“娘，是我，你快睡，天还没亮呢。”
“干啥不在屋里？”
关平安听着她的含糊声，再也不敢回应，这越说得越清醒，就让她误会自己上外屋解手好了。
好不容易来到院子，关平安仰头遥望天空，还是满天星星，气得她迈着小腿就去收拾那只大公鸡！
第47章 凌晨高歌
虽然干了一晚的活，关平安还是精神十足。只要一想到将有收获，她这一颗始终不安的心算是落了地。
她也没再进入小葫芦，想要把三亩地全给种上，这条路无法一日铺就，正好她现在有的也就是时间。
调戏完那只大公鸡，也惹得它的妻妾们直叫，同样的也惹得她祖母大人点亮油灯，颠着小脚出了房门。
关平安一听她嘀咕着咋回事，鸡这么早就下蛋啦？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奶奶，是我，今早要烧啥？”
“你咋这么早起来？”
黑暗中，关平安见她打量着自己双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是怀疑自己偷鸡还是偷鸡蛋，至于吗？
可她还真不习惯与长辈顶嘴，想来过段时间该会习惯，就如习惯用茅房，就如习惯一日三餐粗粮……
关平安抿了抿嘴，“今天轮到我娘。我娘也起来了。”所以你别墨迹，快点把你捏在手里的粗粮端出来！
“跟我来。”关大娘一声令下，倒回房，用裤腰带上一把钥匙开了柜子，取出今天早餐的一盘粗粮递给她。
“早上就菜团子和地瓜粥，让你娘多搁点野菜。”
昨晚是肉，今天一朝又是一穷二白。关平安没兴致跟她多废话，应了一声好，伸出双手接过回了外屋。
一堆野菜还是野菜，昨晚那么多人围在外屋，就是没人帮忙收拾一下，她只好搬了一张小板凳先摘野菜。
听着呼噜声此消彼长，关平安转了转眼珠子，一边收拾一边哼起最新学的几首红歌曲，刚开始先哼着哼着，接着渐渐加大声音……
哼！
居然让她伺候这些完蛋玩意！
关平安最羡慕的就是生产队里老支书那撕心裂肺的大嗓门，尤其那一曲《团结就是力量》。
于是，她从哼着“东方红太阳升……呼儿嗨哟……他是人民大救星……”到放声唱着“……前进前进进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一直到“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关平安这个兴奋呀，因为马上接着她最喜欢的几句。她更是使出吃奶的力道撕嚎，“向着法xi斯蒂开火……”
“干啥呀？失心疯啦？”
“死丫头，还有完没完？”
“吵死了！”
关平安听着屋里叫嚷声、呵斥声，更是飚起失真的女高声：“……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向着太阳，向着自由……”
听听！这多附和自己心声！
关平安得意地抬着下巴，继续嚎着，势要把大家伙全给得罪光。
东屋的关大娘喊了一句小孙女，见她越唱越大声，现在已经狼嚎鬼叫的，气得掀开被子，又要起身。
关大爷一手拽住老伴，“干啥？让孩子唱，我觉得挺好听的。以后谁敢睡懒觉就让这孩子唱！”
说着，他还不算完，自己也跟着扯开嗓子，跟着嚎。
后院关有寿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嚎叫声，顿时吓得打了一个激灵，一骨碌坐起身，“咋了，上工了？”
在地上套鞋子的叶秀荷顿时发出一阵阵爽朗的大笑。
听到媳妇的笑声，关有寿瞥了眼点亮的油灯，疑惑道，“这声音好熟……”话没说出来，他立即扭头看向里头。
哟，真是他闺女！
他立即掀起被子下了炕，边套衣裤边开口问道，“咋回事？咱闺女啥时候起来的？昨晚不是睡得好好的？”
叶秀荷无语地斜了他一眼：她也想知道呀。顾不上与自家男人多说，端起脸盆留下一句我先过去就跑。
正房厨房，关平安一见她娘进来，顿时停了声，朝她娘歉意地笑笑：没把那几个懒鬼喊起床倒是让母亲受累了。
叶秀荷一看到自家闺女正在剁猪草，在灶前还有摘好湿漉漉的野菜，还有那一盘地瓜玉米面哪还有什么不懂。
她失笑地摩挲着孩子的脑袋，“咋不多睡会？娘自己来，快歇会。”
“娘，你先洗脸，你别看你闺女个小，我聪明着呢。总看你们煮饭烧菜煮猪食，早就会了。”
关平安乐呵呵的说着，一点也没耽误手上的活。
她很明白自己也就是上面有三位堂姐比她大，要不然很多农家孩子5岁就能很多家务活。
可靠山山倒，六岁的幼童可以装懵懂，但她想要融入其中，总得学会农家如何过日子，顺其自然的掌握灶上活。
从她认定自己是关平安的那一天开始。
她再也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顾如初，所幸她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
关平安等她娘匆匆洗簌过后接过她手上的刀，也没再拒绝，而是跑去开始烧火，顺带着把团了泥巴的几个野鸡蛋放灶膛内烤。
望着叶秀荷眉开眼笑地忙碌个不停，她暗暗地捏紧了小拳头。
用过早饭，关平安送走了一个劲显摆的关有寿和脸上怎么都消散不了笑意的叶秀荷下地上工。
她也开始上工了。
一进入小葫芦，她看着水桶内长出一根根绿油油幼苗的麦粒，顿时懵逼：不是都说只会先发小白芽？
百思不得其解的关平安只能将这些异常归宿于水质上，很快就回醒，淡定地提着水桶去了空地上。
这次她不打算按照她祖母所言的什么乱七八糟法子。
先把昨晚的活给干完，接着照样先拉直草绳，没再去估量行与行之间的距离。看着差不多，沿着直线密密麻麻的种上一颗颗幼苗。
在播种时，关平安机灵一动，拿着数量最多的毛嗑种子往什么黄瓜、豆角的边上点上几粒，琢磨着等瓜果蔬菜成熟时可能少几根支架。
干着干着，一想起向日葵花，她又特意在小葫芦的边边角角，把手上的毛嗑种子全给点上。
霍霍完手上所有的种子，关平安浇灌一遍所有的坑坑洼洼之后，目光对着一马平川的土地又起了心思。
很快的，就见到一道小身影往水池和篱笆园子之间的黑土地上开始用一把小铲子挖去坑来。
瞧那架势颇有些像挖坑埋人！
第48章 村口外
吃过午饭，犹如往日到了上工时，这次关有寿夫妻俩人心疼孩子早上起得太早，特意留了关平安在家睡觉。
但她如何睡得着？
不一会儿，等老关家一大家子一离开，关平安立即掀开被子，套上衣裤下了炕，兴致勃勃的出了门。
去干嘛呢？
挖了坑，她动了心思收集河水。估摸着此时此刻是找不着海在那一边，否则很有可能还想收集海水和沙子。
可你这三亩天够折腾吗？
屯里的那条河，边上不是来来往往挑水的男人们，就是生产队里上百只鸭子在河里觅食游水。
不说被水源是否干净，就那些叔叔伯伯们一见到她在河边玩，准会叮嘱几句，要不就是汇报于她父母。
关平安是不敢过去的。
为此，她就绕了一圈，避开行人，独自一人探头探脑的偷摸着往村口外发展。
养育马六屯世世代代村民的那条河，经过修水利挖淤泥的折腾，如今河面已经有十几米来宽。
这条河道直接穿过村西口的不远处，就有与另一条河道与之交叉相汇成一条更宽的河道。
而这条河道旁呢，就有一个弯曲着的几十米湖面。如今正是春暖花开、鸟语声声、垂柳吐绿时节。
非常景致不错，当然危机也更多。
毕竟河边那么一大片茂盛杂草丛里毒蛇不少，一般人哪怕明知在这打猪草最合适也不敢进入。
可关平安却没这个顾忌，当然，她也没时间与这些小玩意作对。但有时怎么说呢，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这不，她刚避开几条小蛇，竟然在这布满杂草的河滩上瞟到了两窝野鸭蛋。这一下子顿时让她生产了兴致。
这年头，一枚鸡蛋都特值钱，何况这么有多鸭蛋？
早上看着双眼发亮的小兄长小口小口，依依不舍的吃完野鸡蛋，她还发愁要不要先上山再寻摸些。
如今好了，不要白不要。
陆续在这片河滩上找到三窝野鸭蛋，关平安也不敢多停留，实在是她身上这件发白的红棉袄太扎眼。
何况每个窝里鸭蛋哥仨都在七八个，五窝下来已经快四十个，短期内够她小兄长先解解馋。
到了岸边，关平安将手一伸进水里，凉丝丝的。这里的水比较清澈，她完全可以看到水底里面的情况。
刚一开始，抱着测试心情，她还不敢多收河水进入小葫芦，就担心那块红地毯出幺蛾子，尽往上揽。
但很快的，关平安惊喜的发现，随着她的念力冥想，流动的河水源源不断的从她的手上进入了她刚挖好的坑内。
等她发现一些小虾和小鱼也跟着进去，顿时眯了眯眼，心念一起，双手捧出一个盛着她“神仙水”的大粗碗。
关平安果断往下一倒，双眼紧盯着跟前水面，果然没让她失望多久，远近各处的鱼虾，特别是大鱼鱼贯而入。
她立即收好大粗碗，俩小手往水里一伸，默念着收，一眨眼间，近处的七八条大小鱼群随着河水进入新水坑。
咦，这么说水葫芦内的池水不止对公鸡有致命吸引力，连这些鱼群也是懂得这是好东西？
关平安接连倒了三碗不同量的池水入河边，很快她在小葫芦内新挖的小池塘内盛满了河水。
坑内更是挤挨了大小不一、什么乱七八糟品种都有的鱼类，还有些一些小虾和小螃蟹什么的。
关平安一来舍不得浪费池水，更担忧倒入太多，动静一大，把什么怪鱼都给招来，更不敢在此多作停留。
真要被人发现她一个小娃娃在此，乐子可就大了。
离开时，她也顾不上去找什么野鸭蛋，从走过的草丛痕迹内倒回了村。
刚一走出不远，一辆牛车正好经过，吓得她连连拍着胸口暗道好险好险，特别是这辆牛车还是她村里的。
午后的马六屯，又到了一年春耕时，除了在田间地头上干活的社员们，屯里一片安静，有没去上工的老人都忙着照顾自家自留地。
能与关平安这样瞎溜达出村口的小屁孩还没出现。
如她哥关天佑就与他的小伙伴们时不时地给父母送点水解解渴，要不就是在后山边玩耍边打草。
而与她同龄上下的女孩子们，那更是忙碌异常。此时不是到处挖野菜就是带着弟妹们干家务活。
再次倒回村口，关平安先去了一趟田间地头，在父母跟前打个眼，之后开始满屯子的瞎转悠。
那一双大眼睛更是如同雷达似的扫描四周和地面。但凡是石头，不管大小，都一个劲的往她的小葫芦内塞。
期间还去了一趟她印象中存有不少土坯的生产大队的场院，还有一座前年冬天倒塌的废墟院子。
要不是人小目标太大，她还想去一趟邻村的生产大队，据说那里有一家大地主的废墟院子。
走着捡着，关平安捡了一路的垃圾，估摸着短期内够搭一个口小灶，这才归心似箭的掉头回家。
可惜想搭灶看似非常简单，也不是她目前能胜任，不说混合的泥巴，就是一个陶罐都在家人的眼皮底下。
关平安只能躲在小葫芦内先垒个石头窝，用陶罐先开始煮野鸭蛋。至于煮鱼，怕陶罐留下鱼腥味，不敢动手。
不过此路不通，又如何让她死心，幸好法子有得是，只不过到了她挑鱼宰杀时，又出了一个岔子。
新水坑里面的杂七杂八品种鱼群，她只认识鲫鱼、鲤鱼和草鱼，也不知剩下的有没有毒，只能先养着再打听。
无奈之下，关平安只好先挑了条约莫七八斤大草鱼。清理干净后，用树枝给插上，抹上盐巴在火上翻着烤着。
这香喷喷的玩意还不能现在就露面，哪怕她小兄长跟她同岁，还是个小屁孩，关平安也不敢冒险。
关平安吃饱，躺在红地毯上，翘起二郎腿，摸了摸小肚子，休息了一会，她又开始跑出去收集东西。
日子就在她一边整理小葫芦，一边四处收集中缓缓而过。
真当关平安转悠完马六屯，打算往山上扩大地盘时，事儿来了。
第49章 父子对招
傍晚，关有寿一下工，与马振中几位哥们边唠嗑边往回走，快到岔路口与刚和他们分开，还没走几步就见到父亲。
“爹，你这是在等我？”
关大爷面容微动，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即瞥了他一眼，转开视线，若有所思的好像在考虑着什么。
关有寿跟着他放慢了脚步，怎么想也想不出他爹特意在这等自己所为何事。这几天他上工了也没提分家呀。
儿子闺女不说，他媳妇也没往兄嫂跟前凑，更没和大嫂打架，每天一早还没等他娘过来敲窗户都已起身。
要是安排家里自留地和后院活的话，也没必要在这边等着自己。剩下小黄鱼换来的钱更不可能得知。
老四的事情，自己已经摆明了不插手随他们自己决定，那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老爹为难成这样？
“老三……”
关有寿见他爹说了一半有停止脚步，这次更是皱起眉头，不由地拉起他爹换了一个方向而走。
再让他爹这样磨磨蹭蹭的往家里走，不用片刻，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
“爹，你说，只要我办得到。”
“唉……”关大爷叹了口气，抽出手双手背在身后往河边方向走去，“爹确实想你办一件事，还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你说。”这次他没敢说，只要你说，我一定会办到。
大男人一言九鼎，他不希望自己失信与人，特别是父亲。哪怕他爹再不好，自己闺女说对了，因为父母生了他。
这就是最大恩德。
否则早就在老四成家后，不管你老分不分家，自己先按一口锅一家人过自己小日子，谁敢拦他？
唉……
“唉……”
不愧是亲父子，俩人同时叹了口气，只不过关有寿只能在心里偷偷地叹口气而已。
“这次你弟的事情，眼看就差那么一点点。我想换点钱，早点给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
关有寿顿时明白他爹这是要卖了手上东西，倒是没什么好意外。都是当父亲的，这要是换成自己，为了俩孩子也会如此。所以哪怕对老四这个弟弟已经灰心，可看在父母的份上，他也没站在老大那边起哄。
关大爷瞄了眼儿子，见他脸色始终毫无异常，顿时松了口气，吐出了最想说的话，“那一年老爷给了一些补偿，按理这些东西早就得给你。”
是给，而不是还！
关有寿心知肚明，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爹，那几个银元就当孝敬你的，我从来没想要这些东西。你别看我身无分文，还真看不上那点钱。”
“哈哈哈……爹就知道你有这个志气。”
被夸的关有寿随着他笑了笑，静静地等着下文。
“除了银元，还有的也不要了？”
关有寿此刻有些明白他爹说的是那一晚主子们离开，自己捡的一点小玩意，顿时眼神一凝，难道他爹怀疑上了？
可有啥用？
别说当时有管家盯着大家，就是自己从五岁离开省城，可从来没回去过一趟，二十年都过去了，谁知道当初藏的那一点东西还在不在。
想到这里，关有寿皱起眉沉吟片刻，“小葫芦我拿走了，剩下还有什么？当时太小了，我有些记不大清楚。”
“你等等，我想想，我娘一定记住，她说了攒着等我将来娶媳妇用。说大哥二哥这么傻以后不用娶媳妇了。”
“后来……后来我娘生了老四，我大姨过来一趟，我娘当时跟我了啥？哦，对了，大姨还给了我一个红包。”
说着说着，关有寿突然双手一拍，朝四周打量一眼，附耳压低声音，“爹，我想起来了，是荷包。
离开省城那天，我好像还让你替我保管一个小荷包，里面有不少金子吧，还有什么的我给忘了，但我记得那荷包还是捡了老太太的……”
关大爷气得伸手拍一下他脑袋，“狗屁的金子！荷包都没我巴掌一半大。你就抱给我一个玉的镇纸。”
关有寿狐疑的打量着他，暗自好笑不已。自己不这么说，你如何会相信你儿子确实记不得当初的事情。
这不，不提的话，估计连镇纸都没影儿，还有荷包可不是空的。他清楚记得自己当时特意留了5粒金豆子。
那时还想着这东西是金贵物，放身上不安全，特意只留了5粒，想着给爹娘、两哥哥、自己一人一粒。
只能说世事难料。
“咋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关有寿连连摇头，“没，你是我老子还能骗我？”随即他心神一动，“爹你是想把镇纸换了钱才找上我？”
“……”关大爷尴尬的移开视线。
关有寿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笑了笑，“多大的事儿，换吧。就是现在这些不值钱，能不能换个二三十都不知道。”
关大爷赞同地点了点头，前几年换粗粮都没人要。“县城老刘那边别去，他给不起价。爹想你走一趟省城。”
关有寿皱了皱眉，“太危险。”
“那我自己去得了。”
“爹？”关有寿不赞同地瞪着他，“300块，不是30块，现在都是穷人，你卖给谁？卖这些还不如去省城卖野菜。好歹这还能填饱肚子。”
“你就说去不去？”
关有寿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去呀，咋不去？他正好没借口去一趟，这么多年是得该去一趟。
“连你媳妇都别说，记住了没？”
关有寿又是点了点头。
“晚上去开证明，明早出发，早点去早点回来。谁要是问起，就说，就说……”
关有寿实在看不上他爹找个理由都这么费劲，“就说我大姨知道安安出事，要我带过去见她，顺便喝她家喜酒。行了吧？”
“你哥他们那？”
“你来搞定。”
关大爷前后琢磨了琢磨，觉得没问题。
但他还是担心的提醒道，“这么多年没去省城，记得先上你大姨家。你对她家有恩，真换不了多少钱找她想想办法。”
这才是重点吧！
关有寿不悦地斜了他爹一眼，“啥有恩？我咋不知道？你少听我娘瞎白话。我来这才五岁，你信一个屁事不懂的孩子对她家有恩？”
“你娘……”
“行了，我娘姐妹俩咋回事你还能没数？听听就算了。我大姨家穷得很，一大家子就住两间屋，甭想找她借钱。”
关大爷打算回头让老伴劝劝儿子，免得这倔驴又闹着不走。大姨子老俩口是没啥家底，可人家儿子出息呀。
老三真要开口，不说大姨子就是叶家三小子都会凑齐，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一直跟叶家小子来联系。
“跟爹先去找队长开证明。”
关有寿无所谓，巴不得他亲自去开口。不上工又能带儿子闺女出门远，多好的差事。至于换钱？
呵~他爹这个偏心眼，又是想他出力又是想他出东西。
明天要是还藏着那点家底不松手，反而要卖了自己那点东西给老四找工作，看回来给他几毛钱？
第50章 去省城
关平安惊讶地瞪圆双眼，前不久还说得等有钱了再带他们两兄妹乘铁盒子，不对，大汽车去省城。
现在却临时要走。
难道关小竹那天提到省城这一家人还有什么事情不成？
叶秀荷好笑地看着自己男人，“咋说一出做一出？娘不是没答应老四，咋又派你去？上你大姨家能借到钱？”
关有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谁知道他们咋想。不说这事了，你不用准备啥东西，马上农忙，我去了最多住一晚就回来。”
“俩孩子真的全带上？”
“那还有假的。机会难得，要不是还没分家，我连你都想给带上，好让我大姨瞅瞅外甥媳妇。”
“不是都没来往嘛。”
关有寿顿了顿，“别看我娘这些年嘴上都不提我大姨，可她心里惦记得很。她们俩，以后你就知道了。”
叶秀荷对老一辈的事情没多大兴趣，她担心的是自己男人真借到钱，以后会不会归自家还债。
不过一深思，觉得不大可能。不说人家都住在省城，两家隔着这么远，钱是那么好借的？
就说真要分家，由她在，关老四敢要不还钱，她还不撕了他们两口子，就是他老丈人是马家人又咋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儿，她就不信没地方说理，她叶家堡出来的闺女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立即点头，“好。你小心点孩子，闺女不爱闹，我不担心，倒是儿子。”说着她看向炕上正紧张看着自己的关天佑。
“儿子，省城连娘都没去过，那地儿可不是咱屯里，可别乱跑，丢了真的会找不回家、找不到爹娘的。”
关天佑抓了抓脑袋，“娘，我有这么傻吗？咱家住哪儿，我爹叫啥，我爷叫啥，我都一清二楚。”
关平安自信自己看得住哥哥，也跟着说道，“娘，我们跟着爹哪都不去。”
“哟，越说我这心跳的越快。要不都别去了，省城有啥好玩的，你爹办完事就回来，还是跟娘在家，娘给你们开小灶。”
关有寿连忙打断，再念念叨叨的，明早醒不来就赶不上队里的牛车，“媳妇，去找根麻绳给我，我给他们俩扎上。”
……
黎明时分，关有寿带上父母的嘱托，背着一个大箩筐，一手牵着一孩子，坐上了队里去县城拉粪便做肥料的牛车。
板车上关平安闻着异味，好笑的摸了摸腰间扎上的裤腰带，是的，是裤腰带。之所以抛弃麻绳，是她娘嫌晦气。
奔丧吊丧，死人了才会腰里栓着麻绳，你这样扯着俩孩子上亲戚家，不被人家赶出门才怪！
因而她娘特意把她身上的裤腰带，还有不知是不是借了她奶奶的裤腰带，总之成功的把两条裤腰带给缝上线。
此刻就一头连着她哥，一头连着她。
幸亏他们俩小，要不然想栓着裤腰带还真的挺不容易，自从买什么都要票，裤腰带都已经成了稀罕物。
她都能想得出她娘今儿是一定用麻绳扎裤子。
比起关平安，关天佑更是异常激动，但记得必须要稳住，否则就如他爹所说，不安分点就跟拉粪车回屯。
他才不要！
回头会不会臭死他先不说，省城可去不了。
那可是省城，像他这么大能去省城，在屯里可是头一份，搞不好连大人都没去过。没听赶车大爷都羡慕坏？
激动的关天佑一小手抓着妹妹的小手，一手抓住牛车上的木板，强忍笑意伸长脖子四处张望。
关有寿拍了拍他们，又搂紧两个孩子，“乌漆嘛黑的，有啥好看，快闭上眼睛靠爹身上睡一会，回头上车了再看。”
“爹，我跟哥哥真不用花钱买车票？”怎么能打听的消息不同，人家可是说了俩孩子当一个大人。
“嗯。”要是花钱，他老娘刚才非得抱走孙子不可。
关平安见她爹拍着他们兄妹俩，哄着他们入睡，乖巧地闭上双眼，默默运行起心法，控制着念力来到小葫芦。
她的葫芦仙府不愧是至宝，队里还在忙着春耕，里面已经绿油油一片，再也不是一马平川的黑色。
从左侧边缘开始一排排一竖竖的大白菜、油菜、菠菜、黄瓜、豆角、西葫芦、茄子、西红柿、辣椒……
接着就是西瓜、冬瓜、南瓜，还有一种她哥要她爹在后院多种点的甜瓜。反正都是瓜，缺啥也不能缺了她哥不是？
紧挨着瓜类冒出小苗的，就是迟了一天种上的玉米、小麦、土豆、黄豆、花生，还有一丢丢的地瓜。
她想要的棉花和水稻没有种子只能先作罢。可惜里面有些苗她还不认识，只能等所有的作物成熟长出模样，再去了孬的。
就这些东西七七八八的已经占了整片黑土地一大把不止，不调整是真不行。那一片最早开始播下的蔬菜种子。
如菠菜，由于当时考虑不周全给种上，现在长长的一排，密密麻麻的，都开始霸占大白菜的地盘，谁吃得完？
这就是经验不足。
如今她特意从中留出一条毛毛道把整片土地区分开来，它的右侧那就是她的草药园子。
这里规划好不用调整。
除了移栽的一部分草药，空出来的位置，她是打算以后慢慢的都给填满。中草药不止能卖钱还能治病。
比起这里穿白大褂的医生一遇到伤口就喜欢抹一抹紫药水，身上哪疼了都给止痛片，再哪不舒服了给两片土霉素。
她更想把一家人的小命握着自己手上。
不是她吹的，一般头疼发热，断胳膊断腿的，或者搞点什么不正道的药粉，也绝不在话下。
想当初，唉……还是别当初了，英雄不提当年勇，自己要是真牛气烘烘，也不会阴沟里翻船。
唯一也就是一把傻力气。草药园子过去的长长篱笆园子，这才是自己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最好证明。
枉她费力在地上移栽了不少野菜，还偷摸了家里不少鸡食，可那只死野鸡还一个劲的转悠，就是不去孵蛋。
你说说，我养你有啥用？要不是这黑泥巴能自动消灭你的鸡屎，看我不把你给宰了炖汤喝了！
等这一趟回家，自己还是去山上收集一些野果树，还是种果树最轻松。一挖一cha，什么都不用费劲。
对了，得抓些蝴蝶和蜜蜂。
有些光开花不结果，估摸着是少了这些“采花贼”。
真是失策！
“孩子们，快醒醒，咱们要乘大汽车了。”
第51章 在路上
大汽车……曾经让他们兄妹俩人眼馋的恨不得坐上去的铁盒子，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妙。
车内鸡食味、农肥味、七乱八糟的混合一起，加上闹哄哄的售票员大婶的吆喝声，同车乘客们的大嗓门。
关平安的心情真不美好！
尤其是，原来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虽省了他们兄妹俩人的车费，可累惨了她爹大腿上坐在两个娃，座位又小，不能轻易动弹不说，走道上更是挤满了人。
大汽车一蹦一跳的终于启动，“哗啦啦”的差点摔倒了一大票人，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护着她哥脑袋，准会撞成一个包。
这么拥挤了，半道上还会有人挤上车，关平安很是担心会不会挤破车，要不就是太重了汽车开不动。
此刻她无比想念她的将军。
她的将军可是一匹真正的骏马，虽年幼了点，可是速度最快又稳，最喜欢她摩挲着它的脑袋，一见她就撒欢。
可惜自己当初年少不更事，一骑上就跑过界忘了时辰回家，害得她的将军被师父一迁怒给送人了。
那个不知哪来的野小子真够讨厌！
一点也不懂何谓君子不夺她人所好，趁自己跟师娘一离开就骑走她的将军，也不知有没有好好照顾。
要是她的将军在，去省城都不用多久。
她爹这一排座位有三个位置，靠窗里面一位女同志抱着一个奶娃娃，正一脸嫌弃地紧皱眉头。
坐中间的男同志和她爹年龄接近，穿着一身没补丁的衣裳，长的倒人模狗样儿的，可闭上眼睛就是不挪一挪屁股。
关平安暗暗翻了个白眼。难怪她爹说城里人不实诚，这要是在屯里，哪个不会让点位置？
要不是售票员大婶说了就是俩小孩买一个大人票，等车上人多了还得让座，她爹至于省这几毛钱？
半道上车子又是一停，趁着人群上上下下有所松懈，关有寿立即放他们兄妹俩坐在位置上，自己麻溜站在走道。
关平安更是心情不妙！
她心情不妙，可就大事不好。
车子一摇晃，那男的眼看要往她这小身板一歪，她立即取出她娘的绣花针往人家身上一扎一收。
配合着就是那男的一身尖叫，吓得关有寿连忙问道，“咋了，闺女？”
“不是你闺女，是我。”
关平安举起胳膊挥了挥双手，“爹，我好好的没事。”
“小丫头，你别动，你衣服上是不是有针没取下？”
关平安眨巴了眨巴双眼，“叔叔，咋啦？”
“妹妹。”关天佑小眼神凶狠地瞪着对方，“咱们换一换。”
关平安眉开眼笑地按住他，“哥哥，我喜欢做中间。”
“有人欺负你别怕，我跟爹揍死他。”
关平安：“呵呵。”
对方狐疑地打量着她身上的红棉袄一眼，又瞧了瞧她一双小手，接着一声不吭地又闭上双眼。
有了这小插曲，关平安心情舒畅很多，可惜这男的太胆小，每次车子一蹦一刹车都紧紧握住前面后背。
关平安遗憾的瞥了眼，再戳几下兴许就不敢坐她身边该多好！
“妹妹，你饿了吗？”
得，她忘了她哥上车前过于激动只啃了半个窝窝头，从布袋子里取出一个窝窝头塞给他，又望向她爹。
关有寿早就料到坐上三个小时的汽车，孩子们会饿，原本想在县里买几个肉包子，碍于太打眼只好作罢。
见闺女看过来，他笑道，“爹不饿。”
此刻他的心情非常复杂，是真的一点也没胃口。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爹早上居然真的只让他带那块小镇纸出门。
不对，还有五块钱。可这年头没粮票去哪填饱肚子？这是意图逼着他带上儿女上门借钱？
幸好自己之前换了粮票，要不然真丢不起这张脸。
关有寿眼神复杂的望了望车窗外，再次踏上省城，比他想象的迟了好几年，可他还是又来了。
“爹，咱们下车就去我姨奶奶家吗？”
关有寿朝儿子笑了笑，“先办完队里的正事，爹再带你们去拜访。”是的，他已经计划好。
先住招待所一晚，办完队长拜托他的正事，在办自己一点私事，然后带俩孩子好好逛一逛省城。
为了表示借钱难度，还得多住一晚，不花光5块钱，咋显得他已经为了老四的工作全力以赴。
等临走前再去趟大姨家吧。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彼此都生疏不少，也不知她几个媳妇为人如何。
这要是如他大嫂刘春花，他这带上儿女上门的乡下亲戚还是见一面就走得了，他可不想委屈俩孩子。
离开二十年，省城还是变化不大，少了古城墙、城楼子，人多热闹，依然如他幼年时的记忆。
而他再也不是那个年幼的小奴才。
背着箩筐的关有寿感概万千看了看车站，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好笑的看了看他们身上的裤腰带，倒是没让他们解开。
“走，跟爹先去招待所，咱们先放好东西再下馆子。”
来之前关有寿已经打听过目的地附近各家招待所，凭着他对那一片的熟悉，倒还不至于找不着。
花了5分钱带孩子们乘了摩电（有轨公共汽车），又走了一段路，父子三人终于抵达到了招待所。
通铺一人只要一毛，确实挺实惠，不过关有寿从来不是有钱了还会委屈自己的主，更何况还带了两孩子。
要了一个单间，里面两张铺，花了他二块五钱。看着一对儿女心喜的笑容，关有寿觉得值了。
某一刻，他甚至有些恶趣感的想让父母知道他们爷仨管住宿就花了一半经费，那该多心疼。
找了一家国营饭店，现在下午三点多，还不到饭点，自然没有饭菜，还好服务员说能下面条。
吃过汤面，关有寿犹豫了一下，终究不放心把两个孩子放在招待所，拜托给服务员照看，还是带上了他们。
关天佑看着他爹带着他们兄妹俩人没掉头回去，还直往前面走，好奇的问道，“爹，接着咱们去哪？”
“去哪呀？”关有寿故意停顿一会，笑道，“先把你们俩给卖了。”
“爹才舍不得呢。妹妹，你说是吧？”
关平安双眼打量着四周，笑眯眯的点点头。
“你们想不想知道爹以前住哪？”
“想。”
第52章 某某府邸
望到眼前的一栋大院子，关平安惊讶的看向她爹，难道关家以前还是大户人家？怎么可能！
她祖母那抠唆样，她祖父好像还大字不识几个。
“关于这院子的原来主人，以后爹跟你们再说。咱们关家是那一家人的下人，你爷爷很小就被卖进了这府里。
爹出生的时候，你奶奶正好当了少爷奶娘，爹也就成了他身边的小厮。要不是新/中/国成立，咱们一家子还得是人家奴才。”
关平安同情地瞥了她爹一眼。有了卖身契的下人可是被主子打死都没事，她爹当年一定不容易。
“爹，咱们家不是很久就搬到乡下？你那时候才多大呀就得当下人。”
关有寿苦涩的笑了笑，轻描淡写的含糊一言带过，“爹5-6岁就离开了。走，咱们进去看一眼。”
“我姨奶奶也是下人吗？”
关有寿点了点头。他姥爷去得早，他姥姥没儿子被婆家赶出门，只好带着两个闺女自卖自身才没饿死。
所以与孤身一人的父亲相比，他母亲也是没什么族人。要不然当初回乡就会去外家的村里落户。
有钱人家的院子，还是掌握过解放前极大权势的官宦人家，家里老太太据说还出身世家的大户人家。
他的院子已经不叫院子，而是某某府邸。可想而知原来有多大。
不过，事已过迁，以前他小胳膊小腿儿走到累死的，觉得老大老大的府邸已经败落的不成样子。
如今只留下的空壳也成了大杂院。
关有寿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进来时，倒是没引起多大的波澜。
一来还没到下班点，也没到放学时间，二来，大杂院之所以称为大杂院，住在里面的人数太多，谁知道是哪家亲戚。
关有寿带着孩子从正门进去再从角门出来。只为了圆一圆幼年时的一个小小心愿，此刻笑道，“以前爹就想这一辈子要是哪天堂堂正正的从正门进入就好了，没想到就这么简单。”
“那你以前干啥不走正门呀？”
关平安闻言抿嘴一笑。别说是下人，就是当半个主子的姨娘，那一辈子都没机会进出正门。
“傻小子，当人奴才的走正门只有一种人，看大门的，要不然谁都没资格。我们都从这角门进出。”
“破规矩真多。”
关有寿赞同的点了点头，牵着两个孩子边走边唠嗑，而他的眼神则微眯着打量四周，寻找熟悉的地方。
直到一处墙头已经微塌的青砖围墙转弯处，他停止了脚步，“你们手拉手站在这等爹，爹去方便一下，有人来了喊一声。”
关平安心里一动，认真的点点头。
“不要走开，有人过来就喊一下爹，知道了吧？”
关平安这次小手立即抓着关天佑的手，“爹你放心去，我跟我哥在这哪也不走，有人来我就大声喊你。”
关有寿拍了拍俩孩子脑袋。
关天佑脑袋一撇，埋怨道：“爹，磨蹭啥呀，快点去，我会看住妹妹，等你好了，我也要去尿尿。”
关有寿一转身，关平安扯过哥哥坐在墙角，嘘了一声，自己侧过身，闭上双眼进入天人合一境界，关注四周动静。
随之，她的念力不由而然的跟着她爹，果然他在墙跟的野草堆里用手翘起一块青砖，从中取出一包东西放入怀里。
见他已经找到东西，关平安没多加关注，她突然想到了一点，自己以后不是都能通过这个能力查谁家有何秘密？
兴致一来，她立即催动念力从角门进去院子，尤其各处墙壁。她比谁都明白一点，夹墙最有可能藏东西。
呵呵，她师父最大的爱好就是带她和师娘游历时，没银子花了，找一家“贪官”借点银子。
可惜她念力的范围有限，绕着近距离兜了一圈，也就是角门附近来回，没一点意外收获。
当然她也明白就是在正院真找到藏宝室，以她现在的身手也是没戏。倒是不可惜，不过还是留了个心眼。
关有寿过来时让儿子去撒尿，自己拉上闺女在一边等候一边摸着下巴深思着什么。
这时一位半头白发的老大爷正从角门出来，瞟了眼他们父子俩人，突然停止了脚步看向关有寿。
“哎，就是你。你是不是过来找人？”
关有寿立即看向对方，笑了笑，“大爷，看出来啦？”
“你找谁呀？我住这住了大半辈子，兴许能知道。”
“解放前，在这府上当下人赶车的叶大贵，你老认不认识？”关有寿闻言细细打量他一眼。
“叶大贵认识呀，他家就在城东，你是他亲戚？不对呀，他两口子，咦？你是不是姓关？”
关有寿乐得快怀大笑，“是大成叔吧？”
“你是，等等，喊我大成叔的，……小三儿？好小子，长这么高这么大啦？你爹死到哪去啦？”
“住在乡下太远来一趟不容易，我爹肯定不知你还住这边，我们都以为你也早就回乡下老家。”
“唉……说来话长。走，快抱上孩子，先进我家再说。”
关有寿见对方急着拉自己走，连忙说道，“等等，我还有个儿子还在撒尿。下次再会，知道你老住这，以后有点是机会。”
尤大成停止了脚步，乐得直笑，“急着找你大姨？行。还不错，儿子闺女都有了，当初你离开是不是也这么大？”
“可不是。我俩孩子正好6岁。安安，喊尤爷爷，这是我闺女关平安，她哥哥关天佑，一对龙凤胎。”
尤大成朝他翘起大拇指，“你小子还是这个。干啥都比人强。”
“你夸大了，我就一个泥腿子，强啥呀强。”
“后来你一家人干啥不回来？这次是不是找你大姨他们商量回来？”
关有寿抓了抓脑袋，憨厚的笑了笑。
尤大成见状更是相信自己猜的没错。
他顿时吸了口气，“难呀，可惜了，搁早两年就好办得多，去年还有人简编回村，不容易呀。”
关有寿闻言心里顿时有底，与他打探的消息相吻合。其实就是早两年回来都没用，人家不过是安慰话。
这要是人离开了20年后还能回来有工作安排，不用别人，就他亲大姨都会急着给她娘报信。
当时时局稍微一稳定，她大姨不是没反复来信催着他们一家人回城，可他爹舍不得抛下一分钱都不花得到的田地。
他娘更是被那些年给吓怕了，一直担心哪哪又要打回来，总觉的比不上在屯里安全，起码山多往哪一躲就能保住小命。
后来他娘应该是后悔，可天下什么药都有，就是没后悔药。
第53章 见叶兴旺
关有寿惦记怀里的东西，与尤大爷寒暄了几句，等关天佑跑来带上俩孩子再三谢绝了他的挽留离开。
在路口花了三毛钱，爷仨坐上一辆三轮车，一直到了招待所房间，提心吊胆的关有寿才松了口气。
关平安见他爹捏着一根从前台借来的细针，嘴角抽了抽，真想开口：爹，还是交给我吧，你闺女的小葫芦最安全。
“爹，你衣服哪破了？让妹妹来，我娘说妹妹手巧。”
关有寿顿时气笑，“臭小子，你这是嫌弃你爹笨手笨脚？”
关平安扯了扯关天佑袖子，“哥，陪我去门口看大马路好不好？爹，我保证不出门，就坐里面凳子上。”
关有寿沉默一刻，点了点头，“行，有坏人就大喊一声，前台那位阿姨会赶走坏人。”
关平安拉上她哥出了房门，特贴心的替她爹带上门。
这动作搞得关有寿顿了顿，他咋觉得他家小棉袄好像知道了点什么？随即他摇头笑了笑，嘀咕一句，果然随了老子的机灵劲。
出了房门的关平安拽了拽栓着俩人的裤腰带很结实，放心的拉着哥哥蹭到前天那位头发只到下巴的女同志身边。
“漂亮姐姐，你忙啥呀？”
杨秀英今年刚好三十岁，膝下有两儿子，最是想再添一个儿子，尤其得知这是一对双胞胎更是喜欢。
此刻听小姑娘喊自己漂亮姐姐，顿时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地停下手上织了一半的毛衣，笑道，“你该喊我阿姨。”
关平安歪着脑袋，眨了眨眼，“为啥呀？可我觉得漂亮的都是阿姨呀，哥哥，你说对不对？”
“嗯。”关天佑重重的点点头，“我妹妹说的都是对的。”错了也是对的，当哥哥的不能拆穿自己妹妹。
“漂亮姐姐，你吃了饭没有？”
“还没。”
“没呀，那你家谁去买菜，会不会太迟？城里菜是不是很贵？我家吃菜都去菜园子摘不用钱。”
玩套路，关平安很擅长。很多得知不少事关省城的一些消息。尤其如今气候关系，蔬菜兴许能卖菜天价。
这让她对自己的小身板更是暗自懊恼不已。
等关有寿将东西装入棉袄，缝好出来还针时，只见前台的那位女同志正在说的滔滔不绝。
而他家的俩孩子还配合默契的一惊一乍，惹得人家女同志说得更起劲。
“爹，你有事就去办事，我陪漂亮姐姐。”
关有寿朝女同志感激一笑，“给你添麻烦了。”
“客气了，孩子很可爱，同志，你有事就去办吧，隔壁就是公安局，这一片安全的很，孩子在这没啥的。”
关平安又添了一把火，“爹，你带哥哥出去吧，我走累了。等漂亮姐姐有事，我就回房睡觉。”
关有寿迟疑地注视着闺女，“真没问题，丢了可找不到爹爹。”
“我不出去，谁敲门我都不开门。”关平安赶紧解开身上拴着的裤腰带，把它栓到她爹胳膊上。
关有寿哭笑不得地又拜托了一次招待所这位女同志，跟闺女约好他离开两个小时就会回来。
出了招待所，关有寿抱着儿子脚步更是急促，就这么娇滴滴的闺女一人在招待所，心里还是很不安。
要不是儿子一向比闺女调皮，担忧他一旦为了看热闹哄着妹妹出门，俩孩子在一起倒是安全很多，彼此有个照应。
“爹，咱们去哪呀？”
关有寿呼噜一把儿子脑袋，“等一下爹带你去见你表叔，他要是问你，记得装傻。你听话的话，爹明晚就带你们兄妹俩去看电影。”
“爹，你咋不相信我呢。”
“嗯，我相信你，我儿子是男子汉大丈夫。”关有寿哄着儿子，找了位老大娘人问了一下地址。
他这位表弟跟他同岁，大名叶兴旺，小名狗子。幼年时他是贴身小厮，需要待在小主子身边，而对方又是留着鼻涕的奶娃娃。
说有多大交情纯属开玩笑。
可他在省城举目无亲，一个故交都没有，除了叶狗子还真没门路打听哪里收购些心头好的人物。
如今也只能先见了对方再说。
通过几次的通信，关有寿按照对方给的地址找到他的单位火车站，名头很大，但据他说就是一个抗包的。
也不知此话能否当真。
此时天色已经暮色四合，火车站乘客还是不少，关有寿抱着儿子，避开行人，还真抓了一个帮忙顾客拎包的男同志打听。
意外得知对方居然认识叶兴旺，这一周对方刚好轮到值夜班，关有寿都觉得事情顺利的似乎老天都厚爱他。
原本意外早已不存在的一包东西呢，结果二十年过去，它还等自己这位原主人。要知道之前县城那些地主家的院子可是被掘地三尺。
现如今连这位小表弟都能顺利见上，是不是说明一切都会很顺利？或许他就按照天意赌一把。
“喏，叶哥办公室就在最里面，你进去就行。我不能离开太久。”
关有寿谢过对方，抱着儿子浩浩荡荡的进入里面，敲了敲门，还没等里面应声，咯吱一声，门被他敲开了。
他歪了歪脖子，看向坐在那抬头的年轻人，喊了一声，“叶狗子。”
“你谁呀？”
关有寿翻了个白眼，抱着儿子大摇大摆的进入，还踢了一脚大门，将之合上，“哟，这是不认穷亲戚了？”
叶兴旺瞪圆了眼，手指着他，“你，你……”
“你个屁啊！你三哥！”
“啊！”叶兴旺立即跳起来，“关小三，哈哈哈，关小三，是关小三，也就你打小就喜欢踢门。”
关有寿终于露出真心笑容，“扯淡！我小时候谁不夸我乖巧？说吧，老让我过来，想干啥呢？”
叶兴旺踢开椅子，快步来到他身前，绕着他转了一圈，连连点头，“这嚣张的吊样还是没变。”
关有寿推开他，拍了拍儿子屁股，“喊小表叔。”
“啥小表叔，喊老叔，老叔给你大红包。”
关天佑嘿嘿的抓了抓脑袋，跑到他爹身边入座。
“别喊老叔，我家那个老幺就是老叔，听了老叔这两词就晦气。”
“咋啦？又惹你了？你咋不修理他？这不像你呀，当初我二哥可是被你揍得哭鼻子。前段时间他回家探亲还提到你。”
关天佑眨了眨眼，他爹不是说二十年就见过一次面，还是他小时候见过一次，咋聊得这么热乎？
小小人儿眼冒星星崇拜地看着他爹。原来他爹小时候就能揍了城里人，这得告诉妹妹一声。
第54章 一笔巨款（新春愉快）
关有寿失笑的歪着脑袋摇了摇，“现在可不是他对手。”说着打量一眼他办公室，“你也混的不错。”
“要不要过来上班？正式工没办法，临时工没问题。”
关有寿果断摆手，“少诱惑我。来城里干啥？那点工资连媳妇孩子都养不活。我还是当我的泥腿子合适。”
“好，我不说，你一向主意正。”叶兴旺到了杯水递给他，又去拉开抽屉拿了一包饼干塞到关天佑手里。
“我这当升上来，要不再等等也行。”叶兴旺指了指孩子，让他吃，自己来到关有寿身边入座，“三哥，你这次过来办啥事，要不要我找人？”
关有寿沉吟片刻，还是决定不提关老四的事情，他心里有数，有一句话他爹说对了，叶家人惦记着自己那点恩情。
自己真要开口，这一份临时工老四肯定能行，但后续麻烦不少。其他七乱八糟的麻烦事先不说，就一点，如刚才那个小伙子，人家多有礼貌，替一位老大娘拎包都是满脸笑容。这一点，老四就做不到。
而且吧，这人情越用越薄，他舍不得浪费在那位弟弟身上。尤其谁知道往后自己有没有要叶家三兄弟拉一把的关键时刻。
“三哥，很难开口？咱谁跟谁呀，亲姨表的兄弟。”
关有寿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谢了。我还真有事找你帮忙。”说着他看一眼门口，附耳压低声音，“我手上有点东西想出手。”
叶兴旺了然的点点头，“三哥，得多大底子的才行？少的话，我手上有两个钱先给你周转。”
“不用。”关有寿琢磨着措辞决定还是不说是自己的，今儿遇上尤大成是个意外，难免将来会被人怀疑挖了主家财宝。
“是我爹，当年主子赏赐的一点玩意，他想给出手，放手上不安全不说，家里孩子大了开销也多。”
“哦。”
“哦啥呀。有个千把家底的人物就行。就那么一点东西，我估计人家说不定也就给个几十块。”
叶兴旺点点头，“东西带了没？”
“就在身上。我听说火车站附近有黑市，心想着你应该有门路。”
叶兴旺搂过他肩膀，“不愧是关小三。走吧，我带你去，你跟对方自己谈。那家伙下刀子贼狠，不过嘴也贼紧。前几年闹饥荒，我就找了他一次，到现在都没一点风声，人品信得过。”
关有寿松了口气，拉着他站起身，“那快点，招待所那边还有人等我。”
“行。早点办完早点安心。明天白天我没上班，咱们哥俩再喝一杯。家里住哪还得不？还是老地方。”
关有寿抱起儿子，笑道，“忘不了，你之前来信提了。明天我还得去帮队里买些东西，要是迟了就后天去见大姨。”
“要不要我让人帮忙？”
“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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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兴旺带他去的地方不是在黑市，距离火车站有些距离，抱着儿子坐在他自行车后面，花了十多分钟才到一处院子。
对方年过三十，应该日子过得舒坦，灯光下一瞧，嚯，是位难得一见，不会面黄肌瘦的壮汉。
叶兴旺介绍了关有寿是自己亲表哥，让对方照顾点，他自己就开始急着避嫌回去接着上班。
一路上他已经介绍过此人脾气，黑市交易规矩，还有回来时那条道安全，无一不是细细讲述。
原本叶兴旺还打算在外面抱着关天佑等候他交易结束送他们回招待所，不过被关有寿拒绝了。
刚才离开办公室，还有一位应该是比这老表弟职位高的女同志，当时就不同意他离开工作岗位。
虽说叶狗子职位升了，可谁过日子都不容易，没准如今还有一堆的人想抢他屁股下的位置。
关有寿让儿子乖乖在那坐着，自己则转过身从怀里拿出未缝入棉袄的，一对足金的金手镯。
最后才是那块巴掌长的做工精致的玉质镇纸。
之前在县城老刘那出手过一次小黄鱼，对目前黑市上金价的行清，关有寿大致有些了解。
可这玉质的东西，还真不好估价，现在不管料子和手工有多好，前几年十斤玉米面都能换不少。
要是以他的心思，是绝对不卖。当然，现在他的重点还是在那些黄金上面，镇纸以后留给俩孩子练大字多气派。
果然，人家给镇纸的价格只有20块。
关有寿没说卖不卖，等对方出了金价，他才比了比手式，以示他懂行规，不是初出庐的毛头小子。
很快两人比划了两下手势，终于达成双方都满意的一致价格，而且对方给的价格比县城老刘还多了那么一点点。
关有寿沉吟片刻，取回镇纸，又摸出两根金条放在桌上，计划着凑个千把块钱，有了这一笔巨款，剩下的首饰将来留给俩孩子。
对方了然的笑了笑。
关有寿自己也跟着失笑，“还得劳烦大哥替我换些票。”
“没问题。”说着他站起身，直接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个小纸盒随手放在桌上，伸了伸手让他自己来挑选。
关有寿喜欢这样干净利索的狠人，叽叽歪歪的忒烦不说，他也没时间消耗在这边，与闺女约好的两个小时早就快要到了。
以全国粮票每斤两毛二，省粮票和肉票布票两毛，加上一部分侨汇券和工业券煤，换了接近二百块钱。
关有寿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八扎崭新十元大钞，也没去数，连同桌上的两扎票券，随手往棉袄内口袋一塞。
出了后门，关有寿抱着儿子朝对方微微颔首告辞离开。
这胆量看到对方都摇头失笑。
其实哪是关有寿胆量大，之所以淡然。一是叶兴旺已对他提过此人秉性，二从后门出来就是一条大街，更是有全省最大的百货商城和友谊商店，安全着呢。
在这一条大街上要是还有人敢打劫，这才是真正的胆儿肥。
这男人身上有了千把块的钱和票，到底是不同的。
路过百货商城和友谊商店两处地方，他还特意指着两地，告诉儿子，他们就明天来这里，想买啥就给买啥。
关天佑听了紧皱眉头：回去后他娘要是问起咋办？虽然刚才他没瞧见他爹卖了啥，可抓了的钱钱票票，好多呀。
对于他爹叮嘱他一定要保密，他表示很为难。到底要当爹的孝顺儿子，还是娘的孝顺儿子呢？
关有寿可顾不上忧愁的儿子，走了一段路，见没异常，他赶紧要了路边的一辆三轮车上去。
坐在三轮车上，他还暗暗感叹还是省城好，在县城走死个人，决定下次一定要带媳妇来一趟。
完全不知过了今年，下次别说三轮车，就是有人敢拉，也没人敢坐。这趟省城之行，他在未来的日子里，那是连连庆幸自己独受老天厚爱。
迟了别说换金子，估摸等着他去老地方，连点渣都不剩！
第55章 要菠菜吗？（心想事成）
被招待所“漂亮姐姐”重点关注的关平安寸步难行，瞄着墙上挂钟秒针嘀嗒嘀嗒的飞快而过，心里暗暗着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
她揉了揉双眼，打了一个哈气，“漂亮姐姐，我要去睡觉了，明天陪你玩啊。”
“等等，我带你。”
关平安见对方拿出一串钥匙，迷瞪着一双眼睛，也没拒绝，乖巧地跟在她身后上了二楼。
回了房，她主动脱了衣服上床盖好被子，与对方挥了挥闭上双眼。看着被带上的房门，关平安苦笑不已。
卖乖计过于猛了点，技术还有待改善呀。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向楼梯发出的咯吱咯吱响声，关平安立即下了木床，麻溜套上衣裤，穿上鞋子。
从小葫芦里取出草绳，她得意的呲呲牙，搬过一张椅子到了窗前，站在上面往外伸出脑袋一瞧。
很好！
前面大马路上的那个被称为路灯的玩意，后面根本没有，楼下洒落的微弱灯光在夜色下朦朦胧胧。
正适合她行动。
关平安很快下了椅子，将草绳栓在靠窗的一张床腿上，抱起另一头往窗外一扔，侧耳听了听。
过了片刻，见还是无异动，她很快拉灭电灯，摸黑套上手套，爬上了椅子，抓住草绳翻到窗外。
黑暗中，一个小身影顺着草绳，小脚丫往外墙上点了点，飞快滑到地面。站在那无声的拍了拍小手，戴上一顶帽子。
帽檐拉下露出一双大眼睛和半张小脸的关平安迈着小腿左右瞧了瞧，立即踮起脚尖往左边跑去。
漂亮姐姐也不是白叫了几声，最起码她现在对这周围有了个大致了解，听说往右边走个二百米就是什么公安局。
关平安猜想应该类似衙门里面的公差。
太复杂了，看来忙着种田的同时，她得花些时间把那些书给好好看一遍，要不然都是类似类似的，总有天被累死。
从左边出来，关平安很快来到一条马路上，疾走了五分钟，附近果然都是“漂亮姐姐”口中的住家院子。
望着远处着透出灯亮的家家户户，听着母亲吆喝孩子的声音，关平安真有些想她娘叶秀荷。
她娘今天一个人在家没受气吧？这万一又跟大伯母打架了怎么办？看来有计划得教她娘几招。
走到暗处角落，关平安飞快取出小葫芦内唯一的一个土篮子，又拿出一块麻袋片遮上菠菜，她终于挎上土篮子迈着小腿出来。
这次她没四处张望，挎着土篮子直接来到一个被称为公共场所的茅坑附近不远处，一双大眼睛盯着进进出出的行人。
很快，她瞄准了一位年约五十，全是没一块补丁的妇女。在她有限的认知里，没补丁代表着家庭富裕，出手自然大方。
藏好土篮子，关平安抓了一把菠菜，疾步跑到对方跟前，甜甜的一笑，伸出双手往前一摆，“奶奶。”
对方疑惑的低头看了看，“小姑娘，你是谁家孩子呀？”
哎呀！咋这么没眼色呢？
关平安又推了手上菠菜，靠近后低声说道，“奶奶，要菠菜吗？”
“哈哈……”
对方见了忍不住笑出声，这么几根菠菜都不够塞牙缝，哟，不对，她立即拉住关平安胳膊，压低声音，“是不是还有？”
关平安赞赏的笑了笑，连连点头，“很有，要多少有多少。”确实很多，光她摘就废了不少时间。
老大娘跟着她来到暗处，看着她拎出的土篮子里面的菠菜，不由地点了点头，是刚摘的，新嫩得很。
老大娘看了看旁边，“你大人呢？”
“我娘刚给人家去送菜。”关平安眼神闪了闪，“你要吗？”
“要，都要了，咋卖？”难得这季节能买到新鲜蔬菜，回头让老头子给几个孩子送点过去。
关平安闻言，试探的伸出两个小手指。
“二毛呀？”老大娘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行，就两毛，小姑娘称一下。”
“你没篮子。”关平安可不想卖菜还贴一个篮子，谁让她只有这么一个，“我给你送回家吧。”
“行，你不怕我不给钱就行。”
“呵呵……”关平安拎起土篮子往胳膊上一挎，暗道我还真不怕你不给钱，只要你一把老骨头扛得住我一巴掌。
沿途老太太接过她篮子，关平安也大方的给了她。见她和路过的行人介绍自己是亲戚家孩子，羞涩的笑了笑。
老大娘住在一个大院子的两间正房，带她进了屋，都不用她开口拿出一把称。
“有15斤2两，小姑娘，你来瞅瞅。”
见对方蹲下身见称星对着自己，关平安连连摆了摆手，“奶奶，就算15斤的钱。”
老大娘笑了笑，掏出手帕包，从中抽出一张壹元面值两张，又抽出两张五角面值的递给她。
关平安眉开眼笑地接过钱，挎上土篮子离开还不忘说一句，“奶奶，谁要买，你跟她提一句，我娘那还有。”
“行，小姑娘小心点。”
谢过对方，关平安挎着土篮子蹦蹦跳跳地又跑回原地，这次她心里有数了，依葫芦画瓢，专门找身上没补丁的妇人。
当然，不是谁都能象刚才那位老太太出手阔绰，一下子包圆。期间有抠门的买一小把、有贪小便宜的。
关平安没时间跟对方过于计较，多给点就多点，不过分就行。但从短短时间接触来看，还是好人多。
有一位自家一个小院子的老大娘就一句话没说包圆了一篮子菠菜，离开前还塞给她一大包旧衣服。
关平安见状将老太太递给她的3块菜钱又偷塞回她的口袋。
她如今穷得拒绝不了无功不受禄，但知恩图报这是为人根本，她还没脸皮厚到拿走一大把旧衣服，还拿走菜钱。
人情债最难还，损失了一些钱可心安多了。
问了人时间，关平安眼见她爹约定好的时间要到来，顾不上她的小买卖，挎着篮子一路疾跑。
与下来不同，再从草绳爬进二楼，还是费了她不少精力。这与当初她脚尖一点就能蹿上屋顶相比，颇有些让她气馁。
可怜她现在还不知一点。
就她现在的身手，一个6岁的孩童，还是身量只有4.5岁的孩童，借助一根草绳能来去自如，这是多惊人的事实。
第56章 好人难做（还是祝大家所遇皆是好人）
关有寿抱着儿子进门看到安然无恙的闺女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是开怀欢笑，果然他闺女最听话。
“饿了吧？你们等着，爹去买点吃的。”
关平安连忙抓住他衣角，“包里先吃完。”否则与家里的野菜粥相比，实在太浪费。
“爹，表叔给了我饼干。”
关有寿欣慰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明知自己刚得了一笔钱还知道节省，闺女乖巧，儿子也懂事。
“行，那咱们就先简单吃一点，明天爹再带你们下馆子。”说着，他瞥到旁边床上一大包包裹皮，不由一怔，“谁来了？”
关平安暗自闷笑，“爹，这是一位奶奶送给我的。前台那位阿姨去打饭那会，门口有老奶奶摔倒，我去扶老人家，后来她给了东西，让我偷偷拿回屋，别告诉别人。”
这理由应该差不多吧？
关有寿哪有心情去分析其中漏洞，急得连忙说道，“你这孩子，咋就跑出去呢，万一人家是坏人，有意骗你出门抢了你就跑咋办？”
“爹，老人家没力气，我看了。”
关有寿拍打了一下她脑袋，“就你机灵？拍花子都有人手接应，下次可不准了。爹不反对你好心，可你还小。”
关平安闻言，连忙一边抱着他胳膊，娇声嚷着疼，一边朝她哥关天佑开始挤眉弄眼的求助。
关有寿好笑的又拍了一下她脑袋。自己用多少力道还能没数？闺女什么都好，就是太心善。
这弱点被人一抓，很容易吃亏。
三丫头就懂得抓住这点，每次闺女对着那丫头露出笑容，他这心里就一抽抽的憋得慌。孩子不记仇是好，可还特心宽是不是傻了点？
幸好这次是位心善的老人家，这万一歹毒点，说什么摔了走不了要扶她回家，傻闺女是不是也跟上？
愁哟……
“以后爹没在身边，不管遇上谁出事，你记住一点，只能去喊人，不能自己动手，做得到吗？”
关平安连忙点头。
关有寿想一想又担心孩子对这话不够重视，接着说道，“不止你，天佑也得给爹记住了这一点。
不是爹不让你们做好人，而是好人难做。爹打个比方，就今儿这件事情，万一老人家说是你撞到了她，要你赔钱呢？”
关天佑不敢置信地惊呼，“还有这么坏的人？”
关有寿果断点头，“比这更坏的都有。在外头，多看少说多琢磨，等你们慢慢长大了就懂爹这意思。”
“爹，我今晚就没说话。”
关有寿好笑的斜了眼他，“是爹的好儿子。”夸完，也得夸夸闺女不是？“安安也是爹的好闺女，来，咱们瞧瞧人家给了啥谢礼。”
关平安已经看过，一套洗得发白没有一块补丁的小孩棉袄棉裤，两条膝盖处打了厚厚补丁的棉裤，还有打了一块补丁的花罩衣。
要是以前，她瞄都不瞄一眼，可现如今她知道这些旧衣服有多精贵，尤其里面的棉花拆开还能再利用。
瞧那老人家的年纪，这些应该是她孙子孙女的旧物，洗得透出一股清香，比她仅有的两套棉衣棉裤好了不少。
关有寿摸着旧衣服，心酸地瞥了眼俩孩子。再一次觉得哪怕为了孩子，也得必须要分家。
合在一处过日子，就比如现在，身上藏了不少粮票布票，甚至连友谊商店的外汇券他都有了。
可就是有了票又如何？
没分家的一天，他们就不能太出格，他的儿女还得穿破衣服，穿别人都不要的破烂玩意儿。
关有寿暗自叹了口气，重新扎好包裹放入箩筐内，“回去让你娘改一改，你们先穿着，将来爹给你们买新衣服。”
“爹，你给自己和我娘买吧。”
“爹都是大人了不用新衣服。”
谁说的？
关平安看着她爹身上褂子上的补丁。内心也是酸涩不已，这一身衣服已经是她爹唯一出门行装。
关有寿一夜未眠，却没有丝毫倦意，只是腹中有些空虚，他尽量不惊醒俩孩子，轻手轻脚的起身，想着先弄点吃的回来。
不管华灯初上，还是晨曦微亮，这座城市它十几年如一日，最离不了的还是人多。清晨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来来回回。
关有寿走出招待所，打量着四周，往街口慢慢踱步而行，寻找着记忆里一幕幕熟悉的片段。
还没走多远，迎面骑着自行车而来的叶兴旺已经见到他的身影，使劲蹬了两腿冲到他身侧，“三哥。”
关有寿倒是毫无诧异他能找到自己，昨晚自己说了住在老地方那片，还难不倒他这小子，失笑的问道，“下班啦？”
“你该问我咋找到你。”叶兴旺下了车，推着车把，“走，咱哥俩先去垫垫底。吃了跟我回家。孩子呢？”
“还在睡。”关有寿瞟了眼挂在自行车车头的网兜内饭盒，“你这是还没回去？”
“哈哈……被你猜中了。自从你们走了，我们很少来这边，有些不一样了，你遇上老街坊了没？”
“那会小，没记住几个人，倒是大成叔认出我来了。”
“不奇怪，你随了我小姨七八分。”
关有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想笑话他男生女相？爷现在堂堂正正的八尺男儿。
早市的餐桌还是老式的木板长条桌，长条凳，很朴实，四周已经坐了不少人。俩人点了大饼和豆腐脑。
与关有寿幼年离开不同，叶兴旺还是遇上了不少熟人，打了招呼，一介绍他，很快三三两两的人挤在一起叙旧。
熟悉的小名，记忆里的片段，让关有寿颇有些深感自己根本没离开过二十年。可也到底不同了。
大家有志一同不提当年当人奴才，唠起嗑来无非是当年谁谁如今过得如何，要不就是工作上的闲事。
关有寿借着孩子还在招待所，扯上话痨的表弟告辞离开。
“这些孙子尽瞎吹，甭听他们的，就刚才根子那白眼狼，当初要不是你替他跟那位求情，早就被打死。”
关有寿好笑地斜了他一眼，“你那么小还记住？”
“嗨，这不是我娘说的嘛。我娘心里记着当初一笔账呢。不过没劲，所以我都很少来这边。”
关有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少跟他们接触也好。有些人当奴才当久了，膝盖骨还是软的。”
“哈哈……三哥，还是你一针见血。记得那个厨房的哪个张婆子不？现在就……”
关有寿听着表弟的絮絮叨叨论起熟悉的某些人，再次感到物是人非。
他没决定回来是对的。
第57章 上门拜访
叶家距离繁华地段的招待所还有些路程，已经不属于同一个区，属于城东周边，但在关平安的眼里相比起昨晚见到的大杂院来说。
叶家能拥有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家境应该属于不错。最起码日子过得应该是比关家好了几个档次不止。
石头围墙虽然粗糙了点，也矮了点，可院子里屹立着三间砖瓦结构的正房，侧立这还有两间厢房。
院子还有一口井，院角落还有葡萄架，两果树，一小片已经开垦的菜园子，除了没养鸡鸭，麻雀虽小但也五脏俱全。
“娘！娘！你看我带了谁来看你。”抱起关平安的叶兴旺一边嚷着，一边推开门，跑进院子。
他身后的关有寿无语的抱下三轮车后面的关天佑，搬下箩筐，一手抱起儿子一手托着也跟了进去。
东屋出来一位瘦弱的老太太，身穿蓝底碎花打着补丁夹袄，正一拐一拐的出来，“谁呀？让你大呼小叫的。”
关有寿定神一看，差点留下眼泪，他娘是误会她老姐了。“大姨，是我，是三儿。你的腿这是咋了？”
老太太闻言神情一怔，突然快步往前疾跑，一个踉跄差点让她摔倒，好悬让抱着关平安的叶兴旺扶了一把。
关有寿放下牵着儿子的手，上前撑住她，“不急，我来都来了，不会跑。大姨，你这腿是咋回事？”
老太太刘翠香瞪了他一眼，“老了呗。你再不来看我这一把老骨头，下回我就在棺材里了。”
关有寿见她不说缘由，嘿嘿的笑了两声，“我这不就带孩子们过来见你啦，我大姨夫呢？”
“那老头一早去排队买菜，马上回来。”刘老太一脸欢喜地摸了摸关平安，又招了招手牵过关天佑。
“这就是龙凤胎呀，随你，长得好，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这眼睛都带着灵气，好，好，没随关家的根。”
这话，关有寿可不好回答，立马撑着刘老太进屋。他要不是关家的根，他爹还不得更偏心眼。
“你那偏心眼的爹舍得让你来省城？分家了啦？”
得了，他爹那点小心思还真瞒不住人！
关有寿乐得呵呵直笑，“还没呢，我娘不放心你，家里这两年日子好了不少，这不就让我孩子来看你。”
“哼，她呀。”刘老太话到一半，笑了笑，扯上他和关天佑边走边问，“不是你爹让你来的？”
关有寿就明白瞒不住她，可他更不能说。再跟着她进入东屋，他一眼瞟到打了补丁的棉被。
更是不想提起父母那一点小心思。就这个唯一能看得上眼的小院子，据说还是当了兵的叶老二资助了一大半。
关有寿扶着她坐在炕上，轻描淡写的笑道，“还真不是。队里要买一点东西，我主动提了自己过来。”
“狗子咋跟你遇上啦？要买啥让他帮你想办法。”
“好，我一定不跟他客气。”
刘老太爬到炕琴打开柜门，从里取出两包糕点，拆开油纸包推到关平安兄妹俩身前，“快吃，等一下姨奶奶给你做大肉。”
关有寿此刻才发现自己忘了东西，拍了一下脑门跑到院子，拎起箩筐又跑进了里屋。
“干嘛呢，人来就够了，都给我带回去。”
关有寿推开叶兴旺，白了他一眼，“你倒想得美，我可没给你东西。”说着他取出那包旧衣服，把他娘准备的上门礼，连带着箩筐塞给他，“给我大姨夫的下酒菜，不是多好的东西。”
刘老太见状摆摆手，“拿着吧，三儿不是外人。”
叶兴旺闻言哈哈一笑，“行，那我就不客气收了。娘，你陪三哥先聊会，我去接孩子娘回来。”
“去你大哥单位一趟，让他们中午早点回来。”
“大姨，不用了，我还有事情要办……”
刘老太双眼一瞪，“咋的？瞧不上你大姨？你去办你的正事，带上俩孩子干啥呢，他们在这陪我。”
“娘，三哥可跟你生分了，知道他啥时过来了不？昨晚！”叶兴旺撇了撇嘴，“昨晚跑去住招待所了。”
关有寿连忙推着他往外走，“哪来这么多废话！走，我跟你一块出去。天佑，跟妹妹陪姨奶奶别乱跑啊。”
“有我看着呢，你只管快去办正事，早点回来。”
关平安见状连忙跟她爹挥挥手。带上他们兄妹俩人确实不好办事，好不容易没栓着裤腰带，多好！
“爹，我会看着妹妹，你放心。”
关有寿这一走，刘老太一脸爱怜的摸了摸俩孩子脑袋，问起他们在家一日三餐都吃什么饭菜……
关平安与关天佑相视一眼，示意他来说。
来之前有叶兴旺在场，她一路又被他抱着走在前面，也许她爹已经私底下吩咐过哥哥也说不定。
关天佑右手点着左手一根根小手指，“不是一日三餐，猫冬得一日两餐。有地瓜，有高粱、有苞米、现在有野菜。”
“谁烧的？”
“轮着来，不过我不喜欢她们烧的，我爹说我娘手巧，我娘烧的好吃。我大娘太埋汰，我二大娘就会煮猪食，我老婶就会切吧切吧舀一瓢水等开了撒点盐。”
“你奶奶不会生气呀？”
“生气呀，可气坏了，每天都会骂人，气狠了就拿苕把嘎达抽我大娘。不过我奶舍不得抽我大爷。”
“哦，你大爷是长子。”
“嗯，我奶疼我大爷，我爷疼幺儿。我老叔要花大钱找工作，我大爷不答应，可我爷就说了要办。”
关平安不忍直视地撇开脑袋，看来她爹没提醒儿子。算了，说吧，都给撂了，又没冤枉他们。
刘老太一边掰了糕点塞进俩孩子嘴里，一边细细问了关家情况。
时间很快过去……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粗哑的喊声，“孩他娘，我回来了。今儿有冷冻带鱼，我给买了两条，没买到肉。”
刘老太高声应了一声，随即拍了拍炕面，“咋就买不到肉呢。你们等着，姨奶奶出去一会。”
“我们不吃肉！”
“哈哈……好，不吃肉，姨奶奶给你煎带鱼。”刘老太留下一句话下了炕，一拐一拐离开。
兄妹俩人见状连忙下炕，急急忙忙套上鞋子跟上。
他们还没跟长辈打招呼呢。
不等关平安想好如何称呼，关天佑牵着妹妹的小手已经很有礼貌的上前喊道，“姨爷爷好。”
姨爷爷这是什么鬼？
她只好跟着哥哥，也道了一声好。
叶大贵看起来比他们爷爷关大爷还要年迈，但和蔼可亲很多，满脸褶子顿时笑成一朵菊花。
“好，大家都好。好孩子，在这就当自己家，知道不？想要啥就说。”
刘老太听了对他打趣道，“你这位姨爷爷还不带孩子去外头走走？这声爷爷可不是白喊的。”
“还用得了你说。”叶大贵说着笑眯眯的一手拉着一个，带他们出门，“孩子们，跟姨爷爷逛街去。”
第58章 叶家现况
跟着叶大贵一路抄近路绕弯，胡同有宽有窄九转十八弯，跟走迷宫似的，关平安时不时扭头看了着哥哥，可别丢了她哥。
刚才真应该拿那根裤腰带给栓上。
所幸不是多远，在一条地上摆着破碗、破罐、破家具、还有好多旧书旧杂志的老街上，叶大贵带他们兄妹俩来到一个摊位。
一位瘦得干巴巴的老头子见到他们，放下手上的活，笑道，“哟，这是谁呀？你家老二的孩子比这俩大呀。”
“我亲外甥家的一对龙凤胎，咋样？孩子长得好吧？”
“比你家几个小崽子好。”瘦老头子乐哈哈地逗他一句，指了指身边的小板凳，“给孩子挑小人书对不？只管拿。”
叶大贵接口笑道，“不要钱。”
“行啊，只要你舍得不要你那张老脸就行。”
左右几个相邻的摊主哄然大笑，顿时一人一句开起玩笑。
关平安见他们都相熟，倒是对哥哥的安全放心了很多，这种旧货市场三教九流什么人物都有，不小心不行。
她跑去搬过一张小板凳让关天佑坐在靠里面，这样真有拍花子的人，也会误以为是摊主家的孩子，不敢动手。
自己则蹲在他身边挑起小人书，眼观八路，耳听四方，琢磨着刚才一路过来是不是有何是好东西。
其实最好是让她爹过来一趟。
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这些二手东西，比如那一把斧头、那一把小铲子，这些就很适合他们购买。
叶大贵见他们兄妹俩人在挑书，好笑的走到一旁，“刘老头，替我看着点孩子，我先去巷口一趟。”
“去吧，孩子在这丢不了。”
关平安不等他开口叮嘱，朝他点了点头。
这位老刘的书摊可不止单单小人书，还有些其他旧书。
关平安关注过对方卖了好几本书籍，都是不管内容，只看品相。多的话，还颠颠重量一块全给了。
生意挺红火的。
她估摸着小人书就几页书，小小的一本，虽说价格不能跟去废品站相提并论，可一定也比去书店便宜不少。
为此特意多挑了点。
至于其他书籍，她瞥了眼，歇下要买的心思。
在她爹前面还没关系，其他人要是见了他们小屁孩购买这些没图画的大本书，难免会起疑心。
年龄限制了自由。
懊恼的次数多了，她都有些破罐子破摔，习惯了。
叶大贵离开没多久就回来了，手上领着一个网兜，还没等他走近就闻到一股羊肉的肉香味。
关天佑从脚步的一堆小人书里挑了一本，叶大贵见状直接让老刘全给捆上。
“姨爷爷，不用这么多，我一本就够的。”
“用不了几毛钱。”叶大贵说着给了老刘5毛钱，拎起就要走，“走，跟紧了，可别走丢了。”
关平安道了一声谢，过去拽住她哥小手。她身上的钱有钱，可来源说不清，要不然早提前给付了。
“早知道我跟爹要钱了。”
关平安握紧了他的手，笑了笑。就是他们带上钱，老人家也不会让他们俩小孩子来付款。
回程时，又换了一条路，路过一家供销社，叶大贵把书放在门口处，牵着他们进入里面，要了两瓶橘子罐头和两瓶汽水。
这次出了供销社，换成他让俩小的在前面直走，他拎着大包小包刚在后面，时不时地见到一辆自行车过来就喊一句小心点。
这份盛情让兄妹俩都有些感动。
难怪她爹不爱上门，这纯属给人添麻烦。
中午时分，厨房传出一阵阵香味，下班赶回来的叶老大叶兴茂夫妻俩和叶老三叶兴旺夫妻俩也打包回了不少菜色。
等关有寿也带上一包卤肉归来，桌上的菜色比过年还丰盛。八菜一汤，坐满了一桌子人。
叶家孙辈都已上学，中午这一顿都带饭盒在学校就餐，因而男人们喝酒，两位表婶就照顾他们兄妹俩人，一个劲的给他们夹菜。
一顿饭下来，关平安也已经大致了解叶家情况。
叶家老大叶兴茂比她大伯关有福大了五岁，据说前两年刚通过弟弟叶老二调到一家钢铁厂上班。
他的妻子周玉梅则是他同事。
夫妻俩人有二子一女。如今没住在这边，说是单位分给他们夫妻俩人什么筒子楼里面的两间屋。
叶老二叶兴达是位军人，前两年刚升了营长，听他们的口气很厉害，不过她目前还不懂这是多大的官儿。
前段时间他刚带上媳妇儿子回来探亲，据说如今一家人在南方什么部队工作，正想办法要调回省军区。
叶老三叶兴旺呢，他是火车站后勤管理托运的一个什么科长，据说也是刚升上来没多久时间。
他的妻子程玉凤前几年顶替了婆婆在制衣厂的工作。如今他们夫妻俩人也是一子一女，最小的儿子在托儿所。
他们这一房目前就跟父母一起住在这个小院。
而她姨爷爷叶大贵则是在附近废品站上班，这就很好理解，为何旧货市场那些摊主都跟他很熟悉。
叶家大表婶周玉梅性子爽朗，属于那种急性子，对公公婆婆的态度尊敬而不生疏，一个劲的报了家门邀请上门做客。
老表嫂程玉凤与丈夫性格刚好相反，温温柔柔的，说话慢思调理的，什么事情都要先问婆婆意见。
一顿饭下来，妯娌之间亲如姐妹，大的照顾小的，小的也喜欢找大的商量，更不用说那俩亲兄弟。
这样的家庭气氛让关有寿见了都羡慕不已，更是让他闭口不提自家那点鸡毛蒜皮的事儿。
他大姨这一辈子趟着苦水过来，如今也算安享晚年，没必要让她为了自家那点小事搞得让晚辈对她有意见。
用过午饭，叶老大夫妻俩人又得急匆匆地赶回去上班，约好晚上再聊。让关有寿颇为苦笑不已。
他想撤退了！
“说啥？咋的也要住大姨这住一宿，陪大姨好好唠嗑。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就不想知道大姨过得咋样？”
“是呀，三儿，你大姨这样去你们家不方便，难得来一趟就多住一宿，也让俩孩子逛逛省城。”
“不用怕没地儿住，西屋就空着。玉凤，你先去收拾一下。听话，就住一宿，队里再忙还能少不了你一个人？”
盛情难却，关有寿只好临时改了计划。
第59章 谈心
叶大贵工作的废品站离得不远，迟点早点去没多大关系，因而陪着他们又坐了好一会儿。
等叶兴达指了指手表，示意到点了，他才依依不舍的站起身，“三儿，我先去上班，你陪你大姨，等我晚上回来，咱们爷俩再喝一杯。”
“好。”
“要不，俩孩子跟去玩？”
关平安正有此意，立即跑到他身边，拽住他衣角，眼巴巴的看向关有寿，“爹，我想跟姨爷爷一块去，哥哥陪姨奶奶。”
可怜的关天佑就去了一趟厕所，被妹妹给无情抛弃了。
关有寿迟疑地看了看她，终究点点头，“跟好你姨爷爷，迟点爹去接你。”
“好嘞。”
望着屁颠屁颠跟着跑出门口的闺女，关有寿失笑地摇了摇头。
“放心好了，这一片都是老街坊，孩子有你姨夫带着，丢不了。走，咱们也上里屋唠嗑。”
叶兴达附和道，“是呢，家里几个孩子以前都跟着我爹。娘，你跟三哥进去，我先去天佑那孩子。”
刘老太知道小儿子心思缜密，应该是看出自己有话要与老三谈，朝他微微颔首，扯着外甥进入里屋。
上了炕，刘老太抓着关有寿的手拍了拍，爱怜地打量着他，“在家都没吃饱？还是干啥都想做到最好？”
关有寿嬉皮笑脸地摇摇头，“大姨，我是那号傻子？”
“你呀，就是傻子！我都听俩孩子说了，你瞒不过我。”刘老太白了他一眼，“当初都怪我，我不应该跟你娘说的，要不然你手上能攒点东西，就不用这么辛苦。”
“大姨，你再说我就走了。”关有寿从来就没觉得对方告诉他娘自己捡了点东西是错的，当初她也是担心他人小丢了。
只不过连累她背了黑锅，让他爹一直怀疑自己还有东西藏在大姨子家。想到身上的东西，关有寿颇有些内疚。
刘老太拍打了他一下，“去哪？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嘿嘿，你说。”
刘老太又是白了他一眼，伸长脖子往房门口看了眼，缩回后压低声音说道，“别待乡下了。我跟你姨夫都商量好了，他的班给你媳妇顶替。你去老三那边上班，先当个临时工，过不了半年就能转正式工。”
关有寿摇了摇头，“不行，还没分家。”
“那让你爹分呗。咋的，他还想你养家啊。当初你一个屁大的孩子都替他攒了不少钱，还不放过你？”
说着，刘老太手指头戳了戳他脑门，“早前的机灵劲呢，咋越大越傻了啊。老大是长子，后头生的老四又上了那么多年书，就你和老二最吃亏。还一天干十个工分的活，别以为我住城里不懂十个工分都是啥卖力活。”
关有寿憨厚的嘿嘿笑了笑。
“收起你这傻笑，骗谁呢。”刘老太好笑地斜了他一眼，“大姨这两年日子好了很多，别怕麻烦大姨。
你几兄弟，大姨就当你是亲儿子，听大姨的，早点回城，不为别的，你总得为俩孩子着想吧。”
关有寿心知大姨是亲的，也偏心自己，可这是叶家，顶替的还是姨夫的工作，这已经不是人情往来的普通事。
老四就是想要一个乡里的工作，对方都开价300块，自己夫妻俩人真要接了这好意，不说钱不钱的，就这份情都够他矮了叶家人一节。
这非他所愿，不是他矫情，他好不容易能堂堂正正的活着，是再也不想逃出笼子又陷入某一天得为叶家卖命的一刻。
人情债难还呀，就如现在，他姨夫之所以会答应自己顶替他的工作，何曾不是想还自己当初的人情债。
要不换个人试试，就让他老弟顶职，看答不答应！
“咋的？看不上？”
关有寿苦笑地摇了摇头，“大姨，我目前是真没想来城里上班。不瞒你说，要是想上班的话，我妹夫就能替我打听。”
“你那个村里有宝不成？你瞧你跟狗子同岁，可……唉……我也不说你，你好好琢磨，我这替先你留着，一时半会儿的你姨夫还能上几天班。”
关有寿扯了扯嘴角，讪笑着挪开视线。瞧瞧，这就是现实。虽说这话里他大姨不是轻视他，可掩盖不了事实。
他关老三何时需要人同情？
“好了，先不说这事。你实话告诉我，你娘是不是手上不方便？我手上还有钱，二百块够不够？不够我找狗子凑点，别担心，他媳妇没管家。”
关有寿斜了她一眼，“感情你这是当我上门打秋风？”说着他乐出声，“你呀，是真多心了，就是我娘手上不方便，可我爹有啊。”
刘老太狐疑地注视着他，“真不用？你爹那点老底没花在前几年上？”
“不用！”关有寿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转移了话题，“大姨，我咋没听你们提到秀娟？她没在省城？”
他说的秀娟是叶家表姐。几次通信，叶狗子没提起，他也忘了提起，毕竟是信里还情有可原，但来了还没提起就有些不对劲。
刘老太蹙了蹙眉，摆着手，“别说那个不孝的冤孽！一提她，我这心里就不舒坦。”
哦，还活着呀，那就好！关有寿笑了笑，安慰道，“亲母女哪有隔夜仇，有误会说开就好。”
“要是误会就好了，那个不孝的，我是不认她了，你是不知道这个家都要差点给她搞得破家。”
刘老太这话题一扯开，忍不住对外甥诉苦，“她嫁人，你姨夫说就这么一个闺女，不能让她委屈，我是借也借了钱给她办嫁妆，就希望她在婆家挺得起腰。可谁知这就是个白眼狼。
前几年我腿不好，你弟妹在家没活干，我就让她顶替上，结果那死丫头就上门闹了，说啥她是亲闺女。
死活说她的单位比不上制衣厂轻松，非要换工作不可，可那是咱平头老百姓说想换就能换的。
这事呢，搞得你两个嫂子对她意见很大，你说她是不是没脑子？这也罢了，没隔多久，城里连口粮都供应不上嘛。
她呢？唉……不说了。往后你就是遇上了她，也甭搭理她。那死丫头都被她男人教坏了。”
关有寿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遇上她？看来是不大可能的。就是再路上偶遇，要是没人介绍，他认识谁呀。
这么看来，他妹妹欢喜比对方好了一百倍都不止，想来那死丫头当初当人丫鬟当的心里扭曲了。
此刻他更是庆幸不已。
有这么一个炸弹在，幸好没答应媳妇顶替人家老爹工作，要不然以他媳妇的性子回头不是干一场就是活活给憋死。
果然做人还是靠自己来得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