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4章 是我凤姨来了
有了之前那一插曲儿，不管关天佑再如何逗趣儿，叶秀荷也好，关平安也罢，再面带笑容也暗暗忐忑不安。
更有了关有寿临走之前的叮嘱，关平安已是寸步难行，就连她说想去给丁老他们五位送元宵？
叶秀荷坚持反对。
心里再尊重五位老爷子，但她私心里他们又如何能跟她闺女相比。刚她男人的语气严肃得吓人，肯定是出了大事。
此刻，叶秀荷顾不上其他，她只知道看住自家仨孩子，不准他们踏出门口半步，一边心里暗暗祈祷。
至于祈祷什么？
太多了。
齐景年之前的戏言不是没有道理。过了没多久，或许是过了很久很久，关平安再次听到门外的拍门声。
“娘，是我凤姨来了。”
“不许动！”
关平安讪笑两声，“我没想去开门，我就想给你拿手电筒。娘，你慢点。”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了。
与此同时。
齐景年朝天佑使了个眼色，禁止了他站起身也示意他看好平安，自己则跟着叶秀荷身后出了堂屋。
关平安无奈摇头，但还是留下八仙桌上的元宵，整理好灶前未动过的元宵搁在铁锅的箅子上盖上锅盖。
“对，出去找的人有回来了一大半，那丫头还没回来。老三是跟大中他们几个就去了趟老院现在还在打麦场等着。”
“人多不多？”
“刚开始人不多，后来大中他大爷一出面，离得近的人家有睡得早的也出来了。现在还有不少人围在打麦场那一头。”
“都有谁陪她去医院？”马车回来了没？有没有听他们咋说？
“肯定是她男人。秀英姐也去了，你公公婆婆他们还是那德性，你是没去不知道，还是一毛不拔。”
“这有啥奇怪的。”听叶秀荷的话，明显是不想提起公公婆婆，“马车回来了没？有没有听他们咋说？”
“哪有这么快，我估摸总要听到城里大夫咋说他们才会回来个人报信，搞不好一生完孩子就回来。”
“是这个理，这头孩子还没音信呢。你过来时，现在那头谁在看家里？是孩子她大娘还是老婶？”
“应该是你婆婆，刘春花刚刚还在打麦场。杜鹃她的儿子小，刚开始我有瞅见她，后来就没见到她人影子。”
突然，“啪”的双手击掌声响起。“对了，不说起她，咱们又得扯远。原本我还想没过来喊你。
可这心里一琢磨，不行。她赵秋月能不仁，咱又不是不义的人。这事儿啊，你还得听我的，也出去走个场子。”
关平安看着终于进屋的姐妹俩人她凤姨一说完，她娘一脸的为难，她不由地暗叹了一口气。
还真被穆休给料了个正着。
“行，我去去就来。小北，你帮婶儿看住他们俩……不行，姐，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把锁把堂屋的门给锁上。”
“行，你去吧。我也是把家里仨个小的给锁在家里头。你们仨可别出去啊，这拍花子都不知还藏在哪头。”
关平安顺着二黑的狗毛，乖巧地点了点头。此刻她已经无力吐槽，去吧，不去了，她娘一定心里不踏实。
关天佑瞧了瞧妹妹，又瞅了瞅哥们，见他们俩同时都不吭声，他只好看向叶小凤，“姨，今天是十五，我姥说我娘不适合去那些人家。”
说着，他又看向拿了锁出来的叶秀荷，“娘，大晚上的，你别去老院那边。早点回来，安安有点吓着了。”
关平安耷拉着双肩，想想不对，她立马胳膊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可怜巴巴地偷瞄着她们俩人。
齐景年立马抬头望着屋顶。
“……行。”叶秀荷点了点头就拉着叶小凤往外走，“前几天咱们不是回去拜年嘛，没想到孩子还记得我娘说的话。”
“五婶大概听了礼婶说了啥，注意点儿总不会有错。我之前去了关老二家也是不敢进屋，老觉得他家好阴冷。”
“嘘，咱别说了，免得说顺口了哪天在外说漏嘴。”叶秀荷连忙将手电筒递给她，“帮我打开，我先锁门。”
封建迷信要不得。
谁家的茅草土坯房冬天不阴冷的。
关平安见最喜欢她娘的二黑已经跟上去，放开了托着下巴的双手，朝齐景年俩人轻描淡写地指了指西屋。
身后俩人相视一眼。
妹妹这是真不出去？
锁很贵。
关平安掌灯率先进了西外间，瞟了眼随后进来的俩人，“你们说关小竹她会不会是去寻宝了呢？”
齐景年默默地点头。
关天佑很捧场，“非常有可能。没准这会儿她正找着宝想带回家，这一瞅，得，好多人出来找她，她又躲了起来。”
对，肯定是这样！
关平安极力压下紊乱的思绪，莞尔一笑，“好了，今晚咱们是没法子去上课，想来爷爷们也不会等咱们了。”
“这倒也是，可惜了。”对于少了一晚上课时间，关天佑不是不遗憾。可外面现在正闹哄哄的，也只能作罢。
“咱们自己先预习也一样。”齐景年示意他兄妹俩人先上炕再说，而他自己则扭过煤油灯的灯芯。
一时之间，三人翻出各自的书本纸笔后就围坐着一张炕桌，各自学习自己的功课，室内又一片沉寂。
齐景年再次瞟了眼还是未翻过一页的平安，俊眉一挑，伸手取下她手上的铅笔，“来，咱们练习口语。”
被他这动作惊醒的关平安抬头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点了点头，“好，哥哥是不是也困了？”
“……”
关天佑顿时欢笑出声，“你先躺下来歇会儿，也不用回房，咱爹娘一回来我就喊你。要不要我来铺褥子？”
一说完，关天佑又乐出声。得了，已经有人长手长脚地转过身铺好褥子，就连棉被都已经扯了过来。
“乖，快躺被窝里暖和暖和。”齐景年摸了摸被子，有些不满意。这棉被倒是絮了不少棉花，可也因为放在外间，为了不扎眼，被面都是粗糙的土布，还打了补丁。“要不我去搬被子？”
“算了。”关平安摇了摇头，有心说她现在还不困，但也不想辜负他好意，脱下长坎肩就着毛衣毛裤进了被窝。
夜深了，连她娘也一去不返还，情况只能是更糟。
唉……怀璧其罪啊。
第975章 快回去！
叶秀荷不是不想早点回来，而是想回也回不来。打麦场上点燃了好几堆篝火，一口大铁锅正熬着粥。
她婆婆不让她走了。
当然，叶秀荷也走不了。
“唉……那几个都是不省心的，如今也就老三家的让我安心。明知自个快要生了，还惯着孩子。”
愁眉苦脸的关大娘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幽幽地叹气，叹得叶秀荷心里一揪揪的。她不要好名声了成不？
“惯也得瞅咋惯是不？都说我家老三小两口惯会宠孩子，可该学的，一样样的，丁丁大的孩子一件也没落下。”
好像，好像忙就忙点，没啥。
“就说这棉袄吧，还是我小孙女给我亲手缝的。就这鞋也是，那双小手呢，全是一个个针眼。
我就说老二家的，姑娘家的该学学针线活，你这会儿正好该教的多教教自家姑娘。当面她是直点头。
好了，等一回头老二就过来跟我说，娘啊，有啥事你跟我说就是了，别老拿我跟老三比，气得我啊都不想说。
我是那个意思？我就让儿媳妇好好教孙女，咱不用学多精，可缝缝补补的当姑娘的总得拿出手不是……”
叶秀荷听得头皮发麻，再次望了眼前面自家男人。她咋听着今晚她婆婆就是故意拿她家平安来对比？
那她闺女该得多遭人恨？
突然。
不知谁喊了一声叶大夫回来了。
叶秀荷顿时心里一喜，趁着不少人往前跑，她拽着拉她的叶小凤就只管往自家男人那一堆爷们跑去。
时刻不忘关注婆媳俩人的关有寿瞟了眼今晚一直赖在他身边不走的关大爷，见他终于不再吧嗒着烟斗缩着站起来望向路口，他赶紧往旁边快走几步。
“孩子爹？”
关有寿看着跑来的姐妹俩人，停止了脚步，朝媳妇微微点头，“先听叶大夫咋说，然后你先送她回去。”
与叶秀英同时回来的还有关老二。
关有寿打量着朝关大爷跑来的关老二，顿时眯了眯眼，随即他立马伸手推了下自己媳妇，悄声道，“快回去！”
叶秀荷这次反应不慢，掐了一边还想拽着她去前面的叶小凤，随即一个用力，猛地拽住她就往后退到了阴暗地方就跑。
一直绕着她转悠的二黑速度也不慢，更为难的是居然没发出吠声，速度冲到她们俩人前面带跑。
惊得叶小凤跌跌撞撞地跟着她边跑，边压着声音连连问咋啦咋了。她还想打听赵秋月那娘们咋没回来呢。
叶秀荷小跑了一会儿，见离打麦场有些距离，她也停了下来，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孩子爹他推我了。”
叶小凤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行了，你先回去，我去瞅瞅到底咋回事。你一个人回去没事儿吧？”
叶秀荷立马指了指前面停下的二黑，示意她放心。再说了，这条路走惯，她就是摸黑也非常熟悉。
只是她男人刚刚明明说好让她等秀英姐一道回家，可眨眼功夫，他居然又改了主意，这就是咋回事？
“……生了，生了个丫头。”关老二说完进医院的事情，转着脑袋打量一圈儿，目光瞟到关有寿时立马转过头，快步朝关大娘走去。
这是又恨上他？他招谁惹谁了？关有寿不悦地抿紧了嘴，重新回到马队长他们几位的身边入座。
“娘，我还要找小竹子，孩子娘如今还在医院。大夫说她们娘俩要住两天，我已经跟叔说好，他立马拉你去城里。”
竖起耳朵的关有寿闻言捂嘴连连打了两个哈欠。幸好他傻媳妇跑得快，不然准会被他老娘给逮住。
想他娘伺候儿媳妇坐月子，还是在他娘心里花了一大笔钱生了个最不值钱的小丫头片子的儿媳妇？
美得他关老二！现在也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然天皇老子都压不住，老太太早就开始作了。
“行了。家里头交给我了，你只管去找三丫头。”说着，关大娘连连挥手，目光扫了一圈儿，差点要骂娘。
老大家的，又不知瞎跑哪儿；老四家的，压根就没在；老三家的，刚刚还在，这会儿？不用想，那憨货肯定被老三给使唤走了。
她这是造了啥孽！
“你可不能让大嫂去，都怪她……”
“啪”的一声，关大娘忍无可忍地给了一巴掌，拍在了儿子身上：“磨磨叽叽的，还不快去找老三商量！”
关老二脑袋一撇，“我去找我爹。”
呵~
关有寿又打了一个呵欠，扯了一下自己身边的马振中，哥俩同时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给我一根。”
关有寿倒不担心哥们口袋无烟，他家的香烟基本都进了哥们口袋。他家平安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三丫头这一失踪，也不知他闺女今晚反思了没有……关有寿吸了口烟又微眯着双眼望向自家的方向。
马振中不是看不出刚刚关老二的态度，但他还是提醒了一句，“咱们要不要去听听你二哥他咋说？”
关有寿微微摇头，“等老四回来再说。要是老二老丈人家都找不着，只能等明儿个看公安咋说了。”
马振中见他实在无意去旁听，也就随着他。明白人都能看得出关家四兄弟这会儿是真的要散了。
换成以前的老三，他早就指挥着老大要干啥，老二要干啥，老四又要去干啥，然后自己第一个冲到前面。
可要怪他？
这会儿真怪不着。
人来了，当爹的第一个先劈头盖脸的就是臭骂一顿，整的好像都是这个儿子的错怕出钱怕出力。
当二哥的，是你先跟弟弟断了关系，可人都来了，居然还搭理都不搭理，谁欠你了？还想老三自掏腰包不成。
没瞅就连赵老爷子都背着双手回去了，然后三爷也走了。到了现在凌晨一点多，还留下来的人，可都是老三的面子。
等老四回来，不管找没找着孩子，也该让大家伙散了。这狼来了狼来了，没准明儿个孩子又突然冒了出来。
“老三！……你还杵那一头干啥？还不快过来！”
关大爷的爆喝声突兀响起。
又来了。
第976章 剪不断理还乱
马振中在暗暗为兄弟鸣不平，关平安听着她娘的诉说，她也是一肚子心酸。她爹可遭老鼻子罪了。
是，人丢了，又出了事，是值得同情。可逮着她爹一个劲儿地磨搓算是啥意思？侮辱得了儿子，就显你本事？
而叶秀荷说完发现自己说着说着，一不小心把刚听说的闲话也全给抖了，她顿时倒吸了口气。
祖宗啊，她果然是困了迷瞪了，咋能当孩子的面还拱火？叶秀荷不愧是叶秀荷，她立马又道了一句。
“放心，你爹他肯定吃不了亏。要是你爷跟你奶一样哄着他，你二大爷下得了脸求他，那倒说不定了。”
还有一句她没说的出来。这要是换成之前，她男人肯空手出门？家里的参片，第一个先霍霍光了。
一次次的，到底还是闹地伤了情分。那一头越折腾他，他越心冷，总有一天连陌生人都不如。
“娘，我真不用过去？我将来可是顶门户的，我觉得我有必要去一趟。有些话，我爹不好，我来说。”
“对！哥哥口才好。你来说，我来干，咱兄妹俩就让那些不长眼的好好瞅瞅，独门独户也能碾死丫的！”
“啪”的一声，叶秀荷拍在平安腿上的棉被，又想伸手去拍天佑，可惜远了够不着。“要不要给你们拿把刀？”
齐景年蹙了蹙眉。
“娘别生气，我错了。”
认错最快的不作二想，绝对是关平安。“哥哥，等咱爹回来看他咋说。日子长着呢，&%&&%&&……”
前面还说的好好的，听得叶秀荷赞同地连连点头，可最后一句话飙出来，顿时让她气急而笑。
她是不懂闺女说了一骨碌外文是啥意思，可你谁生的？熊丫头！叶秀荷没好气的又拍了下棉被，“你给我少作妖啊。”
“没，我是背陈爷爷教的诗劝哥哥。娘，你知道莎士比亚不？我现在就给你说说这爷们的故事哈。”
齐景年再也忍不住笑出声，听着他的关关开始大白话起“故事”，瞟了眼窗口，他不由地暗自叹息一声。
剪不断理还乱。
故事可长可短，概由瞎白话之人自己控制节奏，加上关天佑有心的捧场。这一扯开话题熬过了困意也熬到了关有寿归来。
关有寿归来之时已是四更天。
看着他满脸倦意，说是人还没找着要等明天公安调查，关平安也不敢多言一句，咋地也得让她爹先眯一眼。
可她自己躺在她爹娘中间居然一时又毫无睡意，还是五更天还是几时，迷迷瞪瞪地就睡着了。
再醒来，关平安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太阳都升的老高。这一个点儿，只怕快赶上她爹娘收工时间。
也就是说正月十六必吃的一顿饺子，她还赶得上？关平安拉响了小嗓门，“哥？你们有没有在家？”
很快的，外面响起齐景年的声音，“醒了，浩然快要回来了。家里就咱们俩，叔和婶儿再过半个小时就回来。”
关平安穿好衣服出来时，齐景年还在西外间作画。
“我这儿很快就好。你等等。”
稀罕了~
自从跟丁老他们学习以来，关平安不是不知道齐景年已经很少动画笔，他重心可全部放在学业上。
见状，关平安绕到他后面，这一垫脚伸长脖子一瞅，她顿时一愣。居然是画她，画她睡着的样子。
嚯嚯，她早就知道自个美美的，可没想到睡着了居然也这么美……可这蹬了的被子又是咋回事？
“不可能！”
“嗯？”
“我睡相可好了，压根就不会蹬被子。”关平安怒瞪着他，“画画就画画呗，你咋能凭空想象污蔑我？”
对！
绝对是污蔑她！
要是蹬了被子，她早就没觉得冷？
好气的！
齐景年斜视着她，久久不语……眼看她如同猫儿似的，气鼓鼓的，炸毛跳脚，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是我错了。”
瞅瞅……
她就说嘛，她从不蹬被子的。
关平安豪迈的小手一挥，乐呵呵地笑道，“算了，看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本姑娘就很大气地原谅你。”
“……”
“这，这，还有那，画的都不错，把我的长腿也给画出来了。好小子，有进步，再接再厉啊。”
“哈哈哈……”
“笑啥？”傻大个！亏她累死累活地种田，好不容易把这坏小子养得高高壮壮的，居然还笑话人。
“哼！”关平安转着小脑袋瞅了瞅四周，“这么早就收拾好书包啦，不是后天才上课？扎马步了吗？”
“是明天，十七。”睡迷糊了？齐景年好笑地瞟了她一眼，继续着色，“天佑他七点就起来扎马步。”
从齐景年前后两次的称呼上就可见他的细心。声音大时永远是称浩然，而无外人且近处就称天佑。
关平安最服的就是他这一点。可有些道理，她懂，却总会事到临头又给疏忽了。比如沉得住气？
她要是不先问问，这坏小子肯定是不提半个字……“人还是没找着，我哥去打听了？是不是田？”
“是不是，很重要？”齐景年慢思调理地挥着手上的画笔，不急不缓地问道，“关关，你想要什么答案？”
“……和梅爷爷有关吗？”
“梅老一人还决定不了。”最多，老爷子推一把。为了区区一个关小竹，老爷子还不至于大动干戈。
关平安闻言松了口气，“人还活着对吧？”她这心里总有种预感，要是人真是她梅爷爷带走，已经没了。
不是说她觉得梅爷爷的手段多毒辣，而是以他教导她的全是类似要嘛不干，要干就绝对不能手软。
活着？齐景年勾起嘴角笑了笑。这就要看对方的目的，活着未必就是好事。他果断地点了点头，“肯定的。”
要说这世上谁的推论让关平安深信不疑，毫无疑问的第一位绝对是她老子关有寿，而其次就是非他某属。
对关小竹的处境就连最糟糕的都有了结论，心大的关平安也不再打扰他绘画，背着小手转身去了堂屋。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见状，齐景年哑然失笑。他的关关……凌晨他关世叔还担心闺女又会梦魇，如今可以安心了吧？
第977章 你又打听到了啥？
任你再深思熟虑，可没切身体会到为人父的感悟，那还是慈父。你，是绝对体会不了某人的心情。
可心里再急，关有寿对他每天能领到的十个工分还是非常尽职尽责，这一忙就一直熬到收工的点儿。
自从他担任会计这一职，转眼又是一年过去。时至今日一心想改善大队状况的马振中是否满意？
应该是的，用好哥们的的话来说身上的担子都轻了。也确实如此。风调雨顺，年年大丰收。
就是各家年幼的孩子都能或多或少的还为家里进一笔账。如打柴、如采山货、如挖草药等等。
当然。
这些日益改变的背后离不开很多人努力。
他关有寿再规划，假如没有马大队长鼎力支持，假如没有人员配合，再少了他闺女暗地相助，也不会如此成功。
同样的。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生活有了改善，周围不再出现的全是一脸菜色人群，他家也无须再小心翼翼地遮掩精神面貌。
遗憾的是固有感恩的，却也免不了出现些白眼狼。有些人就是怎么喂都喂不饱的白眼狼，从不识感恩二字。
最让他心冷的是为他说话的都是旁姓人，倒是他供了二十多年的所谓亲人却几乎全都站到了老二那边。
关有寿一想早上两位公安同志过来调查时问的几句话，他不由地露出笑容。什么叫他与老二兄弟有矛盾？
那是断了亲好不！不止老二，接下来慢慢的，老大，老头子，老四，他关有寿会一个个的接着断了亲。
对，他就是这么任性！
敢在背地里捣鬼，就休怪他关有寿无情无义。既想当表子就别立什么牌坊，真当他关有寿好拿捏？
“爹~你终于回来了。”
关有寿还没到家，就见路口站在儿子，他挑了挑眉，“咋了？就几步路，有事儿就不能回家再说？”
关天佑摇摇头，“我怕妹妹听到。”
是嘛？关有寿遗憾地看着眼前抽长个子的儿子孩子大了就是这一点不好，想抱都没得抱。
关有寿拍了拍儿子稚嫩的肩膀，牵过了孩子的手，边往家慢慢走去，边笑道，“你又打听到了啥？”
“爹，你就不奇怪人家公安叔叔为何问咱们家跟二房都有啥矛盾？咱们家是挖了坟还是吃了他家孩子？”
“……好好说话。”
“是大房！”关天佑咬了咬牙，“是关有福在公安叔叔前面说跟关有禄有仇的就是咱们家，关老头还点头。”
儿子，你错了，还有一个关老四在人家公安出门时又偷偷嘀咕了两句。屁大的屯子有啥动静瞒不了人的。
关有寿笑了笑，“很生气？犯不着。”
“嗯。”天佑重重地点了下脑袋，“爹，我能和妹妹打上门，然后把事情捅开，你再提出一刀两断不？”
好主意！
痛快！
可还不行。逼得老头子鱼死网破，谁最吃亏？“儿子，你说老鼠被猫给逮着了，它什么时候最怕？”
来了，又来了……关天佑瞟了眼他老子脸色，蹙了蹙眉沉吟片刻之后，“刚逮着？被咬进嘴那会儿？”
关有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好想，慢慢悟。现在立马拍死他们一刀两断，你又能得到什么？”
“清静。”
“错了，你现在要先学会如何漂亮的让步。现在遇上他们才哪到哪，假如就他们，你都忍不了，将来的路啊。”
闻言，关天佑沉默了下来。
关有寿见儿子陷入沉思，他也不打断，牵着天佑静静地走着，迈进了院子……他家天佑，搞掂；可闺女？
愁~
警钟已经敲醒，他是再施加压力，还是让她自我调教？闺女到底不是儿子，心软易妥协，重不得轻不得。
“爹爹~”
关有寿连忙弯腰伸手接过直冲而来的小人儿。一个用力，不，轻飘飘的就被他抱起，“几点醒的？”
“半个小时前，我有先吃了我娘热的饭菜。”所以能不能别掂你闺女我的重量啊？关平安嘟了嘟嘴，“哥哥，你咋了？”
“思考很严肃的大问题。”说着，关天佑笑了，“妹妹，我都打听到了，人家就住在咱们上回去的医院。”
看，是不是报应？“生的小丫头有六斤多，早上她娘家人男的来了一趟，向东他姥去医院照顾他娘。”
“咱奶呢？”
聪明！
问到关键之处。“被向东他姥给拽到城里去了，到这会儿还没回来。据说咱奶连换件衣服都来不及。”
“老婶呢？”
关有寿无语地拍了拍闺女，抱着她赶紧进屋。这俩熊孩子，对别人家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干啥？！
比关有寿早了一步到家的叶秀荷正摆着桌子，见他进来扭头瞟了眼，“回来啦，俩孩子已经煮好饺子。”
早上不止关有寿被问话，叶秀荷也被问了几句。当然，屯子里的人家，包括距离老院最近的梁家也被问了话。
可问了再问，也不可能是屯子里的人下手啊。谁会干拐卖孩子的缺德事，就是前些年饿到啃树皮都没一个孩子被拐走。
肯定是那丫头在公社遇上搭讪的人，眼皮子浅的被人家给拐走。对，一定是这样，要不要提供这条线索？
之前在外面叶秀荷也不好和自家男人多说什么，就按照他的话来，实在回答不出就只管摇头。
此刻叶秀荷有满肚子的疑问要解答，也不知他到底又有何想法，碍于孩子们在跟前，想想，她又瞟了眼关有寿。
瞅我干啥？
关有寿突然隐晦地瞪了她一眼，乐出了声，“天气逐渐变暖和，有些年货放不住的，该咋整就咋整。”
“行。”叶秀荷正有此意。刚刚她也正想着今晚就把外面冻着的猪头给烀熟留着等二月二备用。
冰窖里头剩下的肉也给烀熟，用盐腌上，能放两三个月，留着让孩子慢慢吃。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好，也该买猪崽。
年年如此操持，家里活，真不用他担心，倒是外头的事情……到底要咋整，总得你给个话啊。
三丫头是邪门，她是讨厌三丫头，恨不得自家离得远远的，可那也是个孩子，再拖下去就是找着了，名声也毁了。
第978章 给你五分钟时间
关平安转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瞄了瞄这位，瞅了瞅那位，这心里暗暗纳闷不已：不对，不对劲儿~
可她到底是接着装傻卖乖呢，还是干脆拆穿？要不，等会儿，趁没人之时直接抓她老子进小葫芦“逼供”？
哼哼~
不说实话就不让你上工。
好！
正合关有寿心思。
与其让他家平安从旁人嘴里听到消息，他还是想跟孩子说清楚，免得熊孩子又是下药又是玩暗器。
一次两次的，没人察觉，可次数多了，你真当老头子是瞎的？没事儿多寻思寻思你义爷爷拿来的口供。
能被主家经常派去干密事的车夫，没在主家逃跑时被灭口，可不单单是你老子我在其中出了把力。
早就跟你说过多次别小瞧了任何人，可懂？
很多人瞅着他们稀里糊涂的，但到了面临生死一线，他们突然脑子一抽，完全就变了一个人样儿。
啥意思？
关平安不解地歪着小脑袋。爹爹变得老喜欢吓唬闺女，这可咋整？“爹爹，你就不怕你闺女我吓坏啊？”
能说出这话，可见你也不是心里一点儿都没底。关有寿心情一松，立即好笑地斜了眼闺女，“给你五分钟时间，有啥想问的快问。”
嗯？
突然这么好说话？关平安歪着小脑袋愣了一秒。原本她都想好走什么套路，结果突然就被打破。
一时半会儿的，倒是让关平安不知从何说起……“嗯，第一个问题，来人调查有没有提到关小竹那天上咱们家威胁你的事儿？”
哟~他媳妇回家才多久，这也被闺女套出话来？关有寿笑了笑：“人家同志可一直没找你问话。”
言外之意就是没有了？
好！
关平安立马问道，“第二个问题，田大爷从昨晚到现在都是啥表现？他有没有在你跟前提醒了啥？”
明明是两个问题好不？关有寿饶有兴致地瞟了眼闺女，继续把玩着手上的铁球，“你又小瞧了人。”
关平安顿时一噎，“……不该啊，他不是应该先模棱两可地提醒你一下，好让你别掺和进去？”
“自个琢磨。对任何事情别急着下定论。为何就不能是她逮着了机会自愿跟人走？已经过了三分钟。”
不可能！
出门半步都要开证明，没条子压根就走不了。除非真遇上一位人模狗样儿的拍花子，可哪有这么恰巧？
别说前后屯，就方圆十里八村的人家都有孩子们去看戏，怎么就偏偏不见了她关小竹一人？
“你的表快了。”关平安赶紧接着问道，“第三个问题，我梅爷爷插手了没有？爹爹，不准说你自个琢磨。”
“你猜？”
“爹爹~”关平安撅起嘴，跺了跺脚，“这个问题很重要，你可不能糊弄我。好爹爹，求求你啦。”
关有寿失笑摇头，“没有，这次是真没有。你也看到了年前你梅爷爷给爹的信，前几天通电话，你也在身边。”
“哦。”关平安蹙了蹙眉，“第四个问题。”说着，她停顿了下来，可再问关小竹是不是安全？
好像也没必要了。
“嗯？还有一分钟。”
关平安莞尔一笑，“第四个问题，爹爹你到底是打算再收集多少书本让我抄呀？前两年准备的好纸都快没了。”
“……”关有寿突然畅笑出声，他家平安真长大了，可喜可贺。“走，咱们爷俩去找你娘要钱。”
你娘可不是你，还要你老子我用老鼻子的话去哄。伤脑筋，要不全抖了，可会不会吓坏了他媳妇。
叶秀荷见他们父女俩人送东西去赵家，居然还有机会空手回来，颇为惊讶地往他们后面瞧了瞧。
“孩子太奶奶没拽着你们爷俩不放？我每次端点啥过去，不拿上回礼，她老人家都不让我走。”
要不咋说一个谎要无数个借口来圆？他要是说自己压根就没进赵家，而是让赵传元先出来，直接塞给对方的话，他媳妇又会问那你们爷俩咋去了这么老长时间？关有寿果断跳过这个扎心的话题。
笑了笑，关有寿又摇摇头，一脸的生无可恋。“不说了。孩子呢，他们俩是在学习还是午休？”
“我让他们先眯一会儿。”
“干点漂亮。”关有寿推了推闺女，“你也去陪你娘躺一会儿，瞅瞅你娘的黑眼眶，爹先去后院，马上回来。”
对！
就得这么干！
先让她们娘俩好好扯一通，然后他再慢慢回来，再然后说上几句，哄哄媳妇，钟响了上工喽~
“你爹逃的比谁都快。”
心虚的关有寿闻言差点顺拐，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这憨媳妇，咋能在闺女跟前诬蔑自家爷们？
“安安！……你在不在里头？”梁志红挽着马五丫从半敞开的院门进来之时，正好见到关有寿，她连忙又喊道，“三叔！……安安在家吗？”
“有在里屋。”关有寿笑眯眯地连连点头，“闺女，你小姐妹找你了，快出来请她们俩进屋玩儿。”
“不用的，我们自个进去就行。”
“行。在叔家别客气，当成自个家哈，想吃啥就让你婶子给你们整。”说完，关有寿转身去往后院。
空荡荡的后院，关有寿看着紧挨着院墙搭起的几间简陋柴房，再转身瞟了眼自己前面的过道，摸了摸下巴。
叶秀荷过来时，只见她男人在用脚步丈量着过道宽度，这是又闹啥？可别告诉她又想整屋子，够住了~
“你咋出来了？”
“让她们小姑娘进里屋说悄悄我话，我当娘的瞎凑啥热闹。”说着，叶秀荷已经快步凑到他身侧，“你又想干啥？”
“我打算让咱们家孩子上队里领两头羊养着，寻思着要不要给切上堵墙，再开道门进去……”
“你真闲。”
“……”
“我跟你说正事。”
“行，那俩小姑娘过来说啥？是不是个个被大人管着怕了？三丫头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不是，你说三丫头有没有可能跟人走了？不然都这么大的孩子，咋没点动静就丢了？你说是吧？”
再次话到一半被媳妇给打断，关有寿苦笑一声，“你能想到的，老头子和老二他们都会考虑的到。等等吧，总会有结果。”
第979章 传闻与喜讯
等待永远无止境。三五天过去了，赵秋月抱着刚生下的小女儿乘着马车归来，一片唏嘘之后。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一直到了二月二，还是没有一点儿关小竹的消息。关有禄去往公社的次数越来越少。
这人呢，很奇怪。他/她最长情，他/她也最易忘情。或许是那个家有了新生命的诞生，或许也是移情。
更或许就是所谓的幸好丢的不是儿子这一套瞎掰呼听多了洗了脑子，关平安居然很少在外面听到有人再提起。
等县城那，那，那啥原先有老鼻子钱的财主死了的新传闻起风，一桩接一桩的传闻盖住了之前的。
关平安有那么一时的恍惚。原来自古以来，人命真不值钱。可也就仅仅这么一时，她立即恢复了清醒。
想要不受制于人就必须要强大。强大到如同她梅爷爷，哪怕项上人头价值万金，可谁也不敢动他一根发丝。
在关平安再次静下心学习之时，天气也慢慢地暖和，原本凌厉的山风也变成了柔柔的春风。
进入三月天，在诸多不好的传闻里，倒是突然传来了一道道事关程浩与王启发俩人的大喜讯。
她五叔程浩被推选当了g委会的副主任，而七叔王启发也成了里面的一位办事员，也就是所谓的干事。
而也就是这件事终于落定尘埃之后，关平安他们倒是听到关有寿终于提了提何谓立身为正之类的话题。
这事？从去年刚入冬那会儿，关平安就听她爹和马振中哥俩在东里屋嘀嘀咕咕过一次，倒是好什么好奇怪。
以她的理解就是苍蝇不叮无缝之蛋，咳咳，不对，是男不盗女不女昌，她五叔和七叔俩就上不了位。
所以说，为人也好，处事也罢，是绝对不能被人给抓着了痛脚，不然啥时玩完了连自个都不知道。
随着这道消息而来的则是各家各户可以把自家攒了一冬的肥料，拉到生产队指点的地方换取工分。
年年如此，以满满的一车能换取工分20个，也算是各家各户开年之后，第一笔不小的收入。
甚至有些人家勤快点的，一冬也不闲着。每天早早地背着粪筐到处去捡粪。牛粪、鸟粪，什么粪都有人抢。
很快的，通往养殖场附近场上的土路上，拉板车的，挑筐的来来往往，场上很快堆起了一个个小土包。
这边关有寿和赵传元俩人依次在登记数量核算工分；那边也有男强劳力在用镐刨用锹挖，还有的在加一些麦秆谷草，点燃后沤粪。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这一句话不是说说而已的。虽然这个活很脏很累很臭，但每个人都干的高高兴兴。
当然，再有人恶心嫌臭也得捏着鼻子干，还得面带微笑。不然岂不成了众人眼里的“小资”？与众不同，永远会吃亏。
一上午，关平安弄的浑身臭烘烘的，汗水都湿透了里面的秋衣秋裤，这才完成了她家的农家肥清理工作。
自然，关有寿和叶秀荷也好，齐景年和关天佑哥俩也罢，真没谁让她干这埋汰活儿，可关平安想融入。
她想好好地融入其中，而不是仅仅会捏着绣花针、握着画笔。她爹之前有多嫌弃清理猪圈茅坑？
他行，身为他闺女的她也能行！有些事情不去试试，她如何去体会，又如何显得在外与其他人毫无区别？
关平安的一根筋上来，谁也奈何不了她。
好在，这会儿不是夏天，而她也确实力气了得，挑战冻得硬邦邦的粪便的难度不会很大，难就难在所承受的心里压力。
关有寿看着媳妇带着仨孩子推着板车过来，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问吧？问他们怎么就不等他晌午收工再说？
可事已成定局。
关有寿再瞟了眼周围同样拉住板车，还有挑着筐，挎着篮的妇女老幼们，他只好选择了笑而不语。
他家娇滴滴又香喷喷的小仙女呢？关有寿再瞟了眼粪堆旁边同样笑而不语的闺女，倒是不担心她又跑去“大显神威”。
重点！
别人家的粪！
“对滴。”在外不好说，可是在家，整个人跟霜打的小白菜似蔫儿了吧唧的关平安就果断承认。
“往后咱们家的猪圈，还有鸡笼，还有啥要清理的，我都包了。其实也没啥嘛，不就是便便。”
“再让你躲在里头光泡澡就泡个老半天？”叶秀荷嗔怪地瞪了眼闺女，留下他们爷俩，转身出了房间。
今天可不光是闺女，对屋俩熊孩子也一天光喝白粥。没跟别人家的孩子对比还不知道，这一比，可真差点吓到叶秀荷。
这可咋行，没瞅城里人的知青也有好几个小伙子就干得很卖力。她大侄子可说了城里学校还有大热天让学生跳下茅坑清理的呢。照这么看，等孩子们上了高中，岂不是要了她家孩子的命啊。
关有寿看着又变得蔫儿了吧唧的闺女，立马挑了挑眉笑道：“来，给爹说说你后来又咋捉弄他们了？”
“也没啥啦。”关平安心虚地移开目光，“不是明海哥他们几个过来吹嘛，我就是烧了半锅蛋花汤请他们喝。”
哪怕下午上工的时候，关有寿已经听小明河偷偷地跑来告了状，此刻他还是控制不住的笑喷了。
西屋的俩人翻着书，翻着翻着，听到关有寿的爆笑声，俩人相视一眼，也忍俊不禁地畅笑出声。
刚迈进西外间的叶秀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瞪了眼他们俩，“小心三七他们几个以后不跟你们玩了。”
“你们自个说，安安煮汤那会儿你们是不是都知道啊？不然她一个人咋知道往里头搁啥最像？”
关天佑吓得连忙举手投降。
真不能让他娘再说了，再说下去就连白粥都喝不下。他是好孩子，他真没掺和这件事儿。
鸡蛋老精贵的。
可他一想起妹妹拿着汤勺搅拌，他小北哥碎碎念，吓得三七和铁蛋连连反胃的那一幕幕，关天佑还是笑倒在炕上。
真是太坏了，你们俩让他们几个往后咋有勇气喝鸡蛋汤？
第980章 有何安排
积了肥，也就是说在春耕抢种之前农闲期算是过了。今天头天收工前，马大队长就开始做了春耕抢种的动员。
而赵支书在队院举行完晚汇报之后，他也是再次申明接下来上工的时间也会有所改动，更会有所提前。
修整农具，检查种子，等到上面宣布今年的春播任务……三月份也很快过去，进入了大地回春的四月。
又是一年，春耕时节。
这天跑完操，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在操场集合，红旗学校的校长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宣布了放假的消息。
宣布的时候肯定不是直接就放假两字，而是先合唱一首歌，鼓鼓士气，然后让学生们回家帮忙长辈，感谢他们辛勤付出。
与往常一致，认认真真地上完半天课回家的路上，关平安就听到与她肩膀走着的马五丫问有何安排。
安排？
自从合作社开办以来，马大队长就是马六屯的大队长，他安排的春耕任务已经有了一套固有的模式。
不用她们先打听，这次肯定也是没多大的改变，和往年应该也差不多，几个年龄段各有各的任务。
十岁和十一岁是同一个阶段。倒是过了十二岁能领的活就多，而工分也就自然而然跟着增加。
点瓜种豆。
她能选的好像也没几样。“我看能不能领到撒豆子的任务。”到时她娘在前面挖坑，她就在后面点豆。
如此以来，她娘累了，她还可以换着挖坑。当然，最大的可能就是家里人应该都不会同意她出工。
但哪怕是最好的小姐妹，她要真的实话实说就显得过于显摆，谁不是家里的老姑娘。“五丫姐你呢？”
马五丫的脑袋往她这边偏移了过去，悄声笑道，“我想看能不能领到挖坑的活，你知道的，撒豆子工分少。”
能理解。
小姐妹一直努力的目标就是好为家里多攒些工分，等分粮分完基本口粮后，她家还有工分能分些余粮和分红。
“你可以的，你干活利落，只要提前申请肯定能成。”此话倒不是关平安夸大，屯子里的长辈们都很喜欢她五丫姐。
孝顺、稳重、勤快、能吃苦又能干。就连她们的班主任张老师都非常欣赏这位好学的好学生。
说话间，一帮子人刚进屯子里西口，不一会儿就响起了下工的声音，霎时，个个开始吱一声就往自家跑去。
关平安也不例外。
齐景年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他们那些人是急着回去做饭，家里已经热着午饭，你也跟着瞎起哄？
瞅瞅，管着她的人多吧？关平安都可见等会儿吃饭时，她要是提出去上工，立马有一大票的人否决。
不对！
又是落在最后一位回来的关有寿果然摇头，“你可以整理菜园子，我跟你娘一忙开就顾不上家里。”
“我能收拾后院不？”关平安朝他讨好的笑笑，“爹爹，我听我同学说他们邻居又都种满了院子。”
“瞎扯淡。”
“哥哥可以作证。”
“先看前屯那些人家咋整。”等大家伙忙完地里头的活，他两口子也闲了下来，到时爱折腾就折腾吧。
照关有寿的心思，他是不赞同将精力浪费在后院，可问题是他家闺女能乖乖听话？堵不如疏，疏不如引。
“行。”
“现在山上积雪未化完。”
“懂的，这期间我不会上山，更不会出门。”想想，关平安瞄了瞄四周，“没几天假期，我打算先抄完手上这本书。”
“确定？”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你说的。”
又想干嘛？很快，关平安就知道厉害了。她呆若木鸡地看着手上一张清单，不，应该是假期计划表。
还是为她一人量身定做的计划表。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她才不是君子，她是小女子，可为了她爹能踏踏实实的去工作，她关平安认了！
被套上无形绳索的关平安只好捏着鼻子认栽。尤其是在他们父女俩人进了家门之后，听到她老子一说。
再见到还有三位听到“喜讯”的那个高兴劲儿……得！瞅瞅你们，搞得她好像有多自虐似的。
三人一块整理前院菜园子，能费多少精力？反正关平安觉得很轻松。松松土，起条垄，撒种子，没两天完了。
剩下的就等有些种子发芽再起了重新移栽，然后呢？“咱们接着干啥？总不能天天看书看成个书呆子吧。”
“哥哥，你脑子比我好用，你来帮我想想。你看咱要不要干脆把后院也给整一整？种不了口粮，改成草药？”
齐景年无语问天。
“种草药肯定不行，没准哪天政策又开始允许。种了草落下草根就会影响肥力，后院那片儿地算是费了。”
关天佑瞟了眼后院方向，“我现在就去队院找爹，看他咋说。罚不责众，我看咱们屯已经有不是家都饬起自家院子。”
“我跟你去。”
“别，你一去本来成的也不成。”
关平安看着跑远的小兄长，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齐景年，“刚刚是我听错了吧？啥叫我去了还不成？”
“是你一去本来成的也不成。”
“有没有人告诉你瞎说大实话要吃拳头的？”关平安撇了撇嘴，“我哥到底还是年幼，说错话有可能的。”
“……”
“唉……这日子真没劲透顶。”关平安似模似样的双手插腰遥望起西边天空，“我现在就觉得自个像被折了翅膀的天使。”
“哈哈哈……”
“咋地？不是天使？”
“所谓的天使就是公公。”
“……少给我扯开话题。”关平安的胳膊肘拐了他一下，“知道了不？我大舅他们放弃分配回来了。”
“这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离开了这么多年，说起复就起复，试问视军纪为何物？”
“可我舅舅他们是真正的英雄。”
“我没否认这一点。你姥爷也是位老英雄，你那几个堂舅也是英雄。他们八位都是梁山好汉。”
“小北哥哥~”
“说。”
“咱们还是打一架吧，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哈……看招儿！”
齐景年突然举起单手，“停！外面是谁？”
“你又想蒙混过关？”关平安的注意力立即放在外面，突然她一愣，喜出望外地看向他，“是？”
“对！”
“啊！……”
第981章 撑腰的来了
齐景年望着尖叫一声，撒腿就往外跑的平安，他不由地勾起嘴角。别说，还真是出人意外的惊喜。
撑腰的来了。
“义爷爷~你可想死我了，来了咋没先拍电报啊，我好过去接你的。爷爷，你瞅瞅，我真长高了。”
路口。
梅大义放开了牵着天佑的手，弯腰伸出胳膊抱住冲来的小人儿，乐呵呵地直笑，“是长高了，还高了不少。”
这时的梅大义哪顾得上边上一直跟他唠嗑的赵老爷子他们几位，还是关平安先乖巧地一一喊了人。
“对，快进家里坐坐，咱们进屋唠。”
“先不打扰你乐呵。今晚你们几个都上我家聚聚，好酒归你带了啦。瞅瞅，老三两口子也跑回来了。”
梅大义猛地转头看向路口，激动地连连点头，“瘦了，瘦了……慢点，慢点……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毛毛躁躁。”
赵老爷子几位乐得哈哈大笑。相互看了看，他们也不打扰他们团聚，几位直接往田家那边走去。
关平安见她爹娘俩人已经快步往这边走来，她侧头看向天佑，“哥哥，你是在哪遇上爷爷的啊？”
“前面那个路口，刚刚我去咱爹正好走到那儿，义爷爷跟太爷爷他们仨往这儿走，我就让人去通知咱爹娘。”
“聪明。”
她义爷爷更精明。
他绝对是故意的。不然咋能连最热爱工作的马三爷都先放下监督春播工作陪着老伙计往这边走？
关平安看向齐景年。
齐景年笑了笑。
果然，连穆休这坏小子都认同她的观点给她爹爹撑腰的来了，瞅瞅你们俩老的还怕不怕！
关平安突然转身往家跑。
齐景年见状一怔，随即了然地紧跟其后，而关天佑见前面与他义爷爷顺利会师的父母，他也转身紧跟其后。
他妹妹到底还是最心细，最贴心的好孩子。这突然跑回家不作二想，肯定是腾出东里屋给义爷爷入住。
果然！
“其他东西都别搬，先搬我的衣物。”幸好天气一暖和，她将有些东西给藏了，不然都解释不清楚。
这边他们三人在收拾房间，那边外面关有寿的语气带着埋怨，与他闺女一样问出既然来了怎么就不先来电报，他好去接人的一翻话。
梅大义抓着他小少爷的手不放，默默地听着只笑不语，等关有寿说完，他才笑道，“我又不是不认识路，正好要处理一些事情。”
关有寿闻言也没打听他义叔千里迢迢过来处理什么事情，总归能让老人家忙里忙外的都是为了他。
“放心好了，到了省城就有人专门来接我，到了县城又有人来专门送我回来，晚上你刘叔要来一趟。”
刘青山？有些话在外面不好明说，听到这话，关有寿连连点点头，“我都很好，真没必要为我欠人情。”
好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梅大义很难得一见的白了他一眼，“有人前两天气得跳脚，你跟他去解释吧。”
得~
就这么点事儿连两位老爷子火了。不是他家小北这熊孩子，就是田胜利这王八蛋通风报信。
原本梅大义的突然到来，关有寿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出了什么事？可一直在外面，肯定是不好提的。
不过现在可以肯定一点，之所以他义叔没在电话里问他，而是急急赶来，他又让他们两位担心了。
之前就他家平安受惊一事，如今又多了件事。义叔他这又跑上跑下的，又是刘青山今晚会上门，不会是想让他动一动吧？
梅大义见叶秀荷率先一步进屋准备吃的，他也懒得先进屋，停下了脚步，“叶老五他就没给我们俩提半句。”
听着他义叔语气里的别扭劲儿，关有寿差点乐出声，“叔，我压根没跟他说起，自从正月拜年，我也一直抽不出时间去岳家。”
梅大义见他这么说，他也只好作罢。总不能说他叶老五不可能没听到风声，总不能说他叶老五居然又没给女婿撑腰。
正如梅老头所言，他家小少爷心里岂能没数？岳家只是岳家，娶了人家姑娘而已。叶是叶，关是关。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他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痛快。他可怜的小少爷，居然遇上事连半个长辈撑着都没有。
梅大义拍了拍他的肩膀，“走，霉老头和齐老头他们都有信给你。是好消息，你看了就知道。”
他最怕的就是听到好消息好不？关有寿总觉得这次真被他闺女给料准了，可眼前离开这里就好？
未必。先生不可能不知他的想法，他有暗示过想带孩子们跟着丁老他们五位好好学习个三五年的。
“爹爹，里屋收拾好了，你和义爷爷进里屋。爷爷，你先上炕歇会儿，我和哥哥们出去一趟哈。”
“爹，你只管陪义爷爷，队里有事找你，我们会来喊你。娘你也是，只管安心在家，有我们。”
这兄妹俩人可真……无语的齐景年一等他们兄妹俩人说完，朝两位点了点头，一手牵着一人，立马就撤。
关平安不舍地扭头望了眼。好可惜的，她好想听听她义爷爷都说了啥，她梅爷爷又在信里说了啥。
自从她爹有了小锦囊，有些东西都不交给她这个闺女藏到小葫芦。这俩在里屋说着说着可别又有啥她不知道的。
“别出来，看家哈。”
“汪！汪！汪！”
“吱！”
走着通往队院的路上，关平安腾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跳个不停的左眼皮。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
“左眼跳财。”
原来她不知不觉地嘟囔出声了。关平安讪笑两声，“封建迷信要不得，我肯定是因为困了想睡。”
“有道理。今晚先歇一晚别看书，早点睡。”
关天佑瞟了眼西边还没来得及落山的太阳，跟着点了点头，“今晚你就睡我们房间，我们俩就搬回外屋。”
“正好学习累了倒头就睡。”齐景年顿了一下，“关关要不就别搬回东屋，咱们仨想说话都方便很多。”
“你们睡外屋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来个人不是在堂屋就是进东外间。最好以后让叔他们俩搬到里屋。”上回还有擤鼻涕的。
掐着她娃的鼻子，哼一声，再用力一甩。奶奶个腿，害得关关恶心得连着晚饭都没吃上一口。
第982章 牛皮纸文件盒
而这厢，关有寿也一手拎着梅大义的绿黄色手提帆布行李袋，一手拉着他就直往东里屋走去。
他很高兴他义叔没跟他见外，这要是又大包大揽的，是客人而不是家人。“叔，你先坐会儿，我来打水。”
“我自己来。”
“行。毛巾带了没？抽屉里就有新毛巾。”关有寿对闺女的“私产”了如指掌，那毛巾是成捆成捆的。
“都带了。”梅大义的嘴就没合拢过，拉开炕上帆布行李袋的拉链，将里面的洗簌用品一一取出。
随之，他也从衣物中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牛皮纸文件盒递给关有寿，“信都在里面，你先看他都说了什么。”
关有寿诧异地看着手上封了条子还盖了章的文件盒，掂了掂重量。先生这也未必太正式了一些。
“这是齐老头和大山那小子给你的信。”梅大义又将一叠信递给他，“除了信，他们还准备了东西。
有些多，我就先放着小刘那，等他晚上再带过来。老梅的意思让你只管收下齐家的东西，建军那小子不错。”
关有寿哑然失笑。刚刚还高兴这回不是又大包大揽，得了，他收回。“这哥们是挺好的，给我寄了不少报纸。”
“应该的，小北都养在咱们家。原本这趟建军是要和我一块过来，连票都订了，临时又有任务出差。”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身不由己。关有寿见他拿着洗簌用品进里面小耳房，又看了看手上。
坐到炕沿上，关有寿放下东西，右手叩击了几下，挑了齐家的信件先一一打开，将给孩子们的信纸放到一边。
看过齐老、齐老太太、齐建军，还有薛大山写给他的信，关有寿笑了笑又将这一部分的信整理好放到一边。
这些信回头还得让他媳妇看看，心里有了个初步印象，将来两家见面来往，她也就不至于很生疏。
关有寿抛去思绪，收敛了笑意伸出双手拿起了文件盒，再看到这玩意儿上的封条，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先生这是要闹啥？
关有寿不知不觉地深吸了口气，打开了文件盒第一张白纸就是三个端端正正的“关晋之”三个字。
确实笔力遒劲，力透纸背。比起闺女回信里都带着甜味儿，他好像是很久没夸上先生几句，关有寿不由地抽了抽嘴角。
您老真不用提醒弟子立马去更正大名儿的。改了也没有，大家伙还是会喊他关老三，就如他家平安。
总不能跟儿子的大名一样儿，他每次遇上个人都特意申明是关浩然吧。不改！那人关谨之，他是关晋之？
你们老哥俩只管闹你们的，关有寿是坚决不掺和其中。倒不是什么生父重于恩师，只要确保那人无忧足矣。
拿开这一张纸，接下来就是两个牛皮黄信封，厚厚的两叠，关有寿立马敛容屏气地拿了上面的信封。
梅大义洗簌完出来时，关有寿还在翻阅那两叠厚厚的纸张，恰逢他一眼瞟见叶秀荷端着托盘过来。
“叔，你先吃点面条垫底，今晚我就烧几道你爱吃的菜。”叶秀荷说着朝梅大义指了指炕上的关有寿，咋看信还板着个脸？
见状，梅大义朝她安慰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朝她微微摇头，以示有他在不会有事儿。
别说，叶秀荷还真信他。没瞅连她爹都问姑爷义叔咋样咋样的，别人不知道，可她能知道义叔他来自京城。
最近不看《红楼梦》，改看《三国演义》，叶秀荷觉得看着这本书，心里有些想不明白的事，突然就悟了。
就如眼前的义叔，对她男人不是生父却胜似生父。就如义叔一待在她家，老院那边的假公公就连一声都不敢吭一样。
可同样的，有些话，只要她男人不说，她就当不懂。何必说出来让他担心自己一时失语说漏出去。
再说了，孩子爹不是说啦，现在还不是时候，不用等多久，再过个几年，到时候他会全部都告诉她。
她就等呗，等她真公公出现。
梅大义见叶秀荷出了屋，他也不去打扰沉思的关有寿，自己先吃起面条，可眼神还是时不时地瞄上那么两眼。
嗯，这次的事情有些多，确实要他家小少爷好好想一想。首先老太爷去世了，他这长孙原本该奔丧。
可惜条件不允许。但为了老太爷临终之前还念念不忘他这个可怜的嫡孙，他家小少爷也得服丧吧。
其次老太爷这一走，那边也该分了家。他家少爷肯定是以儿孙为重，也应该是时候退居二线之后移民。
与梅大义所关注的重点不同，关有寿对那个必须病弱静养的借口好无力，他明明就身强力壮。
而且，这亲祖父都开始要走了，可分走老大一半的长孙居然病得连飞机都不能乘坐，确定真不是说笑？
关有寿看着手上一张纸上的名单，他生父那边现存的堂哥堂弟，还有什么堂姐妹堂姐夫的，人数还真不少。
突然，关有寿摇了摇手上的纸，“义叔，你说他会不会被撕了啊？就他一个人能斗得过这么多人？”
梅大义差点喷出嘴里的面条。急忙咽下后，他很是郑重摇头，“绝无可能。不过我估计老梅又想他捐了。”
“……”要不是突然听闻死讯，心情有些沉重的关有寿差点笑出声。可想而知，在他义叔的心目中，先生有多狠。
但彼此心里也这回也是纯粹说笑而已。别提明面上的遗产根本就动不了，就是动得了也不是说捐就能捐。
这其中牵扯到的问题实在太多太多。尤其是遗嘱其中一条就特别注明关家不动产只能传给长子，就是暗指天佑继承，这部分就谁都做不了主。要等他家天佑满二十岁，先生都该颐养天年了。
过世的老人家明显就知道他这个长孙如今已有一对儿女，这份抄录的遗嘱上还注明将来有女，嫁妆几许。
可谓是费劲脑汁做了全方面防御，防谁？肯定是防着先生。可惜，这么好的老人，他居然连见一面都没机会。
原来，他也是有人疼的大孙子……关有寿仰头朝屋顶使劲眨了眨眼，眨去眼里的潮气，缓缓地吐出口长气。
第983章 三张调令
关有寿动情的快，收敛心情也快。要不是梅大义在担忧地关注他，还真看不出一脸淡然的他有过失态。
“义叔，这三张调令又是怎么回事？”关有寿蹙了蹙眉，“我不想你和先生欠人情。风险太大，犯不着。”
梅大义立马摆手，“该你的，这次走的都是正规程序，你有功劳在身，本职工作又出色，有的是单位要你。”
听听这话说的。
关有寿觉得要不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被他义叔这么一说，他真会飘上天，拉也拉不回来。
一个萝卜一个坑儿。
他这样的土疙瘩跑去人家大地方占坑儿，真不会被急流淹死？要命儿了，关有寿摸了摸后颈。
“你要是真不想回京，我也不强求。那就省城，县城，挑一个吧。挑好了，咱们这个月底就搬走。”
“……”还有没有第三种选择？关有寿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搬就搬又不是玩家家对不？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这不是买大白菜好不？
“在县城有小刘照顾不比这屯子好？去省城有叶兴旺那个地头蛇还有你结交的那几个朋友，不比这儿好？”
确实，可……“叔，外人再好也是外人。”
“对，还是跟我回京好。你看我和老梅俩人都一大把年纪了，有个发烧头疼身边都没人照顾。”
您老还没五十五，先生也就比你大几岁，瞅着您俩可比谁都精神，但这大实话，关有寿敢说？
关有寿连忙压住他去取调令单子的手，“慢点，慢点。那个，叔，你也知道李老他们五位还在这边。”
“没事儿，田胜利会照顾他们。”
“我想跟他们继续学习。”对，就是这么回事，关有寿说完重重地点了下头，“你知道的，对我来说，目前充实自己最为关键。”
梅大义暗叹了口气。
还是不想走？
这鬼地方有什么好的。
“我懂你的意思，离开了是清静，可真要去上班，我又要面临新的圈子，又要忙着适应新环境，如此一来？”
关有寿说着停顿了一下，好让他义叔有思考余地，“反而得不偿失。不管是县城，还是省城，去这两地方工作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在哪里都待不长，也就是个过度两年，终究又得搬回京城。”
梅大义看着他张了张嘴，又合上。
“出去对吧？目前几年不可能的，就是将来能出去，我还是会回来。落叶归根，咱们的根不在人家的地盘。”
关有寿说着瞄了瞄他脸色，“他也一定想回来。关家大院还在，那才是咱们的家，将来我是一定会要回来的。”
“好好好。”梅大义连连点头，“就是被砸的稀巴烂，祖宅一定不能丢了。当初少爷心心念念的就是带你回家，”
关有寿安慰地拍了拍激动不已的梅大义，那里承载着他义叔此生最温馨的回忆，他能理解的。
听说之前被当景点给保护起来，不过这两年估计也遭了难，不被打砸了难啊，他义叔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关有寿暗叹口气，“义叔，我懂的。我不知小北和田胜利跟你咋说，可就关绍宽这人，我是真没放在眼里。”
说着，关有寿附在他耳边，“有您老给我的尚方宝剑在，我怕啥？我干啥不直接拿出来糊在那老头脸上？”
对，为啥？
“让他们蹦，好让俩孩子看清一些人。叔，快了。先生他是不是跟你说再过两年是我回京的最好时机？”
“不是。”
“信里可写了。”
少爷，有人又想抢你儿子了。
梅大义暗暗咬牙，但还是无奈地点头。霉老头确实说急不得，他和他小弟子俩人自然会商量。
原来在这等着他。
要不是不合适，关有寿差点笑了。“别气哈，咱们爷俩肯定比先生亲。你瞅咱们都姓关对不？”
梅大义好笑地拍了下他的腿。
开了句玩笑话，关有寿见他心情好转，开始还是将未说完的话也给说了，至于义叔如何折腾先生？
他可不管。
闹闹挺好的，不然就二老在京，这日子该多寂寞。
“先生在信里跟我提了件事，叔你可能还不大清楚。近来上面有计划恢复大学招生工作，这次跟以往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呢？以他先生在信里的说法就是已经确定有部分大学生来自于在单位表现特别突出的人。
而这部分人一经单位和当地g委会推荐审查合格后即很有可能成为大学生。具体的细则可能再过一个月就公布。
先生的意思，调不调动工作都无所谓，其实基层也有名额，以他如今的情况，也不担心没机会上大学。
问题是现如今关绍宽让他被动，再得知老太爷的遗嘱，他这个弟子是否想要改动一下计划？
先生就让他再多加考虑一二。嗯，还提了如今他一家子回京已经不成问题。这一点可不能跟义叔透露。
不成问题不等于最佳时机。
梅大义确实还不知这件事，一来梅老怕他心急打乱计划，其次或多或少还是担心他人在曹营心在汉。
梅大义也知道这一点，他也没什么好奇怪或好见怪的。就如他也不可能将关家的底子都跟梅老掏了个底儿一样。
“那你什么想法？”
关有寿还是那句话，比不上跟丁老他们五位学习。真的，与其争那么一个两个名额还不如脚踏实地地待在原地。
其他先不说，他在屯子里多自由啊。
平时拨拨算盘记记账，得空就去干点农活，与好友再扯扯淡。想吃啥就吃啥，去城里敢大鱼大肉？
真要离开马六屯，他肯定是要直接一步到位搬回京城，匆匆忙忙的，可住在先生那还不得累死。
最起码先生不退下来，他是绝对不跟他们一块住。关有寿一想起自己上次过去跟那些人就好心累。
不去，坚决不去。
梅大义见他态度毫不松动……事已至此，一时半会儿的肯定劝不动他家小少爷，只好先将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反正现在人就在眼皮底下，他手上可还有小王牌。
第984章 收拾啥？
关有寿赶紧先将资料和其中部分信件整理好到文件盒内藏好，不然就是堂屋墙上贴着的那位老大都救不了他。
“先生他还没想退下来？”
突然听到这句话，梅大义下意识的就回道，“估计他到死都不会放手。少爷和他可不一样，少爷这回肯定要退休。”
还少爷少爷，糟老头一个了呢。可惜他义叔就是改不了口，随便喊名儿，喊字啊，多好。不过退了也好，退了才能移民。
不然就是本人站在他眼前，他都不敢认。
咳咳。
但事情哪有他义叔想得这么简单，怕只怕他生父还在顾忌一旦自己放权，他这个儿子就得不到保护。
绕过来绕过去，有他这个筹码在，陷入局里不好动弹的。要是他能直接联系上倒好，可真站在那一边？
这是他的祖国……
关有寿再次收回想要问出的话。义叔肯定是有法子联系上那边，只不过可能是留着最危急时备用。
可就是让他与那人联系上又能说什么，做个数典忘宗之辈？罢了，但愿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家都顺顺当当的吧。
嗯嗯，对的，那人肯定也不是全部为他这个儿子，人家也是大名鼎鼎的英雄，还不至于儿女情长。
自我安慰一通之后，关有寿打量一圈室内。有些红红绿绿的东西该收拾起来，春联也得取下来。
可找什么借口比较合适，总不能说长辈离世要守孝。
“他们几个还没认出你？”
“谁？”关有寿愣了一秒，立即了然地摇了摇头，“我长得想我娘，丁老他们想不到这一点。”
哪像了？
梅大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王少……王老头也没认出你来？”
关有寿点了点头。
王老如今已经都得知关绍宽之前是胡家的下人，也许心里已经隐约有底儿，但以他的城府，他就是真知情也不会点明。
梅大义果断摇头：“也未必，我看他是真不知情，不然他第一个就会问你为何在这边，而不是在国外。”
王老头可不止跟他家少爷是多年好友这么简单，当年他家少爷为小少爷添置国外资产还是委托他代理。
包括如今，据霉老头说王家大儿子如今还在阿仁父子俩人手下工作，兜兜转转的，不该在国内的反而还留下来了。
梅大义暗叹口气，揶揄道：“这老头可真傻不拉几的。看来也就是个绣花枕头，还是比不上霉老头。
认不出我来还能情有可原，怎么就认不出你呢？难怪连老婆孩子都管不住，这不，都扔下他不要他了。”
“……”关有寿终究还是失笑出声，他义叔的心思好矛盾。这到底是想对方认出来还是认不出呢。
梅大义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
见太阳已经落山，梅大义站了起来，“家里现在不合适闹腾，我先拎两瓶去跟他们几位聚聚，你先去队里收尾。”
关有寿点了点头，“等等，咱们爷俩一块走。我给你拿件外套，等天黑了冷。刘叔他说好今晚几点过来没有？”
“大概**点吧。”梅大义接过关有寿递来的棉衣，边往门口走去边继续说道，“到时要不要带上大中，你自己安排。”
“行。”
“那孩子不错，对你跟亲哥没什么两样儿。我都听孩子们说了，你看看他有什么缺的，我给他补上。”
这豪迈的语气跟他家平安又得一拼，关有寿连连点头，“明白的。目前还没必要，等以后再说。”
说着，关有寿看向正准备晚饭的叶秀荷，“我和叔爷俩出去转转，今晚晚点咱们家有客人过来。”
言外之意就是多准备几道菜？
“不用特意准备，赵老爷子他们几位好说了今晚让叔上他家喝酒。我陪叔过去，再去队院一趟。”
叶秀荷乐呵呵地点了点头，“带上手电筒，看好叔啊。”这腿是好了，可别又摔到哪儿又给磕着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梅大义觉得看着他这“干闺女”的份上，他就大度的放过叶老五的“知情不报。”
至于叶老五不出面帮他家小少爷撑腰？想多了没意思，况且叶老五在梅老头那也得不到好，这就足够了。
姻亲本来就有来有往，如此也好，将来叶家一旦有事，他们也求不到他家少爷和小少爷父子俩人身上。
走到路口，梅大义去往赵家时，他也不想让他小少爷为难，还是提了一句给叶老五稍个信，就说他来了。
队院那边，关平安三人也一直没走远。有赵传元在那顶着，要是没有人支钱支物，说实话就几个小时也没什么事。
该忙的，在开始春耕春播之前，关有寿早已做了规划，账目上那些物资和款项需要支出都已经整完。
关有寿赶到队院时，还没来得及多吩咐几句孩子，负责统计三个生产小队工分的田胜利也回来了。
队院墙上还贴着社员出工的记录表，对方每天都会填写记录社员出缺勤情况和所得工分数，好让社员们核对。
关平安自认懂了她爹的意思。一是义爷爷嫌闹腾去了赵家喝酒。闹腾啥？接风洗尘不就是请客人来家里喝酒。
其次就是所谓的回去可以先收拾里屋的红棉袄。收拾啥？她爹捏了捏她小手，再来一句没必要请她凤姨给她娘搭把手。
懂的~
她凤姨家今年就没穿红戴绿……呸呸呸，好的灵坏的不灵！可与她家有关系的能是谁翘辫子了啊。
老院那边二老有个三长两短，她爹压根就无须暗示。再说了，瞅着她义爷爷的表情好像也没多悲伤。
那肯定跟她祖父无关，梅爷爷也好好的。她姥爷？更不可能。齐家？刚她义爷爷还告诉小北，齐家二老活蹦乱跳的。姜家？还不到这个份上。
走出队院的关平安转头看一眼，她老子正将工分本一一登记入册……“我先抄小路去凤姨那儿。”
“一起。”
“别啊，哪有大老爷子们围着灶台转的，你们去陪义爷爷，我很快就回家。”关平安说完撒腿就跑。
“她急啥？”
齐景年能说他觉得你老子和你妹妹爷俩刚刚好像就在对什么暗号？“她是担心小凤姨空跑一趟。”
第985章 是老太爷
收工后的叶小凤正开始拎着大儿子马明海提前煮的猪食喂猪，就见她小外甥女一阵风似的跑进来。
“谁欺负你！大哥二哥快出来，我安姐被人欺负了……”
“停，谁敢欺负你姐我啊。”关平安乐得咯咯直笑，“姨呢？今晚别烧了上我家吃，都去哈，跟姨说一声。”
叶小凤立马喊道，“不用了，你明海哥已经烧好了。”梅大义这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正想这里忙好去搭把手。
“安姐，你倒慢点啊。”小了关平安三岁的马明河今年八岁可也赶上了她的个头，还想哥俩好的揽过她肩膀。
关平安这一说完就往后院走，气得他只能拉她手，边走边埋怨道，“你说你急啥啊，你这要是磕到哪儿了可咋整？”
“小心石头。”关平安反手拉着他的手，“你忘了姐有功夫？你们咋就老不相信我其实厉害的很呢。”
不会！
还是有人相信你的。
叶小凤听闻梅大义去了赵家用晚饭，她就没打算急忙忙先去关家给堂妹搭把手，自家也有一堆的活要干。
关平安摆平她热情的小凤姨，来的快，走的也不慢。刚出路口就见齐景年和关天佑俩人往自家走去。
关平安立马另抄小路去往赵家。不知怎么的，她这心里老不踏实，总不会是她姨奶奶家出事吧？
鬼丫头，就你机灵~在梅大义的心目中，他家孙小姐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就能得出结论，一点儿也不奇怪。
这可是他的小王牌。
比起他家随了曾祖父的孙少爷，孙小姐更肖似祖父，跟他家少爷一样一点就通，没瞧梅老头都被吃的死死的。
“是老太爷。”
“我爷爷还有爷爷？”关平安蹙了蹙眉，“明白，就是我曾祖父。行，我懂了。义爷爷，我先回家，迟点咱们再说。”
梅大义也知在赵家有些话不好说，点了点头。看着她一人走出大门，他沉默片刻之后转身进堂屋。
要说对什么曾祖父去世让她很伤心，绝对说骗人的。关平安最多也就是觉得心情有些沉闷，她已经很久没想起一些陈年往事。
可偏偏总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逼得她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的画面。曾祖父？不知那边现在是不是和关家的那位外曾祖父一个样儿。
当年得知那位老人家病重来日不多，她爹娘就带着她南下，一路赶，还是未赶上见最后一面，倒时赶上了一场闹剧。
这人啊，凭你装的多清高，往往都是败在了钱财上，居然什么肉骨亲情都抵不过阿堵物的份量。太腌，也太龌龊。
她祖父现在还有大小媳妇仨个。
据说她祖父不准这三位抱养儿子，可原配还是时常接她娘家的小侄女陪伴身边。要说对方没有想养大她的小侄女来个亲上加亲。
谁信？
二房她那二爷爷走的早，媳妇也跑了，可有过继五房一个儿子；三房她三爷爷也走了，可有孤儿寡母。
而四房，她四爷爷也走了，家里的情况跟三房差不多，还多了两位生了儿子的姨太太，再加上还有幸存的五房。
嗯，她是有跟她祖父同父同母的两位姑奶奶，可据说还有五位同父异母的姑奶奶，她们如今可是个个日子不好过。
啧啧啧……只怕老人这一走涉及到遗产，闹得更凶。幸好她爹不用掺和，不然估计都要去掉半条命。
这回她爹可是长房唯一的儿子，还是真正的长孙；她哥又是长房唯一的重孙。这份量就足够让所有人不谋而合。
关平安一脸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胸口。对，她爹好像还有个亲奶奶，也就是她的曾祖母还在世。
还行，这老太太就她祖父一个亲儿子，带上她俩亲闺女啊姑爷谁的，长房好像还是能挡一挡的。
这路上，关平安就想些有的没的，一进家门刚好遇上又转身出来的齐景年和关天佑俩人，“你们找我啊？”
“回来了。”
“我们想去接爹，娘说爹一直没笑。”
“……去吧。”关平安无力挥手。她爹爹还是太重感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嫌东西分不到手，分少了呢。
要说守孝这事儿。古语有云：“孙不藏爷”，也就是如果有父母在世，孙子就没有必要为祖父守孝三年。
加上这年月又不是早前年代，这种情况下她家也没法子为过世的老人守孝个一年，只能一切从简。
如此一来倒是简单很多。关平安先进屋从东里屋开始，将一些带了红带了绿的地方给饬一下。
又趁着此刻外面已经天黑，独自一人溜出堂屋，将前院的春联，还有后院猪圈贴在的红联一一给收好。
其实这些红纸经过这几个月的风吹雨打也理应退出舞台，可奈不住她有一位喜欢大红的爹呵护着呢。
年前刚刷红的门框和凳子倒是不用忌讳，倒是大红大绿的被面伤脑筋，这些需要拆了缝的，可瞒不住她娘。
关平安不知她爹要不要告诉媳妇，她也不好擅作主张告之详情。只能先等等，等她老子回来再说。
好在关有寿回来的也不慢。
关平安一听到外面的声音，她赶紧推了推叶秀荷，塞给她一个篮子，“娘，你现在陪我爹去赵家正合适。”
她这闺女真为难。
爹亲，娘也亲，帮谁都不合适。
“哥哥，你们还不进来干啥？快吃晚饭啦。你说你们咋就还不饿啊？饭菜都要凉了，快啊，就等你们了。”
叶秀荷好笑地捏了下闺女小脸，“吃完了先放在那儿，娘回来再收拾知道不？切好的菜先放着，等娘回来再烧来得及。”
所谓的切好的菜是指案板上那些打算晚上宴请刘青山的菜肴，叶秀荷倒不是信不过她闺女的手艺，可孩子费油。
败家闺女跟她老子一个样儿，哪是油，简直是当水用。烧一顿饭菜所费的油能让寻常人家用上个把月。
不知被嫌弃的关平安乐呵呵地连连点头，挥着小手让她娘快点去找她老子。就这么几道菜，哪用得了她娘掌勺。
第986章 请你以后叫我关圆之
关天佑见父母俩人离开，他也转身快步紧跟着齐景年身后，进入堂屋一瞧，他妹妹又把所有的煤油灯给点上了。
亮堂堂的，确实不错。
当然，要是不花钱更好。
就是不知屯子里到底几时能通电？老早之前就听他马大爷说已经跑去申请，可两年过去了，还是没点动静。
“妹妹，咱们不等大人就吃了？”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关平安说着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咱娘她早就端上摆好，你的可明白？
“吃完了看会儿书咱们就挨个洗个澡。换下的衣服就搁筐里头，等会儿我正好连同换下来的东西一块洗了。”
齐景年若有所思地瞟了瞟她，“还是先好搬东西再洗。叔他还没来及跟你说一声，有咱们的信对吧？”
对哟~
她的信呢？
梅爷爷肯定有提醒她什么的。
“你也知道我好忙的，不急，等我爹回来再说。”关平安跳过了话题，却跳过不过齐景年夹来的一筷子菜。
什么菜？
好气的。
全是萝卜丝儿。
谁不知冬吃萝卜，夏吃姜？可冬天过去了，吃萝卜会老放屁，很臭的！坏小子，又拐着弯儿骂人。
关平安偷偷地剜了他一眼。
“跟你奶相比，火候还未到。”齐景年的嘴角高高挂起。那老太太可是连眉毛都竖立，你这顶多算是抛媚眼。
关天佑瞟了瞟平安，又瞄了眼齐景年，飞快的用筷子戳了一下前面盛了一个蒜泥的碟子，直接戳到哥们边上。
“关天佑！”
“咋啦，咋了？”关天佑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着咬牙切齿的齐景年，“妹妹又惹了你？我不掺和的啊。”
“……”关平安乐得咯咯直笑，一手拍着桌子乐得差点要打翻炕桌。该！让你蘸一嘴儿的蒜泥。
“你就坏吧！”齐景年无语摇头，他也不是不吃蒜泥。比如蘸羊肉什么的总要的，可让他直接蘸馒头？
亏这小屁孩想得出。
“来来来，芝麻肉酱。”关天佑赶紧将两个碟子换回来，“这个香。话说现在野菜都很嫩，咱们是不是该上山了？”
山里地势多变，尤其是冬天里下了几场大雪过后，大雪封山时节更是将很多山沟和砬子都给填平。
这时进山很容易一脚就踩进雪窝子。要是遇上浅点的雪窝子还好办，他们仨可以配合着用绳子把人拽上来。
可万一遇到大雪窝子，这人一掉进去，四周的雪就会塌下来把人给盖到里边，就是景年兄再离开也得束手无策。
至于在山上迷路，倒是不担心，有他家黑子和二黑在。可谁不在意自己一条小命，玩完了可就没了。
因而，别说他爹娘千叮嘱万吩咐的，就是让他上山，他自己也不敢傻大胆的在冬天轻易进入小山谷。
齐景年没意见，而是看向了关平安。按理来说，深山的动物们过了一冬现在正是凶猛时，不该进山。
但能管得着熬了一冬的关关？
还不如他跟上，以他和关关俩人如今的身手护住一个天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况且关关手上好像还有不少“好药”。
“再等个把月，现在进山湿哒哒的。正好等咱爹娘忙好春播，看他们俩咋安排。”往年她娘总会在小山谷种上点东西。
今年应该也不例外，怕就怕她爹是不是有何改动计划，义爷爷这趟来肯定不是为了老人过世这么一件事这么简单。
齐景年闻言挑了挑眉。
往年这个时节可关不住她。他的关关打猎倒是在春天很少打，守着山里的规矩，可砍些枯死的树回来就没少干。
用完晚饭，还是按照齐景年的指挥，趁着客人刘青山还未来临，三人开始将两间西屋就整理一下。
这次关平安很听话。
虽说她恨不得让这俩人去赵家也好，养殖场那边也罢，她一个人就可以搞定，可奈不住有人一个个的赖着不走啊。
果然，她怪受欢迎的。瞅瞅这俩人乐的，当妹妹就是好。“咱们要不要在中间的墙上开道口子啊？”
齐景年赶紧阻止。
“很方便的，我轻点踢，踢出一道口子就行，赶明儿咱们说话也方便不是？正好搁一盏灯，又省钱。”
“确定？”
“嘿，嘿……说笑呢。”真要如此，大晚上的，她该如何进小葫芦。关平安果断跳过话题，“咱们家还是太小了。”
“……”关天佑表示不掺和，别人家十几块人就盖了三间屋都没嫌小，他当哥哥的好意思附和妹妹？
“反正住不久。”
关平安不可置信地看向齐景年，“你想干啥？不会想把我俩给拐了吧？我可告诉你啊，本姑娘的拳头不是吃素的。”
来了，又来了~
关天佑乐得直笑。
齐景年失笑摇头，“来，唱那个‘我家的表叔数也数不清’热闹热闹。等收拾完了，我吹口琴给你和声如何？”
听了他这句话，拿着一卷画的关天佑更是笑得前俯后仰。这哥们实在想不开，谁的拍子都是好跟的？
“奶~奶~”来啊……你倒是先应一声？关平安朝齐景年抬了抬下巴。她就是不想唱《红灯记》。
老讨厌那一句什么“你爹不是你亲爹，你奶奶不是你亲奶奶！你姓李，我姓陈，你爹他姓张！”
瞅瞅这乱的。她，关平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对，就是改了关如初，她还是堂堂正正的关家人！
关，还是她爹爹的关。
“先别挂这一画。挂马，我要挂那一幅骏马图。”关平安赶紧摇头摆手阻止齐景年，“一冬都是红通通，我现在要素雅。”
素雅是啥？关天佑只能无语摇头，“哥，你等一下，我马上去拿。小姑娘家家的，红通通的多喜庆。”
你不懂的啦。
咱们是关家子孙，要守足一百天的孝。她祖父关谨之，她爹关晋之，要不她兄妹俩也起个字？
“爹爹，请你以后叫我关圆之。”
“啥玩意儿？”
多好的名儿？
咋叫啥玩意儿！关平安气鼓鼓地单手叉腰：“关圆之！你的关，团圆的圆，之就是那个之所以的之。”
扯淡！
第987章 你哥哥关团之？
刘青山来了，拉了一车的东西，包括梅大义从京城带来的各家礼物，还有他自己带上门的东西。
酒过三巡，客人走了。
关有寿正想着手上的资料和部分信件都转移到他闺女的小葫芦，毕竟小锦囊相比起还是容易丢失。
这不，他刚拉上闺女借着送客人之便让她藏东西，不料想就突然听到这句话……关圆之？还关圈圈呢。
“爹爹，我都琢磨了一晚上，好不？你看，我小名儿平安，大名儿关如初，字圆之。咋样儿？大俗即大雅。”
“你哥哥关团之？”
是滴~
见闺女连连点头，关有寿顿时笑喷。他的宝贝蛋哟……“啥乱七八糟的，你就是爹的平安，走了。”
关平安拍了拍自己脑门。
爹爹，咱说好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你还琢磨了一晚上？你在娘肚子里，爹就开始想破脑袋。就这还是等你兄妹俩生下来，爹眼前灵光一闪才想出这么妙的好名儿。”
关平安狡黠一笑，“要是我比哥哥早出来呢？”
“肯定是……还是平安。你刚生下来可小了，只有爹的巴掌大。爹就想啊，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哥哥是不是大多了？”
“那是当然，长手长脚的，比你可重了一斤多。那大夫都说你不好养，爹就不信了，扒开衣服把你捂住心口，然后你就笑了。”
“爹爹，你冻坏了吧？”
“不会啊，爹当时心里暖乎乎的，瞅瞅，这就是我闺女，血脉相连的亲闺女，小小的一团，会笑会哭。”
“哥哥呢？”
“他是傻小子，就会吃了睡。你比你哥可有意思多了，才那么一点点，就知道要等你哥吃了才吃。除了你娘，谁喂你都不行。”
“难怪我娘疼我比哥哥多。”
“嘘，不能说，这是秘密。你哥听到该多伤心。”
关天佑无语地抬头望天。他真没有偷听，是他爹和妹妹说话声也太大了，没看院子里几位都笑翻了。
叶秀荷搂过闺女，揉搓着她的小脸，“你啊，就你会逗你爹乐呵。义叔，咱都收了真没关系啊？”
这才哪到哪儿？更别说也给了回礼。梅大义重重地点了点头，“给你就收，都不是啥稀罕的东西。”
叶秀荷见连梅大义也都这么说，她安心了。与齐家来往还能问问她家小北，可如同今晚来的刘青山就不好处理。
主要是换成她娘的话，除了亲戚里间，她爹的那些老伙计，不管其中的谁寄包裹送东西上门都是一律不收的。
是夜，快接近凌晨时分。
这次只有关有寿陪同梅大义去往丁老他们那边，而关平安是哪哪都会凑一脚，用她的话来说，她望风最合适。
为啥？
人小呗。
这次终于赢了俩傻大个，开心的关平安就连听到从深山传来隐隐约约的狼嚎声都是那么的亲切。
当然啦，她刚刚趁着大家整理礼物之余，有那么忍不住偷偷地“瞅了瞅”她爹交给她的一个纸盒。
高兴啊~
哼哼~这回她可是得到了第一手消息。然后此刻过去，她梅爷爷也终于给五位老爷子第一手消息，她又能听到。
可……听着五位老爷子听到各自家人最新消息时激动的哽咽声，关平安却是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
她那位祖父应该也是如此牵挂她爹的对吧？不是生而不养，而是欲养却不得。这种父爱比生而不养是好了那么一丢丢。
生而养之，断头可还；生儿不养，断指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虽然她前世欠了她爹娘百世的恩，今生又欠了一个脑袋。
可是她到底还是比她爹幸福的多。对，她还得好好孝顺她爹，不然她爹太可怜了。再来个佛跳墙？
整理好的西屋两间今夜都无人。齐景年和关天佑俩人想想还是跑进东里屋去陪他们的义爷爷唠嗑。
而关平安挤在父母中间，一只手拉着一人，她果然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这傻孩子睡着睡着都笑出声。
梅大义在马六屯的小日子很惬意，与他的小王牌也配合相当默契。这对祖孙俩人有志一同地逮住了落单的关绍宽。
历史又重演。
一个望风，一个吓唬。
可惜，梅大义也有遗憾。小王牌有时也会失灵。就比如他怎么劝怎么哄，他家孙小姐就是顽固不灵。
“我听我爹的。”
“爹爹他咋说，我就支持。”
“我无所谓。我爹爹说哪好，他就是搬到深山里头也自有他的道理。义爷爷，你要相信我爹爹。”
遗憾是不少，可感动不？
梅大义感动万分。尽管孩子与她祖父一样认定了一件事拉也拉不回来，但何曾又不是孝心感人。
“义爷爷，趁着这会儿只有咱们祖孙俩人。我跟你说句掏心底的话，当然，这样的话，我只说一遍。”
梅大义见她一本正经，跟着也郑重点头。
“你要是有机会，一定帮我给我爷爷递个消息。麻烦你告诉我爷爷，钱财什么的，我爹爹他压根就不稀罕。
哥哥他也不稀罕，我更不稀罕，你让他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只要他能好好的等我们去找他就行。”
梅大义伸手摩挲着她的脑袋，“好，我一定会传达。”
“嗯，要是跑不了，你让他都给捐了，早点退下来。他有世上最好的儿子，还有世上最聪慧的孙子，怕啥？！”
老头要是乖乖听话，她关平安就还他一个比老关家更牛的世家。谁也不敢动，谁也要给面子的世家。
“好孩子，你祖父听到会很高兴。”
这她可不管，只要她爹爹高兴就行。反正最后都是归她小兄长的，谁敢动坏心思，她关平安灭了丫的。
前有顾家的教训，此生，她，关平安再也不会心软。时光要是倒流回去，她第一个就是先除后患。
生儿不养，断指可还？
嗤~
一根头发丝都不还给丫的。
不过，有梅爷爷盯着，义爷爷他真能有法子捎信不？关平安想想还是不敢问出口，怕问了也不是真话。
如今像她这么实诚的人，太少太少了。瞅瞅她小飞侠，如今老有本事了，可为了不吹破牛，还不是拼命学习。
“妹妹，该走了。”
哎呦喂我的娘啊，又催了，不去上课都不行。苦命的她今晚还要被陈爷爷一个劲儿地洗脑。
第988章 梅大义回京
马六屯的春天很短很短，可夏天好像也不长。还没等关平安细细体会暑假的惬意，累死累活的秋天来了。
这次梅大义待的时间很长很长，长到叶五爷的长孙叶立冬从定亲到成亲，用他的话来说，再待下去，该娃娃出来了。
忙完秋收，过了关有寿生日这天后，梅大义眼看已经压得关绍宽老俩口哼也不敢哼一声，他想走了。
“走啥，前些日子一直忙，现在正好有空，咱们爷俩刚好可以好好唠两句。”多了一位长辈在家就如定海神针。
关有寿舍不得，叶秀荷更舍不得。有了义叔在家，里里外外的，他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压根就不用她操心。
“是啊，义叔，咱们等过完年再说行不？你要是嫌没人陪您老唠嗑，我去就接我爹过来好不？”
关有寿是拦也拦不住媳妇的脱口而出。乖乖，你不说你老子我老丈人，义叔他还能多待个几天。
现在，好了~
叶立冬之后可是一下子涌上叶春来，叶立春，叶秋生，还有叶冬夏，这一溜儿的节气马上要毕业。
他老丈人最近可是愁白了头发。当家人最怕什么？一碗水端不平。当时安排好叶立冬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愁。
一个俩个，以老丈人的能耐，马马虎虎能行，但多了？别说正式工，就是临时工都很难很难。
要知道城里还有不少人在等着工厂招工好安排子女工作，还有不少人正要准备插队下乡。难！
非常难！
“明年这个时节，我肯定会来。”今年老太爷去世不好庆祝，但明年就是小少爷真正的三十而立之年，绝不能马虎。“再说了，放你梅叔一个人在家，我有些不放心。你们回城还要靠他。”
关平安为她义爷爷居然能扯出这个借口而暗暗翘起大拇指。强！太强了！瞅瞅，又欺负她实诚的娘了吧？
“回城啊……”叶秀荷瞄了瞄她男人脸色，“要不就算了吧，咱们在这儿也好好的，您老就不用回去了。”
关有寿：你瞅我干啥？又不是我一直要回城。一个个的，跟着他闺女都学坏了，全让他背黑锅。
见状，梅大义笑而不语。
其实他也不想走，可不盯着一点梅老头，他不放心。他家少爷的心里肯定比谁都惦记小少爷的三十而立之年，可这话，他又不好当众说出口。
自然，这个话题也告了个段落。梅大义也不再提起这个话题，而是直接让“小刘”（刘青山）帮他订票。
至于齐家的娃娃要不要跟他一块回去？问都不用问，这孩子待在他家小少爷这儿简直是乐不思蜀。
“帮我看着点，有事儿还是照旧。放心，我帮你在那一头盯着你爷爷他们，一有事我也立马通知你。”
这算不算交易？
齐景年勾起嘴角微微点头。当然不是，恐怕除了还未开窍的某人，就连天佑都知道他的心思。
其实往好的地方想，梅大义之所以能委托他，又何曾不是认可他。不管对方有什么用意，有这一点足矣。
这一老一少算是又达成协议。
丝毫不知的关平安面对她义爷爷的离开，差点要大嚎。试问还有谁能跟她配合的这么默契又能宠着她。
她想上山，她义爷爷第一个打掩护后陪同；她想下河，她义爷爷第一个诳走淘小子们守着那儿陪她。
她去夜间巡逻，她义爷爷就一直陪着赵老爷子和马三爷他们唠嗑，可一双眼睛却从未离开过她。
下雨了，她义爷爷会第一个上学校门口等着，接下来谁给她送雨衣送雨靴？你说你回去干啥啊？
梅爷爷是绝对不会害我爹的。在她梅爷爷的心中，国家排第一，第二肯定是她爹爹，他唯一的弟子。
“爷爷，你要是不在家，老院那头又来欺负爹爹可咋整？你要是不在家，那老头又喊爹爹过去可咋整？”
“我相信小平安就能揍的他们稀巴烂。别怕，揍了你爹娘要是罚你，你就去找小刘打电话，我立马赶来。”
和她梅爷爷一个调调。只要占住理，就是出了人命都无须害怕，爷爷给你撑着，天塌不下来。
太暴力不好，关平安只能无力挥手。她已经好久没在江湖上混，如今在外面都快笑不露齿，可斯文的。
陈爷爷说拳头不可怕，人心最可怕。哪天她不用拳头，既能防御又能反攻对手，就可以去闯荡大千世界。
江湖算啥，格局太小。真是伤脑筋，可她将来是一定要走出国门的小飞侠，不厉害点还真有辱名声。
“咋了？”
关平安独自一人悄咪咪地摸到放羊的陈老身边，闻言摇了摇头，“没啥，就是我义爷爷回京了。”
“咋不让他把装在口袋里头带走？瞅瞅你这有气没力的小样儿，你爹知道不？你娘知道不？”
咱就不能好好说话？您说您老明明是能顺溜玩三五国家语言的料，咋就老搞不赢本地的调？
“臭丫头。”
“陈爷爷，歪果仁真的不懂武术，可他们脑子比咱们好用？照你这么说，那大唐盛世时为何番邦都来朝拜？”
“是啊？为何？别说古代，就是现在，有个强大的国家，这人就是到了异国他乡都会令人高看一等。”
“咱们国家被前朝给霍霍了呗。有我梅爷爷这么爱国的官儿，将来咱们国家肯定又是世界大国！”
“所以你要好好学习，将来去接你梅爷爷的班。你们这一代人是最幸福的一代人，一定要好好学习报效祖国。”
“肯定的。”您老都被打压的只能捡便便还不忘给我洗脑，就为了您老这份忠心，本小飞侠应了！
“往后您老就上世界历史的课吧。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很想知道那些番邦小国是如何强大。”
“……有志气！”陈老说话之余不忘四处打量，担心有人往这边靠近，赶紧推了推关平安让她离开。
关平安无语地摊了摊手。
还她这一代是最幸福的一代？就这样偷偷摸摸学习的，压根是没比电影里的小兵张嘎好得了多少。
“东方红，太阳升……”
陈老望着背着小手边唱边走的关平安，沉默片刻之后，他哑然失笑。鬼丫头，还真是别出心裁的安慰。
是啊，黎明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