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6章 赶赴考场
牵动千家万户的考生们都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据说那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已经令无数人为它打的头破血流。
据说原书的海市出版社重新排版印刷新书时，紧赶慢赶的，到现在只能赶出来其中的《代数》第一册。
毫不夸张的说，因为市面上只有这种专业复习书流传，据说无数的考生家长连夜在新华书店排队购买。
据说有那在海市的有亲戚的人家，包括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被恳求他们帮忙买一本《代数》邮寄回来。
据说她爹近来不止收到老家那边n封感谢信，还有她哥和小北他们都收到不少小伙伴们的亲笔信。
这些据说，关平安都是听了她娘叶秀荷和家里张嫂和朱嫂她们所说，没法子，她被她娘再一次禁足了。
人心涌动。
她娘吓坏了。
刚开始杨家佳佳她们几人刚跑到她家拿走她的复习书，次日就有一大票儿的大妈大嫂子的揪着她娘不放。
为啥半道“劫”人？
还不是这些复习书惹的祸。
住在附近的小伙伴们还好，可其中有些刚下乡的老同学们就惨了。远在外地，一书难求，当家长的只能想尽办法。
这次高考从通知到确定考试时间过于急促，但有了希望，谁又不想冲一把。万一这次不行，不是还有下次机会？
让关平安遗憾的是她收集的复习资料数量是挺多，奈不住她身边的亲朋好友也不在少数，早就分完了。
就在她将手上唯一的一套复习资料都让她娘送出去的日子里，十二月十日这一天终于要迎来了。
不比已经预备报考下半年的研究生招生的齐景年和关天佑俩人，关平安先参加的高考这一关就来了。
上午九点开考。
这个家里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对关平安抱有极大信心，上班时间一到，该走的个个摸了摸她脑袋就走。
“爷爷，你给一句鼓励？”
“呵~”
“义爷爷，你不疼我了？”
“多穿一件。”
“爹爹？”
“爹相信你。”
“嗯，娘也相信你。考不糊。”
关平安无语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出了家门，坐小汽车的，骑自行车的，步行的，就是没人回头瞅她一眼。
拿着准考证，拎着挎包出来的关天佑好笑地望了眼她，朝身边拎着保温杯和军大衣的齐景年笑了笑。
“很轻松啊。”
齐景年点头，嘴角高高勾起，“她一向如此。要不早上我送，下午你送？实在无聊，你去给那几个打打气。”
想得美！
明天就是周日，倒是都接送的机会肯定没了。关天佑斜了他一眼，“我陪你等，你一个人等会无聊。”
难怪刚刚先抓着准考证，真是赶不走的大舅子。
“拿好了。”
“妹妹，时间差不多了。”
“不急，再过十五分钟都来得及。”看过腕表的关平安诧异地瞅了瞅他们俩，“你们这是打算送我去？”
“嗯哼。”
“不用吧，很近的。”
准考证上的考试地点确实很近，就在他们仨的初高中母校。准考证上不单单有报考地址，还有考生姓名、报考号、所处县（区）。
最后还有报考科类以及下属的考试科目、时间表及背后注意事项。大红公章盖着，挺正规的。
丢了，还真走不进考场。
关平安见他们俩人执意要送她，抿嘴直笑。
其他地方这一天去往考场的人有多少，关平安不知，但今天，她家附近可真不少，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在同一考场。
就比方说杨佳佳她们几个，只有王晓燕和她被安排到母校这处考场。关平安三人出门时还在路口遇到王家人。
这人还没走近，王晓燕已经松开她妈的手上前笑问，“安安，我正想去喊你，准考证都带了吧？”
替妹妹拎着挎包的关天佑侧头看向身边的齐景年，俩人同时放缓脚步，朝前面的王家人点头打招呼。
王晓燕对关天佑一直有意思，不单单关家看得出，就是王家老俩口都能看得出小女儿的一些心思。
甚至为了断绝小女儿的心思，这一年就已经开始相看小女婿人选。不是他们当父母的不想满足老来女。
而是无计可施。
不说两家门第差别，就年龄上女方大了一岁，以王父的精明，他不会看不出关家根本无意结这门亲。
私底下他不是没找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杨家打听过关家情况，可人家怎么说？看着多年的情分上，劝他别惹事。
关天佑体会不了想满足老来女的慈父之心，当然，就是他深切体会到了，他肯定无意做出让步。
就凭他妹妹极少邀请对方上家里串门，就可见她们姑娘家家的关系只能相处到老同学这种层次。
要知道他妹妹现在还会念叨马五丫和梁志红，还会写信建议她们尽量往京城报考，那才是真正小姐妹。
“你也是报考文科是吧？”
“嗯。”
“老师都说你理科很好。”
“……我有想上的专业。”
“难怪，考好了先别走，等我啊。”
“安安，走快点。”
走了一段路，关天佑见王家母女俩人靠里，反而被王家丫头挽着自己傻妹妹走在马路边上，他不高兴了。
这万一被人撞到怎么办？
老的没眼力劲，小的也没眼力劲儿。这还没考试说什么考完等她一起走，死冷的天，你脸呢？
脸皮可真厚。
时刻关注着前面关平安的齐景年侧头瞥了眼天佑。
——注意场合。
关天佑抿紧了嘴。
——爷就是不痛快了。
齐景年加重了搭在天佑肩膀的手力，松口之后，收回看着眼前关平安的目光，朝他笑了笑。
——无关紧要的外人罢了，有必要与她们母女一般见识？
关天佑送了他一对白眼球。
——膈应，可懂？
这一幕插曲，前面并排走的三人都未察觉，但其中关平安一听她哥的语气就明白他已经不耐烦。
果然。
等她好不容易脱开王晓燕挽着自己的胳膊，让对方注意点王母别摔倒之时，不意外地瞟到她哥讽刺一笑。
汗~
被关天佑拥着的关平安瞅了瞅身侧同样放冷气的齐景年：她怎么会觉得刚刚比去考试更好玩？
第1307章 妹，露陷了
出了考场，关平安还有些恍惚，看着校门口其中两个特显眼的高个子，她下意识地挥了挥手走去。
“咋了？”
关平安瞅了瞅四周，朝天佑摇摇头，“回去再说。”她怕当众说出试题简单得一塌糊涂会遭围攻。
关天佑与齐景年相视一眼，立马将旋开盖子的保温杯递给平安，“先喝一口暖暖，咱们这就回去。”
“好。”关平安接过抿了一口，“下午就没必要送我过来，你们在外面等，我还担心，犯不着的。”
关天佑接过她手上的保温杯边旋上盖子，边与齐景年俩人用肩膀挡开人群开道护着她离开学校。
“题目很难？”
不等关平安回话，齐景年摇头，“不像。”难的话，当时关关不会第一人出来，她也不会笑得一脸不可置信。
“刚刚有不少人哭了。”
关平安暗叹一声，看了看身边，见离外人有些距离，她悄声道，“相反。”多的，她已经不想在外说了。
关天佑的眼珠子立马一转，张了张嘴，又合上，可步伐却迈得更大，差点连被他拉着的关平安一个踉跄摔倒。
关平安见状也不语，快步跟上。
到了家。
她还是不语。
很快的，随着关平安拿出纸和笔，书桌上一份政治“试卷”新鲜出炉，其中还有她的做出的答案。
“你们自己看。”关平安叹息道，“应该让娘她也去试试的。下午史地要是照这程度，明天的数学应该也不难。”
齐景年不置可否点头。
“是我高估了上面选拔人才之急。你们说各个地方的试卷是不是层次都差不多？今年应届毕业生应该都可以考上。”
“未必。”关天佑摇头，“倒是老三届那一批，他们要是还有复习的话，基本上会十拿九稳考上。”
对于他们兄妹俩人的观点，齐景年笑了笑，“先别去考虑这些问题，后天英语加试还要不要考？”
关平安果断点头。她想当她哥的校友，上京大历史系学习世界史专业的话，外语肯定是必考无疑。
齐景年敲了敲桌面，“我先跟你说件事，照这个试卷出的水平，咱们那个补习班可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考生都能心想事成。”
关平安斜倪着他，“你怕我弄巧成拙？”
“怕你进不了理想的学校，也担心你失误进不了喜欢的专业。”齐景年说着，停顿了一下，“底子好的考生肯定不少。”
“明白。”
关天佑推开自己前面的试题，“哥，你说研究生招生试题不会也如此？”
闻言，齐景年摇头，“不会。招生办肯定会考虑到十年断层问题，你看这份试卷就从由浅到深。”
而关关觉得题目简单，那是以她自身水平来评论，不能当作依据。“而研究生招生，那又是一个档次。”
“面向的招生全体不同？”
齐景年朝关平安缓缓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虽说现在只有风声传出，但等具体报考通知出来，要求肯定不会简单。”
关天佑一怔，忽然一笑，“我现在只想通知快点出来。好了，先吃午饭，吃了歇会儿你还要上考场。”
关平安闻言朝窗口望了眼，“不等爹爹他们了？”
“咱们先吃。”谁知道俩爷爷和爹娘上班临时会不会有事儿赶不回来。毕竟他们几位中午一直在单位就餐。
与关天佑所料的差不多。
梅老打了一个电话，得到关平安已经考完回家，他就留下一句话让张嫂传达之后就挂了电话。
而赶回来的关有寿看了眼闺女递来的“试卷”，笑了笑，不多说，他又急匆匆地骑着自行车跑了。
至于回来最早的梅大义和叶秀荷，他们倒是赶得上陪关平安仨人吃午饭，但一等她真“睡”了，也赶去上班了。
用梅大义安慰叶秀荷的话来说，没瞧孩子爹都笑着跑去上班了？还没考完，你就别去问孩子考得如何。
要他说真心话，梅大义更想说考什么考，回头还不是要出国？大冷天的，何必让他家孙小姐跑出去挨冻。
——都是闲得慌。
想是这么想，到了次日周末，梅大义自己倒是一大清早起来连他坚持已久的晨练都不玩儿了。
干啥？
陪他孙小姐去考试呗。
于是。
这一天。
除了背起双手不好去考场的梅老在家转悠之外，关家能陪同的人员全部到齐，一个个的守在学校门口。
偏偏关有寿这个老子，目送他家闺女进入考场，与在场的熟人寒暄几句之后，他还掩耳盗铃地避开大门口远远的。
可再远？
还是又让撞到了不少熟人。
“你家如初这回儿也是来考试吧？快，上家里坐坐。就在前面胡同，不远，铃响了都能听得到。”
关有寿好不容易谢绝离开。
一个转身。
得~
饭馆出来了一位。
“关哥？哟，稀客啊。走走走，上里面坐坐。”
“刚吃过，你慢用。”
“别啊，进里面喝喝茶也好啊。”
关有寿又是好不容易谢绝离开。
这会儿，他可不管再四处溜达了。
这不，他正寻思着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已经快过去一个小时。还等他多走一小段路，迎面又遇上熟人。
“是中华啊，我还以为看错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一个个的，热情的不得了，可累死关有寿了。他还不如不出去转一转，安安心心地守在校门口等他闺女回来。
可大首都不愧是大首都，这老少爷们啊，特热情，和他老家的父老乡亲们一个样儿，热诚又豪迈。
说实话，他也挺开心的。
要不是他家平安这个考场规定了考生只能先在校园里候着等考试结束才能所有考生一起出校门。
他倒想与人唠上几句。
可问题就是，他闺女要挨冻啊，他这心里就老静不下来。熊丫头！让她多穿一条毛裤都不听。
“爹爹！……我在这儿啊……爹爹！……是我，安安呢。”
哗啦啦的，一下子，好多的目光聚集在铁门那儿一边悄声喊着人，一边不停蹦跳的关平安身上。
关天佑差点扶额。
妹，露陷了。
第1308章 时也，命也
这边关天佑一边提醒着他老子小点声，里面还有考生没出来，一边跟在他老子身边往铁门挤去。
“我不冷的。”关平安往身后瞄了瞄，一张脸趴在铁栏口，“爹爹，还有十五分钟就开门了。”
“嗯，快了，快缩回去。”关有寿伸手戳了戳闺女脸蛋。幸好他闺女机灵，知道围了围巾，不然小脸都不能要了。
“好，你带义爷爷和我娘他们先去路口等着，我速度很快的。”要不是不怕吓唬到人，她早就翻铁门走了。
杨佳佳的考场就没有规定考生必须要等结束铃声响起方能出校门，而这儿的规矩肯定是老校长订制的。
好讨厌的~
瞅瞅她爹娘脸都快吹红了，瞅她义爷爷冻得腿都快走不利索，瞅她哥冻得都不知道笑，瞅小北冻得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
好不容易结束铃声响起，关平安第一个冲出学校，但也不用她到路口就见到了她老子一行人。
这边关有寿递给闺女让她先喝口热汤暖暖身，那边叶秀荷从自己怀里掏出两个灌了热水的玻璃瓶。
关平安：“……”娘亲呀，你说你到底从你单位带回了多少个玻璃瓶儿？咱家有热水袋有小手炉的。
听到动静，背着双手的梅老一出来就走几步就看到众星捧月似进了院子的众人，眼皮子狠狠地抽了抽。
他家如初多优秀的孩子，都是被他们给惯的，惯得孩子一直不想长大，惯得孩子失去雄心壮志。
“爷爷，我回来了~”
梅老微微颔首，“洗一把，开始开饭。”
“你不问我考得咋样啊。”
梅老暗自嗤笑一声。要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可真枉费他费尽心思扒拉几位老家伙去马六屯了。
可不管考得如何，在这两天半的考试时间内，关平安算是顺顺当当地过去了，剩下的就等通知到来。
齐家最不缺的就是大学生，从第三代的齐建军到齐太平都是大学毕业，但到了第三天晚上还是全家上了关家。
齐老太太名曰孩子辛辛苦苦地考完试，开始放松放松。然后下一句就是陪她老婆子出门转转如何？
还用得了说。
肯定是舍命陪君子。
自从小儿子齐立嵘死而复生归来，又有继女回来一趟解开心结，齐老太太看着年轻了不少，精神抖擞的。
这趟，她就想带关平安下江南。当然，之所以想带关平安一起去，这其中离不开齐家其他人都走不开的缘故。
齐立嵘的二十年个人成就与职位已经处于上升到快顶峰的周孝正差不多，但不得不说有时所管辖的上司很关键。
梅老跟周孝正的老首长一号肯定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而他所带出的手下，同样的，秉性也差不了多少。
齐立嵘在回来之后，私底下就拒绝了调到其他部门的高位，同时，他也拒绝了子承父业接过齐老的担子。
他还是在原单位任职，但以他所做出的贡献，毫无疑问的，成了梅老的副手之一。当然，明面上他还是有挂了个虚职。
结果，新官上任的齐立嵘比他父亲齐老更忙碌，今晚，他就没法上关家，据说要参加什么会议。
反正齐老太太早就心知肚明她这个小儿子差不多把他自己卖给了国家，能露面让她时常见到人就行。
她不挡儿女前程，但早年许下的承诺就一直烙在她心里。想到小儿子平安归来，这不上佛前还了，她心里就不踏实。
早前小孙子出世，她就想还了，可那会儿形势不等人。一等二等的，后来她更不能冒险去江南的灵隐寺。
按理来说，现在她也不好去，但只要不是大张旗鼓的去还愿，以去见见得了重病的老姐妹为由就问题不大。
所以，齐老太太想撬家了。
为了以防老伴让身边的勤务员和阿姨都跟着她，任性的老太太就挑了她家还没过门的高手小孙媳一道出门。
对的，高手。
她老婆子可有见过她家小孙媳是如何在梅花桩上蹦来跳去的，又是如何拿着一根棍子耍得虎虎生威。
这孩子啊，合该是她齐家人。
不提齐老太太是有多得意拐走人家闺女，但最后陪同她出行的，还是又多了齐家的阿姨和小王俩人。
重游故地。
不止是齐老太太，就是关平安，心里也是相当的激动。尤其是等她终于见到了老太太的老姐妹。
那位当初答应齐老太太帮忙收集绣样绣线及作画颜料的善心老太太。对方就是重病在床，还是风姿绰约又魅力难挡。
何谓“美人在骨不在皮”？
此刻，关平安有了更深体会。
收了见面礼，（老一辈还讲究长者赐不敢辞的），那是扎了红绸带点一卷轴字画，关平安被这家的小阿姨领出寝室。
留在室内的俩老太太具体会聊了些什么，这次关平安下意识地屏蔽她过人的耳力，她无意去窥探。
是心存尊敬也好，是不想掺和进老一辈的恩怨也罢。随着这家小阿姨出来，关平安谢绝了对方邀请她进书房坐坐的好意。
盛名已久的法租界，洋房，早已不复盛景，她不知当初齐景年来找这位老太太之时，老人家是不是就住在这儿。
但要是一直没搬动的话，后来肯定也遭了罪。宽敞的客厅，角落里一架黑色的钢琴发出冷冷的寒光。
同样的，关平安没去问人家小阿姨，这家还有哪些主人。这座有她家三间正院那么宽敞的洋房，空荡荡的。
空得让人心慌。
仿佛无处不在诉说着一位美人的生平往事。
其实不问，不打听，以关平安的一双眼睛，她还是看得出其中蹊跷之处，看得出又是一段美人沉浮于世的故事。
她是保持沉默了。但回到招待所之后，夜深了，齐老太太还是一边叹息，一边遗憾地讲了故事。
与老太太一样的出身，可谁知世事无常。一人是家破人亡与兄远走老根据地；一人是随父母迁居到海市。
等一对志同道合的小姐妹再重逢时，已过二十年，这二十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各自都有了家。
相同的出身，相同的为人后娘，不同的是，齐老是几十年如一日善待继妻，而有人却再娶娇娘。
时也，命也。
第1309章 您老想错了
这一晚，齐老太太给关平安上了一堂课，上了一堂“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的生动课程。
想当初她老姐妹的那一位都会哄人开心，言外之意就是她齐家不善言的爷们才是真正有担当的大男人。
关平安很想说，您老这回真想错了，小乖乖就很会哄人。听听她娘亲咱家我家小北我家小北的就可见一斑。
更别说她爹爹还时常就跟小北嘀咕个没完没了。她爹是谁啊？是连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
——马振中。
在她马大爷这个好哥们前面都不落出小锦囊，可她爹就偏偏对小北坦诚，还把她这个闺女都送给人家了。
勾人心的，还有谁比得过您老的小乖乖手段之高。没瞅她小兄长都心服口服，隔了两天没见着就有一轱辘话。
唉……咋就不是她亲奶奶呢。她爹要是有这么一位亲娘，该是多可喜可贺。就是一家子每天吃糠都行的。
到了海市，齐老太太的故交还挺不少的。有她亲自上门的，有来拜访的，为此，又逗留了一周。
关平安要不是听老太太跟她咬耳朵提过想去灵隐寺还愿，她还真以为老太太过来就是找老姐妹唠唠嗑，逛逛街。
但！
不得不说，她还真喜欢陪齐老太太出门。
为啥？
对胃口啊。
听说某某早市有人挑着一担字画卖，一个转身，不等她张嘴，老太太就双眼发亮地跟她嘀咕得去瞅瞅。
听说某老裁缝开始私下接旗袍的活儿，一个转身，不等她张嘴，老太太就立马拉她去百货商店买绸缎。
老太太能和她对着一幅幅的字画鉴别评价；能和她去老师傅那，大手一挥就是订下好几条旗袍。
她们俩还能边吃西餐边吃冒出几句外语，她们俩还能一起鄙视咖啡就是不如茶，却还是忘不了多加糖喝了。
老太太说她合该就是她亲孙女，可她何曾不是觉得老太太就合该是她嫡亲祖母，再也没这么跟她合拍的老太太了。
老太太说哎哟，前几年可闷坏我了。
说对了。
您老这会儿是自由放飞。
可我啊？
我还得等等。
等那一天冲出去，我带您玩儿。
当然，以上这些话，关平安只能放在心里说说，她就是等到了那一天冲出国门，再想浪一圈儿，也带不走老太太一起出国转悠。
身为齐老的伴侣，除非出席外交活动，否则，老太太想走都走不了。有了明知的遗憾难圆，关平安是惯着老太太想一出是一出。这会儿哪怕就是老太太要她立马和齐景年领证，她都会依了。
她关平安欠了她老人家一个孙子。
是的。
穆休那家伙早就计划好，她在哪儿，他就在哪儿。而她？不管多晚，她关平安终究还是要出去的。
她放不下她的爹，她的娘，还有唯一的兄长。她祖父的身份只要一日没有曝光，她就不安一天。
这种担忧如山般的沉重，压得她困在四九城都不敢大口呼吸，只怕一个不提防，会危及到家人还未知。
灵隐寺。
关平安跪拜佛前，两手伏地。
虔诚如她。
跪佛，信道。
不求来世，只求今生，家人一世顺遂，平安喜乐。
与来时静悄悄一样，离开也是静悄悄。
山脚下，离开之前，关平安有转头回望，扶着还了心愿一身轻的齐老太太继续一步步往前走着。
出门的时间有些长了。
是该要启程回去的时候。
再不想回去，再拖了两天，还是被齐老的一通电话给召回。老爷子说了，你们再不回来，老梅找他要人了。
而偷偷跑去拜佛的一老一少正有些心虚，要知道被齐老得知的话，老太太肯定会被下禁足令。
别以为这一招就她爹娘会啊，老爷子也懂的。
从“天堂”再倒回海市，当晚就有人上她们入住的招待所送车票。看着车票上次日一早的时间，关平安捂嘴笑了。
习惯了一辈子相互依靠的老来伴啊，感情还真好，好到用她梅爷爷为借口也要追着老伴快速回家。
“你爷爷这是担心我带你去老家。”
我懂的。
您老可以不用解释的。
解释就是掩饰。
齐家的老家早就随着时间流逝，原本就子嗣不丰的老齐家没什么族人，就是有的话，早就出了五族之外的五族。
何况，齐家真要归宗的话，那也不是他们老齐家这一脉的祖地。这一点，您的小乖乖就一清二楚。
“坏丫头，还笑！”
“不笑了，不笑了。”关平安一手捂嘴，一手摇晃着老太太的胳膊，“奶奶，咱们的旗袍是不是该有一条好了呀。”
齐老太太极其享受她跟她撒娇，乐呵呵地直笑，“哪有这么快，能在年前收到一条算是好的了。”
全部手工缝制，加工费都赶上料子钱，关平安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再说了，现在就是完工了，也穿不出去。
她这不是在转移话题嘛。
显然，齐老太太也明白她的意思。
眼看明天要回去，老太太顾不上多说，再次喊上她家阿姨，拉着关平安上街。自然，外面的小王肯定会跟上。
兔子奶糖，必不可少。
糕点与点心，更是必不可少。
关平安瞅着老太太的架势，她是非要花光口袋里一毛钱不可。
要不是提前就得知老太太是专程出门还愿，她都要核计是不是谁惹她齐奶奶不开心闹着离家出走呢。
老太太买，她也跟着买。
不买不行的，老太太有四孙子，别瞅着多，但分一分，再给亲朋好友分一点手礼，有多少都不会多。
她要是不买，以老太太的一向的习惯，又会先分她家一半。而且，她家的人情往来也不输于齐家。
丁老他们五家，尤其是孤身一人的王老，几乎是节日里单位分到什么福利品，他老人家都恨不得全塞给她。
还有李老的老伴和儿媳妇，别瞅着她们一个个的涉及到自身利益有些失态，但场面功夫做得真让人无可挑剔。
就如这次不知李老太太是从哪里得知她这次陪同齐老太太出门，到了海市之后，李家的外甥女就上招待所邀请了。
要知道这次她齐奶奶为了避开姜红叶，可没对外宣传。
第1310章 找了个戏精
齐老看着老伴终于舍得回来，他是直摇头。你说你多大年纪，还学老五老俩口说什么再不出去转转，没机会了。
你不就是想带上孩子出去找你那些老姐妹炫耀炫耀这是我的小孙媳，对，最小的，对对对，就是我家小嵘的儿媳妇。
哎哟，你还不知道啊，哈哈哈……我家小嵘是去出任务，现在回来了。可不是嘛，总算是苦尽甘来。
齐老就是没在现场，他都能料个十有**。说到伤心之处，他家老婆子还能捏着手帕压一压眼角。
找了个戏精怎么办？
“不认识啦？齐首长，麻烦你搭把手。”单手叉腰的齐老太太伸手指了指沙发椅上两个行李袋，“快提进卧室。”
“……里面是什么东西？”
“字画。快收起来，老李要是见平安那儿没有，他会马上赶过来。我一时没防备，被他那个外甥女瞧见了。”
齐老再次瞟了瞟老伴的单手叉腰，“你可真行。”
老太太下巴一扬，“当然。”
得~
难怪这么眼熟。
可不是平安那丫头的动作！
齐老哑然失笑，“玩得很开心？”
当然，要不是你亲自打电话找我，我还想再转转。齐老太太放下了手掏出手帕，“就是少了你不好。”
算你有良心！
听了老伴这一句话，齐老笑了。“今晚孩子们下班都会过来，咱们家齐瑞他们小哥俩也会过来。”
“小乖乖呢？”
“也会回来。”
“正好。这趟平安那孩子花了不少钱，我就没跟她推来推去，反正今晚把钱给咱们家小乖乖是一回事。”
“你可真不客气。”
“不懂了吧？”
齐老看着老伴朝自己眨眨眼，顿时一怔，随即畅笑出声。这老太婆……自说自话，还真有一套。
而被他们老俩口惦记的小乖乖，齐景年此刻却已经先到了关家。同样的，不出齐老太太所料，李老也在。
“李爷爷，真的，那几幅字画都在我齐奶奶那儿。您老就放心好了，我齐奶奶也是老同志，她的觉悟可不低。”
只要您老别抢了她的心头好，她老人家还是很大方的。捐就捐，反正买的时候没花多少钱，里面还有赝品。
“除了字画，还淘到什么了？”
“还是时间太赶了，遇不上什么好东西。”关平安摆起手指头，“就说瓷器吧，品相不行，我没要。”
还有呢？
“旧货市场倒有料子好的家具，可问题是我买了也不好带回来。”关平安接着掰起第三根手指头，“还有摆件。”
关平安朝他咧嘴一笑，“那边有钱人多，有人拿出玉器，立马就有人要。不比字画，价钱还抬得老高。”
这是因为玉器好鉴别，不同于字画，说是背麻袋挑担子卖，可很少有品相达到七成，大多数还要找熟手修补。
更别说其中以假乱真的赝品不在少数，非常容易打眼，哪比得上玉器稍稍有一条裂缝都能肉眼可见。
要关平安说，她李爷爷真没必要见到什么好东西都往博物馆塞的，之前她当临时工就见到几个仓库有不少字画。
好好修复的话，能比流落在外的字画差劲儿？这跟易碎的瓷器不同，还缺了空白期的瓷器，能补上就补上那个时期。
可这些话，关平安不好明说。老爷子想要就要吧，别说他一心为公，就是他想要她送给他私人收藏，她都不好拒绝。
毕竟，她之所以会鉴别古玩真伪。从名分上来说，李老是她的师傅，还是亲自领她进这一行的师傅。
“哎！……您先别急着走啊，我给李奶奶带了点糕点……”这老头，看着头不回，朝她摆摆手的李老，关平安失笑摇头。
“别喊了，今晚娘早点去夜校，路过几家送过去就是了。”说着，叶秀荷摆了摆手，“见着你爹了没？”
这一句她面朝齐景年，显然是问的他回来去了隔壁院没有。“他是不是没在那边？不然，听你李爷爷过来，肯定会回来。”
齐景年点头，“听说前后脚出去，爹他没提回来跟你说一声就直接从那边出门，应该是去附近谁家马上回来。”
叶秀荷赞同点头，双手在腰间围兜擦了擦，“娘去瞅瞅厨房煮好面条没有，你挑挑好，有啥东西带回学校合适。”
“娘，不用了，麻烦。”
叶秀荷瞪他了一眼，又忍不住笑出声，“傻孩子，不是说了教授挑你当组手，你先带点吃的哄哄同学懂不？”
“哈哈哈……”关平安捧腹大笑。哎哟喂，她的娘哟，连这借口都能想得出来。“对，你要听话。”
齐景年被这对娘俩打败，唯有点头。反正带回校全部交给天佑就行，那家伙不是也被他自己的教授看中了？
“对了，我哥咋没回来？”不应该的，她哥听说她回来肯定会想方设法和他一道回家，“你没去我哥学校啊。”
齐景年看着叶秀荷离开的背影，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天佑新闻系的教授批改试卷带上了他。
最近他都没在学校，今天回来之前我又去了一趟他宿舍，和他一起去的一个同学也没先回校。”
“……哦。”关平安指了指他。
“我？我学校这边是有教授去批改试卷，不过他们不像京大的教授，听说他们几位不参加后续工作。
比如我这个专业的几位教授，他们现在就在校边上课边开始商量修改教材问题，下周我可能也不好回来。”
难怪她娘刚刚说当组手，打下手嘛，她懂的。关平安连连点头，“好。好好干！我给你们送好吃的。”
“真的？”
“当然。”
“要不，报我学校？”
关平安一怔，抬头看他，“你知道我成绩了？”
“傻！”
关平安挥了挥拳头。
齐景年哑然失笑，“我对你有信心，还有必须去打听？”傻丫头，“ z审这一关肯定没问题，你安心在家等通知书就行。”
“哦。”
“等会儿，我要回大院，要不要一起？”
“不了，刚回来，我还是在家陪爷爷他们，陪爹娘他们唠唠嗑。”
在意料之中，齐景年倒没什么好失望。
总有一天，无论去哪儿，他们俩都会同进同出。
第1311章 她男人哑巴了
冬夜，依然是那么寒冷。临近元旦，路上行人还是稀少，偶有那么零星几人，急匆匆而行都缩着脖子。
一阵寒风刮过，让接媳妇归来的关有寿都忍不住加快脚步。这要是在屯里多好，他抱过媳妇就往家跑。
“孩子爹……”
“先别说话。”关有寿伸手扯高媳妇脖子上的大红围巾，“等到家，你想说多久都行。看来要下大雪了。”
嗯嗯，我就是想说要下雪。
看着连连点头的媳妇，关有寿失笑，推了推她，还不快跑？你慢一分钟，你闺女就要在家门口多冻一分钟。
关平安陪着梅老和梅大义说完一路上的趣事儿，再等她出来时，站在大门口伸长了脖子，盼呀盼的。
她终于盼到了父母归来。
“你这孩子，咋又跑出来了。”啪的一声，叶秀荷的一巴掌贴在了闺女身上，“你说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可不是嘛，该揍，屡教不改。”
“啪”的一声，毫无疑义，关有寿也挨了一下，叶秀荷搂过乐傻个不停的闺女理都不搭理她男人进门。
“哎，我还没进去呢。”
闻言，叶秀荷跟着乐出声，“行，你来锁门。闺女，下次别在外头等知道不？到了点，娘自然会到家。”
“没事儿，屋里太热，我正好出来透口气。娘，你这学校也该要放假了吧？”
“没呢，不是之前有复习班空了一段时间嘛，这几晚都在补上，不过也快了，再上个三周就结束。”
“明年你还上不？”
“到时再说。”等闺女都上了大学住校，她就不好再白天上班，晚上还上夜校，家里没人不行。
她再加把劲儿，争取这个学期拿到两本证，然后就好好上班，照顾好家里，在家专心修一门外语。
“其实你们真不用专门接我的。”害得她好姐妹现在下课都不等她一起回家，说什么不打扰她两口子恩爱。
羞死人了。
“没事儿，闲着也是闲着，我爹说了就当散步。”关平安见她娘松开她，率先一步掀起门帘子，笑了笑。
果然。
她娘推她进入，自己陪她爹先去隔壁院。
要论孝顺，她娘是真孝顺。这些年来，不管有没有值夜班，不管有没有上夜校，每晚，她娘必会亲自去一趟隔壁院。
春夏，瞅瞅长辈们的房间有没有蚊虫；秋冬，摸摸长辈们房间里的炕是不是热乎，被子是不是暖和。
检查完，再瞧瞧厨房的宵夜准备了如何……她娘不说，她娘就是用行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何谓孝道。
脱下笨重的外套，挂好帽子和围巾，只剩一身毛衣毛裤外加一件对襟的棉坎肩，关平安由衷地松了口气。
有一种冷。
是长辈觉得你冷。
她要是说自己身子骨棒棒的，他们还不信。好在如今，再也不会她一出远门归来，梅爷爷就请保健医生。
去而返回的叶秀荷回屋速度不快，但相对一起去却还没进屋的关有寿来说，她回房的速度也不慢。
一踏进客厅，她边脱下大衣挂在客厅的衣架上，边解下围巾笑道，“今晚怎么这么好，没立马回后院？”
“等爹爹回来，我再回房休息。”说着，关平安从棉坎肩暗兜内掏出手帕团，“之前人多，我没来得及说。”
叶秀荷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啥，多出来，你就放着呗。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家，手上不能没点钱。”
关平安心虚地摸了摸后颈，先讪笑两声，“我不会没钱，我也没用爷爷们的工资。娘，你给我的三百块，还有两百。”
要不是怕她娘责怪她不懂事花了老太太的钱，其实关平安就连这一百块的开销都不想提出来。
可瞒不住的。
“在路上，我就给我姥寄了两次包裹，我姥不是稀罕听戏嘛，恰好我瞅见旧货市场有人卖留声机。”
“就是跟咱们家一样的那种，那种放黑胶片儿的唱片机。不过我买给我姥的唱片机没家里的大。”
“黑胶片儿倒是挺多的，有二十多片儿，我跟人家摊主砍价了，全打包砍到六十块。我姥这回猫冬不怕闷了。”
六十块？
六十块！
叶秀荷可心疼坏了。
但闺女为了姥姥花了这么一大笔钱，她又如何舍得埋怨孩子。早知道还不如把家里的留声机让老娘带回去。
反正她家的留声机，摆着也是摆着，谁有空听听没事跑到后院去听曲儿，还不如听收音机方便。
“原本我还想给我姥买几块好料子（布料）。后来一琢磨还是算了，免得我姥回头又要给我做衣服。”
关键是之前她姥姥过来，明的暗的，她爹娘已经给她老人家塞了不少布料。以她姥姥的节省，估计能用到小孙子成亲。
“后来我就给我姥寄了些适合老人吃的糕点，这倒没花多少钱。我凤姨那儿，我就多给她寄了两块料子。”
她说过的，她会把她马大爷当成干爹孝顺。“我大爷这些天有没有来信？说了明海哥他们哥仨想报考哪儿了没有？”
叶秀荷点头，“要说这事儿，你爹气坏了。你马大爷想他们哥仨报考咱们省城那边的学校，说是担心考不了高分。”
“你爹说他老早开始就提醒你马大爷一定要盯着明海哥仨不要放下书本，再凭你们做过的习题答案，明海他们哥仨不会考低分。
你爹说你马大爷就是跟他生分了，担心给他添麻烦，哪是啥担心考不了高分，考不进京城，就小的明河，他都敢打包票。”
“我爹给大爷打电话了？”
叶秀荷点头，“收到信当天，他就联系你马大爷，让你马大爷带仨儿子去找前屯的校长对答案估分数。”
“后来呢？”
叶秀荷摊了摊手，“你马大爷说他们考完就忘了。”然后她男人哑巴了。“你爹以为个个都能像你似的，考完还能默写出来。”
关平安汗颜。
她娘误会了。
哪怕考完忘了，但也不可能一个个的全都给忘了。说到底，她马大爷还是担心给她爹添麻烦。
而她爹之所以哑巴，是她爹从不强求好哥们如何如何。况且东北几所大学也是重点名校，并不比这边逊色。
第1312章 先停了？
关有寿跑回来时，听完她们娘俩的话，暗叹一声，摸了摸他家小棉袄的脑袋。最了解他想法的人？
还是他闺女。
虽说现在还未通知填报志愿，他就给大中打电话显得操之过急，但那几个孩子哪个不是他看着长大。
只要孩子们有好好复习，临场发挥没出一点意外，未来的成就就不可限量。省城再好，但又如何好得过大首都。
可该说的，他都跟大中说了；该提醒的，他都一五一十的提醒了，总不好强压着好哥们要如何如何。
可惜了。
“爹爹，年底咱们回老家不？”
“你想回去？”
“我啊，一般般吧。这个寒假我哥他们俩肯定是没空，我等填了志愿就没事儿了，可以陪我娘回去一趟。”
最好是等各个地方通知单出来，那会儿，她就回去瞅瞅被她爷奶当成宝贝的大孙子能不能翻身。
他们不是一直说家里无权无势委屈了他们大孙子嘛，现在凭成绩择优录取，他们一个个的总不能找借口了吧。
“媳妇，咋说？”
叶秀荷撇了撇嘴，果断摇头，“我不回去，我爹娘刚回去没几个月。你想回去，你去，我要等我闺女通知书。”
这可是她家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生。要不是怕人笑话，考完对了答案那天，她都想先给她爹娘拍电报报喜。
“我？我肯定走不了。就是有假期，再跟同事调班个两天，最多也就五天的时间，都不够一个来回。”
关有寿说着斜倪着闺女，“你也是，去啥去，回去了还给你凤姨他们添麻烦。今年年礼就早点寄出去。”
“哦……爹爹，我姑父那边咋说？”
“小的没参加高考，她还在上学。大的俩个据说考得不错，尤其是老大。你姑父倒是有想让大的报考这边。”
关有寿说着顿了一下，“不过他们李家的人脉都在县城，你姑父他大哥的意思，想让家里的侄子往省城走。”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老李家想重心放在老家那边？关平安了然点头，“我姑父会听李老大的，他家才是真正的长兄如父。”
“你长乐哥没跟你联系？”
“有啊，中秋那会儿，嫂子不是又给他添了一个儿子？我当时就给寄了一罐奶粉回去，我娘知道的。”
叶秀荷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还放了两斤红糖。前不久他们小两口还给咱们家寄了不少山货。”
随着这几年有来往的人家多了，天南地北的时常有人寄包裹过来，关有寿就将这些人情往来交给闺女。
也许媳妇在他耳边提过这件事，他当时听漏了。此刻听她们娘俩这么一说，关有寿倒是想起该时常翻翻账本。
“爹爹，今年的年礼还是照去年的规矩？”
“爹的同学和朋友，要添一些，毕竟现在爹上班了。剩下的亲戚那儿，还是照旧吧。老院那边，先停了。”
“啊？”
关有寿瞥了眼惊讶的闺女，又瞟了眼同样一下子抬头盯着他的媳妇，“你姥爷他们夏天来了一趟。
时间久了，瞒不过老院那边。就是你老表叔不说，以你姑父的人脉肯定能得到消息，那边毕竟是他岳家。”
关平安蹙了蹙眉，“不会吧，以姑父的精明，他不会掺和的。”
“所以爹不是说先停了。”
关平安拉了拉想开口的叶秀荷，“你的意思，想趁这次机会表明立场？要是传出去会不会不好听？”
“时机到了。”
关平安默然。
“听说那边三兄弟请了他们老家族里的老人，想让对方来京城找爹。就连老头子都装傻默认。”
“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姥爷在咱们这那段时间。”
关平安没去问她老子听谁说的，能让她爹不耐烦，决定先停了寄年礼，肯定是消息已经经过证实。
“行，那就停了。”关平安想了想，“我奶那儿，要不要和老姑家的年礼一起寄过去，让老姑转交？”
“没必要，你奶懂我意思。”
闻言，关平安看向她娘。
叶秀荷愣了一愣，“孩子爹，你娘会不会又上我娘家闹啊？”
“你要对你娘有信心。”
要不是时机不对，关平安差点乐出声。
“放心好了。我娘那人爱面子，心眼儿也不少。闹了一次没戏儿，她不会自找没趣还上你娘家。”
“万一呢。”
“万一也不怕，我丈母娘厉害着呢。”关有寿清了清嗓子，遮掩笑意，“你瞅好了。”
瞅你个头！
叶秀荷伸手就往他腰间掐。
“慢！”关有寿眼疾手快逮住媳妇的爪子，“逗你玩儿都不懂。”
关平安：“……”
“我娘要找她也会去找我老姨。”关有寿无语摇头，“这会儿踏实了吧？你啊，就爱胳膊肘往外拐。”
关平安果断撤离。刚说她爹会做人，好了吧，不挨掐，她都看不下去。那是亲娘，哪能是胳膊肘往外拐。
身后还传来她老子的声音，“你看我都为你不搭理我娘，你是不是也该公平一点。我对你娘好吧？”
关平安乐得肩膀直耸。
“嘶~你动真格的啊。行行行，我不是为你，好了吧？哎哟，咱闺女呢？不说笑了，咱们去后院瞅瞅。”
“哼！”
“哼啥哼，快点。这熊丫头，跑得可真快。”关有寿拉起媳妇揽过她的肩膀，“家里棉花还有没有？”
“干啥？”
“咱闺女上学要铺盖。”
“我知道，我没跟人换。”
“孩子们都大了，今年都做几身，现在跟以往不同，我今晚就听义叔说老杨又给他傻闺女买了块红呢料。”
“佳佳那孩子平时成绩也不错。”
“我的意思，从今往后，咱们家没必要再故意穿打补丁的衣裤。你发现咱们周围好多人开始换布票了没？”
“不是一直都这样？”
“……我找人换些票。等这个周末你亲自带闺女出去转转，出去多注意点卖成衣和布料的柜台。”
不多出去走走，他媳妇肯定还发现不了何谓日新月异，就他单位的那些小姑娘都趁元旦来了，开始穿上红大衣。
可这话，不能说。
一说，他媳妇又得想歪。
可难是他了。
第1313章 唠着唠着
关平安对她老子提出的这个建议，是举双手赞同。她娘天天不是去上班，就是去夜校，要不就闷在家。
她娘是绝对想象不到外面已经翻天覆地。就说她刚去过的海市吧，不愧是有盛名之称的十里洋场。
大冷天的，就有抹着口红的卷发大姑娘小媳妇的上街，穿着厚长裙，外面套着洋气的红呢料大衣。
这要是搁在早两年？
嗤~
要是她推测没错的话，过了冬，等这天气一暖啊，估摸就连这座古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五颜六色。
这次她齐奶奶就给自己订了两条旗袍，家里的女眷，包括她在家，一人一条。倒不是老太太没将她娘包括在外。
是她，是她自己谢绝了，亲自为她娘订了两条。要不是老太太在身边，其实当时她还想多订几条旗袍的。
不过，无妨。
等回头收到衣样，她关平安完全可以亲自为她娘缝几条就有几条，想绣上什么花样儿就能绣上什么花样儿。
让她娘亲美美的。
得了他老子一声令。
闲得无事可做的关平安开始倒趟她娘的衣柜，将这些年的旧衣服，不管春夏秋冬的，全一股脑儿掏出。
刚下班归来的叶秀荷正想今晚不用上夜校，趁得空找找家里的好料子，明儿个中午休息时间和小姐妹一起去找缝纫师傅。
要过年了。
一家子的新衣新裤该准备起来。
她倒是想亲自动手好省下加工费。
可明月说的也对。人家老师傅专门吃这一行饭的，手艺好，花样多，跟得上时髦，工期又快。
当然，让叶秀荷下了决定的最主要一关还是担心她自己干着干着，结果又成了她闺女不得不接手的活儿。
她的平安自幼就贴心孝顺。
好不容易长了那么一点点高，她闺女就站在小木扎上煮饭炒菜，恨不得家里家外活都包了，让她这个娘多歇一会儿。
就好比说这缝衣服，哪是什么孩子喜欢学女红，刚开始是孩子爹怕闺女出去玩儿跑进山有危险。
后来孩子学着学着，连纳鞋底的活都要包了，再大了一点点，孩子是连一家人的衣服裤子都包了。
“哎哟，你这是在干啥？”
“嘿，嘿……娘~”关平安朝她娘讨好笑笑，“我瞅瞅有啥旧衣服能纳鞋底儿，有料子好的给明月嫂子拆成尿布。”
这是亲闺女……叶秀荷差点一巴掌拍在闺女身上，气急而笑，“都是我穿了没两年的衣物，你想干啥？”
完了~
连“我”都出来了。
关平安立马跳下炕，逮着她娘的胳膊就是一阵摇晃，“娘~娘亲~穿新衣服嘛，你不穿新衣服，我当闺女的咋好意思穿呀。”
“你啊……”叶秀荷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闺女额头，“行了，好好挑吧，别说啥纳鞋底尿布的，都是好料子。”
“你还想穿呀？”
“先放着，谁知道回头是不是有用。”叶秀荷轻叹了口气，“你爹是个心宽的，你手要紧点才行。”
“好，没问题。”
听着闺女不走心的回话，叶秀荷摇头失笑，“你啊！……前两天小北是不是又偷偷给你塞钱了？”
“我没要。”关平安想想，“那是齐奶奶给他的零花钱。”她是明白老太太是何意，但一码归一码。
关平安没想告诉她娘此事，真要一五一十地全说，她娘一定会追问她钱是哪来的，她哥已经担心不已。
她不想再多一个人担心。“我有听娘的，小北的钱是小北的，我有你和我爹养着，用不了花他的钱。”
“是这个理。现在我和你爹每个月工资就不少，你想跟人换古玩就找娘要，懂不？对了，娘跟你商量一件事。”
连连点头的关平安一顿，“啥事儿？”
叶秀荷扭头望了眼门口，拉过闺女的手走到炕前，将炕上的衣物往里推了推，拉她一块坐下。
“是这样的，今天你明月嫂子跟我说了个事儿，就是她之前帮过一个病人，今年八月人家回城了。”
“哦。”
哦啥哦。
叶秀荷怪嗔地瞪了眼闺女，“这人呢，据说早前还是翡翠商。知道啥叫翡翠商不？就是祖上买卖翡翠的商人。”
好有道理。
“这人呢，现在回城上医院感谢你明月嫂子，私下还要送你明月嫂子一套首饰，不过你明月嫂子给推了。”
“她当初就是看人家住院连手术费都不够怪可怜的，正好她刚领了工资就顺手偷偷塞给人家，压根就没想太多。”
“你明月嫂子说她没成家前，这种事，她经常干。倒是成了家后，怕被麻烦缠上身，她就是想帮人都转了几手。”
“这会儿这人找上门，她还吓了一跳。不过你明月嫂子说这人还行，对方是真想感激她没想趴着齐家谋利。”
“这不，隔了老长时间，这人找你明月嫂子告别来了，说是这一别，他要出国了，给了你明月嫂子一个地址。”
“上面有电话，说是他就厚着脸皮把你明月嫂子当女儿，将来一旦遇到难事，让你明月嫂子记得给他打电话。”
“你明月嫂子就劝他留在国内，一切都过去了。外面不一定就比国内好。这人就告诉她，他家原本就是翡翠商。”
“当年盯着他家的有心人太多，他病了也不敢拿一块翡翠脱手换钱，就担心后患无穷，幸好有你明月嫂子援手。”
“当时出了院，他就带上妻小避到乡下。现在回城了，他就想趁还走得动带两个儿子把祖业给捡起来。”
“想要把祖业捡起来，他说他就必须要带一家人出去，然后他才能上，上那个啥小国来着，说是上那地方才能找着原石。”
缅甸。
“对，就是这地方。现在呢，他说都二十来年没做过生意，现在就等处理完手上的翡翠料子，他就要全家出去。”
“然后，娘之前不是说了想再攒点籽料嘛，你明月嫂子说翡翠的收藏价值不差籽料，她就问我想不要想。”
“想要的话，她就和娘，还有你齐小姑，我们仨人就吃下那人手上的存货。有这一份交情在，不怕人家给高价。”
第1314章 唠出一腔火
关平安张了张嘴，“……娘，你想参加？”说了老半天，就为了这点事情？“娘，你是想要买？”
“嗯。你爹要是不反对的话，我想买。你齐小姑比你明月嫂子还内行，之前她不是回来一趟了嘛。
她就在私底下跟我说过像籽料、田黄石、鸡血石这些都是稀有资源，将来只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值钱。”
那是当然。
金子更稀罕。
“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不适合穿金戴银，不适合招摇过市。倒是收藏那些东西不打眼，还能留给你们。”
咱们这样的人家？
咱们这样的人家是啥人家？
亲爷爷见不得人，干爷爷孤家寡人。
咱们家不就小门小户的，哪来这么多道道。
关平安严重怀疑齐兰这是得了齐老太太吩咐，不然就齐兰？她那样的人可不会开门见山提点她娘。
人家玩儿的就是含蓄。
“说了需要多少资金没有？”
“娘不好实话实说，就跟你明月嫂子说我个人手上有五百多。要是找你们兄妹俩人凑一凑，一千块有的。”
唉……
这么说，你还是动心了。
关平安算算之前明面上花出去的八千块，算算到现在的时间，她再算了算租给使馆院子的租金……
“可以。娘你下次要是找不着借口，就说我义爷爷也是一样的。义爷爷工资高，而且他还会帮你隐瞒。”
“要不要先跟你义爷爷吱一声？”
关平安摇头，“没必要。过了年，明年咱们家还有一笔收入。那边院子的租金可是一交就是一年。”
说完，想想，关平安终究还是添上一句，“当然，你还是先看我爹咋说，我爹要是说算了，咱们就算了。
你要喜欢收藏翡翠，其实不是多难的事情。我就有门路，咱们没必要和明月嫂子她们掺和在一起。”
“又来了。”叶秀荷戳了戳闺女脑门，“娘可先跟你说好，你就安静地在家里待着，不收就不收，钱还能跑了？”
“跑不了。”
就这么三四千块钱，她都替她娘累得慌，全被她爹猜中了。钱少，你娘最踏实；钱一多，你娘就会心慌。
打了补丁的衣物不少，有假补丁，有真补丁。关平安这挑一件折好，那边叶秀荷又拿起再瞅了瞅。
“这件好的嘛，娘还记得是咱们刚搬过来没多久，你给娘做的第一件春装。还崭新崭新的，款式又好。”
行~
哪怕就是你值得黑夜非说白天，你闺女我能咋整。
关平安特意挑了一条屁股后面打了两块不懂的黑裤子，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挑裤子有十岁了。
“慢点！……”叶秀荷一手抢过，“瞅瞅，崭新崭新的，你要敢裁了，娘非揍你不可。多好的料子。
想当初，那会儿刚刚分家没两年对吧？你大娘就眼红我有这么一条裤子，她就在外面说三道四。”
然后被她爹给修理了。
女人啊~
往事一幕幕的又让关平安想起，一想起，她立马晃了晃脑袋，晃去那些曾经令人不开心的往事。
“留着，这料子还是你爹去友谊商店买给我的呢。真要说起来，你爹还是第一次送我实在东西。”
可不是。
早前可不是野花一把。
关平安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笑啥，我没冤枉你爹。”叶秀荷摇头，将裤子折好放在身后的衣服上，“早前，连你姥都没得你爹这个姑爷啥好东西。”
“我爹那会儿穷。”
“他穷？他把家底都给你奶了，能不穷。”叶秀荷哼了一声，“要是没分家，你爹还得穷一辈子。”
“你爹就是吃一百个豆子都不嫌腥的德性。你别瞅你爹现在对你姥家出手大方，他是用钱还人情。”
要不是闺女遭了罪，要不是亲爹不是爹，亲娘不是人，就孩子爹那虎不拉几的，他还得替人家卖命。
“你爹要真有心，他有得是法子分家。可谁让你爹是孝顺儿子，老说你奶不容易，老说你奶刀子嘴豆腐心。”
“后来傻眼了吧？他觉得欠了你娘我，人情就还到你姥家……”
“你完全可以逼我爹啊，我姥爷为啥不给你做主？他们一个个的都睁眼看着不吱一声，就我马大爷拉吧我爹。”
叶秀荷一愣。
“我爹现在已经够孝顺我姥，我姥爷了。我爹真要爱记恨，他还不得怪我姥爷一直瞒着他啊。”
“当初我姥爷要是稍稍提醒一句我爹这个姑爷为啥当老子的偏心眼儿。就我爹的智商，他能悟不了？”
“当然，我说这话不是怪我姥爷的意思，他是守了约定。所以咱们都怪不上他，可我姥爷咋就忍心看着你吃苦？”
“幸好我爹大肚，我爹就常说他娶的是你，又不是我姥爷，哪能斤斤计较，岂不是让娘你难做人。”
“你看我姥爷这次来了，我爹好吧？我爹为了我姥爷又是帮忙接那些申请书，又帮我姥爷找祖上遗物。”
“换个人，谁家有我爹这么好？”大包小包的就没断过。“就说我给我姥买的唱片机，你看我爹就说应该的。”
“我爹就说你没在我姥身边照顾她，正好唱片机给我姥解解闷。我爹还让我和哥哥有条件好好孝顺我姥。”
好气的。
她娘居然说她爹还得穷一辈子！
真伤心。
她娘变了。
——怎么就不多体谅体谅她爹的不容易。她奶再不好，那是她爹的亲娘，护了二十多年的亲娘。
还早前连你姥姥都没得你爹这个姑爷啥好东西。怎么能用她姥姥来比较她奶奶，那是一码事？
那时真相还没爆开。
就说现在，她有没有给她奶奶买唱片机解闷？
“娘，你以后别在我爹跟前说那些话了，我听了都替我爹伤心。我爹总说这世上就是所有人都说他不好。
可你，我，我哥，我们娘仨永远不会觉得他不好。我爹说他觉得做人没意思的时候，就是看到你，我爹才想有个家。”
而要是连你都觉得我爹不好？
你可知从马六屯到这里，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说你配不上我爹，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说你幸好生了一对儿女。
可我爹都觉得是那些人不懂你的好。
要是被我爹听到今晚的话。
他再细细一琢磨，他该多失望。
第1315章 又胡说八道了
关平安不知今年她姥爷一家三口过来又给她娘灌输了什么观念，要是早点得知她娘现在的想法？
她好想跺了自己的手。
——让你缺心眼！
钱花不出去，还是唱片机带不回家？
她一直心愿很小，小到只有父母恩爱，一家人和睦就行。她娘想对老父老母好，行，千金难买一笑。
可很显然。
她姥家还不明白一个道理。
这个家的天，只能是她爹。
她娘要是有能力掌控得了她爹，她也不反对。
爹亲，娘也亲，谁当家作主，对她这个当女儿的来说，无所谓。只要别离了心，只要别分散，都行。
可她娘咋说的？
早前连你姥姥都没得你爹这个姑爷啥好东西？关平安太了解她娘，这句话绝对不是一时玩笑话。
她娘是很踏实的一个人。哪怕得到意外之财都觉得心慌慌，都觉得没有脚踏实地赚得辛苦钱让人心安。
可偏偏，才多久，她娘就这么说了。而最能影响到她娘的人选，毫无疑问的就是她姥爷和姥姥俩人。
或许她老舅也在边上敲了鼓。他们到底是为了让她娘挺起腰杆子，有意无意的，有的没的，说了一些话。
难怪夸她管家管的好。
难怪夸她随了父，幸好不随娘。
难怪一个个的提到她哥该找对象也要早点找。
关平安无意去问她娘，她姥爷他们到底在私底下说了些什么？哪怕她娘再疼的亲闺女，她娘绝对不会说实话的。
关平安看着还时不时发愣出神的娘。唯有暗叹，心里一股火憋着难受。可再难受，她还能发泄？
糊涂的娘啊。
谁都能无私对你？
一个想你掌控家业；一个想你掌控儿女，还有一个想你至始至终勿忘娘家才是你最多的靠山。
你可知咱们家走到如今这一步有多难，多难？在咱们一家子好不容易逃出老院，你想要的娘家才一个个出现。
是你的老爹没能力，还是你的老娘没本事，还是你三位兄长他们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叶家堡离得太远？
咱们这个家，一步步的，都是我爹费劲脑汁在周旋，都是我爹费尽心机踩着钢丝绳胆战心惊跨过。
可现在好了。
居然成了你娘家功劳。
何功？
何劳？
他们有何功劳让我爹这个姑爷必须给岳家好东西？是我爹给的东西不够多，还是你给的东西不够多？
还是她这个外孙女让外家吃亏了？
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夹杂着细细碎碎的沙沙声，室内一对母女俩人默默无语折着炕上一堆衣物。
叶秀荷瞄了瞄板着小脸的闺女，突然笑出声。
关平安没好气地斜了她娘一眼。
她都气死了，还笑！
“你姥爷还真料着了，你跟你爹亲。”
呵！
“我白孝顺他了。他是不是还说有朝一日我爹要是想跟你分开，我一定会跟我爹，不会跟你？”
“那你跟谁？”
尽他娘的瞎扯淡！
关平安吁出一口气，“姥爷他老了，脑子是真不够用了。他可以怀疑我奶的人品，怀疑我爹算啥！”
叶秀荷叹了口气，“不是没可能的。娘跟不上你爹，一堆人围着那儿，你爹说话，所有的人都盯着他。”
“据我所知我爹当年还未成家都有城里姑娘跑去马六屯讨好我奶。那会儿，我爹还很听我奶的话，可她们成了吗？”
“后来就是有了我和我哥，我奶还不是看不上你这个儿媳妇，我爹听她了吗？梅爷爷想我爹先过来上学。
我爹抛下咱们娘仨了没有？我祖父派了人过来想接我爹先出去，我爹抛下咱们娘仨只管自个走了没？”
要是可以，关平安真想撬开她娘的脑袋，好好洗一洗，明摆着的事情，咋就别人一说就疑神疑鬼！
“你姥爷他们也是担心我。”
“是啊，可不是担心你，他们要是再担心下去，咱们家的日子就没法过了。我现在都怀疑当初姜老二不要叶秀娟，是不是就受不了媳妇疑神疑鬼。你说这两口子过日子，要是一个个的怕这怕那，咋处？”
叶秀荷叹了口气，停下手上的活，“咱们一家人真出去啊。”
“你跟我姥说了？”
叶秀荷摇头，“答应你爹了。”
再说以她爹的脾气，可受不了姑爷瞒了他这么大的事情。她要说了，她爹第一个会冲过去跟孩子梅爷爷掀桌子。
见她娘耷拉下肩膀，关平安心一软，不由地放柔语气，“我爹不是说了嘛，就是出去，谁都别想欺负咱们一家人。”
“哪有你爹像的这么简单。当初娘嫁给你爹，你爹还说等老四一成家就立马分家，后来不是又分不了家。”
对。
阴影太大了。
这点倒要怪她爹没做好。
“可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嘛。咱们就先假设，假设我爹说话不算话，可你现在不是有我这个闺女了？”
“我关平安岂能让我娘受委屈？哥哥是男孩子，他可能不能每天跟着你，可咱们娘俩不是都在一块？”
“你当你闺女我是吃素的？娘，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不会让人拆散咱们这个家。”
叶秀荷挪了挪屁股，挪到闺女身边，搂住了她，叹了口气，“娘是不是很没用？整天让你们担心。”
“我和哥哥可没担心，不是瞎担心嘛。我爹是谁啊，你就寻思寻思我奶，我爹会干出跟奶一样的事？”
这样该明白了吧？
关平安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谁都有可能出轨，唯独她爹不可能，她娘是占齐了天时地利与人和。
“你那个爷爷到现在还有三个媳妇。”
哦，担心我爹被他老子影响啊。关平安安慰地拍了拍她娘，“他就是有三十个媳妇，他是他，我爹是我爹。”
“又胡说八道了。”
“娘啊，你以后不要胡思乱想了。你说我姥爷他们压根就不知我爹真正身世，他们跟你说的，能当真？”
“你姥爷还是知道你爹是你梅爷爷亲侄子的。”
“我知道，所以我说姥爷老了脑子不好用。你说你都是梅爷爷的干闺女，他跟你说些有的没的干啥？”
关平安也不期待她娘回话，“这次我姥爷过来，他算是为了叶家子孙和姜爷爷真正放下陈年旧账。”
第1316章 接着说
抱着闺女的叶秀荷倒不是不想回话，而是她闺女一下子说的太多，多得她还在慢一拍细思慢想。
对啊。
她都是梅家唯一的干闺女。
她爹又不知道孩子亲爷爷另有其人。
她爹娘跟说她，让她多个心眼干啥？
家里的钱都在她手上，孩子爹领了工资就交给她，她再将她两口子的工资交给闺女当家用。
关平安见她娘又发愣，推了推她，“娘，这么说吧。具体各家得了什么好处，我就不说了。这里头很复杂，一时半会的还看不出来。反正谁家都没吃亏，可以说，我姥爷还占了不少便宜。”
“嗯，你接着说。”
“好。中间就是梅爷爷牵的线。爷爷也告诉我姥爷了，他要是还想姜家家破人亡，那就别想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姜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家，就一个姜老头，当年要不是事情闹得太，后来咋样还说不定呢。”
“前两年叶秀娟那个祸害事发，当时就有很多人同情姜老二，私底下不是没人觉得我姥爷过了。”
“眼下除非我姥爷为了那个祸害，连你这个亲闺女都不要，拼着他叶家全族之力来个鱼死网破。”
“可这可能吗？四姥爷他就第一个不会答应。后来我姥爷过了一个礼拜，应了，好像还提出了不少条件。”
“都是你姥爷过来那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对，当时他们几位老爷子就是在咱们家后院谈的。具体他们都谈什么，连我爹都不知道。”
“你咋知道了？”
哎哟喂，这是重点？
关平安伸手扯了扯她娘耳朵，“我不是在把风嘛，隐隐约约听了几句，后来他们就在纸上写呀写的，我就没注意了。”
信了你才怪！
叶秀荷估计她闺女就一清二楚。
“不过，我估计姥爷他有些埋怨上梅爷爷了。”
“你可不能瞎咧咧。”
还不信呢！
关平安撇了撇嘴儿。
“当晚散场，我不是进屋收拾茶杯吧，姥爷他就跟我说人是新的好啊。说了半句，他又反过来说衣是新的好，人是老的好。”
“当时我没往心里去，以为我姥爷说错了。”就是说对了又如何？可谁知最后会牵连到了她家！
叶秀荷无话可说。
这么大的事情，她闺女不会胡说八道。
只能说在她丝毫不知的情况下，几家还真达成了协议。哪一晚？不用细细回醒，她都有印象。
毕竟几位老爷子上门，又移到后院，次数有限，尤其是姜老爷子那次可是第一次进她闺女的后罩房。
当时她还找孩子爹说了，齐老爷子进去就进去，没啥，有小北这层关系在，就是瞅见什么打眼的东西，都无妨。
可姜老爷子？
是不是移到隔壁院干爹的书房比较好。
后来孩子爹就朝她摇摇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干爹做事都心里有数，让她只管去陪老太太们就行。
“现在咱们娘俩核计核计，娘你说我姥爷是不是埋怨上我爷爷，觉得我爷爷没站在他这一边，没帮他打压姜家？”
叶秀荷连连摇头，“不会，你姥爷不是这样人。”
听~
谁的爹会不好？
关平安跟着点头，“也许是我误会了，不过这些话，我连我爹都没说过半句。说了我爹还不得气坏了。”
“这件事，咋说呢。明摆着爷爷是为姥爷着想，冤家宜解不宜结。姜家好好的，爷爷总不能捏造事实毁了他家对吧？”
当然，她梅爷爷最主要还是为了她爹这个弟子着想，不然，谁是谁啊，他犯得着掺和进去当什么中人。
之前她还分析了分析梅爷爷的用意。
或许这其中他老人家就有让她睁大眼睛之意。
你不是一直说你姥爷好嘛，说你姥爷不爱权力隐退山沟沟嘛，说你姥爷对你爹这个姑爷还是很看重的？
关平安暗叹一声，抛开杂念，继续说起她的姥爷。
“我不知道我姥爷都跟你说了些啥，但要说他还真料着了我跟我爹亲，跟你不亲，那我姥爷可不厚道。”
“你是我亲娘，没你生了我，没你养大我，这世上哪有我。爹是左手，娘是右手，谁轻谁重，还用得了比较？”
“我姥爷要是埋怨梅爷爷，迁怒到我身上，我真伤心了。你说我对我姥爷多好，他爱喝酒，我怕对他身子骨不好，药酒给了多少？”
“现在咱们是住的远了，打从分家没搬到这儿，我哪个月不是隔三差五地给我姥爷送东西，就怕他抠着自个。”
“有你知道的，有我爹不知道，我跑了几年？娘你替我算算，我这当外孙女的还做得不够吗？”
“还有我姥姥，哪回我有忘了她？那一年姥爷带上俩舅舅去打仗，我每回送东西过去都咬着牙不敢哭。”
“咱们一家人搬来这几年，我怕姥爷他们舍不得吃喝，我是不是一有啥好东西都往我姥家寄？”
“我知道我姥这是嫌我手伸的太长，撇开亲娘自己管家。”你要是敢啥没有，我立马哭给你看！
“可她咋就不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先跟你商量，你同意了，我再干？还说我有爷爷留给我的家底，她往后不用担心我。”
“你闺女多笨啊，压根就听不出我姥这是嫌爷爷偏心眼儿，一出门瞅见好东西还屁颠屁颠地连午饭都来不及吃跑出寄包裹。”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我姥可不就是重男轻女，我姥有给了我仨舅舅家底，她可不是没给你一点嫁妆。”
“我姥家一直没有姑娘，我也看不懂，娘，我姥是不是嫌我是丫头片子？你看我哥都没啥去姥家，我姥还惦记他。”
“……不是，你看你姥往年都有给你新衣服。”叶秀荷突然说不下去，闺女有，儿子肯定也有。
也就是后来几年闺女老往姥家送皮毛，好像就是那时候，她娘就给外孙女多准备了一些东西。
可她娘真的重男轻女？
叶秀荷回醒自己自幼到大的经历，摇了摇头，“你想多了，你姥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她可疼你了。”
第1317章 咋了？
关平安没否认，反而点头，“可能是我想岔了。我就怕爷爷闲着没事干多此一举，让姥爷他们误会。”
至于是不是？
她也是在猜测。
或许是她把人心想得太恶。
或许是姥爷他们把她爹想得太恶。
“不会的。”
“应该不会。姥爷真不答应，爷爷还能强逼不成。就爷爷那性子，要不是担心连累到你，他才不管呢。”
叶秀荷心不在蔫地点了点头。
关平安见她娘又走神，她倒没再多说。她还就不信了她都能把她爹从她祖母那拉回心，还拉不回她娘！
要是他们老的能和和气气的为闺女着想，她不介意撒些钱就撒些钱，可要是想往她家埋钉子？
哼！
她关平安的父母就是天生天养的。
叶秀荷越琢磨越觉得她闺女说的有理。就她爹和姜家的那些恩怨，不是她当姑娘的昧良心，她爹有些过了。
不说那大堂姐早就除了族，就凭她能下手偷走她大姑子遗孤害死一条人命可见是罪有应得，咋能全怪在姜家身上。
你有本事当年就宰了自家男人呗，还拉上全族人的前途不说，都再嫁生儿育女了还惦记着前夫，纯粹是个祸害。
她爹也是的。
当年你都拔木仓了，反正不干了，干啥不当场报仇。黏黏糊糊的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想姜家家破人亡。
他咋就不想想那是她家小北的外家，真要闹大了，结下死仇，她闺女将来咋做人，齐家咋看她闺女。
叶秀荷暗叹一声。在她爹心里，她这个亲闺女还真比不上大侄女。这些事情，她娘和小哥知道吗？
“怪上你姥家了？”
好不容易解决了老院那边，外家又人心不一。关平安瞟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快到她爹回来的时间，她是不敢继续这话题。
说来也是巧了。
梅爷爷今晚可不就非常难得喊上义爷爷和她爹去他老伙计那儿应酬？还偏偏落下她陪她恰巧没课的娘。
关平安咬了咬嘴唇。
真要是她如所料的话，梅爷爷这是看准了她不会找她爹商量？看准了她甚至都不想让她哥都得知这些糟心事？
“别想多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姥爷他们又不是老糊涂，光瞅瞅你有多孝顺他们，他们都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你姥是担心娘抓不住你爹的钱，她没怪你管家。你姥是担心爷们在外出手大方招惹上人缠上你爹。”
“你见过小北他二舅妈吧？她是不是长得很好？当年她还是大姑娘，家世又好，还是大夫，她就没在意小北他二舅已经有媳妇。”
“你老舅他也是担心咱们家现在条件太好。先不说你爹有多出色，就咱们家这套大院子，有的是大姑娘想给你当后娘。”
关平安蹙了蹙眉，“我爹不是姜老二。”
“是啊，你爹不是小北他二舅，是娘想多了。”叶秀荷顿了一下，“你姥他们还不知道你祖父家情况。”
关家比姜家显赫？
她祖父都有姨太太？
话本看多了。
“你爹那些堂兄弟都有姨太太。”
“你听谁说的啊？”
“你义爷爷那。小北他爸不是回来了嘛，你爹跟我说过你亲爷救过他，就凭这层关系，让娘不用担心你将来受委屈。”
“娘，我知道你为啥背书背了过几天又忘记。”
“为啥？”
“想太多。”
叶秀荷瞪了眼闺女。
关平安失笑，“不就是嘛，你说你一天天的多忙，还这寻思那琢磨，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你都能串起来。”
“是我姥爷能护你一辈子，还是我舅能养你一辈子？就连我姥教你的那套真能在我爹这儿行得通？”
“你想了这么多，重点是啥抓住了没？是我爹。你只要抓住我爹，他们说他们的，你管那么多干啥？”
叶秀荷若有所思地看着闺女。
“知道我为啥一直强调我爹要不就别出去，要出去就一定要咱们一家人一起？我就是在提醒那边，咱们一家人是整体。”
“还有，我爹不是鲁莽的人，他不会打没把握的仗。”关平安放低了声音，“那边从来就不是威胁。”
“啥意思？”
关平安敲了敲自己的腿，“很多计划还未实行，娘你只要记住一点，你闺女我绝对不会让我娘被动。”
叶秀荷吓得急忙抓起她的手，“闺女啊，你可千万别干坏事。娘不说了，娘只要你们兄妹俩平平安安就行。”
唉……关平安连忙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娘的手背，“我没干啥坏事，真的，我绝不干犯法的事情。”
“那到底是啥很多计划还未实行？”
“……等将来出去，你就明白了。”关平安朝她笑了笑，“娘，别怕，为了你，我都要好好的。”
叶秀荷鼻子有些发酸。
“都是娘没用。”
“错了，我关平安的娘比谁都好。我的娘，她能为我跪下；我的娘，怕我有天成了没爹的孩子，她心里有苦都要笑着。”
叶秀荷的眼眶一红，眼泪而下。
“娘，别哭，你一哭，我难受。”
叶秀荷再也忍不住，猛地一下子搂住闺女，脑袋搁在她肩上闷声垂泪。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关平安搂住她娘，轻轻地拍着她娘。她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放弃抱着她娘进入小葫芦。
她脆弱的娘啊。
明明她想弥补前世的不孝；明明她想弥补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明明她想今生今世让她的娘喜乐安康。
可还是让她的娘哭了。
不该的。
她不该的。
踏雪而归的关有寿感到很奇怪。
他的媳妇没跑出来，可能手上正有事儿，不稀奇。
他小棉袄居然都没跑出来，那就怪了。
不是该娇滴滴地喊着爹爹，边直朝他扑来，然后挽着他的胳膊，唧唧喳喳地问爹爹，你冷不冷啊~
可他再纳闷？
关有寿还是先送梅老和梅大义回了正房，再穿过通道回到自家院子，见到游廊的路灯亮着，他更是加快了脚步。
“爹爹。”
哎哟~
关有寿看着掀开客厅门帘子迎出来的闺女，听着闺女声音闷闷的，他顿时吓了一跳，惊声而出。
“咋了？”
第1318章 没安全感就对了！
所以，就为了莫须有的什么哪天他变了心，媳妇哭肿了眼？所以，就为了根本就不存在的爹爹不要我了，闺女蔫吧了？
正房东屋。
关有寿没多言追问这对母女俩又瞒了他什么。多简单，能让他闺女都帮着她娘遮掩的事情？
无非就是涉及到她姥家。
他无语的同时，忍不住笑了，“你们娘俩……可真行。外面有多少人家在这大冬天的挨冻，你们倒好。”
闲的。
倒了杯热水的关平安将杯子递给她老子，又哀怨地瞄了瞄他——你说话口气越来越像梅爷爷了。
“去帮爹放热水，爹要泡一泡解解乏。”
“还是我来吧。”叶秀荷闷声道了一句，立马转身往东里间走去。
关有寿原本就料准了媳妇这一举动，他倒没什么好惊讶的，指着炕上的一堆衣物，朝闺女抬了抬下巴。
关平安又退回到原地，“你不是让我陪我娘周末上街嘛，是我今晚想收拾。爹爹，我娘很没安全感。”
没安全感就对了！
一天天的尽瞎折腾。
你娘不是念叨她老爹老娘没几年好活，就是念叨她几个侄子成了家的如何如何不容易，没成家的又要多少彩礼钱。
他要是再哄着再顺着，他媳妇还不得顺梯子爬到他头顶上提出一些非份要求？他关有寿自认对得起岳家。
被三舅哥差点指着鼻子威胁有朝一日负了他老妹儿，叶家上下都会记下这笔账，他关有寿记恨了没？
捕风捉影的影子都没出现，一个个的，自以为聪明帮他媳妇铺后路，强势得难怪当年姜老二宁可处分都不要叶家女。
行事从不找原因，只看谁对不起他叶家，说实话，关有寿现在是对他岳家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失望。
好在他媳妇属于边缘人物，好在他媳妇没那个脑子为娘家谋策，也不会视娘家的一切胜过于夫家。
关有寿拍了拍闺女的脑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插手。”
“我娘想买翡翠。”关平安大致讲了一下翡翠商和苏明月的渊源，再附上齐兰之言，“就是这么一回事。”
关有寿很想问闺女知不知道你娘之前就从后院挑了三块籽料给你仨舅舅当礼物？还让你老舅一定收好？
而原因呢？
概因他替老丈人找回老叶家遗物，又见他出手大方连那几把古玩烟锅子都赠送，无意间说了一句不值几个钱。
然后孩子娘就屁颠屁颠地跑到后院，要不是怕她小哥不好带走，要不是怕义叔听到不好，还不一定就区区三块。
“爹爹？”
关有寿瞄了眼里间敞开的小门，“买！只要你娘想要就买！”他再不说买的话，傻媳妇又该胡思乱想。
太难了。
他不是不知道媳妇心里有了自卑感，想通过他的顺从自我安慰抓得住他的心，可两口子过日子有啥不好直说的？
他不是没哄过，甚至当面直言发誓过此生只要她叶秀荷没有对不起他，他关有寿此生绝无二心。
可有卯用？
“爹爹，我娘很好的。”
关有寿暗叹一声，摸了摸闺女脑袋，“嗯，爹知道你娘很好。”唯一就是太相信她娘家人不好。
媳妇已经忘了那一年，她老娘明知她老爹在哪儿，却始终不松口她老爹不在前线，而是在帮世交家族搬迁。
真要是一心为老姑娘着想的话，当娘的哪能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老姑娘为了父兄愁得受成纸片。
为大局？
笑话。
“习惯了就好。”他不可能为了媳妇安心退缩回到马六屯，“你娘要时间。”要时间去学会面对未知的将来。
这还是在重重保护之下的京城，先生会老，孩子们也会长大，她就是再如何抗拒陌生处境，终究还是要面对。
出国？
必行。
他已经在尽量拖延时间让媳妇习惯，不然哪舍得闺女低调到高考第一名都不敢争，哪舍得让儿子再等等。
关平安想了想，瞄了眼东里间，扯了扯她老子示意他出来再说。“娘，我让我爹先陪我去小厨房哈。”
关有寿挑了挑眉。
去往后院的小厨房路上。
被冷风一吹，关平安打了一个激灵，“爹爹，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猜到什么？”
“爷爷让姥爷来的目的。”
“……别想多了，你爷爷是人不是神。他就是太了解人性，你姥爷具体会做出什么选择全靠他个人。”
“爷爷是在给我上课对吧？”
先生何曾不是在告诫他这个弟子心软不得……关有寿顿了一下，“别把你姥爷他们想象得太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
“爹爹你不生气吗？”
“就像你说的，你姥爷他们还有几年好活？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你有一句话就说的很好，尽本分则矣。”
“爹爹是不想我怪我姥爷？”
“你能怪得着吗？爹的平安，你要记住，等你决定付出的那一刻，就千万别去想能得到多少回报。”
关平安抿了抿嘴。
“你看，没人逼咱们是不是？不管从什么角度出发，咱们一开始就是心甘情愿的是不是？那就够了。
春播撒下种子都不一定有收获还要补种对吧？别较真，好不好的，就那么一回事，犯不着生气。”
“爹爹，你会不会觉得很没意思？”
“肯定有的。就好比方说你奶奶，爹有时候气起来理都不想理她，她不是为她那俩儿子放弃爹嘛。
凭什么我就要当好儿子，凭什么要我退了又退，她就是被她那仨儿子虐待死了，又与我何干？”
关有寿吁出一口气。
“再说你姥爷，爹对他好吧？爹自认做的很不错。最难最难的时候，爹从未向他要过一点东西。”
“你娘光记得你们小时候正月上你姥家，你姥给你们补生日。可爹带你们去岳家，岂能是空手？”
“你别瞅你奶死抠门，可每年正月你娘回娘家，礼数上她从未亏过你姥家。你奶图什么？”
“她总不会是图你娘这个儿媳。当然，你奶有怕爹闹，但不能就磨灭她也有好的一面对吧？”
“爹跟你说这些，就是不想你一棍子打死人。君子有他恶的一面，小人也有他善的另一面。”
“不管你梅爷爷想让你看到什么，心里再觉得没意思。听爹的，咱们守住自己底线就好。”
第1319章 什么是底线？
底线？
什么是底线？
不涉及到她的家人。
可一个个的，他们全扯上了她娘。
关平安宁愿所有的人都算计利用到她。
“我姥爷他们这次过分了。”
小厨房内。
关有寿接过闺女递来的碗，心情有些复杂。几年前，他在闺女前面初提岳父此人，当时孩子可一根筋了。
如今嘛，算是有进步，也不知是好是坏。“确实，所以爹就给他挖了一个小坑。他不是想插手咱们家的事嘛。”
是啥？
关平安立马蹲在她老子前面。
“正好，停了老院那边赡养费和年礼的后续就交给他了。有人要闹，你马大爷会让他们去找你姥爷。”
关平安哑然。
她高风亮节的爹……
关有寿握着调羹，舀了一勺塞进闺女嘴里，笑了笑，“傻闺女，你老子我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啊。”
关平安急忙咽下，“爹爹，万一关绍宽惹急了眼……对哦，他又不知道我爷爷身份。爹爹？”
“嗯？”
“那你干啥不开导我娘？”
“你咋知道爹就没开导你娘？爹是不是一有空就每晚都去接你娘？谁家爷们像爹一样还去接媳妇？”
又不是新婚燕尔，俩孩子都多大了。关有寿摇头，“你娘不能再惯，她本来就不聪明，让她担心担心也好。”
“你就不怕我娘想岔了？”
“爹外面有人了？爹缺她吃喝了？还是爹冷着她不搭理她？”关有寿看着连连摇头的闺女，白了她一眼。
“这不就得了。你老子我又不是娶祖宗，她要是还想不开，回头爹就揍她一顿，应该差不多了。”
“……”
关有寿看着无话可说的闺女，乐得直笑。
“爹爹，你是君子，咱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你还是想个法子哄哄我娘，今晚我娘哭得可伤心了。”
然后你跟着哭？
关有寿无语摇头，匆匆灌了几口闺女熬的“爱心汤”之后，放下碗，拍了拍她脑袋，“早点休息，就你娘逃不出爹的手心。”
“……”
关平安看着拎着食堂出去的关有寿，抿嘴笑了笑。可她的目光扫视落在隔壁院之时，不由一黯。
她爹是不想她对人性失望，学会难得糊涂，不要为此丢了豁达之心，只差明说为了她姥家，不值得。
可……
梅爷爷又一次对了。
在利益前面，节操碎了一地。
她这个叶家的娇疙瘩，冠了一个“娇”字，不是娇贵，而是本质上就是疙瘩。那是不是对于祖父来说，她也是可有可无？
应该是的。
大姑关玉莲就是很好的例子。
有了今晚这一出。
哪怕就是家里人人都乐呵呵地恭喜她高考过了线可以去体检，关平安的心里始终轻松不起来。
“还没想通？”
关平安趴在书案上，双手托着下巴，侧着小脑袋，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窗口，一动不动。
齐景年气笑。
“多大的事，你关平安的亲人还少？”
回醒的关平安放下一只手，瞥了他一眼。
尽戳人伤疤！
“我没你好运，有亲祖父亲祖母把你当成心头肉，还有外祖母护着你，你大伯你俩姑姑他们对你又好。”
“我的，不就是你的。”
“不用，我有梅爷爷就够。”上辈子她还连一个好爷爷都没有呢，关平安坐直了身，“没啥想不通的。”
齐景年挑了挑眉。
“那天和你说了，我就想通了。我又不是金子，哪能人人都会把我当成宝。这命啊，早已注定。”
注定亲缘浅薄。
她就是掏出命，不睬她的，还是不睬她。
“对了。”
就比如前世的顾家老虔婆。关关是多好的孙女，那瞎了狗眼的死老太婆就是见不得置之不理。
“你要抱着逗猫逗狗的心态。高兴了，就撒点东西；不高兴的，踢远点就行，多大的事儿，至于嘛。”
关平安无语地斜倪着他。这是啥破比喻？她姥爷是猫，还是她姥姥是狗？那她关平安成了啥了？
齐景年倚靠在书架上，揶揄道，“你信不信你姥家那些人还不是小黑它们？你瞧它们对你都死心塌地。”
关平安后悔了。
后悔她为何想不开把事情都告诉这家伙。
“别气了，我会帮你出气。”
关平安立马弹起身，“你想干啥，可不准瞎来！”
“还在意？”
这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关平安蹙眉看着他，“你先跟我说你想干嘛，我不喜欢你为我不择手段。”
齐景年摸了摸她脑袋。
关平安脑袋一撇。
齐景年勾起嘴角笑了笑，“担心我？”你让我少操心就很好了。“放心，我不会忘了咱们还有娘。”
“就是，算了，为了娘她，咱们就算了。”
“还想维持原状？”
“不然呢？姥爷他们的目的主要还是为娘她谋划。”
你可真想得开，要真想得开就不会至今还纠结。齐景年点了点头，反正该添堵的事情，他都已经干了。
“你答应我了。”
“好，我今天就答应你不打击不报复。”
关平安狐疑地瞅了瞅他。当初她都说了好几次老院那些人先别动，她自己会看着办，他就插手了。
当初她说关小竹先留着别动，他又插手了……这么好说话？“干啥指明今天？你是不是已经干了？”
齐景年失笑，“被你猜中了，前几天我一不小心说漏嘴，你姥爷现在应该是知道我二舅要调回来升了。”
“……还有呢？”
“没了。”
“不能骗我。”
“……不知刘春花在集市上听谁说暑假里你姥上闺女家待了段时间，还带回收音机和留声机。”
造孽哟！
关平安虚指点了点他，一时失语。
“就这些，真没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着咱娘的份上，我不能过分不是。忙起来好，忙了就没心思想东想西。”
好有道理的。
关平安白了他一眼，“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瞎来。我知道你是为我出气，没必要，不值得。”
“真想开了？”
“真想开了，真想开了。”
她敢不想开？
“娘那儿，你也不要担心。咱爹有分寸，让她静下来好好想想也好，总好过于将来走出去被外人欺负。”
齐景年说着，伸手抚平她皱紧的眉间，“为母则强。别想什么都替你娘摆平，多给她留些机会锻炼。”
“我不忍心。”
反了。
她是你娘。
你是她闺女。
第1320章 你用拳头去保护？
“你要对你娘有信心。今非昔比，她有儿子，她无须再躲避，她也躲避不了，除非她松开你爹手。”
那天齐景年最后的这一句话，让关平安怅然。枉她还时常劝穆休别活在过去里，过去的已经过去。
大雪初歇。
该寄走的年礼都寄了，还陆陆续续地收到年礼，可和这些包裹单到了她家的同时，她姥家的回礼比往年更多了。
五十斤一刀刀上好的五花肉、五十斤灌好的一条条血肠、五十斤的香菇木耳、五十斤松子毛嗑坚果等等。
好吧。
这里面也包括她姥家给齐家他们几家的回礼。
可她姥家也不是见钱眼开的那些外家对吧？
对的。
关平安看着天一黑又开始辅导她娘英语的老子，撇了撇嘴——也就是她娘虎，被几块破石头哄住了。
“厉害了我媳妇，对！发音非常标准。别说，照你这个进度，咱仨个月当翻译都不成啥问题。”
——又灌**汤了。
“先喝口水，咱不急。现在踏实了吧？手上没钱就是好，咱们也不用花费钱去看电影干啥的。”
——可不是嘛，你用美人计迷惑得我娘掏光私房钱尽买些石头和珠子。没钱好啊，没钱了，我娘踏实了。
背着双手的关平安咧嘴无声乐呵着。她爹还是很稀罕她娘的，她还是不要进去打扰她爹娘黏糊得了。
梅园书房。
梅老的眼角余光看着探头探脑的某人，刚下意识勾起的嘴角在他抿了抿嘴之后可算不见笑意了。
“咳咳咳……爷爷你办公啊。”
梅老“冷淡”地侧头看向门口，“有事儿？”
“会不会打扰你？”
鬼丫头！
你倒不要进来试试！
关平安屁颠屁颠地蹭到书桌前面，“爷爷，身体是g命的本钱，为了明天更好的工作，您该休息了。”
“心情好了？”
“嗯？”关平安眨巴了眨巴眼，“我心情挺好的呀~不用上班，天天在家里闲着想干嘛就能干嘛。”
梅老抓起手边的戒尺。
关平安立马往后一退，“我老实坦白。”
“哼！”梅老重重地哼了一声，勾了勾手指。
“尺子。”
“不敲你。”
“说话算话？”
“嗯？”
好吧~
关平安快步凑近书桌前，还不忘挪了一张椅子入座，胳膊放在桌面，双手托着下巴，“爷爷，我想我姥爷了。”
梅老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臭丫头，语不惊人死不休是吧？
“爷爷，谁都不是完人。说实话，刚开始我很生气，我心里其实明白我姥爷对我不是真有多宝贝。”
嗤~
还宝贝。
“可咋说呢，那是我姥爷，生了我娘的姥爷。”
“不是你姥生的？”
关平安哀怨地看着他，“爷爷！……”
“好好好，我不打岔。”
“我刚说啥来着？哦对了，谁都不是完人。我姥爷就是迁怒到我爹身上，他总不会是想我爹娘分开对吧？”
“接着说。”
“好。”
关平安放下一只手，屈指敲了敲桌面，“或许本意上，我姥爷是想敲打敲打姑爷，并无其他之意？”
“自己琢磨。”
“爷爷，我很苦恼。你说人与人之间要是这里扯来，那里扯去的，扯着扯着，扯到最后，岂不是谁都不是好人？”
“你是不是好人？”
关平安摇头，“不是。我知道自己私心太重，当不了好人。就说我对我姥家吧，我也是有私心的。”
梅老笑了笑。
“刚开始吧，分家了还有不少麻烦，我借了我姥爷名义行事，拉着我姥爷的名义对抗我奶奶那边。”
“后来，我姥家确实比我奶他们要好。我从小没有爷奶疼我，我是真的把我姥爷姥姥当成了亲爷奶。”
“再后来，我姥爷有让我失望过，我又不傻的，我怎么会看不出我姥爷利用我和哥哥跑到你这儿。”
“可我更感激他带我兄妹俩人找上你。要不是我姥爷，我根本不知道原来我爹一直有人护着。”
“那时我真怕的。不瞒你说，我都想好了我爹身世一旦暴露，叶家堡总能比其他人靠谱，实在不行再逃。”
梅老抽了抽嘴角，“不是有小山谷了？”
“嘿，嘿……”关平安讪笑两声，“那会儿还没找着呢，我那会儿还八岁都不到。那会儿我不是担心一个人带不走我爹娘和我哥嘛。”
对啊。
你那是才八岁不到。
十年过去了，时光流逝，一眨眼的功夫。
梅老看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孙女，眼神有欣慰，还有那么一丝丝的遗憾。
“你看，我就不是好人，当时就盯上我姥爷了。再后来，哪怕田胜利去了屯子，我还是想抓住我姥爷。”
梅老无语地瞟了她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看，连我对我姥爷的孝顺就有目的，我又怎么好怪他老人家对姑爷的心思不纯对不对？”
梅老放下茶杯，“说重点。”
“我姥爷挺好的，我也不喜欢过勾心斗角的日子，你还是别培养我好不？我都想好了，不管那边关家如何个复杂法，我冷眼旁观就是。”
梅老的手立马伸向尺子。
吓得关平安顾不上单手托着下巴，立马扑向前双手按住，“慢！我的好爷爷哟，明明你孙女我能用拳头干啥费脑子呀？”
梅老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你笑了。”
“你祖父当年就说只要你爹过寻常人生活就行，可现在？直接让你爹留着这儿，凭你爹本事安稳过日子不好？”
关平安默了。
“如初，爷爷一直知道你聪慧，你和你爹很像很像。当初你爹就跟我说，他不要过什么好日子，自由自在就行。”
“可兜兜转转的，你爹逃过去了没有？结果如何？那二十年，他遍体鳞伤。你也想尝尝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
“你要不想过勾心斗角的日子，我也有办法。放开你爹，放开你哥，从此以后，你就是你，与关家无关。”
关平安连忙摇头。
“看，你就做不到这一点。你想保护你爹，想保护你娘，甚至还想保护你哥。你用拳头去保护？”
关平安默默看着说完又端起茶杯喝水的梅老。
完了。
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