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4章 要是一把火烧了呢？
“要是一把火烧了呢？”
关有寿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感概告之闺女，不料想他闺女一出口就是这句话。可哪来这么多大火？
点火的也怕会烧到自个。
小葫芦内，停下抄书的关平安歪着小脑袋看着她老子，“非常有道理。爹爹你这回又想帮谁？”
其实她原本是想问她爹和齐景年俩人今儿个借故离开都聊了些什么，可见她爹心情非常不错，也就罢了。
被猜中心思的关有寿失笑摇头，“不急，总不能见着谁有难处就急匆匆去自投罗网。帮人也得先看对方人品如何。”
明白！
就是说她爹的如今计划还在考虑和观察阶段。对一些身外物，关平安还是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要不，她再种一波棉花和粮食？话说几年前碾的大米白面也快消耗关了，那几麻袋棉花也被她爹给解决了。
“你先别忙着下种子。”
关平安一点也不惊讶被她爹会猜中心思。“好的，我最多就是先准备好福利院的份额，不然空着地也是浪费。”
为了以示她绝无虚言，关平安的神色很是郑重。惹得关有寿乐得接连呼噜一把闺女的蘑菇头。
“其实真没必要放下刘海。”要是在这一亩三分地，他关有寿都护不住闺女，还不如拿块豆腐撞死得了。
“你闺女长得这莫水灵，你不怕坏人抢走我呀？”
谁敢动你一根头发试试！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看来他还得抽空去找刘爷和刘叔俩位谈谈心。
关平安可不知她的一句玩笑话，她老子又动了心思。概因她这两年的外出行动已经屈指可数。
当初她寻思着先备足十年物资，绝不是一时兴起。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之下，她是懒得再独自一人去黑市。
尤其是田胜利一家人的到来，要说她没一点提防对方绝对是假的。加上为了不让父母担心……
说出来都是泪。少年不识愁滋味，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过了几天，关平安见各自的生活作息已经恢复正常。此时，她就觉得心里有些疑问是该问出口，不然迟了又该给忘了。
找谁？
肯定是小兄长好挑战。关平安她是绝不承认她老子和齐景年俩能跟她说的都会说，而想隐瞒的？
呵呵~
“哥哥？”
干啥？
鬼头鬼脑的。
关天佑好笑地瞟了眼妹妹，“累了啊，那就先休息一会儿。哥哥不是给你买了糕点？乖，快去吃吧。”
关平安咧嘴一笑，又探头探脑地瞄了瞄房门口一眼，再转过头来，“你问梅爷爷没啊，他咋说关小竹的？”
“……我要说没问你信不？”
关平安果断摇头。
“可我还真没问。”关天佑见她瞪圆，连忙指了指房门口，“先别急。你想啊，我问了有何意义？”
那问和不问是两码事，可懂？！
“问了？难道梅爷爷他就会说真话？我都不用开口已经能想象得出他绝对会让我自己分析。”
妹妹啊，少了你在一旁撒娇，哥哥可惨了。梅爷爷他是恨不得你哥哥我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当然，哥哥也不是没有收获。以哥哥的观察，嗯，再经过景年哥的分析，人应该是没在爷爷手上。”
死了？
关平安怕吓到天佑，她立马跳过这个话题。“也许真被拍花子的拍走了。对了，哥哥，你们去了姜家没有？”
居然不是问见过姜奶奶没有？关天佑看着她笑了。不愧是他妹妹！“你是想打听夏连翘和夏家？”
这反应可真够快的……关平安没否认，认真地点了点头，“有那么一点点儿。夏家不是还有人在京城？”
对的。他姑姑关玉莲嫁的那个王八蛋可还活在世上。那人是被赶出京城，可他还有俩小崽子在。
“大人作孽，孩子跟他们娘的情况也不是很好。那后进门的打从前几年断绝关系离婚后倒是没再嫁。”
懂，假离婚。
关平安倒是没想到夏致远有这么好的运气，居然又他撞上个长情的媳妇。接着说啊，关平安推了推他。
“听说夏连翘现在过得马马虎虎。这些年一直都没回京，倒是有拜托景年哥他小舅妈照顾留在京城的娘家人。”
“照顾了没？”
关天佑迟疑一下终究点了点头，“明的没有，暗的总会有的。景年哥他小舅妈有个侄女就插队到她那边。”
“然后接着儿子闺女也去了，想对方照顾一二是吧？”关平安笑了笑，“没事儿，很正常的事情。”
她还不至于怪到穆休身上。难怪他从回来至今一直没跟她提起外家，没提起他几个去年要下乡的表哥表姐们。
“妹妹，夏连翘还行。”毕竟能让他姑姑关玉莲都信任的人，应该彼此交情还行，错在她没保管好孩子。
“明白。”不然岂能轻轻放过？关平安附在了天佑的耳边，“义爷爷他就没让你给我带话？”
“有啊，不是都说了……”关天佑顿时一怔，“你们有秘密瞒我？”
那就是义爷爷还没联系上她祖父了。关平安说不出心里到底是失望还是松口气。“就是那点事呗。嘘，不说了，”
啥事？关天佑歪着脑袋看着她，见她打了一个手势又无声道出“爷爷”二字，立马点了点头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义爷爷就说了那些话。行了，咱们出去瞅瞅，景年哥到底出去找爹干啥？”
“肯定是说啥秘密。”
“？”
“老嘀嘀咕咕的，这大儿子如今的份量可重了，比咱们俩加起来还重。那坏家伙用心险恶的很。”
关天佑盯着妹妹两秒，突然畅笑出声。
关平安不由地跟着他乐出声。
关天佑见状，更是乐不可支。拉她出了西屋之时，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觉得明海哥亲还是景年哥跟你亲？”
“你呢？”
“问你呢。”
“你跟谁亲，我就跟谁亲。”
“真乖。”
“别乱摸我脑袋！”
叶秀荷见他们兄妹俩人终于出来，扭头瞪了一眼，“别老想欺负你妹啊。你摸她脑袋干啥？拔拔高还差不多。”
“……娘~”
“哈哈哈……”
第1005章 暑假到来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暑假。无须再去学校上课，对于关平安来说又多了不少可以自由安排的时间。
抄书这一项任务，她还一直在坚持。一来她还是想圆她爹一个梦想，二来抄着抄着也抄出了乐趣。
再说了，不抄书又能干嘛？除了能画几笔，天热不好干些刺绣的活儿，又不能出门接电话。
是的。
自从齐景年他俩人归来之后，电话停了不说，来往的信件也少。要不是关平安大致心里有个底儿，还真以为那边出了事。
一年里，夏天是最好的季节。敞开着门窗躺在炕上呼呼欲睡醒来时，耳边就是鸡下完蛋后的叫声。
茄子够大了，黄瓜接了一架子的豆角子已经能摘着吃了。后院苞米丛里的香瓜香味也出来了，野外的菇娘也黄了。
一片生机勃勃，咳咳……重点是她就不用费尽心思找借口，可吃能吃的东西真是老鼻子多了。
拍盘黄瓜，炖了盆豆角子，煮上几个咸鸭蛋，再做了一份鱼酱和鸡蛋焖子，来几根大葱，一顿大餐整好了。
当然，这个季节要是没老下雨会更好。她现在又不缺蘑菇木耳，谁稀罕来个啥“六月天，孩儿面”的。
明明上午还是艳阳高照，这刚一过晌午，得了，突然就噼里啪啦地下起了雨，而且还是越下越大。
倾盆大雨呢，还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看这架势，这场雨能一直下到天黑，就是不知她爹安排好了来人没有。
要不咋说好事多磨呢。李老二孙子李建平到底还是和今年的一批知识青年一起汇合后插队到王家庄。
原本李建平是可以提前过来，估计李老最后还是觉得改成王家庄安全，毕竟这祖孙二老想来个见面不相识。
这几年陆续地来了一批又一批知识青年，回城的名额却又少的可怜，也就造成了土道旁的知青点房子是越盖越多。
而随着这些小年轻的进驻，草甸子被开垦了一大半。要不是还顾忌到两个队社员同志们过日子离不开需要“草”，还要够呛。
但也是他们这些城里文化人的到来，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很多本地人的思想观念。好的，坏的，是各方面都有。
这人一多，自然事儿就不少。关平安就是没多加精力关注那一边情况，也时常听到一些八卦。
据说这些小青年见回城无望，如今已经有适龄的两对申请结成g命伴侣，还有三五位则是想要与本地户结亲。
近来找老队长断官司的可真不少。有那人家希望找个城里来的姑爷和媳妇，自然也有那担心一回城就抛弃原配的人家。
总之，各有各的盘算，乌七八糟的事儿也不少。就说她那个大伯娘刘春花见她唯一的闺女关小梅走小姑子的旧路无望，如今就想找个知青姑爷，意图有朝一日姑爷回城好带走闺女提拔小舅子。
这不，又来了。
“你说娘她是不是管的太多？闺女是我亲生的，我当娘的还能害了她？娘非说就近寻门亲得了。”
叶秀荷很无奈。自从去年义叔来了一趟，老院那边是对她家不敢再出啥幺蛾子，可奈不住刘春花不服管。
她男人一没在家被刘春花得知，十次里面总会有八次找上门来。按理咱们妯娌俩人都撕吧过了，交情也就这么一回事不是？
可人家忘性大啊。
这位还不如赵秋月每次恶狠狠地眼神偷瞄她呢。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叶秀荷还真做不到自个用大扫帚赶人。
“你问老三了没？那些人里头到底哪个家境过得去？谁的话，我都不信，我就信孩子她三叔的……”
刘春花巴拉巴拉了一大通。宗旨就是既想能回城的又是男青年家境好的，最少不能一大家子挤一间屋的。
条件老多老多的。但涉及到人生大事，别说关有寿压根就不搭理这事，就是他真想插手，叶秀荷也不乐意。
她又不虎。
一次还是闲聊，二次，三次……她还能寻思不过来？这娘们不就是想她男人帮着挑一个好的？
你当挑大萝卜呢。
条件好的确实有，可也得瞅瞅自家闺女条件对不？谁家的孩子不是宝，人家小伙子已经遭了罪，忍心啊？
要知道之所以有急着落地生根的，大多数都是心里已经确定自个回城无望，否则先成亲干啥？
还耽误回城。
叶秀荷就不信刘春花不懂这里面的道道。还想挑个条件好的，可人家凭啥答应，不就是想她男人干缺德事？
她不是没听说过有些生产队故意扣着这些外来孩子们回城呀招工啊啥的名额，可马六屯和王家庄不是的。
为了避免为了名额出事，就她知道的，在两个队刚刚盖知青屋子那会儿，她男人就第一个提出先看表现再看成分。
也就是说真有啥好处落实下来，两个生产队第一对着他们各自的总工分来定夺，队里会给予名单和评价。
而这两年来，除了她男人说的那个聪明孩子刘子轩他自己因为成分原因主动放弃回城之外，总工分排在前三的不管是招工还是回城都走成了。
只笑不语的叶秀荷手上不停地纳鞋底，心里寻思着她男人也该差不多要回家，不管外面下不下雨，刘春花又该逃了。
可她能忍得了，不代表关平安就能忍得了有人又惦记她爹。听到堂屋的说话声和擦咔擦咔咬黄瓜的声音，她终究放下了笔。
“哟，安安有在家啊，你咋不找你大姐玩啊？”刘春花见到出来的关平安边咀嚼着嘴里的黄瓜，说话间往地上吐了残渣。
关平安的笑意不达眼底，敷衍地喊了一声大娘，往门口望去，“娘，四点多了，我爹是说四五点回来吧？”
刘春花插言道，“不是要天黑？”说着，她讪笑两声，“哎哟这么晚了，咱娘一会儿没瞅我就发火。我得走了，弟妹，你一定要帮打听啊。”
关平安见她站起身之时都不忘抓上两根黄瓜，嘴角抽了抽。这时节谁家的菜园子种的不是上来了？
可她祖母也真是够够的。明明老院地盘大，种了老鼻子的黄瓜，她老人家就是不准儿媳妇和孙女偷吃一口。
第1006章 也是可怜人
“走啦？”
关平安倒转回来时，听到厨房里她娘如释重负的语气，失笑地点了点头，“既然不喜欢她来干啥不说清楚啊。”
叶秀荷叹息一声，“她也是可怜人。被你奶管的死死的，你大爷对她也马虎的很。她还比不上你顺大娘。”
世上可怜的人多着呢，可有些人真无须怜悯。关平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坐到小木扎上拉风箱。
原本她还想回堂屋洒水扫地，每次刘春花一来贼埋汰。随地吐痰不说，唠嗑唠着唠着也能唾沫星子四射。
可明显的是，她娘肯定是先扫个地再来厨房，而且还想唠上两句。说吧，再憋着，她娘要憋出火来了。
“她们几个也就你大娘好点，起码干啥都明着来。这回应该是俩老的意见不统一，其实你奶的想法是对的。”
那是，她祖母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可惜个个鬼迷心窍了，她的一片苦心没人能理解。不过也是刘春花夸大了事实，以她奶的为人，最多提一句就过了。还管婚事？甭以为她奶有多爱孙女。
叶秀荷乐得哈哈大笑，“那你咋还孝顺你奶？”
“我随了我娘心软啊。”关平安说完自己也不由地笑了，“要是瞅见她又来，我哥又该皱眉头了。”
不提儿子还好，这一提，叶秀荷连忙侧头瞟了眼外面天色，“今儿个他们俩咋就待了老长时间还没回来？”
“应该是去了前面卫生所。”正好等她爹一道回家。“我瞅着队里有想让叶爷爷也去那里上班。”
“听谁说的啊？”
“猜的！”
“就你机灵！”叶秀荷怪嗔地瞪了眼闺女，随手盖好了锅盖，“你田大娘她压根就不会答应这事儿。”
“她说了啊？”
“你爹说的。”
“那就**跑不了，没把握的事情，爹爹他不会说。”
这一对娘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家常，被她们提到的关有寿也正带齐景年和关天佑俩人冒雨回来。
雨是如关平安所料，下着下着渐渐地弱了。
关有寿他们三位身上也狼狈不堪，穿了雨衣雨靴都没用，每人的裤子上还有不少泥巴印，跟在地里滚过没什么两样。
“咋造成这个样啊？快进屋换了。”叶秀荷来不得多问，赶紧催着他们爷仨进屋，又拎起热水瓶开始泡姜茶。
关天佑可不敢说牛跑了，他们跟着去找牛。闹哄哄的，牛还没找着，你挤来我挤去的，人挤人就摔了好几个。
趁着夏日天色不会太早暗下来，这边他们爷仨洗簌完，那边叶秀荷已经将饭菜摆到院子的石桌上。
而关平安？她赶紧先点艾草驱蚊。这刚下过雨，前院是铺了石子路，可总有地方如菜园少不了蚊虫。
用过晚饭，一时半会儿的，一家人也不急着先回房，搬了藤椅出来，倾听着蛙鸣声和蛐蛐声，倾听着叶秀荷轻声慢语。
天空中挂着一弯新月，给每个人罩上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说着说着，叶秀荷难免就提到刘春花的到来。
与关平安猜想的一致，天佑没吭声，但不妨碍他蹙了蹙眉。倒是关有寿和齐景年的反应让她不解。
俩人都勾起嘴角一笑，他们啥时这么默契的？关平安表示她很有可能会被人抢走她在她爹心目中第一的宝座。
容不得她歪着小脑袋多打量几番，关有寿一说完已经安置好李建军咋地咋地，然后，她就被齐景年速度拉回屋。
顾名思义，到了学习时间，别打扰大人聊天。哥们，你再这样下去，真会失去我这个小伙伴滴。
一步三回头的关平安终究还是让关有寿捧腹大笑，也惹得叶秀荷失笑地捶了一下自己的男人。
“行了，咱们也进屋，外头蚊子多。”瞅把她闺女伤心的，小嘴儿都撅得老高老高的，肯定是学习累了呗。
小凤姐还说她闺女今年比去年斯文很多。哪跟哪呀，还是一团孩子气，恨不得天天巴在她两口子身边。
“孩子爹，你可别忘了咱们家小北明年要上高中了，要不仨个孩子全送到县里去读书得了。”
关平安吃惊地瞧了瞧她娘，又瞧了瞧她爹。这是打算真不要她了？隔上个一周她才能回一趟家？
“咱们要上就上最好的学校哈。如今外头学校已经不乱，你们成，分好被推荐过去压根没啥问题。”
关平安瞟了眼对面一脸难以置信的齐景年，顿时乐出了声。可不就是为了你，我娘都不要我兄妹俩了。
叶秀荷好笑地揉了揉闺女的脑袋，“笑啥？正好明年你小北哥要去县城上高一，你们也一道去上初一。
有他盯着你们，娘也好放心。咱们这回就租个院子，回头我和你爹想你们了也能过去住上个几天，对不？”
自然，叶秀荷私心里肯定还有些话没说出口。她不放心让她家小北孤零零的一个人住校，更怕小姑爷被给抢了。
刘春花的大胃口不是第一个。小北这孩子长得好，为人稳重，跟她家亲，对她闺女又好，不得不防。
关有寿知道她这心思不？
肯定知道的。
自从梅大义在叶秀荷前面提了一句齐老又上梅家找梅老旧事重提俩孩子亲事，她就登场点头同意。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他是劝服了媳妇等闺女大再说，可同样的，她还是不死心，也不知急啥，一逮着机会就在他耳边碎碎念。
啥啥小北多合适闺女。
反正一套套的说辞可不少。就说上高中的问题，小北这孩子主意比谁都正，又岂能没点计划？
与关有寿最后这个想法一致的，还有关平安。
有些机密，齐景年可能不会对第二个人说，但他绝对不会瞒她。就比如他如今手上有几个人可以处理私事。
他让薛丁山都干了些什么；再比如他专攻的学业是哪方面；再比如他有几位要好的朋友如今都在干嘛。
从以上种种的迹象表明，他压根就不会乖乖地循规蹈矩走什么寻常路。什么明年就入读高中？
瞅好了。
别说，这一点还真被关平安料了个正着。
第1007章 掰碎揉烂
齐景年感动于叶秀荷对他的一片慈母之心。到了西屋，他不得不蹭到她身边好好给解释了一番。
比如上高中与小学初中就不同。六六年之前上高中只需要考试就成，如今则换成了以推荐为主。
他原本的户籍就不在这边，之前还能以他关叔的面子，在王家庄红旗学校上学也没人说些什么。
但一旦升到县中就读，这里面就牵涉到很多问题。最为显著的就是多他一人就相当于占用了本地人一个名额。
而且随之户籍是不是也要转到这边？因为高中一毕业就关系到是继续上大学，还是直接就业或者下乡当知青。
更为关键的是，他目前在京城的学籍还挂着，而且还是以病假休养为由一直陆陆续续地休了学。
齐景年这次是真掰碎了揉烂了一点点的分析给叶秀荷听，甚至就连他有意推迟高中毕业的想法也说了。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一毕业就要下乡，就是政策上再如何规定也轮不到他，他家户口本上就他一人。
再说就是下乡，他也完全可以申请到马六屯。主要是他想借这两年时间，先处理一些事情再说。
齐景年说的相当详细。
他就是没有明确指明自己这两年又想干什么，但叶秀荷还是悟了，最后问了一句齐老爷子是否也赞成？
齐景年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会儿，叶秀荷终于露出如释重负般笑容，“行。咱也先不急哈，反正你还小，慢慢来是对的。”
谁急了？
全家就你最急！一侧旁听的关有寿哑然失笑。要不是齐景年在，他都想好好调侃一下媳妇。
“笑啥？”叶秀荷嗔怪地斜了眼自家男人，你懂啥呢？小北没父母，她可不得多顾着点啊，“还有你。”
被点名的关天佑摸了摸后脑勺，朝她笑了笑，“我们还想陪你和我爹在家两年，实在是舍不得你烧的饭菜。”
傻儿子！
关有寿不忍直视，撇过脑袋朝闺女招了招手。还想多待两年？小北一动，你梅爷爷岂会放过你？
炕桌上点着一盏玻璃灯罩的美孚灯。据说就是米国有家什么美孚公司发明的油灯，灯捻儿贼宽。
自然，火苗也旺盛，亮度也不错。照着关平安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看得齐景年又是一阵恍惚。
他的关关十二岁了。
而他也即将又到了与她短暂分开的阶段。
好在再不会如当年似的，一走就是几年，想见上一面比登天还难，要感谢这个年代交通发达很多。
可他再一想起赵铁蛋和王家傻小子一见到他的关关笑一笑就脸红，齐景年的眼神就不由地深了深。
这些小屁孩！连根毛都还没长居然心里都开始蠢蠢欲动……不行，看来他还得多放几颗钉子才行。
好在他的关关一如既往地不开窍。昨儿个还说再不能去王家，王启发媳妇瞅见她还让她指导王家傻小子。
可不是！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婶儿，你瞅关关最近是不是又瘦了？下巴都又尖了。”齐景年看着抱成一团嘀咕个没完的关有寿父女俩人，他又凑近叶秀荷身边嘀咕，“前天王婶话里话外还想关关每天放学帮她家老大补课。”
“这可不行。”
“可不是么，王婶可比不上凤姨，我凤姨可是真当关关是亲闺女。好归好，她们俩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答应了啊？”
“没，不过我瞅王婶可能不死心。”齐景年注意到忽然扭头过来的关有寿，他立马话意一转，“大发叔为人没话说，怕就怕他自从调到公社上班，王婶膨胀了。不然她哪来的脸让关关每天帮她儿子补课？”
这臭小子！关有寿勾起唇角一笑。虽说他瞪了一眼齐景年，但拍着腿上闺女的手却明显地慢了下来。
有反应就好！
齐景年不否认他有私心，但绝无虚言。与叶秀荷交谈的齐景年果断跳过王家的话题，又与他关婶谈起其他事情。
对于他关叔费心思扒拉王启发这事，齐景年内心还是反对的。照他的心思推也要推马振中上位，而不是王启发。
从他的关关受伤那件事就可见马振中此人比王启发更可靠。是，后来其他六位也在次日晚上赶到关家。
可重点也就是这个时间点上。好吧，他承认自己就是以他的关关受伤这一点上来断交情深厚有些武断，可何曾又不是可见人心。
还想撬他小媳妇？真是不知可谓。也不想想他们家的儿子能不能配得上他的关关，居然什么人都敢肖想。
“是呢，关关太好说话。”这还多亏你们以身作则，是不对的。“婶儿，老实人容易吃亏，咱先不说别的，就说我叔。”
“咳咳咳……”
叶秀荷白了一眼自家男人，瞎咳啥？“你别想打断啊，我觉得咱们家小北说的在理，闺女可不就是随了你。”
无语的爷仨：……
一旁翻书的关天佑偷偷踢了一脚齐景年：我说你可差不多啦，别占着我娘偏袒你，又想搞事啊。
你不懂！
呵~
就你懂！
哥俩默默打着眼神战，可该交流的还是要交流不是？齐景年最怕小算盘珠子回醒过来拖他后腿。
这不，一等关平安与叶秀荷母女俩人离开上厨房准备宵夜，齐景年就先给了关天佑一道惊雷。
恭喜！
很有可能明年暑假期间咱们俩应该要跟那几个小家伙一样，以后假期一到就必须上某些地方锻炼。
“啥？我也跟你们一样？”关天佑说着却下意识地看向他老子。可惜他爹道行太深，他瞧不出眉目。
当着你老子的面，这事岂能信口开河？他关叔是未到靴子落地那天不想先开口，何况还涉及到关关。
“你忘了他们那几个里面还有十岁就上部队锻炼的。”所以你是不是该先确保你妹妹身边没虫子？
“可我跟你们不一样。”他不是无知小儿，很早就明白能进入那个圈子不等于就是融入其中，况且爷爷……
“你和关关可是梅老亲口承认的外孙。”齐景年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他们有的，你都会有。”
不可能！
第1008章 自己分析
关天佑可不觉得他梅爷爷有这个打算，公家这条路对他来说一开始就断了。不过，他景年哥不会骗他。
再说了，瞅瞅他爹，不是一直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那就是默认对不对？不然他爹早就出声禁止。
“知道梅爷爷身边的小卫叔现在调到哪儿？”齐景年笑了笑，“咱们这边的军区，过些日子就调过来。”
关天佑张了张嘴儿又合上……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他立即坐直了身子，“已经确定小卫叔调过来？”
齐景年瞥了眼还在闭目养神的关有寿，点头笑道，“这是非常好的机会，不管你将来走不走这条路，你必须要去。”
“真行？”
“当然。”
以他对梅老的了解，这位对关关兄妹俩人的将来一定是会有不同的安排，包括他关叔在内也是如此。
既然有了关小竹提供的那些消息，那梅老肯定是早已布局。快则这两年，最慢不会超过五年，他关叔就该搬回京城。
而这过程，就是换成他的话，肯定会先重中之重以锻炼天佑为由，恰如其分地为天佑扩展人脉网，这路就顺了。
“爹？”
关有寿终于睁开双眼，斜倪着对面的俩人，“自己去分析，再去分析分析你小北哥提前告之你的动机。”
“叔，我是不忍弟弟被你们蒙在鼓里。”齐景年心虚地撇开视线，“天佑，咱们俩人往后在家的日子少了。”
“对啊，那安安咋办？”
关有寿敲了敲炕面，他刚要张嘴却被齐景年立马打断，“让明海哥俩帮我们在学校里多盯着点。”
“呵~”
“叔！……我在说正经的。关关是机灵，可别忘了就是有些看似不起眼的小手段最容易让人阴沟里翻船。”
“对，妹妹时而聪明时而糊涂，还真不得不防。就说王婶提的补课，换成我当时就给回了还顾忌啥？”
蠢儿子，没救了……心塞的关有寿懒得费话，虚指点了点对面俩人：行！好样儿的！你们想咋整就咋整！
“叔，你现在到底会开车了没？”
这是啥语气？！
关有寿这个气得，还有啥是他关有寿摆不定的东西？他似笑非笑地地看着齐景年，“你说呢？”
“会修了？”齐景年很是怀疑地打量着他的双手，“会转几下方向盘可不算会开车，就这，咱们家的小黑都能开车。”
“……”关有寿猛地大喝一声，“小兔崽子！过来！还不快过来！看我削不你！”
齐景年俩人顿时爆笑出声。
关有寿没好气地伸手就是一巴掌拍一人，想想，他自己也跟着乐出声，“就你们两个蠢蛋，还担心安安！”
真当他闺女是吃素的？！明儿个就打电话，还是趁早给这俩混小子滚蛋，他家平安才不跟这俩傻哥一道玩呢。
关天佑傻？
不傻。
就是他原本不知齐景年对他妹妹的心思，但随着齐景年常驻他家，总有人会打趣他家多了个小女婿而悟了。
可他为啥要戳穿？
每天看着哥们讨好妹妹不是很好玩？将来他关天佑的妹妹肯定是要找一个既有本事又听话的男人。
他先瞅着呗。
吃过宵夜，上炕睡觉之时，关天佑的目光绕着齐景年的全身上下地打量一遍，然后他撇了撇嘴儿。
齐景年：算盘珠子！你这是啥意思？他哪儿配不上关关？算了，只要他关婶偏着他就行，你们爷俩都不好使。
关天佑开始脱鞋。突然，他出其不意地问道：“你刚刚突然提起开车，是不是有啥事没告诉我？”
齐景年挑了挑眉，“咋突然想到这儿了？”
“不然你不会故意岔开话题。难不成是我爹有在计划等我兄妹俩人上完初二，他要进县城上班？”
“瞎说。”齐景年躺了下来，“这是两码事。在丁老他们五位没离开之前，叔是不会去城里上班。”
“你估计他们还要待几年？”
“猜不出。”
“妹……”
齐景年连忙捂住他的嘴，“我怕了你成不？关关睡着了可别喊她。丁老今年还走不了，最快也要明年。”
“陈爷爷他们呢？要知道陈爷爷他们俩人可是和丁爷爷一起下来，他们仨还一直住在一个房间。”
齐景年顿了一下，“这就不是我能猜得出的问题。”尤其是王老，他的儿女包括老伴可都还在国外。
越是局势混乱，为了防止间die入侵而造成损失，对许多案情抱着的都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态度。
一时之间，俩人静了下来。
关天佑是由王老想到了他的亲祖父，而齐景年则是想到了丁老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还不忘初心。
当然，就算如今他是丁老的得意学生，但涉及到机密问题，具体的情况，齐景年也不是很清楚。
大致就是已经耗资上亿研发的一种新型战斗机，由丁老负责的一部分设计图当时确实出了问题。
而当时在处理这事上又有人力保了丁老，随着这几年研发一直没有进度，听说今年就有人提到了丁老。
但没这么简单。有些事情不是有人力保有人推荐就行，君可见被力保下来的有几许人能快速翻身？
还有王老和陈老。
假如他们两位没跟着丁老离开，之后的处境肯定是对他们二老不利的。可一旦离开就真好？
也未必。
还不如就维持现状，最少是这两年动也不能动，动了未必就是好事，还不如就先安安静静地待在这边。
黑暗中，关天佑朝齐景年靠拢。
齐景年挑了挑眉。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今晚安安就是在外头也肯定有听到咱们说的话，可她居然都没问一句。”
“没啥，长大了。”
“你信？”
“关关比你想象中还要聪明十分。”
“我咋觉得你这话是故意说给我妹妹听的？”
“……”
东里屋某位竖着耳朵的轻哼一声，小样儿~被识破了吧？不过也算他说对了，她如今可不就是长大了。
打了个哈气，关平安揉了揉双眼睛，果断侧身入睡。明儿个还有件大事，她还是快点睡，可不能再错过了。
第1009章 瞧不出眉色
三个小姑娘分别背着一个小背篓上了山。雨后采蘑菇挖这项活动，到了暑假期间算是又野火吹又生。
上山的路上，她们还碰到不少人。大人孩子都有，有去采蘑菇的，有去挖野菜的，还有去山里找果子吃的。
穿过北山外围的坡地，还没进入密林子。关平安突然被她左手边的梁志红用胳膊肘碰了一下。
哪呀？
在五丫前面！
是右侧面！
关平安不意外地找着“目标人物”，可好气的~又不是她们张老师一个人，那边有老多知情都在一块呢。
关平安的眼睛都要看酸了。不是很正常？张老师可一直盼着回城照顾她老母亲，哪会与王老师瞅对眼了。
就王老师？不是她关平安小瞧了人，就她一根手指头一戳就倒的小身板，张老师嫁给他不得图啥呀？
我也好气的！梁志红翻了个白眼儿。这都瞅不出来？全班四十多个人，就你一个人到现在也瞅不出来懂不？
关平安怒瞪着她：谁说的？老早有一个傻娘们故意摔在我大发叔跟前，姑奶奶我就瞅出丫的坏心思！
真要疯了……梁志红不得不朝一旁捂嘴闷笑的马五丫招了招手。你来，你来指点她，啥叫眉来眼去。
你会被关婶给骂死的！马五丫朝平安使了个眼神，朝梁志红那边偷偷撇了撇嘴：懂不？你志红姐骗你的呢。
关平安特鄙视地斜了眼梁志红。捕风捉影，不靠谱！她就说嘛，她长乐哥当初可是带对象去电影院的。
臭不要脸的才钻野外苟合。明明张老师是典型的温柔贤淑的正经人家好姑娘，才不会干丢人的事儿。
三人常在一起挖野菜采蘑菇，个个速度又非常快，一看就是干习惯的，不一会儿就把眼前一块片的菜挖光。
为了避免撞上，三人一直往反方向而去，渐渐又散开。通常她们也是习惯了各自分开干，谁找到好东西归谁的。
当然，倒不是她们小姐妹之间担心容易引起纷争，总不能老扎堆干活，那收获自然就会少了很多。
“志红姐，五丫姐，你们好了吗？”
“还没，你先回去。”
“小心点啊。”
有不少人在北山，附近也没有凶猛野兽。听到喊声，关平安就没跟她们俩客气，背起背筐先独自一人回家。
小姑奶奶终于肯回来了。齐景年接过她的背筐，“你看你脸都晒红了，被你娘见着又得说你。”
“家里就你一个人？”
不然呢？齐景年一手拎着背筐，一手推着她往屋里走去，“我已经答应天佑明儿个进山，你准备准备。”
“准备啥？”
“咱们去一天。”
“我还以为你要待几天呢。”关平安有心无力的摆了摆手，“先别急着收拾。你咋不跟他们出去玩儿？”
“等你呗。”
“谢了。”关平安接过他递来的湿毛巾，瞟了他一眼，“在什么山唱什么歌，我这是入乡随俗。接下来就不会大中午再跑出去。”
齐景年笑了笑，转身去桌上端了杯水递给她。“等明年就别养猪吧。如今家家户户都养，不怕买不到肉。”
“……行。”关平安决定先应付过去，但一想起万一如同他昨晚说的，应该又是一走好久见不着吧。
“不高兴？”
关平安果断摇头。
“他们谁说你了？”齐景年眯了眯眼，“该动用拳头别用脑子，想得越多越上火。你还轮不到被人欺负。”
真是好兄长！关平安踮起脚步，想拍拍他肩膀，可惜海拔有限。于是，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谁敢欺负姑奶奶我！”
齐景年好笑地低头呼噜一把她头发，“还是扎起来吧，放下来热得很。你就是再胡来都没事，我给你撑着。”
谁胡来了？
“又动我脑袋！”关平安没好气地推开他，“你先管好你自个吧。我可跟你说好啊，啥都没小命儿重要。”
终于担心他了？
关平安见他咧嘴傻笑，抖了抖身子，“大哥，算我求你了。别笑了，寒碜的很。你说多有损你的形象？”
哎哟~
真受不了。
傻小子到底啥时候居然长得跟她小兄长差不多俊俏的……关平安赶紧将手中的湿毛巾塞还给他。
难怪连她娘老稀罕的。
美色误入！
齐景年挑了挑眉。见她拉了背筐坐到小木扎上开始清理野菜和蘑菇，他也脚一勾小木扎坐到她对面整理。
“今年你还想晒菜干？”
“要的。”
“仓库里还有两麻袋。”就这两麻袋野菜干都不知是几时留下的存货，连后院两头猪都不吃。
关平安抬头瞟了他一眼，连连摇头，“啧啧啧，真不懂事。过日子哪能不把紧些啊，吃不完了送人也好。”
“……”鱼翅当粉丝，佛跳墙当三鲜汤，你日子过得是好把紧。可齐景年敢反驳？立马会小拳头伺候。
“老话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知道是啥意思不？你这一点就比不上我哥。瞅瞅他多会过日子。”
“……”是啊，天佑他多会过日子。算盘珠子拨的噼里啪啦响，然后捂着心口，一脸生无可恋，恨不得再从头来过。
“知道我奶吧？别瞅着她当初给人家当下人，你知道的，大户人家的丫鬟日子过得可一点也不比普通老百姓差。”
齐景年赶紧点头。
然后？
就是个不安分的。
我信！
“那你说她为啥后来恨不得连根草都往屋里藏？不懂了吧。小伙子，你要知道天灾**一来，连根草都是宝。”
“救命草。”
“对极了！”关平安给他一道赞赏的目光，“听我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吧？一般人，我还不跟他说呢。”
好荣幸的~
“在下早就听闻关家小小姐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小财女，今日得此金玉良言，让在下实为钦佩。”
齐景年说着飞快将一朵去了蒂的蘑菇搁在她头上，“以此为信物。如若小姐有求，在下必鞍前马后，在所不惜。”
“……”
“瞅瞅，就知道你高兴坏了。”
关平安狠狠地将头上的蘑菇取下捏把捏把，怒瞪着他：你到底哪只眼瞅见本姑娘是高兴坏了？
“礼轻情意重，可懂？”
“不懂！哈！……”
看招！
第1010章 秋收来临
打打闹闹的，不是进山采药采蘑菇就是下河逮鱼，要不就是学习。各种的折腾，假期就过得转眼而逝。
前些日子还一片翠绿的庄稼，转眼跟着黄灿灿，呈现一派丰收的景象。随着入秋，大山里的葡萄也都熟透。
关家仓库内的木酒桶终于扛不住，最后一滴在半个多月之前也消耗尽。幸好早前的那一套酿酒工具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事实证明，不管功夫深不深，铁棒也能磨成针。连着几天，关有寿和关平安这对父女俩糟蹋无数粮食，终于酿出烧刀子。
妙的是，这爷俩此次居然有志道同地一次拍板下来，多出来的渣渣还是用来养猪羊最为合适不过。
当然，现在想先采购小猪崽子和小羊羔是不可能的。只能等到入冬，都包的就剩一双眼睛，保证爹妈都认不出再采购。
但不管怎么说，有了烧刀子，今年山上的葡萄是绝对逃不过眼前这一劫。这次关有寿更凶猛，加班加点地酿酒。
为啥？
酒是越陈越香。
尤其让他闺女用大缸腌了n多，吃也吃不完的白菜黄瓜萝卜条，还不如让直接给酿了酒，免得他家熊丫头又心血来潮。
他这老子的那是相当的不容易，年前他好不容易“甩”出去一批咸菜，现在夏天一过，他闺女居然又动缸的主意。
停！
哪怕用咸菜缸酿出的葡萄酒带了酸菜味啊，萝卜儿呀，还有啥辣的甜的酸的五味陈杂掺和其中，他也认了。
为了酿葡萄酒，一家子可算忙坏了。就这还是外面只有俩大木桶的量，可奈不住一切为了赶时间。
小葫芦内的还好。以关平安如今对其内的掌控能力，倒是省去了搬来搬去，省去了必须动手挤压不少步骤。
可她爹咋就不相信她呢？
她说不会让咸菜缸带着味儿，她爹居然随意点了点头。态度可真谓敷衍了事，她还就不信了消不了味儿！
“闺女，你在干啥？”
“泡茶叶呀。”反正她炒茶炒坏了不少，正好用来这些茶叶渣子和酒渣都给泡在缸内消消味儿。
“……”
“咋啦？”
没！
只是你老子我居然无言以对！茶叶渣子也好值钱的懂不？可他关有寿咋好教闺女这些俗气的玩意儿？
钱财乃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关有寿连着默念好几遍，心里终于舒坦了，不心疼老鼻子的茶叶渣子泡了水。
这糟心闺女~
关平安狡黠地笑了笑，“爹爹，我炒好的茶叶很多的，随你咋喝都喝不完。再说了，茶树上长了叶子不就又有了？”
可不是这个道理！关有寿立马大手豪迈一挥儿，“对！茶叶是啥？它再名贵，也无非就是树叶子而已。”
闻言，关平安更是麻溜儿竖起大拇指。有见识，不愧是她爹！她娘说对了，她果然随了她爹败家！
爷俩对着互捧，可随着日子越来越接近，关平安到底还是不敢问出京城那边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况。
她更不敢问出她姥爷已经快有大半年没来她家，她要不要这段日子去探望探望，好打听打听一点消息。
甚至为了让她爹精神放松些，关平安折腾完葡萄酒，她又开始祸害起药园子内名贵的各种药材泡酒。
可惜她老子如今好像有些麻木。那咋整？不是还有熊和鹿嘛。爹爹，咱爷俩泡酒玩儿吧，以后咱们关家就是酒香世家。
很显然，比起什么书香门第，关平安的所谓“酒香世家”确实吸引了关有寿，让他展开了想象的空间。
关有寿玩的可比他闺女高级很多。
二话不说，关有寿拿出小葫芦原主人，他关家老祖宗留下的那些竹简帛书上整理出的方子，一坛一坛的药酒渐渐多了出来。
就他这股子劲头，要不是过了八月节之后开始秋收，关平安相信她爹很快要再次去买缸买坛不可。
王家庄的红旗学校还是老规矩。
逢春季正月中旬开始招生，除了正式的寒暑假，还有秋收假，他们这疙瘩地儿还是暑假和秋收假一起放。
然后到了九月中旬又开始下学期开学。然后又因为天寒地冻的，一过腊月又开始放暑假。周而复始，年年如此。
春季播种栽秧，夏季除草摘菜，秋季收获庄稼，刨土豆，割谷子高粱，冬季修水利干线修江堤。同样，周而复始，年年如此。
又到一年秋收时。
天还未透白，镰刀已经飞舞，刺啦刺啦的声音连从一片儿，吆喝声的，推车的，田间地头端的是热闹非凡。
今年各家在自家院子又种了粗粮，关平安也学了样，同大家伙一样以防工作组下来监督秋收工作，也是早早就先收入库。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整个生产大队只要能走得了路的，全被老队长盯着上阵抢收。你敢请假？
一个工分扣三倍。
挑灯夜战，与天抢收。每年如此，就连编外人员齐景年到了这个时节，他都主动撸起袖子开干。
可不知是不是年前的雪下得过大，今年的雨水就比往年多了不少。庄稼物在灌溉期有雨水还行，可这会儿要下雨就糟了。
听闻老庄稼手们最近几天常常夜观天象，说是两三天之后会有一场秋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还会下雨。
这下子可把大家伙给吓坏了。甭管老爷子们是不是吓唬人，但假如真接二连三的下雨那还收啥庄稼？
马大队长更是急得扯着他的大嗓子，逮着谁慢一点就骂谁。短短的一晚上时间，他嘴里满是水泡儿。
紧赶急赶的。
整个生产大队全体从鸡还没开始打鸣一直干到夜晚伸手不见五指，挑灯夜干到了深夜十点多钟。
到了第三天，与预料的居然完全符合，说下雨就下雨。万幸的是老队长早就经过那几位老庄稼手的提醒，做了充足的准备。
被雨水浸湿的打麦场没有经过两天暴晒压根就没办法再打粮食。于是，马家祠堂和队院内的个个屋子就成了新场地。
好在这雨来的急，也去的快。雨势少一缓解，个个都顾不上换掉湿漉漉的衣裤，继续与天抢粮。
第1011章 贵客上门
梅大义的运气非常的好。等他抵达之时，马六屯的田间地头已经几乎全部归拢完毕，做到了颗粒归仓。
与他一起到来的还有好几位，其中一位就是关有寿他自己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能到来的齐老太太。
他忍不住眨了眨眼，“齐婶儿？”
“哎~”齐老太太跟着他眨了眨眼，风风火火地朝他摆摆手。自己则率先一步往关家院门而去，“好地方。”
关有寿立即回醒，扭头高喊一声，“媳妇，孩子们，有客人来了。”
他这话刚一喊完，齐建军斜倪着他，“客人？哼！义叔你听，咱们这些客人今天还真就不请自来了。”
“哈哈哈……一时口误。”关有寿见齐老太太精神抖擞，就没去搀扶一把。一时半会儿的，他也不好问他义叔怎么齐家人也都来了，只好先朝后面抱着孩子的薛婶和苏明月她们点头致意，拉上齐建军和薛丁山进屋。
西屋。
齐景年一怔。
“哥，还愣着干啥？你没听错。”关天佑赶紧先拔掉他手上的笔，拽起他就往外跑，“是你亲奶来了。”
厨房。
关平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先看了看她娘脸上是不是有灰，至于着装？那是啥！她赶紧推了推叶秀荷。
“娘，听动静不光有齐奶奶，你齐家大兄弟两口子也来了，就是薛叔家的薛婶也来了。平常心就好。”
愣神之中的叶秀荷不由笑了。她赶紧一边理了理自己头发，一边拍着自己身上一边疾步往外走去。
关平安麻溜儿跟上，一出厨房的门，她先挥着小手，“齐奶奶，我在这儿，娘，这就是我齐奶奶。”
哎哟~
可把她忙坏了。
这一撩开嗓子，后面那不是薛婶和苏明月她们都进来了。关平安赶紧一一打招呼又开始帮她们介绍。
关有寿见有他闺女陪着媳妇，倒是放心了，乐呵呵地领着梅大义、薛大山还有齐建军他们先进东屋。
这边叶秀荷一一跟她们三位打过招呼，撑着齐老太太也往堂屋走去。迎面看到黑了瘦了的齐景年，她还有些心虚。
关平安陪着她们聊了两句，逗了一会儿小包子。留下她们边洗脸边唠嗑，自己先退出了西外间。
厨房内。
趁着这会儿无人在场，关平安没空上仓库，她赶紧趁着取出擀好的一卷卷面条，往木桶和木盘内放了一刀猪肉和野物。
这边她刚刚伸手进米缸内填满苞米面，又往布袋里添白面……不出她所料，传来了薛婶稳稳的脚步声。
关平安还是能猜测得出齐老太太为何没带上齐家的阿姨，反而是薛大山两口子陪同他们过来。
聊着，聊着，有朴素的薛婶在侧，她娘确实是不拘谨了。这会儿薛婶过来，应该也是她们几位已经混熟。
是的。
叶秀荷见到慈祥和蔼的老太太，英气直爽的苏明月。再加上有齐景年和天佑陪同，她完全就放松了。
厨房内。
关平安见薛大山媳妇要进来，连忙率先一步先撩起门口的帘子，“婶儿，你咋不在里屋歇会儿？”
“我过来陪你啊。”
关平安乐得直笑，倒是没拒绝她想搭把手。
她真要将对方当成客人招待，反而生分。关平安还是犹如在京城似的开始点对方的拿手好菜。
那边叶秀荷陪齐老太太她们坐了会儿，站起身先让老太太她们歇会儿，留下儿子陪同，自己出来准备下面条。
俗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叶秀荷可不觉得这一点因为快要吃晚饭就能疏忽而过，赶赶时间还是能凑合上的。
可一进到厨房后，叶秀荷自然就避免不了见到突然多出来的肉，还有土篮子里已经擀好的面条。
肉还好说，仓库地下室就藏了好多新鲜肉和骨头。可面条咋说？这些日子，她闺女又偷偷祸害白面了。
叶秀荷只能隐晦地瞪了一眼自家闺女，转头看向掌勺的薛婶歉意地笑了笑：“翠花姐，又得劳你忙活了，那我就不跟你瞎客套了啊。早就听家里孩子一直提到你，这回可算见着了你真人……”
关平安无辜地眨了眨眼。终于发现了？不对，她娘这粗心的，又准会以为农忙期间她这闺女整的。
听着薛婶说小北都靠她娘照顾，俩人开始好姐妹似的各自互捧着，被她们联合赶走的关平安一出厨房不由地笑了笑。
站在厨房屋檐下，关平安瞟了瞟东屋，又瞟了瞟西屋……迟疑片刻，她还是逮着了梅大义出来的机会跟上。
“爷爷？”
“怎么了？”
“有信了吗？”
“回头再说。”
关平安顿时双眼一亮，乐得跟朵花儿四点。随即，她又立马收回笑意，迟疑地瞄了瞄他脸色。
要不是急着想撒泡尿，梅大义很乐意见他家孙小姐变脸。可什么事居然让孩子为难成这个样子？
他不由的急了~
“那边又找茬了？”
关平安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义爷爷是谁啊，专治小人，治得他服服帖帖的，连吱一声都不敢。”
梅大义的心里石头算是落下一半，“那是啥事？缺钱花了？想去京城？这些根本都不是问题……”
哎哟喂我的义爷爷啊，您老可别再琢磨了。关平安又扯了扯他衣角，再次附在弯腰下来的梅大义耳边。
“按理齐奶奶来了，我奶奶她出面招待比较好是不是？我娘毕竟是晚辈，会不会显得咱们关家不懂礼数啊？”
别说，还真这么一回事。梅大义回忆一遍……往常贵客上门，自家府里确实是由老太太出面招待女眷。
可姨太太？梅大义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那玩意儿可是连姨太太都算不上，可偏偏就她生了他家小少爷。
听少爷的意思，好像还是要交给小少爷来处理……“等等，咱们还是等等看，看你爹怎么处理好了。”
“要是我奶来了，你没意见啊？”
“……你爹高兴就行。”梅大义停了一下，“别让我瞧见关绍宽就行。”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见一次又想打一次。
第1012章 逃不开的结
关家的五间屋还挺宽敞的，奈何时隔两年多一直没相聚的齐建军和关有寿俩人挺有话聊的，加上薛大山。
用过晚饭之后，这几位陪同梅大义移步到东里屋唠着唠着，最后就连关天佑都过去挤在炕上。
而因秋末夜晚气温急降，齐老太太不得不“委屈”入住到西里间。毕竟两侧里间都有小耳房方便如厕呢。
齐老太太倒是对如此安排非常满意。什么东屋不东屋的，她根本就不讲究这一套习俗好不？
来都来了，她还会跟你瞎客套？尤其是见了小孙子比在自家还自在，赫然是将自己当成了小主人，她更开心了。
早就听她家小乖乖讲了无数次在关家如何如何，她这心里难免还有些不踏实，还有些担心小孙子报喜不报忧。
自己的小孙子平时生活习惯有多讲究，齐老太太不是不知道。可亲自来了一趟，这颗心是妥妥的落下了地。
炕上，齐老太太左手拉着她家的小乖乖，右手拉着关平安，看着在炕上爬着的小重孙，不要太高兴哟。
叶秀荷时常说孩子不能夸。可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氛围，又有薛婶有心的引着话题之下，她忘了。
话里话外都是一口一句我家仨孩子，一口一句我家小北……这些出自内心的肺腑之言是毫无停顿。
不说齐老太太，就是苏明月都毫不掩饰对叶秀荷的好感。用她私底下对齐老太太说的话，那就是人美心美。
关平安见她娘处理的极好，又见老太太她们对她娘也是没有丝毫异色，趁着她们聊家常之际，她又出来逮要解手的老子。
面对闺女提出的建议，这一次关有寿沉默片刻之后，终究他还是摇了摇头。何必再粉饰太平。
可你能逃得开？
除非不在屯子里。
除非老人已经过世。
心念之间，关平安笑了笑，“也行，我义爷爷就是咱们家的长辈。我听齐奶奶的意思，一过完你生日，他们就回去。”
是啊。
有心了。
什么三十而立之年，关有寿是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里。可人家老太太带着长孙重孙亲自到来又是一码事。
难怪先生会高看一眼齐家。
关平安转了转眼珠子，“你说要不要先通知我姥爷？听我娘的意思，后天一早我姥他们就会过来。”
关有寿差点扶额。他不是已经说了生日当天按照老规矩就行？他是三十，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要过啥整生。
“可我娘她说的也没错啊。别人不稀罕你，咱们就越得稀罕自个。你是叶家姑爷，为啥带了个爷，而不是女婿？”
到了这会儿，关有寿要是还不明白闺女的小心思，他都要挑根面条上吊了。
呵呵……所以你是提醒你老子我，当儿子的生日这天是不管摆几桌，咋地也逃不开“父母”到场？
“对的。”
“有啥话不能直说？”
关平安挤了挤眼，得瑟地笑了笑，“近来陈爷爷就在教我如何讲话。咋样，我这招以退为进还行吧？”
“……”
关平安狡黠一笑，“你闺女如今可是才女。我再跟陈爷爷学些日子肯定能套出我梅爷爷老鼻子秘密。”
才女？
财女才对！
“是不是大惊喜啊？”关平安朝她老子小下巴一扬，挤眉弄眼地发出嘿嘿地笑声，“你瞅好了哈。”
强忍笑意的关有寿斜倪着她，“你不是说行走江湖之士讲究的就是一个光明磊落，讲究的就是一个豪爽？”
“对呀~可你闺女我将来肯定还要闯荡大千世界，去征服异族。那么，仅仅用拳头肯定是不够的。”
“好志向！”说完，关有寿实在忍不住笑了。呼噜了一把闺女脑袋，他猛地开口就说道，“还不老实招来！”
“招啥呀？”
“少跟你老子玩心眼儿。后天到底有多大场面？”
“安啦~”
“说！”
“好吧。”关平安讪笑两声，“爹爹，我知道分寸的。邀请的客人真不多哈，你瞅瞅你八兄弟就一桌了。”
“重点。”
“好吧。”
认输！
关平安开始掰起手指头，“赵家，田家，我老姑家，咳咳……省城老表叔，县城刘家，还有就是屯子里过了六十的老人。”
“关平安！”
“到！”
关平安摸了摸自己后颈，“你别瞅我报的多，可这年月谁家不是就来那么一两个的，合起来最多也就是五桌。
这已经是我减了又减。我都有计划好的，明儿个我马大爷陪我们仨去打野猪，后天队里也会开杀猪宴。”
居然连大中都跟着胡闹。
关有寿看着闺女，看着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满都是对他的孺慕之情，一时间也有些微微的怔忪。
怪孩子鲁莽行事？
不能！
他的平安啊，总想给他这个爹最好的，总觉得委屈了他这个当爹的，总能让他这当爹的又心酸又心暖。
关有寿的心中五味杂陈，很快敛起不合时宜的情绪，由衷的笑了。
关平安惊喜地笑了，“爹爹？”
“好，爹也享享福。”关有寿看着笑靥如花的闺女，不由而然地脱口而出，“都交给你安排，你想咋整就咋整。”
你开心就好。
是他着相了。他努力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让孩子不走他的老路，不就是想闺女，想儿子能笑着，不哭着。
高调就高调吧。
活人能被尿憋死？
而这次，关平安真不是心血来潮。
有些事情经不起细细琢磨，刚开始她的想法与她娘一致，觉得齐老太太借着她爹生日之际来探望小孙子。
可一想起老院二老时，她突然惊醒。梅爷爷居然没阻止也没事先通知，更没反对齐家兴师动众来人。
这说明什么？随着近来外面某些事情落幕，她家终于又闯过一道关，终于可以随时搬离马六屯。
如今有客人在，义爷爷是成心先避开与她祖父联系上这件事，可他也确实是说了回头再说。
要是没戏儿，他一定会先摇头的。
对于很快就能解开谜底的事情，关平安先放下。有了她老子的点头，她风风火火地投入筹备工作中。
时不待人。
她小葫芦内的物资倒是可以能摆上流水席，哪怕是面对整个屯子的三天三夜流水席，她都不怵。
可敢？
第1013章 “搬东西”
一夜过后，关有寿说放手给闺女就放手，他是真不管了。其实，一年里到了这个时节也是他最忙之时。
想管又从何管起？
好在齐建军也不需要他陪同。一早锻炼完之后，他就骑着自行车说是要去公社，通知一声谭书记。
——你姑姑来了。
有他媳妇陪着齐老太太，再加上被他闺女邀请而来的赵老太太，瞿老太，还有叶小凤，家里更是少不了笑声。
请不请老太太过来重要吗？真不重要。他家的一点事情，没准人家齐老太太比谁都更一清二楚。
听听那句话是咋说的？
我是一直想感谢你们几位，可就是走不成。这趟来之前，孩子他齐叔和他梅叔就让我替他们道声谢。
到了响午。
马振中整装待发地跟在关平安和齐景年身后进入云山，而他的身后还有关天佑带着马明海紧跟其后。
地点？自然不可能是去小山谷。关平安就是信得过她马大爷人品，可也绝不敢带他们爷俩涉险。
人都是自私的。真要一路上遇到群狼和猛兽什么的，她会先保护谁……这个问题，她拒绝去猜想。
还是老地方。
不过因为这一片儿早前已经通知队里修整成了果园子和旱地，一行五人还是往里再走近一些距离。
留下他们仨人站在安全区域，关平安和齐景年行动了。
到了这时，就是关天佑都不得不承认，他的武力值最弱。好在也有用武之地，比如他能保护他马大爷父子俩。
再加上在黑子二黑，还有小黑的配合之下，马振中就是再如何不放心在他眼里还是小孩的两位，他也无辙。
“大爷，你放心好了。他们真不走远，就是先去前头水沟子那边瞅瞅。运气好的话，三个陷阱里头没准真有中招的。”
说是这么说，但以关天佑对他妹妹的好运气推测，那是妥妥的，一定有猎物。试问谁能有他妹妹牛？
顺便挖个坑啊下个套的，次次都有收获。
“汪！汪！汪！”
关天佑看着如同闪电般从前面林子冲出的小黑，顿时咧嘴乐了。
嗨！
来了~
“走，咱们去搬东西。”
确实如同来之前关平安所谓的来搬东西。穿过前面的小片树林子和灌木丛，马振中顿时傻眼。
齐景年眼神闪了闪，赶紧握拳遮嘴。
是不是好吓人？
三个陷阱里面居然有三头野猪不说，两头野鹿居然都不要命跑去搭救它。至于那两头断了腿的狍子？
完全诠释了何谓傻狍子之说。就这傻眼了啊？还是他补了好几刀呢，拉出陷阱堆在了一块，不然更惊悚。
齐景年清了清嗓子，“大爷，你看咋处理比较好？这边都没啥人敢来，我们还想在边上打点山鸡野兔，你看？”
马振中立即回来，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更是连连摆手，“不能再多。要是被人知道你们运气这么好……”
他的未尽之语，别说齐景年他们三人，就是马明海都听懂了。跟着他老子，他也是连连点头。
“儿子，你和天佑俩人下山直接去找你大爷爷，就说我和你三叔俩人挖的陷阱有两头野猪，其他先别说。”
“明白。”
“你们俩走慢点，再去跟你三叔吱一声，别喊的谁都知道。”马振中抓了抓脑门，“行了，先这么着。”
然后咋整？
马振中看着黑子带俩个孩子离开，转身打量一圈儿，他拍了一下脑门，“快，把东西先藏起来。”
关平安好不容易能插上嘴儿，连忙举起一只手，“大爷，等等。明儿个啊，明儿个啊，你忘了啊？”
哎哟，她真不差钱，不差东西的。再说了，她今儿个也压根没料到三个陷阱居然都有猎物啊。
刚刚有穆休跟着她身后，她不是顾不上先观察，快了一步嘛。天冷了，肯定再也没有啥比鹿更好的玩意儿。
这一回就是关平安说破天，马振中也决定再不惯着他“闺女”。
不是已经有野猪狍子了？还鹿。够了，真够了。要不是正逢哥们明儿大喜事，他都不愿意捐了野猪呢。
如今虽然不禁止打猎，甚至是对人和家畜很危险，对农业生产有破坏的动物，公社不但不会禁止反而还鼓励。
但能一样？
总有那么几个人自个没啥本事，却老是爱盯着别人。啥公家的集体的，嘴里的大道理更是一套套。
一头鹿价值可不低，光是鹿鞭就能值很多钱，更不用说是两头了。老三那人又好说话，回头谁一说，可不得又点头。
“大爷~~”
哎哟，真受不了~
“大爷~~”
马振中狠狠心，“行！三头野猪都上交。”到时候无论按照哪套规定，总能分到半头猪正好明儿个过明路。
但野鹿？
绝无可能！
身为副大队长，马振中他不是不爱集体，只是他还是不忍心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兄弟受到委屈。
“别忘了小北还有一份。”说着，马振中朝齐景年打了一个眼色，弯腰拽起野鹿的后腿就往下扯。
齐景年看着关平安微微摇头，指了指狍子。示意就听从马振中的安排，也接下他的这片好意。
关平安唯有点头，却也哭笑不得。早知道她就不先扔出一头野鹿一头野猪。现在倒好，弄巧成拙了。
既然有野猪出没，关平安肯定是不放心留下她马大爷在原地守候。柴刀在手，想藏下野鹿还是比较容易。
用大麻袋套住野鹿，再砍些树枝树藤什么的绑上直接给绑到树林子里大树上方，晚点再上山一趟就行。
有关天佑在，齐景年估计等人上山还没得很。趁着等山下的人上来之际，他想套套马振中的口风。
看看能不能等有朝一日他关世叔要是离开屯子，也同时带走马振中一家人。他叔身边太缺少人手了。
他叔有七位至交好兄弟，对这七位，齐景年算是都比较知根知底。爷们呢，都相当不错，但娘们不对味。
就如王启发他媳妇，居然异想天开地打上关关的主意。其他的？排第五的程浩，他媳妇为人还行。
但对方已经走上仕途第一步，有他表大爷带着，已经不适合跟他叔一道离开。剩下的几位？
交情还不到这个份上。
第1014章 谁都免不了有私心
心宽的马振中哪知有人动了他的主意，他是毫无设防的问啥答啥。可也是他这光明磊落的态度，让齐景年更是无从下手。
无欲则刚。
好样儿的。
他想拐人也不容易。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要是陪着他叔身边，不说如虎添翼，却比谁都合适。
看着马振中，齐景年突然笑了。他好像有些懂他叔和关关父女俩人为何每次都下意识地谦让对方。
不敢辜负，也不想辜负。
与关天佑他们俩人一同过来的还有关有寿。这位还在复查今年大队里的账目，就听到儿子过来报信。
出于对他闺女好运气的感观，关有寿倒是没做多想。一来关天佑描述的是出了陷阱之后的猎物，二来“神仙水”的诱惑力。
但他还是非常赞同哥们马振中的观点——确实不能全给抖了。
关有寿倒不是小气的，而是担心万一见着山上猎物居然如此好打，一个两个的偷偷摸进山，那可真要命的。
而山上，马振中带着关平安和齐景年在等待期间，谁的手上也没耽误活。两架简易的担架已经绑出来。
双方一汇合，被老队长派出的包括关有寿在内的六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顾不上多说开始抬起猎物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
一行人抵达队院前面的打麦场，天色都已经不早。半道上溜走的关平安也不知那边后续如何。
关家后院。
地上躺着两头野鹿。
前院，下班之后的谭书记带着爱人赶来见他亲老姑齐老太太。可他姑人呢？老太太正在看稀罕物。
你敢没收试试！
对付老伴，齐老太太会捏着手帕擦擦眼角；可侄子？那就没这么客气了，反而是身边的侄媳妇吃香。
“瘦了，黑了。”
老太太这话一出口，挽着叶秀荷的苏明月再次差点笑场。好熟悉的语气，可不是今天她听到最多的一句话。
叶秀荷捏了捏她的手，拉着她赶紧先撤离后院。这么大动静，小包子可不得惊醒啊。不对，是来客了，终于能要上酒上菜。
要撤的可不单单是她们，还有马振中。
关有寿趁人不注意，赶紧踹了他一脚！走走试试？你个怂货。书记又咋了？这可是咱们哥俩的地盘。
谁都免不了有私心。明知今晚谭书记会上门，关有寿第一时间就拽马振中过来搭把手为由介绍齐建军给他。
薛大山？
哥们早就一起喝过酒。
这就是赵传元和马振中在他心目中的区别。就如今晚的家宴，关有寿就没邀请赵家和田家过来。
就如梅大义，上桌了，他都不忘戏称一句，马振中是他干儿子。此刻的马振中还不懂这句话的份量。
当然，多年以后，他懂了，可还是当不懂。就是这样难得可贵的人品让关家上下时时刻刻都不忘他。
现在，这一顿晚宴是听到关家和齐家这称呼乱的开始，就时不时地响起爆笑声，偏偏齐老太太还逗趣几句。
这边热闹非凡，欢声笑语；那边老院却陷入一片寂静。关绍宽（关大爷）是不知谭书记到来，但齐老太太的来临却瞒不过他。
而随着一身军装的齐建军进出，还有前院几户人家借故来关有寿家打招呼，见识到了同样一身军装的苏明月。
再加上齐老太太再和蔼可亲，那一身气派实在瞒不了人。现在很多人都明白一点，齐北压根就不是啥普通人家的孩子。
听到大儿媳妇回来扯的一通话，关大爷这心里就如同泡在油锅里煎熬般难受，眼神都带着煞气。
“紫气东来。”是了，那个王神仙确实有两下子，他是没算错。只不过他老关家的好风水全被那杂种给带走。
炕上关大娘已经躺了一天。她明白的，她的三儿这是埋怨她忘了他生日，可儿的生日何曾不是娘的受难日。
明天，她的三儿还会来请她过去吗？会的，三儿说过，他丢下谁都不会丢下她这个亲娘；不会，三儿……
关大娘又如白天似的一次次回想起前尘往事，紧握的双拳松了又握紧，握紧了又松开……难道真错了？
不！
她压根就没错。
要是错了，何来这个儿子。
一下子就猛的坐起身的关大爷举起自己大巴掌，咬了咬牙，整个人软了下来，又无力地放下右手。
“三儿他娘。”
关大娘撩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又闭上双眼，“随你信不信。我连毒誓都发了，总不能让我以死明志。”
“……我没不信你，我就是想不通当儿子的咋就能这么狠心待老子。说我偏心眼儿，可再偏心眼，他都是我儿子，我还能偏到哪去。”
“不是帮你压住那事了。”
“放屁！那是为他自个着想。我要是不好，他还能逃得了？那个梅大义到底是啥来头，你明儿个好好帮我打听打听。”
“老娘才不上赶着过去。”
“老三他一定会来请你过去。”
关大娘一怔，“你呢？你不过去？大好日子，那人应该会给三儿面子吧？”这怂货该不会怕那个梅大义怕成这个样子吧？
关大爷嗤笑一声，却也没再吭声，一骨碌躺了下来。随即，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明天你就带上……”
关大娘见他话到一半又突然不吱声，烦躁地翻过身，“带谁都不合适。都说你偏心眼儿了，你还想让大孙子过去？”
“是老大。长兄为父，我不去，老大代表我去正合适。有老四在边上帮衬，正好拉拢他们兄弟感情。”
这话，你自个信？皱紧眉头的关大娘坐起来挪到炕梢儿炕桌边上，吹灭了油灯。她摸黑又继续挪回。
“三儿他娘？”
“别嚷嚷了。明天他老丈人一家要是没来，三儿他不会过来喊咱们过去。再说了，你口袋里还有几个钱？”
“啥意思？”
“没意思。”
“当儿子的过生，还要我当老子的给贺礼？这是哪门子的规矩？老子没要他孝顺已经够好的……”
“每年都给了。”
“……老子稀罕那点东西？”
“行，我见到三儿跟他说。”
“说啥？”
“说你不稀罕啊。”
第1015章 上门“邀请”
关平安压根就不知为了她老子的生日，那边居然又是一场戏。当然，就是她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人的偏执没药医。
就如她的固执。引导她，教导她的，从叶小凤到赵老太太，再到陈老爷子，可谓是各种阶层的老师都有。
但就对待关绍宽老俩口不同的态度上，关平安内心根深蒂固地认为她爹该还关绍宽的早已够够的。
邀请你？
美得你！
按照她提前通知的名单，关平安猜测她老姑关欢喜是肯定会第一个到来。一早起来，她就与叶秀荷开始嘀咕几句。
叶秀荷觉得自家闺女说的非常道理。有她老娘在，有小姑子在，今儿个还真逃不了。“行，去吧，小心点。”
得到同意，关平安又找天佑嘀咕几句，总算全都点头，她立马抱着一个包裹，屁颠屁颠地跑去老院。
“奶！……奶，在屋里头不？奶，我是平安啊，吱一声呗。”
这清脆的声音带着点撒娇，是从一踏进老院就开始拉响，惹得旁边院子的关小兰狠狠地扭头剜了她一眼。
可关平安在意？
对于小人来说，她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她劈，她一定使劲劈，劈得有些人眼红也奈何不了。
呵呵~
“大梅姐，你又长俊了。”关平安吆喝着夸完，洒下一片银铃般的笑声，推开挡在门口的关小梅直闯堂屋。
“哎呦喂，您老咋还坐着呀？我爹盼你过去盼的脖子都伸的老长老长的。大娘，我不打扰你们哈。”
关平安说着就扯起坐在八仙桌旁的关大娘，“奶啊，快呀。咱们打扮得美美的哈。今儿个谁都不用去我家，就你必须要去。”
关大娘被小孙女拽着只能跟着她的力道进东屋，她才不承认自己挺享受的。“干啥，慢点，慢点。”
好假的~关平安估计自己就是遗传了她祖母会做戏。不然她爹娘多实诚的人，她哪会这一套套的。
一等关大娘配合地换了一身，又重新在后脑勺扎好发髻，关平安如绑架似的撑着她的小脚祖母就撤。
对！
今儿个她就是压根没想邀请关大爷过去。她义爷爷可都说了，好气的，见一次，他就手痒得不得了。
所以，请一定要珍惜生命，远离危险，她关平安很孝顺的。瞅瞅，她小兄长也好贴心的，来了。
“奶。”
你倒接着说啊……
关平安好笑地朝天佑挤挤眼。刚刚她就使劲儿的忽悠她哥三十年之前爹爹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人才出世。
然后才有了咱们兄妹俩人。咱们是不是应该在这一天忘了一切，感谢老太太十月怀胎才有了爹爹？
结果，这一忽悠，就连她小飞侠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果然，她还是那个记吃不记打的小傻蛋。
没什么了不起的，关平安，为自己在乎的亲人努力，哪怕跪着，只要骨头不软，真没什么了不起。
“哥哥，掌勺师傅来了吗？”
“来了。小北哥已经在安排。”
“碗筷桌子呢？”
“几家都送过来了。”
“那你再帮我好好想想有没有啥忘了的。”今天从头到尾，都由她安排，关平安还真怕有疏忽的地方。
长寿面已经拜托她占了年龄最大，辈分最高的太奶奶。这主意还是她齐奶奶给推荐的，说是人家占齐了全福。
确实如此。她爹吃了这一碗面，肯定也会如同太奶奶一样，子孙满堂，顺顺当当，长命百岁。
“好。”
应声之后，关天佑细细寻思一遍，应该是不会出现遗漏的地方。毕竟谁也不会像他妹妹一样还列了表格。
一桩桩一件件的相当细致，细致到就连齐奶奶和梅爷爷他们见了都乐得直笑。可不细致真不行。
今天邀请的客人虽少，可却每一位都不能马虎了事。妹妹这是打算借机让人瞅瞅他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幸好他没问出口，不然关平安肯定挥舞小拳头。像她这么厉害的姑娘，岂能干出拉大旗作虎皮之事？
对于关大娘的到来，齐老太太还是会给面子。哪怕听说过关平安受伤之事，这心里很不屑于她的作为。
但……让她陪着唠嗑是绝无可能的。小平安可是她家的人，欺负她家孩子，居然还想拉关系？
吓不死你！
好在有一位赵老太太会圆场子，不然就一旁同样笑而不语的瞿老太，估计关大娘都要直接遁走。
与关平安猜想的一致。
首先登门的真的是关欢喜两口子，不知是不是事先得到过她人精姑父的指点，她老姑并无开口询问。
最起码没有当着众人的面问出一声。这就很好，她关平安的要求不高，她一不收红包二不收贺礼，就图她爹真笑了。
有了老姑娘过来，关大娘暗暗松了口气，可算有人陪着她说上两句。不就是识字嘛，还啥笔法力度的。
说的再多，墙上贴的那黑乎乎的字，还是她三儿家的。你们能拿走？还啥狼毫羊毫的，老娘啥毛笔没见识过。
紧随而来的倒是叶兴旺先到了。
从省城赶来，居然还现在就到？他老表弟这得起了多早。关有寿疾步上前抱了抱他，又捶了他一下。
关平安这会儿就是一个劲儿地傻笑，赫然忘了里屋赵老太太可是与她有约在先，千万别丢了她老人家面子。
等王启发他们再过来，几个年龄相仿的围在一起逮着关有寿往上扔的时候，关平安的笑容显得更傻了。
可在某人的眼里，这才是他的关关。可何时，他又不觉得都是他的关关？撸着袖子的齐景年今天是相当的卖力。
他一直以来藏匿的调兵遣将能力终于有了机会显摆，瞅瞅……俨然是一副关家下一代掌门人的做派。
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关有寿的岳家。依旧是满满的一车东西，依旧是如同刚刚分家暖房时的那一幕幕。
“可以去请老一辈了。”
忙着登记贺礼的关天佑赶紧将手上的活递给他。景年兄要是再不提这点，他都不得不怀疑有人是不是当大儿子当出味儿来了。
等着~
瞅瞅到底谁才是大哥。
第1016章 无题
说五桌就五桌？
显然是不可能的。随着马族长他们老一辈的到来，齐景年带上天佑又得迎接不在宴请名单上的客人。
别说。此时假如少了他，很多事情还真就没法如同关平安所设想的圆满。有些事儿压根就瞒不过有心人。
刘青山出动，谭书记出动，程浩出动……稍有点关系的这一打听，齐家来了。于是各个心照不宣地来了。
不管是省城关有寿新结交的朋友，还是县城和公社来的“朋友”，齐景年一个不落的都能道出姓来。
他可以一边谈笑风生的将客人迎进里屋交给关有寿，一边又能指挥若定地应付各种意料之外。
这一方面就是如今的关天佑所欠缺的手段，或许也可以说如今的天佑还欠缺这种为人处世的阅历。
“哥？”
齐景年捏了捏他手心随即放开。
是了，来者是客。关天佑会意地勾起嘴角，迎上关老大和关老四哥俩，“大伯，老叔，里面请。”
“天佑，你爷爷他……”关有全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一旁淡笑的齐景年，又看了下同样挂着一副相似笑容的关天佑。
齐景年表示不插手，他看好天佑的悟性。再说练手又怎么能避免得了。反正这些人都在他的黑名单。
关天佑很显然没兴趣与关老四玩什么心眼儿。目光就扫向院门口，随即他边往前走着，边侧头笑了笑，道了声歉意，“怠慢。”
关有福或许听不懂这两字的含义，可关有全不会。这是真拿他这亲叔叔当客人，还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他眼疾手快地狠狠捏了把关老大的手，心里懊恼不已。都怪老头子，明明他早就计划好自己一个人来。
现在好了，天佑的态度明显就不一样。
要是老头子没让他去老院，没抓着他不放，还说啥老三不敢不去一趟老院，他都能帮着招待客人。
关老四不愧是关老四，转念之间，他推了推关有福，“大哥，你先去陪姐夫。我上后面瞅瞅有啥能帮得上忙的。”
可……
今儿个被关平安三人委托掌管席面材料的叶小凤似笑非笑地挥着手赶人。打量谁虎啊，还搭把手？
你个油罐子倒了都不扶一把的人还能干啥。不就是想等会儿借着端盘子好认识客人？可谁敢让你动手。
瞅瞅，她果然是她家小外甥口中的料事如神。不行，她还得提醒人家掌勺大师傅只管使出大本事。
败家孩子，请掌勺师傅就请呗，可干啥还非让人家大师傅带上小徒弟。好家伙，一下子居然来了五人。
那借口还一套套的。
俩个是二，不好听也忙不过来；仨个是三，好事要成双；四？呸呸呸……要不是她机灵赶紧来个六六大顺，熊孩子肯定要整上十全十美。
轻松是轻松了，办酒席居然都不用她动手。可……叶小凤呲呲牙，不能想了，一想起这心里一揪一揪的。
马明海过来时朝她比划了个八，“小北哥说客人来的应该差不多。咱们先上凉菜，你开门，我们几个要搬酒。”
又加一桌？
叶小凤已经无力吐槽。她赶紧告之掌勺的大师傅，又拿着钥匙打开仓房的门让马明海几个搬酒，边让他们小心点。
开席了。
关平安肯定会让她凤姨上桌。
不去！
“我娘一个人招待不过来。”
一招制胜。
今儿个这么大场面，五婶和嫂子们又是娘家人……她们还真不适合招待客人。被点中软肋的叶小凤立马解下围裙。
她这一离开，关平安可乐呵了。抱着小包子，这转转，那逛逛的。小东西也机灵，知道跟谁有好吃的。
香喷喷的肉啊鱼呀是不能吃，可漂亮姐姐会给本宝宝甜甜的果果，会给本宝宝好多好多好玩的玩具。
“听动静，打麦场那边也开始了。”
听关平安这么一说，齐景年和关天佑相似一笑，俩人各自抄起一小坛酒往前院搭起的酒桌而去。
是该要好好感谢老队长他们几位，感谢他们将杀猪菜从昨晚推迟到今日，搞得整个屯子就为他爹/他叔庆祝似的。
而马大队长他们今日又岂能收获的少，先不说附近几位生产队的大队长书记来了，就是后续到来的李长乐和他五位好友。
这六人的职位可与生产队的日常息息相关。比如收购站，比如粮库，比如知青办，再比如打私队。
想占大便宜是没有，可再上交公粮，卖出山货，有个啥事就有份人情在内，可想而知被刁难是不存在。
八桌，一桌十二三人。从正房到前面，上百人的来客，这是关家初次高调地展示他的人脉关系。
余波如何？
未曾得知。
但有一点，或许就关老四所猜想的一致，他三哥藏得够深。短短几年功夫，居然认识了这么多有背景的人。
低调会引人眼红，可阴差阳错的，偶尔的一次高调，反而让关有寿成了其中大部分人忌惮的人物。
明白人不少。
其中赵老爷子就心知肚明在他下方一桌的人，包括喊着叶五爷五叔，却喊着我弟的陈家子弟真不是看在叶五爷的面子如此亲热。
就单单叶家的姑爷身份，还引不来省城这几号年轻人。他觉得自个脑子好像不够用，回去得问问老伴才行。
西屋主桌上的赵老太太可跟偷了油的耗子似的，看着齐老太太拉着她心爱的“小弟子”不放，她就让大家伙别放筷子。
齐老太太的这一招，关大娘也异常熟悉。她就说嘛，她家三儿又不是蠢货，咋可能凭白无辜地帮人养孩子。
关大娘倒是憋着一口气想打听齐家和她家老三的亲爹又有何渊源，或者这一切是不是那位爷亲自拍板的。
可她不敢。
或许在面对有可能与关谨之（关景怀）相熟悉的人，她才会想起某些事，内心有那么一丢丢的不自在。
母凭子贵，已经离她太远太远……哪怕这两年她都开始不干粗活，可那人还是离得她太远太远。
谨之。这一声称呼，关大娘听过无数次，却不敢贸然喊出。她会等到有那么一天，告诉他一声。
儿子，很好。
第1017章 生恩，是生恩！
坐着关大娘身边的关欢喜见她拿着筷子出神，暗暗在桌子下方扯了扯老娘衣角，同时不解地瞟了眼老娘。
以关欢喜来看，今天除了她爹身体有恙没出现之外，二哥跟三哥没了来往之外，一切都挺好的。
她婆家就派了侄子李长乐当代表过来庆贺，可见对她三哥有多满意。还有她娘，三哥三嫂多孝顺，瞅瞅这一身新衣服。
枉费她急忙忙的赶了两个大晚上，谁能想到小侄女都已经安排妥当。听听，我奶，我奶的，多亲热。
你说你还不想啥呀？
回醒过来的关大娘笑了笑，瞟了眼小孙女一对剑眉，她垂下了眼帘。三儿居然还怪她，可她当娘的哪里错了。
对。
自个压根就没错。
兜兜转转的，该属于她三儿的都会回来。她的三儿是那人唯一的儿子，这一点就足矣弥补身世。
关有寿抱着一坛子葡萄酒进来时，看到他老娘热切的眼神，再听丈母娘有意夸大的生恩，只觉自己头皮发麻。
感谢？
对！
是要感谢。感谢老太太的一片“慈心”，感谢老太太一片“用心”，还得感谢老太太的“再造之恩”。
可再回想，每年的这一天，其实老太太有偷塞鸡蛋给他的。这就是他的娘，关有寿还没来得及感慨一番。
叶秀荷已经接过酒坛子帮关大娘倒了酒，朝他笑了笑，“孩子爹，敬娘一杯吧，谢谢娘她生了你。”
媳妇，你放下了？
放个p。
生恩，是生恩！
今儿个多少人瞅着呀，她这当儿媳妇的敢怠慢婆婆，她老娘第一个就会修理她，她闺女又得会多想。
没瞅她家平安有多傻，乐得跟啥似的。
行。
她认了。
一场宴席过后，日落西山，宾客方尽兴，微醺的关有寿一一送别来客。而这客人自然也包括关大娘。
关有全不想走，关有福更不想走，但关大娘她就不得不走。她不是不知这两个儿子抱着啥心思，就是知道了方主动提出回去。
关有寿接过老娘塞来的一枚鸡蛋。
这次他没像前两年似的直接拒绝，而是招了招手之后，他闺女立马屁颠屁颠地挎了一篮子鸡蛋过来。
满满的一篮子鸡蛋，不用数多少个，关有寿相信他家平安最懂他的心思。肯定是三十个鸡蛋，不多不少。
老关家赚了。
关平安不等关大娘拒绝，直接拎到关有福的跟前递给她。当着众人的面，她话里也是指明了带给爷爷关绍宽。
别人或许不懂其中含义，但关平安想她祖母也好，这位爷爷也罢，他们老俩口其实都懂一个道理。
过了今日，甭再提什么生恩养恩。想要再捡起缘分，行，先把她爹付出的东西全部一一还回来再说。
她家已经仁义至尽，就是她祖父欠下的风流债……就算父债子偿，她爹已经还的够够的，你们再折腾就是鸡飞蛋打。
关平安见接过篮子的关有福一双眼睛还不忘往后院一直瞄的，笑了笑就挥着小手。赶紧的，麻溜儿的滚蛋！
就这样的儿子，还有那个关老二，当初还想她祖父帮着养？关平安乐呵呵地看着她祖母，看着她转身离开。
她还就不信老太太会不后悔，估摸是肠子都要悔青了。想拿捏她爹这个儿子为其他儿子卖命，这就是报应。
上梁不正，还想下梁不歪？
“爹爹，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叶秀荷暗暗咬牙。
这败家爷俩，礼不收就不收，居然还送出一大篮子鸡蛋。她还想再多攒些给明月妹子带回去呢。
关平安一眼瞟见她娘醉红醉红地笑容，跟着笑了。推着她就往正屋走去，“娘，这回儿逮住我姥可别放了啊。”
“你姥他们俩走不了，我都已经跟你大舅说好了。正好让你姥陪你齐奶奶唠嗑，你姥爷陪你义爷爷没事喝两盅。”
关平安哄了她娘进屋陪客人，但她不行。如后院搭起的棚子和灶台，需要还给人家的桌凳碗筷都要处理。
“小北哥，有留一桌席面了吧？”
齐景年点了点头，“我让老师傅挑了些菜带走。剩菜，他们也会帮咱们装好了，等一会儿还给桌子就一家两碗。”
“东西够吗？”
半头野猪都不够，还要多少？鱼和鸡也还有多呢。齐景年说着，推了推她，“外面交给我和浩然，你先进去。”
关平安见天佑跟着点头，好像确实没啥地方需要她张罗的。想想，她也就不推辞，往天佑口袋塞一扎钱。
她是得要趁着齐建军被他哥们拉走之际，陪她姥爷好好唠嗑，好给她爹和义爷爷俩人挪出时间诉说悄悄话。
“留老师傅晚点回去，红包包厚些，别自个动手。等送完桌子，马上推一桌请明海哥他们几个。”
关平安想想又不放心，继续悄声嘀咕一句，“让老师傅多整些，别怕浪费，吃不完就让他们几个带回去。”
关天佑懂妹妹的意思，就比如马明海哥俩有过来帮忙，可马明河没来；梁志国哥俩有过来帮忙，可梁志红没来。
不是谁都如田三七是个独生子，如赵铁蛋他有来帮忙，他弟就被限制在家。多准备些肉菜给他们几个带回去也好让弟弟妹妹们解解馋。
他真不小气的。
这一点……齐景年果断赞同。喜怒不形于色，天佑今天的表现确实很好。大气、沉稳、处事干净利落。
他叔是真后继有人。
屁颠屁颠快步走远的关平安没看到身后一道戏谑的眼神，哦，就是瞅见了，她也不会在意，不操心不行的。
她是当妹妹的个子，操了老鼻子的老姐姐之心。
谁让这是她唯一的兄长呢。
她要一想起今儿个已经有人向她娘打听小兄长婚事，这心里更愁。好在她娘也知道孩子还小，不着急。
随着哥哥长大，将来必不可少就有了嫂子。可谁家姑娘能配得上她长了七窍玲珑的小兄长呢？
她不怕娶嫂嫂的聘礼，不怕多了个人抢了兄长。有了嫂子，她关家方能一代代的传承下去，可她愁英雄难过美人关。
要是娶了个不通世事的娘们，那还得了？
第1018章 一小块一小块的纸条
操尽心的关平安回到东屋，不出意料的，她姥爷喝高了。用叶五爷拉着梅大义的话来说，他今儿个真高兴！
是呀，是真高兴。一对小外孙终于立了起来，他相信就是往后没有老梅，他老姑娘的日子也不会过不好。
今天，叶五爷的感触颇多，但他不是他老哥叶四爷，翻来覆去的无非就是真高兴之类的几句话。
梅大义高兴不？
肯定的。
为此，他还让齐建军帮着多照几张相片。虽说为了安全起见，如今没法将相片寄给少爷，但将来他就可以对着相片一一解说。
阿仁，阿勇，老兄弟们，你们羡慕不来的。他关义可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孩子们一步步成长。
关平安来得很及时。
有了她陪着叶五爷嘀咕，渐渐地喝高了的叶五爷也累了，也困了，而梅大义也终于逃出了“苦海”。
东里屋，外屋有了关平安守护着叶五爷，带着关有寿回房的梅大义终于有了机会取出东西交给他。
无须开口。
关有寿见他义叔拆开大衣下摆里层取出一小块一小块的纸条，他的小心肝就开始砰砰砰的乱蹦乱跳。
深吸了口气，关有寿双手往腿上摩擦一下，立马趴到了炕桌上看着梅大义拼接一起的书信。
笔迹还是他记忆中的笔迹。
整整两张信笺，从右到左，从上至下，整封信的内容，用大白话来说就是，儿啊，为父对不住你。
不知是之前梅大义见信后抹泪儿了，还是关景怀写的时候掉了泪，信纸上还有水渍……关有寿的目光落在了此地。
终究。
酸酸的，酸的他眼前一片模糊。原本就没有什么谁对不起谁，他一直为他都付出什么，他都懂的。
五岁之约未能实现，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的错。只怪一开始，他们都错了，这就是报应，名不正言不顺的报应。
关有寿眨了眨眼，眨去眼里的潮气，将炕桌上拼接而成的纸片，一张张的，小心翼翼地叠起放入最靠近自己心脏的暗兜。
梅大义拍了拍他肩膀。
关有寿笑了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时隔二十多年，能在今日收到他的来信，他是真的很高兴。
只要大家都好好的活在世上，不管多久，五岁之约是实现不了，但他们总能有朝一日见面，总能相聚。
梅大义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内取出了纸和笔。
——小少爷，你现在是如何决定？少爷除了这份信以外，他还传来了口信。第一，他这回是要真退下来了。
关有寿猛地抬头望着他。
梅大义郑重点头，继续低头写着。
——我传过去有说了你的顾忌，少爷的意思，权力，他还不能真全放了，不过已经有了人选接班，让你安心。
关有寿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第二个问题，少爷问你打不打算尽快离开？他说他现在也不知能活几年，你要出去，不管走哪条路，他都会派人接应。
关有寿苦笑摇头，接过梅大义递来的笔。
——走不了，也不能走。义叔，先不说先生对我恩重如山，我这一动会连累很多无辜的人，我真做不到。
显然，对这样的回答，梅大义毫无意外。他又接过关有寿递来的纸，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一句话。
——少爷有吩咐过一切听你安排。他也会想办法让你们从明面上出去，最近他就在着手这件事，快了。
关有寿蹙了蹙眉。
——放心，我有传话回去特意指明一定要他注意安全，不然你不会出去。小少爷，我再和你说件事。
关有寿点了点纸，示意他写就是了。
——少爷想捐出咱们家在国内的一批东西。
关有寿顿时一怔。
——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国外所有的东西要是都捐了，你的底子就薄了？对，还有没带走的东西。
当时少爷他也不知能不能又回来。据我所知，武器之类的后来是全部转交给了梅老头，其他的还都在。
关有寿无语地抿了抿嘴。那就是当初居然还想打回来？说好的爱国呢。果然你们这些拉山头的话，真不能全信。
——少爷当时为你布了不少后路，这一批东西也是担心形势不容乐观，他当时就偷偷瞒了所有人。
我手上就有东西，少爷吩咐过不到万不得已一定别去启动。上次带孩子去江南，我就特意带孙小姐转了转那户人家。
你等着，我给你看信物。
梅大义写完，开始解开他的皮带。
这皮带瞅着就比寻常的厚了不少……
关有寿不由地抽了抽眼角，先生该得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憋着口气，方能没有没收这条皮带？
他赶紧拿起笔开始唆唆地写上——回去之后，找先生坦白吧。义叔，我估计你这次之所以能联系上我父亲，是先生有意松了手。
这一着急，一直让关有寿不肯承认关景怀父亲身份的心里疙瘩，突然就这么一下子通了。
——别怀疑这点，先生他不会想不到你肯定没跟他全抖了，这次你传话回去的中间人是不是没掺和其他事？
不然此人早就被毙了，还容你等到回信？我父亲估计也猜测到这点，所以故意问我要不要出去，还说捐东西。
关有寿暗叹一口气，这就是投诚的筹码。义叔还是太小瞧了先生的心计，又被先生给摆了一道。
梅大义皱紧眉头苦思。沉吟片刻之后，他果断摇头，一时也来不及写字，“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你说有啥不可能的？
关有寿继续在纸上写道：不管是不是，咱就听我父亲的，捐了吧。写到这，他的笔锋一滞随即又继续写下。
——你还没说具体都是些啥东西？
——黄白之物，不是很多。
——捐！
梅大义见状，迟疑一会儿，他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既然少爷都吩咐一切听从小少爷的命令，那就听吧。
想想，他又不放心，抢过关有寿手上的钢笔。
——会不会猜错？我看老梅挺正常的。再说传递消息的人也就是渔民，我差不多十年没联系对方。
关有寿没去打听这渔民又是何来历，接过梅大义递来的钢笔，在一张快要写满的白纸上继续写上。
——也许有误，但咱们犯不着为点身外之物跟先生起隔阂。义叔，谁都有可能放弃我，但先生不会。
——你就这么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