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6章 疑问
“大嫂，爹呢？”
刘春花伸手指指了指东屋，在转身之际她狠狠地剜了一眼关老四后面的关老二，闪身进了西屋。
“你说你这些兄弟都是啥人啊，进来连问都没问你一声，一个进来就动手打人，一个躲起来现在倒是知道过来凑热闹。”
关有福脱光了衣裤躲在被窝里正检查着自己身上，闻言头都不抬地恨声回道，“啥狗屁兄弟，你没听那王八蛋都说了他不是我爹亲儿子。”
“我瞅着老二也不像你爹亲儿子。”刘春花接话很快，说完，她还深觉自己有理，“你抽空问问咱爹。真要不是亲的，分家的那些东西是不是该还给咱们了。没得拉扯大了，还给家产的理。”
“……老三早就给还回来了。你快把油灯端高点帮我看看。”
“看啥，一点乌青也没。别装了，这会儿爹他是压根顾不上心疼你了。我知道老三早还了，我是说老二。”
“谁装了？疼死老子了。算了，跟你说不清。你刚刚听老三说了没有，他刚刚是说当初离开省城时交给老头子东西对吧？
我咋就没听爹他提起过，你说会是啥东西？”关有福心不在蔫地挨个摸着发疼的部位，一个没留神，下手重了点，疼得他倒吸了口气。
“准是值钱东西。你没听老三那语气？后面一句话才是二十五年。这些你就别管了，反正等爹他走了，他会都留给咱们家。”
关有福白了一眼媳妇，皱紧起眉头。细细想来，好像当时逃出来时，最后跑上马车的老三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塞给爹娘。
可惜时间过得太久，其他的死也想不起。难道搬来马六屯之后买地起屋花的那些钱不单单是老三那些赏钱。
“你说老三家那个野小子是不是真像他说的那样厉害？”刘春花语气带着酸意，“他还真走了狗屎运，连招的姑爷都不得了。难怪给了就给了，也不说要回去。孩子爹，往后咱们家是不是和老三家没关系了？”
“他想得倒美。不管是不是咱爹亲儿子，养大他的总归是咱爹。养恩大于生恩，他敢飞黄腾达不认人，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对，可不能放跑他，你是没瞅见老三家的，现在气派的很。搬走也有好几年了吧，整个人跟狐狸精没啥两样儿。
那个败家娘们，都快要当奶奶的人了，还整得跟大姑娘似的，啥玩意儿，娘她当初最错就错在让了那败家玩意儿进门。”
“老三也是，你看他身上的手表。银锁刚就说那是进口表，最少要四五百才能买到一块，他一家子五人，你算算要花多少钱。”
“多少？”
“咋地也要两三千块。”
“啥？！”
“这还是往少里算。你想手表都戴这么贵，私底下老三还不定有多少钱呢。他现在是发达了，巴不得咱们跟他不亲。”
“丧良心的玩意儿，咱们三金成亲，他当叔的只包了五块钱，年前银锁成亲，他包的更少，只有二块钱。”
“他还说他做人不亏心呢，挨雷劈的玩意儿，这些年扎小人咋就没扎死他。咱们家风水都旺他一房了。”
“可不是嘛，明早你先带咱们三金上医院，就说娘要快当太奶奶，顺便把老三今晚上咱们家找茬的事情……”
“大哥！……快过来一下，咱爹要商量事情。”
听到关老二的喊声，被打断话的刘春花不由地翻了个白眼儿，“他还有脸说商量事情，要不是他家不出钱，你今晚也不会白白挨打。”
“行了，别说他了，你也差不了多少，老四媳妇还知道明天去跟欢喜换，你不想去不会让儿媳妇她们去？干啥要跟老二家的对着干。”
刘春花握拳朝慢慢挪下炕的关有福后背挥了挥。说得倒轻巧，你自个咋不去伺候你那坏脾气的老娘！
“唉……老娘这过得是啥日子哟，都是当人媳妇的，有人戴好几百块的手表，老娘身上连一毛钱都没。”
“你要是长得跟老三家一样水灵，别说几百块，就是几千块，我抢都给你抢过来。少做梦了，快想想还有啥法子哄住咱娘。”
“有啥好想的，你听你爹就是了。不过你爹也是老糊涂了，这里呢，眼巴巴地等着老三回来，一见着人了，你说他骂啥不好。
开口就狗东西，老三家的那死丫头能眼睁睁看着她爹被人骂狗东西？好了吧，哎哟，不能想了，灶都塌了。”
她这是什么命，这日子还没过破五，家里的土灶就塌了。那死丫头跟赵老头子到底学了些啥，咋就一脚踢塌了。
莫不是灶用了好几年，正好不禁用？
刘春花想着有的没的，想想，一骨碌，她又起来下了炕套上鞋子，随便抓了一件大棉袄，贼头贼脑地出了西屋。
一出了外屋地，刘春花朝边朝东屋撇了撇嘴，边轻手轻脚地出门去往后院。让她想法子哄住婆婆？
还用得了想？
她有仨个儿子，现在又多了俩儿媳妇，还不如让孩子们替她这个娘想，最好是能让俩个儿媳妇替她去医院照顾她们奶奶。
正房后面原有的一排三间屋，自从关有寿搬走，之后着火等关有禄一家人搬离到新房是荒废有些年月。
前两年，眼看大孙子到了适婚年龄，下面两个孙子找对象也要新房。于是，在原来的地基上，关绍宽就请人修葺了那三间房。
如今东屋就住了着已婚的三金，西屋住了银锁新婚小两口。三金的妻子比较有眼力，刚关有寿一家人一走，她就拉上三金回了后院。
而同样的，银锁也拉上他新婚的妻子跟在其后回了后院。剩下的一个铁蛋也在得到三金哥俩一个暗示跟着去了后院。
“你三叔一家子可真吓人。”
这是三金媳妇发出的一句感叹，恰逢刘春花摸到后院三间屋堂屋门口听到，此话正中下怀啊。
这位当婆婆的可算激动坏了。瞅瞅……有眼睛的都看到了。那些人还老说老三一家子人品咋好咋好。
第1427章 贪婪成性
关有福进入东外间时，关绍宽的嘴巴还嘟囔的动了一下，却没说出个啥，接着又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往常这种关家父子四人围坐一起的时候，其中关鑫（三金）这位长孙肯定在侧，今晚的情况就有些特殊。
想来关绍宽此刻也没什么心情面对他的长孙。正好也不耽误后院三间屋内刘春花他们母子婆媳交谈商量。
关大爷不开心，三个儿子也不吭声，就跟比赛似的。好像谁要先开口，谁就要承担起责任一样。
一时之间，室内一片沉寂。
炕前靠墙的一张长凳子上扔着一条裤子，想来是关大爷刚换下的湿裤子。关老四紧皱着眉头，目光正落在其上。
而关有福干脆就没上炕，与关有全各占两边炕沿。见俩弟弟还是不吭声，他唯有将目光落在关有禄身上。
盘腿坐在炕上，腿上盖着被子的关老二瞅了瞅他，又瞧了瞧老爹，“爹，你就说你想咋出气吧。要不，就让族里老人过来一趟？”
关老四闻言，目光冷冷扫了他一眼。
“咋地，我说错了？”关老二敏感地发现老弟眼神不对，声音突兀拉高，“他说不是咱爹亲儿子就不是啦？
咱们家上面不是没儿子，有我和大哥了，咱爹干啥收养儿子？就是养子，他从小在咱们家长大，他也得归咱爹管。”
“咳咳咳……”关绍宽瞬间被吸进的烟给呛着，耷拉下脑袋，“还是先说说你们娘那到底要咋整吧。”
关老四颇为嫌弃地瞟了眼老二，看向他老爹时又皱了皱眉，“我早就说过我娘这事就这么交给我姐夫肯定不行。
你们就是不听，还非说啥我姐夫和三哥交情最好，就是看在我姐的份上，三哥他都不会让我姐在夫家挺不起腰。”
“马后炮。”
“关老二！”
“死小子，你再喊一声？”
关有福抬起巴掌拍了一下俩弟弟，“你们是不是还想气死咱爹不可！老二你当哥的让一下弟弟会死？
还有老四，你也少说漂亮话。你不同意？咋就没见你拿出钱留在医院伺候咱娘？后来你不是也没吭声。”
“大哥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当儿子的咋好贴身照顾娘？要不是我媳妇正好冻着，我早就赶她去医院。
就这，她一个老儿媳妇人还没好就已经和我姐说好明天先换她照顾咱娘。再说到钱？我有没有说不出？
我早就说过只要公平，我不会少我这一份。我是不是说了等咱娘出院，到时候花了多少，该出多少，不会少一毛？再说年三十儿那天，爹说要祭祖，这天我没去，我认了。接着初一那天一早要拜年……”
“行了行了。”关有福烦躁地瞪了他一眼，“谁都说不过你，就你理最多，就你最有理了行吧。
现在咱们就说接着咋整，那白眼狼儿可不是好说话的。你们要是不怕他上门，你们自个看着办，爱出不出。”
说完，关有福紧盯着关老二，等着他表态。要说他兄弟几人，谁最不要脸的，谁最不孝就是这货，啥事都喜欢推到媳妇身上。
说啥媳妇和婆婆不对付了，就是死活不去医院伺候婆婆。说啥他要是真逼狠了，会让他有出息的大儿子丢脸。
原本以为这个弟弟最老实，没想到还比不上老四这个嘴甜心狠的。最起码老四两口子还要点脸面。
被紧盯着的关老二耷拉着脑袋，坐着炕沿上的模样和关绍宽如出一辙，要是再往他手里塞把烟斗会更像他老子。
关有福莫名地想起媳妇之前说的话，他现在可以无比确定，就是他不是他爹亲儿子，那也绝对不会是老二。
“老二，你咋说？别推到你媳妇身上。老娘们要是不听话，你拳头干啥用的？也别推到你有大出息的大儿子身上。
也是我一时糊涂了。那白眼狼儿今晚有些话说的不是没道理，连亲奶都不去看一眼，当孙子的再有出息，周围人会咋看他？”
“你掰扯上我家向东干啥。”关老二抬头之间，不满地瞟了眼老大，“你是大哥，你带头，我自然会跟上。”
“老二，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当初虽说分家书上写了爹娘跟我住，以后生病啥的归我照顾，可咱爹当时是不是还说了一句话医药费分摊？”
“老四你说。”
“我？”关有全见他好二哥将球踢到他这儿，眨了眨眼，“我咋知道，反正咱们四兄弟，我最小。我听你们的，你们说咋整就咋整。”
关老二侧头看向他老子，“爹？不是我不出，我娘身上要是没钱，我就是砸锅卖铁都要凑起钱。
可这天下就没当娘的默默有钱，儿子还要去找人借钱的理，是吧？再说了，我要是能借到还好说。”
关有福顿时急眼，“年前你才分红了。再说，娘她手上的钱跟你有啥关系，那是老三给她的养老钱，你还要不要脸了？”
关老二猛得一下子抬头看着他，“大哥，你说你急啥？不会是咱娘把手上的钱全给银锁当彩礼钱花了吧？”
“老二你个王八蛋，你当老子是谁……”
关有全眼疾手快地抱住冲向关老二的关有福，“干啥，干啥，你们要干啥，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二哥你少疑神疑鬼。这钱，别说大哥要，就是咱爹要，咱娘都不拿出来。”不然他爹就不会见他娘一直不说出钱藏在哪儿就掉头离开医院。还有大哥，可不就想借此逼出那每个月十块钱。
所以，他关老四凭啥要先出钱？他又不是他三哥那个不当钱是一回事的大孝子。一个老太太每个月十块钱咋用得完。
这不，一个个的眼都红了。要是被他们这些人得知三哥还不单单给钱，还时不时地寄些粮票回来，估计都要疯了。
“爹，你给句话吧。你就说咱们几兄弟到底要不要照分家书上的来，要是不照着分家书，啥都要平摊的话？”
关有全停顿了一下，“行。那咱们就再写一份契书，等将来你和我娘百年之后留下的东西同样平分，不然我二哥不会服气。”
关绍宽深深地看了看老儿子，垂下眼帘问道，“老二，你也是这一个意思？”
关有福急了，“爹！”
“闭嘴！先听老二咋说。”
“……老四到底是有文化。”
第1428章 眼前一黑
关有禄给出的一句老四到底有文化，已经表明了他听文化人的态度。一时之间让关绍宽这个当老子的脊梁骨都软了下来。
要说他关绍宽这辈子最自豪的是什么？那就是他的大儿子贴心，二儿子孝顺，三儿子能干，老儿子机灵。
如今，能干的儿子不是他的了。没事儿，反正那个野种天生叛骨，不认就不认，一窝子白眼狼，他才不稀罕。
可最孝顺的二儿子，总归是他的亲骨肉吧。如今居然连他眼里也没了他这个亲爹，居然也不是他的了。
一想起至今还需要他手把手扶着的大儿子，再想起他宁可累死累活都要送去学堂念书的老儿子，关绍宽眼前一黑。
“爹？”
关老四不愧是被他老子视为最机灵的老儿子。明明他坐的位置距离关大爷最远，却是第一个发现他老子摇摇欲坠，也是第一个先扑过去拽住他老子肩膀，硬是扛住要往后仰的关大爷。
关绍宽暗自咬了咬舌尖，随即长叹一声，“我没事。老了，老了，不中用了。你们几个……”他又叹了口气。
关老四收回了双手，立马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坐好。
“老三确实不是咱们家的人。刚开始爹也不信，后来知道了，为了这个家，爹也只能当不相信。”
“爹，你说这些干啥，我三哥从小就长在这个家，是不是亲的又有啥区别。忘了吧，三哥今晚发这么大火，也是他心疼我娘。”
一听这话，关大爷摆了摆手，但他还是未说出今晚关有寿当着他俩个孙媳妇的面直接捅开那层纸。
这已经摆满了他不需要再遮掩，也不想再遮掩，更不想两家再继续来往。那野种这才是真正的翅膀硬了。
而他确实再也奈何不了那个野种。老儿子话里的意思，他懂，可再想权当今晚发生的事情不存在？
不可能了。
骂人之前，他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要是那俩小野种气归气，还不敢反抗，说明那野种至今还怕捅开身世。
之所以一直捏住他的把柄不公开，就是怕把他逼急了。要是他们怕了，他就有七八成把握拿捏着那一窝子野种。
可现在不单单一个个的都不怕，还被那野种猜中，并且当着俩孙媳妇的面直接捅破，他已经输的一塌糊涂。
“爹告诉你们这事，不是想认他当儿子。狗肉贴不到羊身上，不是亲骨肉的，就是待他再好都没用。”
关大爷说着打量一圈三个儿子，“爹就想告诉你们，该做的，爹都为你们做了，就是不该做的，爹也为你们做了。
爹这么干究竟图啥？一大把年纪了，爹是死了能带走钱还是能带走啥？爹图的就是你们三兄弟能同心，可你们啊……”
关有全垂下了眼帘。
关有禄耷拉着脑袋，双手捧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炕席。
关有福一脸悲伤，手指点了点这个弟弟，又点了点那个弟弟，随即他握拳就连连捶着自己胸口。
“爹啊，是儿子不孝，儿子不是人。当儿子的没本事帮你出气，还让你一大把年纪为我们这些没用的儿子操心……”
关有全眼角余光瞄了瞄关有福，又瞄了瞄抹起眼角的老爹，长叹一声，“大哥，你还是别惹咱爹伤心了。”
“老四，咱爹苦啊……”
“拿一包耗子药毒死咱娘？”
关有福戛然而止，想想没好气地扑过去捶了一下关老四，突然惨叫一声，“哎哟，疼死老子了。”
关老四无语地看着他捶了自己一下不说，反而还有模有样地揉起自个腰。他要是没猜错的话，三哥揍人从不揍人腰。
想当年他三哥还教过他，打人一定要避开脑袋和腰部。除非危及小命要自保，否则这两处地方绝对不能动。
你说你假不假？
还腰疼，咋不说头疼？
“老三那个完犊子，老子这腰不行了。grd ，下手可真黑。可惜找不着乌青，不然老子非送那完犊子吃牢房不可。”
关老四哑然，却有些在意料之中。“行了，就三哥再咋生气，再咋心疼咱娘，他也不会对你下死手，烦不烦啊。”
“老四，我知道你想拍他马屁，没用。那黑心肝打小就跟咱们不亲，你瞅瞅大中，那才是他亲兄弟。”
“不管你信不信，我凭良心做事，压根就没想拍马屁。”
关有福被老弟的厚脸皮给惊得瞪大双眼，又一脸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指指着他，侧头看向他老子。
“爹，老四肯定不是我亲弟。”
关老四恼怒成羞地踢了他一脚，“咱娘医药费，你出两份，剩下的三家平摊。照看咱娘的时间，同样如此。
爹，我够厚道了吧，也不用写啥契书。往后你和我娘留下的东西想给哪个儿子就给哪个，谁都不能反悔。”
关老二立即抬头，“不行。”
关老四白了他一眼，“你又想干啥？”
“爹疼大哥，娘疼你。”
“娘手上的东西有咱爹多？爹，二哥对你有意见。你看着办吧，反正我就这么一个意思，剩下的交给你了。”
关有福见他要站起来，踢了一脚，“老二，你是啥意思，啥叫爹疼我，我是长子，不是应该的啊？”
“啥叫应该的，我不是爹儿子？养老有我份，东西没我份？分家那会儿咱们是不是说好了你占大份，你要照顾爹娘到老……”
关大爷忍无可忍大喝一声，“行了！”
关有禄打了个激灵，想又不甘心，“爹，我也是你亲儿子，你不为我着想总得为向东着想吧。咱们家就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孩子，将来还不得看他撑门面啊。”
关有全顿时气笑，“你当我是死人啊。我家壮壮现在每回考一百分，你哪来的脸说咱们家就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孩子？”
“就是。”关有福连连点头，“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别没事有事的老提你有个出息的大儿子？”
整洋相呢。咱先不说城里，就说咱们前后屯，你看有那考个中专的人家说自家儿子有出息了没？”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关大爷的心揪着疼。儿子比不过，上面四个孙子居然还比不上俩小野种。
最让他喘不过气来的是，那小贱人居然迷得那姓齐的野小子杀气腾腾地拿把刀子对付他一个外人？
第1429章 什么目的？
被暗称为野小子的齐景年默默看着关平安。碍于有马振中一家人在场，他也不好安慰安慰他的关关。
今晚是他有生之年最为生气的一夜。他都舍不得说关关一句重话，那老东西倒好，居然敢侮辱他的关关。
还有他关世叔，居然还费口舌说些有的没的，直接送那老东西去吃牢房多好，到现在还顾忌这顾忌那。
关欢喜要是有这么一个爹被夫家嫌弃，那是她生为关绍宽女儿的命；要是祸及李长豪兄妹三人前途，那也是他们的命。
“……没戏儿，就他们父子几人各有心思很难在初六之前就达成一致意见。不到初五那天，他们还不会死心。”
“你还想初五上老二家？”
“其实今晚我最想去的就是他家，可惜老头子跟他大儿子一起住。不先揍一顿关有福，我这心里不舒坦。”
听到东屋关有寿和马振中哥俩的交谈声，齐景年只想翻白眼。关关的心慈手软就百分百随了他关世叔。
今晚直接挨家挨户开揍多好，等关世叔不是关绍宽亲儿子之事爆开，再揍可就没这么光明正大好行事。
“老三，等明天传开的话，你想好咋对外说自个身世了没？还有大娘那儿，你想好咋跟她说了没？”
关有寿摇头，“关绍宽只会在内部承认我不是他儿子；对外，他知道少了我这个儿子，对他没什么好处。”
“刘春花那娘们就管不住嘴。”
“我就是想她管不住嘴。”关有寿吁出口气，“大中，我不想忍了。可孩子奶还要在这边过日子，我只能出此下策。”
“啥意思？”
“似是而非，有些事情只能似是而非。有人问我，我只能笑笑，不能解释。只要一解释，我就是原罪。”
意思就是解释自己无辜，旁人会觉得一切都是因为有你这个身世尴尬的存在，才造成如今的局面，都是你的错？
不解释，反而有人会觉得你最无辜。毕竟谁也没有选择投胎的权利。马振中好像有些明白哥们的意思。
“行，似是而非就似是而非吧。本来这些事情就说不清，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就行，没必要跟外人解释啥。”
“当然，我这么做，还有其他目的。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有人要是问你的话，你就说你也不知道就行。”
“不能现在就说？”
关平安戳了戳齐景年的背：听到了没？只怕我奶不会改口说我爹不是什么私生子，而是她收养的孩子。
齐景年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很想知道？”
“废话。”
“告诉你也行，你先跟我说说你干啥不去看我？你可别说队里活忙啊，就每年猫冬时节总能抽出时间。”
关平安和齐景年俩人出来时，里面关有寿和马振中哥俩还在就这个问题在你来我往的谈价还价。
至于西屋的叶秀荷和叶小凤她们堂姐妹俩？她们自然也挤在一块嘀咕着今晚在老院那边事情，边各自抒发感想。
而关天佑，在西外间陪着马明海三兄弟，倒不是谈及老院那边的事情，而是唠起屯子里小伙伴以及叶家堡近况。
于是，今晚，关天佑又一次落单了。可奈不住他想打听消息不是，谁让他心心切切地想尽快掌控局面。
溜到外面的俩人，寻了一处避风口。躲在后院的柴垛边上，齐景年搂过关平安抱在怀里，“我的关关今晚受委屈了。”
关平安噗呲一声笑了，“谁是你的？说实话当时是很生气，要是换成以前的我，就是不打老人，他那些子孙都得趴下。”
齐景年勒紧了胳膊，“我宁愿你凶狠一些，起码你不会吃亏。”
“当时你不是已经动刀子了么。”我岂敢再火上添油？关平安笑了笑，“你说我奶会不会改口？”
“改口说爹他是养子？”
“嗯。”
“就是不知道白天咱们离开医院期间，他们娘俩说了些什么。”或者说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怕你奶不甘心。”
“所以你没看我爹今晚就当众捅破了？我爹又不是鲁莽的人，他如今行事越来越像梅爷爷，喜欢走一步看三步。”
齐景年沉吟片刻，突然笑了。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
“你也跟我爹学坏了。”刚刚她爹就是这么逗马大爷……“你给分析分析，我奶改口的概率有多大。”
“这怎么说呢。”
“想咋说就咋说。”
“首先，一旦传开爹不是关绍宽亲儿子，那就是私生子，你奶要是不跟着爹布好的局走的话，她就坐实了偷人。”
“对。”
“可她要是承认爹是她抱养的孩子，比如什么自己生的儿子遭了不幸，又怕关绍宽得知饶不了她之类的借口。”
你可真行，连借口都帮我奶想好，要不等明儿去医院，我试试看。啥，说好的今晚会去一趟医院？
这会儿都几点了。
“她就等于真正断了念想，与你祖父那边……不对！关关，我知道了，爹他白天肯定跟你奶实话实说，说了你祖父在哪儿。”
“……没准还真被你猜对了。”
就她爹这人，心善的很，何况那还是亲娘，他是绝对不会宣布自己是私生子之前不为亲娘考虑一二。
“可那老东西是知情的。”
齐景年摇了摇头，想想怀里的人会看不到，他又说道，“那老东西会粉饰太平，会借着梯子往上爬。”
有关世叔在，老东西不敢下手毒死老太婆。既然灭不了老太婆，他好意思在外人前面落出脑袋上的一顶绿帽子？
“好好说话，啥绿帽子不绿帽子的。”关平安暗叹一声，“可还有一个问题还是绕不开的，我爹长相。”
“以前或许很像。你发现了没有？你五官就随了咱爹，可有没有人说你像你奶年轻时候，或者说侄女随姑，你像你老姑？”
“那倒没有。凤姨今晚就说我长开了越来越像我爹。笑起来像，神态像，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像。
要是我眼睛和脸型不随我娘，我和我爹就像用模子刻出来。我哥倒是像我娘比较多，男生女相主富贵。”
女生男相多劳累？
第1430章 改口的概率
齐景年哑然失笑，他的关关可不就是爱操心的命。“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本人不承认，谁又能奈何得了。
只要你奶不承认，就是关绍宽都拿她没办法。咱爹的血型是a型，从血型遗传规律来说，就占了大便宜。”
“嘿，嘿……我的血型就随我爹。爹爹就一直说我跟他亲，不像我哥就随了我娘o型，我娘还说她是万能血型呢。”
“你敢当面跟咱娘说这话？”
关平安缩了缩脖子，“不敢！”为这事儿，她娘还郁闷了很久，还是她逗乐她娘你闺女不是b型就好。
“照你这么说，我奶改口的概率会很大？”关平安摇摇头，“算了，还是等明儿个医院再说。”
“你想试探她？”
“不不不。反正在回家之前，我爹会处理好。我在边上看着就行，谁知我爹下一步又想干啥，总归不吃亏就行。”
“这么想就对了。”齐景年见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虽说都是北方，可越是偏北，气温越低，他连忙提议回房。
“等等，我想去一趟五丫姐家，你帮我看住爹爹，看他今晚还去不去医院，要是去的话，你想拖住他。”
“还是明早去吧，现在人家都休息了。莫不是你还想去那边听听消息？你要想去，我陪你去。”
这人……关平安暗暗撇嘴，“我没想去那边，我就是想顺道去一趟赵家。算了，黑灯瞎火的，又不是在城里，还是明早再说。”
齐景年好笑地拥着她往前院走去，打趣道，“奇怪了，怎么没听你说找梁志红？你们小姐妹吵嘴了？”
“怎么可能，谁不说我这人脾气特好，特温柔。志红姐肯定不在家，不然之前她准会跑到车子旁边等咱们。
你没发现梁家当时就俩老人偷偷蹲在那儿听墙角？一准是梁大娘他们两口子带闺女儿子回娘家有事未归。
不信你问明海哥他们梁家俩兄弟去了哪儿，要不等我明早见到五丫姐再说。大丫姐的男人就是志红姐表哥。”
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回房时又要摘帽子脱大衣……要不她怎么会一直说一年四季里唯独冬天让人最受煎熬。
“好像是去相亲。”
“谁？”
好惊悚的，不会是她小姐妹吧？
咋就这么想不开，正月里去相看人家，谁家不是状态最好。要相看人家，肯定要挑在秋收时节才最合适。
那时忙得那个累的，好脾气的人都上了火。一瞅一个准，还能顺便见识一下这户人家会不会过日子。
“你小姐妹。”
哟~开玩笑吧？“她这是急啥呀，好不容易考上了，现在找了也没用的，还得等毕业后才能领证。”
马明河见关平安开口问出，他就乐得够呛，“安安姐，连你都定了亲，她比你还大了两岁，可不急坏了。”
齐景年呼噜一把他脑袋，“少欺负你安安姐。见着东西了没？学习任务重不重，有没有计划报考今年研究生招生？”
“你就饶了我吧。”马明河赶紧拱手笑道，“我现在光看你们给我寄过来的笔记都要疯了。不过，礼物？很喜欢。”
“哥，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懒。”关天佑说着朝一旁的妹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先去陪他们娘姐妹俩人。
这趟再匆匆启程，但因有小锦囊在，还是方便很好。今晚从李家回屯子途中，因无外人在场，在车上他爹就取了一部分东西。
除了吃食之外，还有两床棉被。要不是实在不好解释，棉被会更多。来之前连他都未曾发现他爹几时已经连厚被子都带上。
这会儿西里间，他娘姐妹俩就在说两床棉被以及带回来的东西之事，没安安在边上，关天佑有些担心他娘有些应付不了。
“……行，带被子就带被子吧，干啥连口粮也带上？你在寒碜你姐呢。年前家里刚分了粮食，还怕把你饿着呀。”
叶小凤说着没好气地白了堂妹一眼。这缺心眼儿的，就城里那点供应，还学关老三那一套跟她瞎讲究起来了。
叶秀荷看着刚刚还拉着她手不放，稀罕个不停的堂姐一下子又给她脸色瞧，她是哭笑不得，又是感动不已。
“姨，你们姐妹俩在说啥呢？”关平安钻了进来，乐呵呵地蹭到叶小凤身边搂住她脖子，“你别光稀罕我娘，稀罕稀罕你外甥女呗。”
叶小凤哈哈直笑，伸手拍了一下她屁股，搂过她示意她快上炕暖暖脚，“好好好，让姨好好稀罕稀罕。家里是不是比城里还冷？”
“是冷很多，可有我姨在，我心里热烘烘的。”关平安侧坐在炕沿上，双脚相抵蹭掉脚上的靴子抬腿上了炕。
“哈哈哈……让姨瞅瞅咱们安安小嘴是不是抹了蜜。”叶小凤将被子拉高盖在她腿上，双手摸了摸她的脚，“这袜子好，厚实。你说你娘一个闷葫芦咋就这么会生孩子。咱就不回去了，跟姨过行不？”
“好啊。”眉开眼笑的关平安连连点头，“我在那边老想你，可惜你就是不过去看我。明月嫂子还说你要去过了，该多热闹。”
“就连齐婶都念叨你。”叶秀荷附和道，“要不就趁最近正好有空，过两天和我一起回去？咱总得先认认门。”
“嗨，多大的事儿，你姐夫就知道你们住哪儿，再说了，有地址，还怕找不着啊。眼下是真不行，走不开。”
叶小凤说着，突然双手一击，“对了，前两天我刚给你回了信，你还没收到信对吧？正好趁你这会儿在家咱们去下彩礼。”
“说好了？”
叶小凤点头，“咱们是男方还好，日子久了，姑娘家名声不好听，我就让孩子大姑当媒人，年前两家已经见过面。”
关平安笑笑。她就知道她凤姨两口子为人厚道，做事果断。要照马明海的想法，这门亲哪能这么快捷。
“是这个理，女方说了要啥彩礼？”
“没提半句。去之前我还以为会提到三转一响，可那两口子好说话的很，见我和大中过去热情的不得了。
话里话外只说咱们当父母的培养孩子到了这一个地步已经对得起孩子，他们俩小的如今都有工作，没必要跟人攀比。”
可他们越是这样，她家越不能不当一回事不是。
第1431章 在你眼里这世上还有坏人？
那边东里屋，马振中也在和关有寿提起这件事。相比起乐观的叶小凤，马振中对未来亲家的印象就是圆滑。
“那傻娘们压根就不知道人家早就打听好咱们几个底子。不是哥们吹的，凭咱们八兄弟底子，这门亲真不算高攀人家。”
关有寿好笑地推了他一下，“哥们你俗了啊。那是咱们孩子优秀在先，不然人家干啥将好好养大的闺女白送给你当儿媳妇？”
“不俗不行，你是不知道外面咋传你飞黄腾达，加上现在谭哥（谭书记）想把耗子调到县城，这也是明海一直犹豫的原因。”
关有寿失笑摇头，“你们想多了。对方要是个拎不清的，谭哥他早就提醒你。你当咱们家小北那一句表大爷是白叫的。”
马振中没说要不是之前电话里哥们提到这门亲事，他还想趁正月拜年之际再试探谭成友口风，总归不能拖兄弟们后腿才对。
他更没说对大儿子这门亲事，不单单他老爹老娘赞不绝口，就连他大伯老队长都是催着他赶紧去女方家下聘礼。
要不是他家明海立场坚定，又实在对人家姑娘有好感，孩子早就被长辈们吓得非退缩拒绝人家小姑娘不可。
可说再这些有啥意思，从老三使劲推孩子进县邮局上班那天开始，孩子就欠了他三叔一个大人情。
何况他家明海也不糊涂，为啥短短几年就他升了小头头，周围又不是没有比他大儿子更优秀的孩子。
归根结底，那是老三已经帮孩子铺好路，只要孩子按部就班就能稳稳上去，他压根就没必要靠啥岳家提拔。
不是他马振中吹的，要是他家明海是个喜欢争权夺利的孩子，去年就辞职不干听他三叔的跑去京城复习？
不管孩子考不考得上大学，出国的义叔那份工作就是他家明海的。可借用老三今晚一句话，做人啊，不是这么做的。
吃相太难看了。
“咱们这次就直接上三转一响，你先别担心票。就凭明海是咱们八兄弟里头第一个要成亲的孩子，这亲事就要带好头。”
马振中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你少瞎起哄啊。有多大的碗，我就吃多少的饭。你给我省省，这道口子一开，下面还得了。”
关有寿不置可否笑笑，“行，那我自个来行不？你不是说你已经攒了私房钱给我闺女陪嫁？我就当先回礼好了。”
马振中顿时笑喷，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这祸祸头子，还是改不了手松德性！幸好义叔出国还有梅叔在，不然非吃土不可！
随即他一脸牙疼地皱吧起脸，“小北他那个亲爹真行？说句丧良心的话，要是早知道那人还活着，我闺女压根没必要这么早定亲。”
这次轮到关有寿笑喷，笑倒在被跺上。回头他一定要在齐立嵘那个老小子前面好好转达哥们这一句话。
马振中踢了他一脚，自己跟着忍不住乐出声，“不过小北那孩子还真不错，就冲他今晚敢动刀子，我认了这姑爷。”
哥们这一家子实在太好说话，有这么一个强势的姑爷也不错。最起码就今晚关绍宽那个老家伙就吓尿了。
有些人就像癞蛤蟆贴在脚面上，不咬人，膈应人。不吓唬狠了，那老家伙总会时不时地就蹦跶几次找存在感。
听了全过程的马振中可一点都不觉得今晚齐景年过分，更不觉得关平安骂关绍宽那个老家伙有多过分。
要是他当时在场听到一个大把年纪的老头为人不尊的骂他乖巧懂事的闺女是女表子生的，他都会出拳头。
倒是哥们，不知是不是上了大学又跟那些大官混久了，你说你就是不好当场给那老家伙一个耳光子，就不能把人家宝贝大儿子打趴下？
还跟那么些说了一大通废话，也不怕对牛弹琴。马振中这么想着，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向关有寿抱怨。
关有寿苦笑不已，“哪是我不想给那人一个耳光子。”就孩子娘当时都撸起袖子，儿子已经蠢蠢欲动，他只要一动手，真会大乱。
还不是一般的乱。
今晚要是不把人打进医院，不把老院给拆了，事情根本就结束不了，这和他所设想的结局就背道而驰。
而且他家小北岂能是普通孩子。当时他就是人没在外屋地，也听得到外面动静，那孩子第一时间就掌控住局面。
关有寿附在哥们耳边，悄声赞道，“要说配得上咱们平安，还真就小北那孩子。换成谁都没这么快反应过来。
当时谁上前多不好，就他最合适。咋样儿？是不是脑子很好用？我就觉得我家小北绝了，吓得那人一个字都不敢蹦出来。”
“鄙视你！”
“羡慕就说羡慕好了，咱哥们谁跟谁啊。那臭小子心里肯定不赞同我做法，可他就是再不赞同，他都会配合我。”
死一边去！
越说还越得瑟了！
“大中，我有时想想，我这一辈子真值了。除了遇上那一家子，碰到的都是好人，你说我这算不算好人有好报？”
“在你眼里这世上还有坏人？”
关有寿推了一下他脑袋。
“虎！”
关有寿失笑点头，“对，你有个虎兄弟。”
“你这样不行的。”
“好，你说，我改。”
“……不说。”
“说不出来了吧？我就知道我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满满都是优点，给你找也找不出缺点。啧，有时连我都惊讶我这人咋就这么完美。”
“滚犊子！”马振中忍不住畅笑出声，“要不是这里不该是你待的地方，我真不想你离开。”
“知道哥们好了吧？”
“是啊，少了你在屯子里是哪哪都不对。你刚搬走那会儿，我连着好几宿睡不着，不跑到这边瞅瞅老觉得不对劲。
说也奇怪，我老觉得兴许是在做梦，没准你就在家等我。还是过了一年上京城见到你之后，我这心里可算踏实多了。”
二十几年来，习惯了一有事就找老三，没事也想找老三。这找着找着，突然有一天，少了这么一个祸害，日子都过得没滋没味。
“订了何时出去了没？”
第1432章 这些冤家咋就来了
熬了快一宿，马振中终于熬不住问出这几年以来，他最想问的一句话。之前是不管在电话里还是信里都不好问。
义叔都出国了。
如今？
此时此刻？
实在是憋不住了。
他们兄弟俩就隔了火车的距离，已经想见面都不易。要是换成一人在异国他乡的话，岂不是更不容易相见。
关有寿沉吟片刻，闷声道，“不是今年就是明年。我祖母今年已经八十九，九十岁大寿，我不到场不行。”
“大概要待几年回来一趟？”
“眼下不好说，那边情况有些特殊，加上我是有计划让仨孩子出国进修，具体还要等过去亲眼见了才能确定。”
马振中缓缓点头，“是这个理，就是这边工作放弃了，有些可惜。以你的能力哪天混到梅叔的位置不是没可能。”
关有寿失笑摇头，“不会存在这种可能性。”以他生父的身份，哪怕再给他十年时间发展，他前进的空间都非常有限。
至于此生要达到先生如今那种行政等级？早已是可望不可及。更别说他本就志不在此，何苦来着。
人生短短数十载，他都马上四十，何必将剩下的日子放在争权夺利上。要不是为了自保，他连某些势力都不想接手。
“去了那边想好干啥了没？”
“当纨绔子弟。”
“……看得出你亲爹很有钱。也行，天高皇帝远，当一回大少爷也不错。最起码你想回来转转，倒是就不怕没路费。”
“哈哈哈……”
“咋地，不想回来见哥们？”
“回！咋会不回来见你！”关有寿颇为愧疚地拍了拍兄弟肩膀，“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我那位生父是何人。”
“等你能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反正你不姓胡就行。你不是说你本就姓关？我知道关中华就是我兄弟就行。”
马振中见不得哥们这幅鬼样子，打趣道，“地址可得留下，没准哪天哥们摊上啥大事儿还要找你救命。”
大正月的尽说些晦气话！关有寿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不管离得多远，我都会给你写信打电话。
就是我没在国内，哑婆婆不是在家里？有任何事，你找她一家子都一样。要不我先安排你们去京城陪干爹？”
马振中瞬间打了一个激灵，吓得连连摇头，“你可少吓唬我，就梅叔？我可不敢跟他老人家待在一块。”
“其实我爹这人很和蔼，没你想象中那么可怕……”
“停！”马振中急忙打断话，“你老丈人知道这件事了没有？”
关有寿摇头。
“这次过来打算跟他说了？”
关有寿蹙了蹙眉，“就这事，我还没考虑好。按理是不应该现在就说，可不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愁啊。”
马振中迟疑一下，抬头瞅了瞅门口，侧头时，他还是忍不住劝道，“其实先别说对谁都好。等事到临头再解释也不完。”
“还有大发他们几个？”
“啧，你想多了。就是你不说，他们也不会怪你。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你这次过来就权当解决你娘的事情得了。”
“行，就先这么着，反正距离出去的时间还早着。好了，不提我家这点破事。你先说说你打算准备什么彩礼？”
“准备一辆自行车咋样？手表，俩孩子都有。再包个一百零一的彩礼钱，取了百里挑一的意思。”
“你是想走你大侄子当年行清？”
马振中没否认，“有这么一个意思。过了，我大哥脸上不好看，再一个我下面还有俩儿子，不求一碗水端平，多少要说得过去。
还有一点，不瞒你说，我压根就没想等将来老了要跟哪个儿子过。钱，还是要留些在自己手上比较好。”
“也行。”听他这么一说，关有寿就心里有数，就彩礼钱这事，他就没多言。“准备挑几时办喜事？”
“原本我是想着先下定，再挑五一或者十一。现在是我娘找人合了八字，挑了农历四月十八和九月十一。”
关有寿默默算了一下。上半年这个日子，他肯定是没法子亲自到场，剩下的九月十一没准还能赶回来一趟。
可这毕竟不是他亲儿子娶妻，吉日由他说了算。关有寿缓缓点头，“关乎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听你娘的不会有错。”
“你看他们有没有准备婚假期间去哪儿走走？要是可以的话，就让他们小两口到时上我家去住几天逛逛京城。”
“如今家里小北搞了一辆边三轮，想去哪儿也方便。要是他们小两口还想去海市转转，到时我来安排就行。”
马振中无语地看着哥们。
关有寿挑了挑眉。
“你钱多了花不完？”
“你咋知道的？”
“滚犊子。”
久未相逢的这对哥俩加起来都快八十多岁，说着说着，又是你踢我一脚，我蹬你一脚，活泼得与八岁稚儿一般。
“大中！……老三！……是我，老五，程浩。”
“三哥！……是我，快开门。”
突然，伴随着掺杂在一起的喊声，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哎哟喂，这些冤家咋就来了。”马振中惊得一下子站起来跳下炕，“来了，来了，听到啦。”
关有寿跟着跳下炕，“慢点，套上鞋子。一准是我回来之前开车路过公社被他们谁听到信了。”
马振中估计也是这么一回事。
院门外，跺脚声一片儿。
门一开，这个乱的。
“好你个马小五，居然知情不报。”
“对，良心好好的坏。三哥，来，抱一下。”
“去去去，走，三哥，咱不搭理这些家伙。门口大爷说天都黑了，还有辆军车开来咱们公社，我当时就猜到是你回来。咋样？咱们兄弟心有灵犀一点通吧？你说你都路过公社了，咋不喊我一声？”
“我就猜你今晚可能要值班，正寻思着明天找你们。咋这个点还跑过来，不会耽误工作吧？”
“我有让人顶上。这不，那边安排好再通知他们几个就来得有些晚。许久没回来，要兄弟搭把手不？”
关有寿听出兄弟话里的关怀，更听从兄弟话里的若有所指，“哈哈哈……哥们可是文明人。”
巧的是，随着他这一句，后面紧跟着就是冒出马振中的一句，“……今晚已经干了一架。”
八兄弟一愣，瞬间哄然大笑。
第1433章 八兄弟聚齐
程浩他们六位的到来，让气氛热闹非凡。而他们拎着的，抱着的下酒菜和酒坛子注定了今晚就是个不眠之夜。
要是说在京城的关中华给人印象就是翩翩君子一枚的话，那今晚在七兄弟前面的关有寿才是真正的他。
笑的洒脱。
关平安看着这样的爹，可心疼坏了。自从进了城，她爹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放松过，没这么肆意过。
当然，她爹这七兄弟也真够仗义。先不提得知她一家人归来的马振中，这位对她爹是真没话可说。
年前就给她家寄了肉不说，这次她一家人匆匆而回，迎接他们一家人的就是热屋暖炕，还有猪肉排骨血肠。
照这架势，估计去年留下的半头猪全搬到这边来了。马大爷还一直调侃她爹是个手松的主，其实哥们差不多。
还有其他六位叔叔伯伯，居然自带下酒菜的同时，就连细粮都带来，这不是明摆着担心她一家人回来吃不好么。
这样的场合，已经无须小辈在侧。打过招呼，关平安拉了拉天佑退出东屋，留给她爹八兄弟欢聚空间。
坐在暖烘烘炕上的关平安看着窗外渐渐发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躺了下来，迷迷糊糊的她娘好像还帮她掖好被子。
关平安是被一片儿轰天响的呼噜声给惊醒的，要不是她及时反应过来搂着她的左右是她娘和她凤姨，她差点以为自己被绑票了。
哦，也不对，最起码她迷迷糊糊时还故意偷偷睁开一条眼缝，发现黑灯瞎火的，这才睁开双眼转着眼珠子。
也就是转着眼珠子，关平安这才发现她好像是回了老家。对，还回了马六屯，她现在就睡着她“家”的炕上。
轻手轻脚的下了炕，关平安替炕上的叶秀荷和叶小凤姐妹俩人掖好被子，摸黑套上毛衣毛裤和外套，这才出了西尽间。
人还没到外屋地已经闻到一股好浓的酒味儿，在外屋地点亮油灯，关平安这次开始往两口灶膛填了柴火熬起小米粥。
昨晚不知她爹八兄弟是何时散了酒席，其中一口灶上的铁锅内还温着醒酒汤，可看着上面的木头锅盖，明显是全没喝上一口。
她有一个很难改过来的习惯。经过她手的东西，包括她盖好的木头锅盖，喜欢不偏不倚，正正好居中遮住铁锅。
再一打量，得，别说一个个的没合上醒酒汤，昨晚的碗筷都还没挪出来，这是喝了一个个的就只管自己睡了。
关平安有些担忧八条汉子被盖好被子冻着，想想她擦了擦腰间的围裙，端着油灯走到东屋门前掀开了门帘子。
关有寿见进来的是他闺女，咧嘴一笑放心地又闭上双眼，默默听着窸窸窣窣的捡筷子端碗声音。
昨晚还真是连他都喝高了。这一喝，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家伙就一直喝到凌晨，最先倒下的就是马振中。
然后一个个的，全倒了，最后还是只有他维持清醒，压住一喝醉就念叨个没完的王启发，挨个替他们盖好被子。
躺了一会儿，关有寿实在躺不住了，听到外间齐景年和关天佑的悄声交谈声，他也轻手轻脚地拿开搁在他身上的手。
“爹爹，你咋不多躺会儿，是不是我们动静大了吵醒你？”关平安朝走出东屋的关有寿张嘴无声地边说着边用手比划着。
无意外的，关有寿听懂了也看懂了，他笑了笑摇头，“到了点就醒来，习惯了。你们仨这是还想出去晨练？”
关天佑点头，瞟了眼东西屋，他悄声回道，“跟爹你一样，这两天都没来得及跑一圈儿，不习惯。”
不是去干坏事就行。关有寿拍了拍他家俩人高马大的小伙子肩膀，接过闺女递来的毛巾也开始洗脸。
关平安端了一碗醒酒汤候在一旁等着她老子洗完脸再刷了牙，这才递给她老子，看着她老子很“不乖”地皱眉喝下。
笑啥？关平安好笑地瞪了一眼一旁闷笑的关天佑和齐景年俩人，示意他们再偷乐，也得喝上一大碗才行。
关天佑和齐景年俩人配合地吓得连连摇手，指了指熬粥的那口铁锅，他们还是留着肚子等小米粥好了。
出了堂屋，站在门口放眼望去，四下里白茫茫一片，都被雪掩盖住，爷四人就着雪光出了院子朝南山养殖场的方向开始晨跑。
途径小树林时，四人还不约而同地放缓脚步，遗憾的是多年以后的今天，在此处再也没听到赵老爷子哈哈哈的打拳声。
关平安估计她年迈的太爷爷日渐苍老，不单单太奶奶不赞同老伴大清早的出门锻炼，连儿孙都不会赞同此举。
倒转跑回来时，爷四人跑到赵家，果然，不出所料，赵老爷子正在后院打着拳，边上还有赵铁蛋兄弟俩人陪着。
扫雪的赵传元见到关有寿带着仨孩子热气腾腾的上门，摇头直笑，“又去跑步了？我正想等会儿去找你。”
“昨晚本来还想请你过去喝一杯，看天色不早只好作罢。”关有寿朝关平安仨人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自管去后院。
“去吧，你太爷爷还不知道你回来。”赵传元会意笑笑，“咱们平安成大姑娘了，订好了啥事办喜事没有？”
此话一出，关平安速度拔腿就溜，“是太奶奶声音，我去找太奶奶。爹爹，你不用再等我，我晚点回去。”
“好，慢点。”关有寿斜了眼赵传元，笑骂道，“尽瞎扯，孩子还在上学。你后来不是又添了俩姑娘，咋样，长得像谁？”
“大的像我，小的像她娘。这会儿还在屋里睡，跟平安小时候没得比。”尽管嘴上嫌弃着自己闺女，但从赵传元一脸灿烂笑容里可见他还挺自豪的。
两儿两女，凑成两个“好”字，是挺有福气的。关有寿能体会哥们的心情，可他就是只有一个“好”字，也没什么值得他遗憾的地方。
关有寿的目光落在相伴去往后院的关天佑和齐景年身上，摇头笑了笑，“有铁蛋在前面做表率，后面孩子差不了。”
“还是没法子天佑比。”
“各有各的优点，都是很优秀的孩子。”关有寿岔开了话题，向出来的赵大爷，也就是赵传元的老子走去。
第1434章 我刚从赵家过来
说实话，关有寿不是很喜欢听到当父母的有意无意地贬低自己孩子，尤其拿他家孩子来相提并论。
因为他不管在家，还是在外，他从不贬低自家孩子。像此刻一样，比如客气几句，好衬托他人孩子优秀？
没门。
无关他的儿女是否天资出众，就是有不足之处，他关有寿都不认为自家的孩子比任何人家的子弟逊色几分。
孩子嘛，没有所谓的优秀不优秀，谁生下来时不是一张白纸，纵使有些孩子得老天青眼自带天赋，也怕人为打击。
特别是来自父母的打击。幼时他就最讨厌关绍宽为了讨好人，不管是对谁，自己哈腰不止居然也想让他软了骨头。
寒暄几句之后，碍于时间有限，关有寿与赵老太太和赵老爷子他们老俩口打过招呼先独自一人回了家。
“回来？我猜你也去跑步了。”这个点，马振中已经起来，正在院子里挥舞着铁铲铲雪，“他们几个也起来了。”
“你们咋不多睡会儿？”
“不是上班就是家里有亲戚上门。”马振中放下铁铲，拍了拍身上，拉过他一起往正房走去，“先放着，交给孩子们就行。”
“我刚从赵家过来。”
“见到园子了？年前园子他爷病了一场，我还以为要熬不过去了，还寻思着园子要是通知他老叔回来，我要不要也给你拍个电报。”
“要的。不说咱们跟园子的交情，就看在赵老爷子他们老俩口对我家天佑兄妹俩照顾有加的份上，不是亲的，胜似亲的。”
马振中拍了拍哥们肩膀，然后很惊讶地摸了一把他的脸，“三儿啊，你咋越长越回去了，瞅你这脸嫩的。”
关有寿：“……”
“哈哈哈……”
“笑啥呢，快进屋喝粥。”王启发的喊叫声适时响起，可是避免了马振中差点被关有寿掐死的风险。
关平安三人从赵家回来时，王启发六人已经用过早餐离开，唯有马振中还陪着关有寿在院子里发动小汽车。
这天太冷，汽车所使用的电瓶电流又小，容量也不大，所以利用电瓶那点电根本就启动不了起床。
于是，每辆汽车几乎都要配备一把摇手把。每到冬季，晚上先把汽车水箱里的水放掉，以防冻坏水箱。
次日一大早，出门之前先给汽车加完水之后，用这把手摇把插到汽车发动机孔里，用手摇的方式启动汽车。
关有寿见他们仨围上来要帮忙，连忙摇头，“快去吃早餐，吃完了咱们还要出门。”留仨孩子在屯子里？
肯定不行。他倒不怕他家孩子被欺负，是怕他家孩子欺负别人。至于孩子也有他们的故友要聚会？
等到了晚上归来，自然有的是时间。何况，既然人都已经回来，今天去一趟叶家堡拜年就免不了。
这不，马振中就提到了。“中午赶到就行，开车小心点。我先在我老丈人家等你，回头咱们一起去喝酒。”
也是巧了。
据说今年叶家出门子的姑奶奶们回叶家堡拜年要搞个大聚会，就是那种全族各家各户合在一起摆席面。
要不是叶小凤亲口所说这是她四叔，也就是叶四爷年前就想出的“创举”，关有寿都要怀疑是不是跟他一家人归来有关。
不是他自作多情，自从他老丈人上次带着丈母娘和小舅子来了一趟京城，随后带上他赠送的叶家族旗和那把刀回叶家堡后，叶四爷就很郑重地拖着病体上县邮局亲自给他打过电话致谢。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叶家这些老一辈不是一般的注重家族，他们对他们宗族的责任感和荣誉感就比寻常人家更重视十分。
这一点就连他先生都无法理解，更别说他。但从故去的关家祖父为他这个大房长孙取了关承业大名上就显得好像理所当然。
据说当时他那位祖父原本还想帮他取名关承嗣，但因为有大师说孩子太小，承担不起这么重的名字，他便改成了关承业。
据说他那位祖父得知重孙取名关天佑之时，还找了那位大师，得了一个字“善”之后，喜得当晚就让下面重孙中间一个字以“天”排名。
为这事儿，据说他还健在的祖母至今还耿耿于怀。他祖母的意思，她的亲重孙是独一无二的，凭什么让其他人沾福源。
好吧，又想远了。
由齐景年开着的车子去往县医院的途中，后座上，靠在那儿闭目养神的关有寿突然哑然失笑。
好像一来这边，他的心里总下意识的去回想还有什么长辈心疼他。仿佛如此，这心里才舒坦，他这是有多缺爱？
他的老娘再一次选了其他儿子就选呗，明知的结果居然还心存侥幸。你一开始就是她谋取目的的工具，还能改变得事实不成。
关有寿暗暗告诉自己不能再心软，不能看到亲娘满头白发就心软，不能一看到她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就心疼。
可等他到了医院时，见到眼巴巴望着病房门口，见到关大娘瞬间精神一振的喜悦笑容，他的脚步还是顿了顿。
正当关有寿不知该如何开口告之昨晚上老院之事，病房外面又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关有福催老二快点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倒是让进屋的关有寿松了口气，“我先去看看孩子娘他们买回东西了没有。”
关大娘松开了手，“也好，娘知道你不耐烦见他们。办你的事去吧，这边他们不过来，你请来的周妹子也很会照顾人。”
关有寿站起身，默默点头，默默转身离开。
走廊上，以关有福为首的关家三兄弟见他走来，顿时愣在了原地，还是走在最前面的关老四反应最快。
“三哥，你咋不多休息一会儿，这么早就过来。我还寻思着你们坐车累了让你多休息一会儿，咱娘今天咋样，好多了吧？”
关有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问他是几点出发，更没问他走得是哪条道，怎么路上就没见着马六屯的马车经过。
左不过是以防他听到信，一大早的他们亲兄弟三人偷偷摸摸的去王家庄雇了马车，想先赶在他前面好好告状。
告吧，他正好不知从何说起。
第1435章 老三昨晚打了大哥
医院外面，关有寿想了想，掏出了备着应酬的一包烟。点燃了一支烟后，他望着病房的方向眯眼吸了一口。
吐出一口烟之后，他又将两手指夹着的香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着香烟碾压一下，朝供销社的方向走去。
同时，关有寿还不忘拍了拍身上的大衣，连哈了两口气。这要是被他媳妇孩子闻出味儿，一个个的非担心不可。
病房内。
与关有寿设想的一致，周大娘那种热水瓶一离开，关老四得知对方是关有寿请过来的护工，他是沉默了。
可出头鸟自然还有。
这不，关有福见俩弟弟都不吱声，他只好自己亲自上阵。面对生气装睡的关大娘，他又挪了挪屁股底下凳子。
“咯吱”一声，凳子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被他无视了，或许是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怕人听到，挨近后，他趴在了他老娘耳边。
“有话说话，凑这么近干啥。”
听到关大娘话里的嫌弃，关有福笑了，“娘，你还生气啊，这两天实在是走不开，这不，天还没亮，我们就赶过来了。
我们哥仨可没有老三那么有福气，还小汽车开开。到现在我的脚还透心凉……”说了一大通讨好的话，却只字未提刘春花仨妯娌为何不来。
倒是一旁的关老四趁机提到他媳妇原本要一块来，临来之前，他爹又让他哥仨先回来一趟，回头再让几个儿媳妇轮流过来照顾婆婆。
这番话是真是假，关大娘此刻没心情去多听。“说吧，你爹不会又让你们过来问老三给了我啥东西吧？”
关有福急忙否认，“没，哪呀。老三给你的就是你的。爹已经发火让我三兄弟出钱，让孩子娘她们轮流照顾你。”
“娘，老三昨晚打大哥了。”
“该！”
关老二听他娘这么一回话，他再次抿嘴耷拉下脑袋。接下来就不用他说，他相信他大哥会很委屈的开始告状。
“娘啊，老三那个……”关有福及时收回了恶语，“我是他大哥，还没啥，他当着三金他们媳妇的面还跟我爹闹了一大通。”
关有福没辜负他二弟关有禄的期望，再次附在他老娘耳边，开始添油加醋地述说起昨晚“惊险”的一幕幕。
为了以示惊醒，关有福更是连他爹吓尿裤子都说重点指出不止，还特意点出原本他爹要一起过来，结果吓得发高烧。
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的，话里有没有添了水份，关大娘岂能没数？可她这当娘的某些想法和她生的三儿子差不多。
如同关有寿的想法，自己生的孩子就是再有不足之处，也是世上最优秀的。她几个儿子现在变得不孝？
全是儿媳妇的错。
等她身子骨好了，看她怎么教训那几个贱人。可很快的，听着听着，关大娘是没心思去琢磨如何调教儿媳妇。
越听，关大娘越是暗暗咬紧了压根。难怪……难怪那死小子昨天跟她先说了那些话，原来都在这儿等着她。
“老四，去喊你三哥过来。算了，还是先别去找人。”关大娘喊了一声，想想又作罢。以那死小子的德性，这会儿肯定是跑了。
“娘，老三真不是我亲弟？”
关老四扯了扯关有福，“先让咱娘歇会儿。娘，我已经吩咐三金他们几个管好媳妇的嘴。你要稳住，三哥只能是我亲哥。”
关大娘瞟了眼老儿子，垂下眼帘。许久之后，她终于开口，“你们回去让你爹那个老不死的天黑了过来一趟。”
“行，我会送我爹过来。还有这边，三哥说好了要请人家周大娘几天没有？壮壮他娘原本和我姐说好今天轮到她来。”
又提了一次，关大娘看着被儿媳妇迷了心的老儿子片刻，终究没当场发火。“……先等你爹来了再说。”
关老四点头表示明白。
恰逢护工周大娘打了热水回来，他就见机岔开话题问起这两天老娘感觉如何，叶大夫又是怎么说的。
该说的也说了，该问的也问了，照顾她的人也有了，不走还留着等吃午饭？满腹心思的关大娘此刻懒得见儿子。
这边关有福正跟周大娘搭话，“我三弟家条件最好，这点东西对他来说算啥，还算他有良心，扔下老爹老娘管自个过好日子。”
昨晚听了老半天关大娘显摆她三儿的周大娘有些诧异地瞅了瞅他，“不少了，两天一只鸡，就是肉骨头也有十几斤。”
“这么多？”关有福脱口而出，随即他讪笑两声，“应该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娘年纪大了，是该补一补。”
周大娘笑了笑，不语。
关有福话出口，此刻回醒颇为尴尬。他自说自话的伸手端起床头柜上其中的一罐麦乳精，“娘，我给你泡一杯。”
身为护工，周大娘自认她是被关有寿聘请的护工，有义务要提醒病人家属，“刚吃过早餐，要到十点喝一杯。”
闻言，在周大娘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关有福放回了这罐麦乳精，用手拨了拨床头柜上的一袋奶粉和水果糕点。
终究，关有福还是收回了手。他相信他只要敢吃一口或带一点东西回家，老三那个白眼狼绝对会找他算账。
不止是他，关老二也眼馋这些东西。就说这麦乳精吧，老贵老贵的，之前他就咬牙买过一罐给备考的大儿子。
有一次他家向东喝了，他就这碗倒了水，喝了之后浑身都是力气。还有那奶粉，县城都买不到，有也要票。
老天爷真没长眼，有人丧尽良心却事事如意，能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随随便便就扔在这儿，也不怕折了福气。
“行，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忙，你们先回去吧。”关大娘实在忍无可忍，下了令让仨儿子先回家。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当着周大娘的面忍不住骂出口。亏她昨晚还为几个儿子圆话，这些眼皮子浅的。
老三那个兔崽子也是个心计深的，这才几个钱。他就故意摆在床头柜上，摆得满满的，存心恶心人。
此刻的关大娘赫然忘了之前她还有意无意的随便来一个人就夸她三儿子孝顺，正得意最懂她的还是这个三儿子。
第1436章 他们不是问题
其实，要怪关有寿还真怪不着。他一家人来之前，不说李铁军这个当姑爷的，就与他交好的田胜利、赵家，还有马振中八兄弟来探望时一个个的可没空手而来，他们或多或少都带了礼物上医院。
如今这个床头柜的柜门内已经塞满罐头和饼干红糖，还有一篮子鸡蛋，你让关有寿当时将东西放在哪儿？
只能说有些人根深蒂固地带有偏见，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关平安哪能想到她无意间又让她老子背了一次黑锅。
以她的心思，前几年她姥爷住院期间，她可是包圆了她姥爷姥姥的一日三餐，甚至连住在县城的叶立冬都占了不少便宜。
姥爷是亲的，她祖母也是亲的，不管内里有多少矛盾，表面上她总要不让认识她的医生护士讲究她家不是。
这就是所谓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正如刚刚一听说中午全家要赶到叶家堡拜年，她又屁颠屁颠地跟着她娘带上粮票去粮站换粮食一样。
当闺女的正月里回娘家拜年，已经打包小包的上门，就是少带了一家子口粮，难道背地里还能讲究你不成。
关天佑就觉得他妹妹在这一点上面总会傻里傻气。照这么算的话，他姥爷之前来他家待了一段日子，岂不是都要算清。
再瞅瞅妹妹说一句，立马就跟上的哥们，关天佑无语问天。他英明神武的小北哥啊，可算栽在了安安手里。
他是该阻止，还是附和？
阻止？
妹妹是亲的。他妹妹就是错的，哥们也必须觉得是对的。这种概念绝对不能纠正，最好保持一辈子。
附和？
真肉疼。
一次错误还没啥，可次次如此呢？他就是打算好了将来多多赚钱养活这俩败家玩意，可也愁赚的不够他们花啊。
关天佑闷笑出声，上前揽过他娘叶秀荷，“好了，娘，差不多了。再多的话，我那些姨啊，今儿回娘家多尴尬。”
擒贼先擒王，呸呸呸……他又胡思乱想了。不过，此刻，他要先逮着他娘这个主凶倒是一定错不了。
“是啊，娘，爹他该找咱们了。”往车上装了一袋口粮之后倒回来的齐景年闻言附和道，“时间不早了。”
“娘，差不多了。有啥话，爹爹也该和我奶说完。”关平安朝一旁粮站的工作人员笑了笑，转身既走。
关天佑终于满意地瞥了眼妹妹。要是再买，他一定要拿起长兄的架子，非让这俩败家玩意儿好好见识不可。
没的，一个个的觉得他家日子过得好的不得。他爹要是想把祖父那一万多块钱花在祖母身上，他不赞同但也不反对。
但他姥家？
还是算了吧。
该孝顺的，他娘早就孝顺。再多，不是过了，而是过分。他关家是关家，叶家是叶家，他关家人也成不了叶家人。
县城几条主街不多，可逛的店家更少。溜达而来的关有寿直接上了邮局这条主街，果然附近空地停在一辆车子。
关平安从邮局出来时正好见到倚靠着车子晒暖的关有寿，急忙快步向她老子走去，“爹爹，你啥时过来的？”
“刚刚。”关有寿朝邮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娘也在里面？”
“对滴，明海哥在，我娘要亲自给爷爷发电报，小北哥要给他家发电报，还要给薛叔他们发份电报。”
而她嘛，既然不打电话，她就不想在里面待着。当然，她更担心的是她爹和她祖母交涉之后心情不好。
“我娘快出来了。”关平安瞄了瞄她老子脸色，委实看不出情绪，“来邮局前，我换了一些粮食，不多。”
“不多是多少？”
“二十斤白面。”关平安迟疑一下又添上一句，“还有三十斤苞米面。我和我娘说了其他东西就少带一些，年前刚寄过。”
关有寿好笑地斜倪着闺女，“行了，想给就给，多大的事情。”只要别一下子从小葫芦内搬出个百来斤细粮已经做得非常好。
“嘿，嘿……爹爹，谭书记那儿，你打算几时过去拜访？我听小北说他明年可能就要调走，我五叔考虑好了没？”
关有寿点了点头，“进修的事情，你五叔会考虑。”至于将来？路都已经铺好，就看个人选择，他再掺和就不适合。
“等去了你姥家回来，爹再带你哥他们俩上门一趟。你呢？是想陪你娘待你姥家几天还是跟爹走？”
“跟爹。”关平安果断选择了跟她老子混。迟疑一下，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我奶听说昨晚的事情，火了吧？”
“……他们三兄弟跟咱们前后脚上了医院。”说话间，关有寿见不远处的邮局门口出现叶秀荷他们几人的身影，速度说了一句，“他们不是问题。”
谁不是问题？
他们是不是包括她祖母在内？
关平安若有所思的瞄了瞄她老子，朝对面叶秀荷他们几人招了招手，快速溜到驾驶位边上的车门边上。
一打开车门，她就钻入里面坐好，反手就带上车门关好。哼，一个个的居然还不信她的开车技术。
要知道她可是跟霍哥他们混过的。别说开小车，就是大卡车都绝对没问题。她关平安还不信了世上有她不会玩的车子。
关有寿差点扶额。
他闺女还真是什么不让她动，她就偏偏最想动。说她呢，先生就说谁让你们父女俩人随了根儿。
什么根儿？孩子祖父的根。其实怪冤枉人的。明明他自像自，他闺女倒是像她，但跟那人有何关系。
“悠着点。”
“好嘞~”
“爹，我坐边上看着，你做后面歇会儿。”齐景年过来时就见他关世叔又一次在父女之战中完败。
新手驾驶员暗暗赠送给了他一双白眼球，居然敢小瞧本姑娘，等着！“速度速度，该起驾了。”
你以为你骑马？
通往叶家堡的路上，车子由慢转快，还越来越快，惊得坐在后座之一的叶秀荷急忙叮嘱闺女慢点，慢点，再慢点。
“娘，已经很慢了。”
“你再快就是飙车了。”
哟，她娘亲居然还知道飙车。“放心好了，咱们一家子都在这儿，你让我飙，我都不敢飙。这是正常车速。”
第1437章 抵达叶家堡
抵达叶家堡时，腿软下车的叶秀荷发誓。她闺女下次要是还敢说开的是正常车速，这一辈子就别想碰方向盘了。
她又不是没坐过她干爹的轿车，又不是没坐过她男人开的车子，来之前这俩车子没在她闺女手上时还开得稳稳的。
“这车子的性能实在太差劲了。”
关有寿听到闺女的感概，差点乐出声。就你恨不得开到最大码的急性子，什么车子在你手上性能都不过关。
不过他家平安还真是干什么像什么。开车技术如何先不评价，就这架势摆出来，跟她姑夫李铁军这位老司机都有得一拼。
“你们发现了没？咱们家边三轮都能赶上这四个轮子。去年我不是去了一趟草原嘛，骑马都比这快。”
齐景年不得不打断她好一顿吹嘘，“马大爷出来了。”无证驾驶还有理了。“开慢点，先开到你姥爷家。”
关平安见车外她爹娘和马振中他们顺利会师，她极其潇洒地按了一下喇叭，哼起小曲儿继续启动驾车前进。
关天佑戳了她一句，“你今天风头可出大了。”
“嗨，这算啥。义爷爷早就说过，等我出去，这世上什么好车都随我挑。你妹妹我已经很低调了。”
“在城里可不能这么开，也就是这么路宽，人少车少。”
“那是当然，安全第一嘛，你看我现在速度就放慢了。哥哥，前面好像是姥姥，大树地下，是不是我姥姥？”
副驾驶位上的齐景年眯眼看了看，“应该是她老人家。别加速，会吓到她的。老霍他们几个还带你玩了什么？”
“海了去。”
“开坦克了？”
“开了。”
“开飞机了？”
关平安畅笑出声，“差一点。”
“哥他在讽刺你学会横冲直撞。”
关平安的笑声戞然而止，差点咬碎牙，“等着，我先给你留面子，回头咱们再练练。奇怪了，姥姥干啥不等咱们往家走了。”
“你说呢？”
关平安看一眼车后镜，有些不解地瞟了瞟镜子里面的关天佑。她哥怎么像吃了火药似的，来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齐景年如同她肚子蛔虫，见状勾起嘴角笑了笑，“村口没出现你姥家一人，你哥他是嫌你没心没肺。”
“……”关平安握着方向盘的其中一只手扣了扣方向盘把手，“大冷天的，离得又不是很远。哥哥，笑笑。”
关天佑看着妹妹的后脑勺，摇头笑了笑，“我没这么小心眼儿，哥他在逗你玩儿。车子停在河边就行。”
不~
你就是小心眼儿了。
关平安想起村口围着马振中这姑爷蜂拥而上的叶小凤娘家人，再想起她姥爷一上京，他们早早就等在车站接人。
她岂能觉得是齐景年在逗她，她哥这会儿肯定对他们几位表哥没上村口接他们爹娘心里感到不舒坦。
加上她祖母住院几天，她姥家居然没去一个人探望。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们老子的亲娘，她哥有意见了。
她爹会不会也这么想？
心念之间，关平安按照天佑的指示，将车子停在了叶老大叶永信家门口不远处已经上冻成冰的小河边。
车子一停下，从叶永信家门口鱼贯而出一行人。
“哥哥，他们出来了。”
打开车门出来的关天佑嗯了一声，一脸笑容高声回应着往他们这边跑来的叶立冬他们几兄弟。
“大冷天的，你们出来干啥。冬子哥，你今儿个没在县城上班啊？要不是车子挤不下，我还正寻思着接你们一块过来呢。”
关平安瞟了眼齐景年。
俩人相视一笑。
——还说不小心眼儿？这会儿你可不就点出叶立冬在县城上班都没去一趟医院探望他们祖母？
关平安挨个打过招呼，而她身边的齐景年跟着点头大招呼，颇有些妇唱夫随之意。“我姥呢？刚还见到她往回来走。”
“我昨天就回来了。”叶立冬探头往车内瞅了瞅，“老姑和姑父他们俩还没来？奶她急着回屋让我娘下面条。”
后面这一句话，叶立冬是在回关平安的话。说着，他上前拉住关天佑，“小北也来，稀客，快进屋暖和暖和。”
“慢点，我还没拿东西。”关天佑推开了他的手，“我爹娘在村口堂舅家，凤姨他们今天也回来拜年。”
“拿啥拿，先别管这些。”
说话间，那边齐景年已经拉开后车门取出他单独给叶五爷老俩口的四包糕点，还有两瓶酒。
车子另一侧，关天佑也转身弯腰从车内拽出两包口粮，还有拜年礼物。“冬子哥，你们来搭把手。”
“这是啥？年前不是已经寄了很多东西回来，咋又拉回来这么多？下次人来就够了，家里真不缺啥。”
齐景年见叶立冬他们已经接手，就没跟他们客气，松了手笑了笑，将主场交给了关天佑，拉起关平安就朝叶家走去。
叶五爷穿着关平安从草原带回的大皮袄，戴着同款帽子，背着双手乐呵呵地看着率先进了院门的齐景年与关平安。
“姥爷，新年好。”
“快进屋暖和暖和，你姥从昨天起就眼巴巴地等你们过来。昨晚你们歇在哪儿了，咋不直接回来？”
“马六屯，住在原来的院子。”关平安上前一步挽着叶五爷的胳膊，“在医院待了一会儿就天黑，太晚了不好过来。”
叶五爷点头瞥了眼落后一步的齐景年，“你爷奶可好？”
“还是老样子。”
“听说搬家了？”
“去年二三月搬的家，住的地方离梅爷爷那儿不远。来之前，我爷爷在电话里还让我邀请您过去住两天。”
“老咯，想出远门也难了。等再过去只怕也要等你们俩成亲办喜事，到时看看还能不能走得动。”
“谁成亲办喜事啊？”
堂屋门口叶大娘掀起了门帘，随口问了一句，等一见到关平安俩人，看着齐景年，她乐得哈哈直笑。
男才女貌，多好的一对。
“你娘他们人呢？”
不等关平安回话，陪着关天佑回来的叶立冬他们几兄弟已经高声回话，喊着他们老姑和姑父在村口，很快就过来。
第1438章 纷至沓来
关有寿是很想“很快”过来，在村口和众人寒暄几句，心急的叶秀荷正时不时转头望向娘家房子方向，王启发来了。
身为叶虎妞的老儿子，这位叶家堡的外甥上舅家拜年很正常。只不过那年喝高闹出笑话之后，他都是来去匆匆。
像这次叶家堡合族宴请叶家姑奶奶回娘家拜年盛事。按往常的习惯，不说叶四爷欢迎不欢迎这个外孙，反正叶虎妞是不准老儿子来的。
因而昨晚关有寿就未当众提起，就连马振中也未提起，没想到今天叶虎妞老俩口居然带上他们的老儿子来了。
除了王启发，叶虎妞老俩口还带了他们的大孙女和大孙子二孙子，大孙女也就是李老的孙子李建平的妻子。
这么一配合，正好是叶虎妞老俩口膝下几个儿子名下都有人过来拜年，至于为何大儿子家让大孙女为代表？
关有寿是不会去将人心想象得太复杂。看在兄弟王启发的份上，他夫妻俩人都会对这位“大侄女”多有照顾。
叶虎妞的威力大不大？
很显然，无需置疑。
这位“大侄女”可算没穿上她那条能扫地的喇叭裤，换上了大棉袄大棉裤，就连烫成一卷一卷卷毛的脑袋也用头巾包住。
瞧着顺眼多了。
不是关有寿质疑对方往丑里打扮，毕竟一个个的又不是他闺女关平安，谁不向往拥有副好容貌，一身好身材。
就说他勤俭治家的媳妇吧。
她也知道天天保养一张脸，为了保持身材晚餐都讲究个七分饱，还时不时的就换成一碗燕窝代替晚餐。
可也没这么瞎整的。就比如那喇叭裤，稀薄稀薄，能是冻死人的三九天穿的？还整天套件大红的呢大衣一个劲儿的打摆子。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可算掰过来了。不然，他往后见一次对方还是会每次特意避开为妙，整一个不良小媳妇形象。
“关叔。”
与叶虎妞他们老俩口打过招呼的关有寿点头回应，揽过王启发的肩膀，朝叶小凤的几个兄弟挥了挥手，再拉上马振中离开。
“咱们去哪儿？”
“去我老丈人家。这会儿，相对来说就他家最清静。你咋过来了？今儿不是要上班？要知道你也来，我们捎上你多好。”
“早上回去时，我爹让我今天也来一趟。原本我还想等过几天再上我舅家拜年。咋没来一个人接你？”
关有寿失笑摇头，“我又不是新姑爷，还用得了人接？建平那小子没一块过来？他们小两口说了几时买票回去没有？”
王启发闷笑出声，“行啊，有长辈架势。我娘有让他来，他说有几家要上门拜访，后天他们就回去。”
“李老为人睿达，李老太太也不是多讲究的人。不过，听说建平他父母今年有望调回京城工作。”
关有寿点到为止，岔开了话题，“你们有没有觉得这边比咱们那冷？这风大的，酒席摆在露天下能行？”
“说是在祠堂那边搭棚子，应该无碍。”马振中很是自然的接过话题，“也不知几时开席，这回又是大场面。”
“刚你小舅子说有二十桌，我看够呛，咱们仨兄弟就最少两桌。”说话间，关有寿已经见到他大舅子门前树下有一道身影。
那是他老丈人。
得，改成孩子他姥爷了。
关有寿赶紧加快脚步，“我老丈人咋没去主持大局？哥们，快点。等一会儿你们俩可别故意溜走。”
“瞅你出息的。”
“姑爷是爷，怕啥。”
“滚犊子。”关有寿笑骂一声，“站在人家地盘上，还瞎咧咧，小心我老丈人让咱们立马滚蛋。爹！……”
叶五爷听到姑爷喊声，他挥了挥手以示自己听到了。站在那儿等了会儿，等他们仨人走近，他笑道，“快进屋。”招呼着姑爷他们仨人回屋，叶五爷转身之际，他还是往身后瞅了瞅。
关有寿见状，“九姑回来了。孩子娘她们在那边陪她老人家，等一会儿，九姑她们就会过来。”
所以别惦记了，你姑爷我没丢了你老姑娘。“大哥他们都在那边忙活？要不要我们仨去那边搭把手？”
“今天你们都是客，没必要。你娘咋样了？原本想去医院探望，后来想想还是等你回来再说。”
“还行，精神不错，就是摔得有些惨。我找了护工照顾她，秀荷是没时间照顾她，过两天我们还要赶回去上班。”
叶五爷满意点头，“该花的花，别留下话柄。按理当儿媳妇的应该留下来照顾老人，和你娘好好解释解释。”
还好好解释？马振中笑了笑，转头打量起叶家院子。和上次过来喝喜酒相比，这院子还是老样子。
叶五爷这一脉也算得上是人丁两旺。除了老姑娘所出子嗣不多，下面三子下面可是一串串的孙子。
加上孙辈有部分已经娶妻生子，那人口是极多。这不，一行四人刚一进东屋，北炕和南炕上一溜儿的小娃娃。
其中还有小孩要从炕上跳下来，居然还有比他更小的奶娃娃摇摇欲坠地站起要学样儿往下跳。
要不是他家仨孩子在场，关有寿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乖乖，不得了，这是哪座水果山冒出的小猴子？
“爹/爹爹/大爷/七叔。”
又是好一通打招呼，听得一溜儿的小娃娃七嘴八舌的跟着乱喊一通，乐得拉着外孙女手不放的叶大娘直笑着招手。
“来来来，一个个的来喊人。”
关有寿见马振中和王启发俩人开始忙着发红包，他暗自苦笑不已。真是失算，早知他刚才就不拉兄弟过来。
难怪他家平安在火车上就开始用红纸包了一床铺的大小红包。关有寿麻溜儿接过闺女递来的挎包。
同样的，他也赶紧从挎包的侧层掏出一大把红包，挨个往炕上炕下每个奶娃娃手里塞上一个。
他闺女当时好像就说过挎包两侧的都是包了一块钱的大红包，中间兜内一大堆的全是包了一毛的小红包。
而他身上备用的红包都是五块十块面额的红包。要是他闺女此刻不递给他挎包，他还真出不起这么多见面礼。
是要分这些一块钱的中号红包给你姥家这些小娃娃，没错吧？关有寿见他闺女笑而不语，就知此举是对了！
第1439章 叶家姑奶奶
拿到红包，大的牵着小的，叶大娘抱着最小的，一一出了东屋，留守在家准备点心的吴云翠端着糖水进入。
随即，她连炕上还有俩躺着的奶娃娃都抱出屋，留下叶五爷和关有寿三人，还有齐景年和关天佑俩人。
而关平安早已非常有眼力劲儿的簇拥着叶家的小祖宗们去了对屋，帮忙安置好孩子们上炕，倒转回外屋地帮忙。
外家几位表嫂，关平安只认识老大和老二的，之后她表哥娶进门的新媳妇？她见过相片，却从未见过面。
刚进外屋地时，当时她姥有介绍留在家里给她大舅娘搭把手的小媳妇是她三表嫂，按排行，就是她大舅家的二儿媳妇。
这位表嫂和大表嫂不一样，没有对方的八面玲珑。进门好像也有三年多，瞧着还挺害羞的，挺像小媳妇的。
这位真正是一年抱一个娃，足足生了三个孩子，关平安就记得她娘时常提起最会生养的侄媳妇就是这位。
反正从她三表哥成亲以来，光对方这个小家庭，从孩子洗三到周岁，她就没见她娘停过走人情。
不是说准备这个洗三礼，就是准备那个周岁礼，加上其他三位已经成亲的表兄，里里外外的，走人情就没停过一个月。
她还打趣过她家就她哥一个，可吃亏了。要想持平，她哥就是像她祖父那样娶妻纳妾都赶不上叶家人丁兴旺。
“三嫂，面条夹少一点，大家伙都吃了过来。等会儿还要去喝酒，垫垫底就行。咱们都是自家人，不需要太客气的。”
关平安眼看下锅的面条不够碗数，不得不悄声提醒她这位内向的三表嫂。瞅把她这位实诚的表嫂给为难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兴许是为了家和少矛盾，她大舅家前面两个儿媳妇挑的就是一个开朗型，一个内敛型。
就是不知道她大舅将来的老儿媳妇又是什么样个性子。现在就剩下三位舅舅家老儿子一个个还没成亲了。
关平安重新坐回到灶间烧火，没一会儿就被她刚出西屋的大舅娘拉起。要说她姥家女眷里，关平安最欣赏谁？
还是她这位大舅娘。
人活得很通透，性格开朗，为人大气，行事颇为豪爽，当嫂子的对她娘这个小姑子也是最好的。
可谓是她姥一手带出来的长媳典范，为人处世说话都是一把好手。这不，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时间。
她大舅娘就借着她小时候的事情拉开话题，让二儿媳妇融入其中。没一会儿，她这位三表嫂对她就少了生疏感。
“早就听说小妹随老姑，我看本人比相片还好看。这要是在外头见着，我都不敢上前打声招呼。”
“……三嫂也好看。”关平安忍俊不禁轻笑出声，“有啥不敢打招呼的，还不是长了一张嘴俩眼睛啊。”
“不一样，小妹你一看就是那种……”说像大家闺秀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反正比城里人更像城里人。”
“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应该就是小表妹这样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优雅，让人移不开视线。
“你真有练武啊？我听你三哥提过。”
关平安笑笑点头，“不精通，小时候身子骨不好跟人学了几招。三嫂是南甸子的吧？那边豆腐坊还有开吗？”
“是。队里这两年还在边上添了一处粉条坊。娘，外面有人进咱们家了，是不是老姑她们回来了？”
是她娘和王奶奶她们几位，关平安摆了摆手示意她大舅娘无须放下手上活出门迎接，而是自己转身出了门。
以叶虎妞为首的叶家姑奶奶们来了还不少，她们都是刚刚半道上遇到又聚在一块边唠着边来叶五爷这边问好。
这一帮子娘子军进屋，刚喝过糖水又吃过面条的关有寿几人赶紧以他们要去祠堂那边为由而选择撤离此地。
而留下的唯一爷们叶五爷就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的。非常有意思的是，从叶虎妞开始，一人一包糕点摆到了炕上。
“五哥。”
“坐吧，来都来了，干啥还带东西。”叶五爷瞪了眼他的九妹，“年前不是还冻着了，今儿咋不在家歇歇。”
“就那点子小毛病算啥。”叶虎妞不以为然笑笑，“都是你妹夫他瞎紧张。”说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几位侄女先去西屋。
等叶小凤她们几人出了东屋，叶虎妞挨近叶五爷身边，悄声问了一句，“决定了？今年真退下来？”
“不退不行，力不从心。”叶五爷伸手拉过炕上的烟叶笸箩，“接下来就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情。”
“四哥他们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其实我这族长当不当都是一码事，风风雨雨都过去了，接下来就没啥需要我顶上的地方。”
叶虎妞缓缓点头，“看这世道是一天比一天安稳。退下来也行，咱们都老了。关姑爷那个老娘住院，听说家里还没去？”
“谁说了啥？”
“那倒没有。我家那小子不是去了嘛，听说和关姑爷交好的人家都去了，你和五嫂是打算几时过去？”
叶五爷点了烟，吧嗒一口，“明天吧。说实话，就那老娘们的人品，啧，我还真不想走这一趟。”
“就她上两次她来家里的事，你和姑爷说了没？”
叶五爷摇头“说啥，那是他亲娘。我到底只是他老丈人，说轻说重都不好，让他自个掂量算了。”
“提醒总要提醒一句吧？”
叶五爷朝她笑了笑，“你还当他是几年前在马六屯的关老三？他早就练出来了。放心好了，他吃不了亏。”
“我不是惦记他。听我家瑞芬说关姑爷改了名，我问我家老幺，他也说是有这么一回事，你知道不？”
“关中华？”
“对，就是这个名儿。”
“当时他上大学改的，我早就知道。”
“那就好。五哥，咱过去已经没帮上他啥忙，现在为了秀荷，你还是想法子多拉拢拉拢这个姑爷吧。”
叶五爷皱了皱眉，不语。
“听我家瑞芬的意思，关姑爷在京城很吃得开。姜家那头子事，将来如何还不知道，该提防还是要提防。”
“我说了我不干族长的活了。”
所以不管了？
第1440章 刚听到了？
外屋地，关平安暗暗撇嘴。嫁出去大半辈子的姑奶奶还操心娘家事，也不怕王家的列祖列宗该嫌你多事儿。
幸好她七叔王启发随父。随母的话，他还不得操心过度。还让她姥爷想法子多拉拢拉拢她爹这个姑爷？
想干啥！
她爹应酬来周旋去的，已经够不容易。这人啊，贫困时还有人会同情，一旦稍稍日子过得好点，又成了靶子。
好吧。
她理解。
姻亲么，能帮一把是一把。
可临时抱佛脚会不会太晚？就你叶虎妞是聪明人！她爹要是知道谁又要算计他，他还不得离她姥家更远。
尽瞎扯淡！
叶五爷吸完烟出来时，他的九妹叶虎妞已经去了西屋。他朝外屋地的关平安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跟上。
天公作美，虽说北风呼啸，但好在未曾下雪。
“刚听到了？”
“啊？”
“你九姑婆的话。”
“王奶奶啊？”拉叶五爷的大手的关平安摇了摇脑袋，“没注意，我在听我姥她们说笑呢。咋了？”
“她让我拉拢你爹。”
关平安乐得咯咯直笑，“你是我爹老丈人，还用得了拉拢啊。我爹都说了一个姑爷半个儿，王奶奶想多了。”
“你觉得你几个表哥如何？”
“挺好的。”
“一旦你哥和他们有了冲突，你占谁那边？”
“没想过这个问题。”关平安踢了一脚地上积雪，“凡事总不会平白无故有冲突。有因，就解决掉原因。”
“姥爷还以为你会立马回一句你哥。”叶五爷眯眼看了看前方，“姥爷给你一个权力要不要？”
“不要！”关平安果断摇头，“我连自个都管不好，你给我啥权力都没用。爷爷他就老说我胸无大志。”
“猜出姥爷想你干啥？”
“左不过是帮你看着点哥哥们对吧？姥爷，不是我不答应，这世上就没有当妹妹的管哥哥的道理。”
“可惜了。姥爷还想给你权力，往后这个家里谁不像话，你可以见谁揍谁，揍到他们老实为止。”
关平安失笑摇头，“哪儿用得了着我啊。大哥这个长孙就很好，他已经不负众望，给下面弟弟做出表率。”
“你大哥？还不行。不说跟你比，跟你哥都没法比。”
“你错了吧，我哥就比我好一百倍。大哥他就很稳重，现在说话办事都有我大舅样子，你要求太高了。”
“好吧，那你娘交给你有没有问题？”
“姥爷，你这是在干嘛？我真生气了。”关平安不悦地摇了摇他的手，“你会长命百岁的，咱不说这些哈。”
“还长命百岁？老咯。”
“才不老呢，太爷爷都不说他自个老了，你这才哪到哪。养生丸有吃吧？药酒有喝吧？咱争取活个两百岁哈。”
“哈哈哈……能活到九十九，姥爷就心满意足了，还两百岁？傻孩子。这趟还想不想跑进山打猎？”
关平安见她姥爷岔开话题，暗自松口气。不是她听不懂她姥爷话里意思，更不是她不想将来多拉扯一把表兄。
而是，将来？太远太远，她的肩膀承担不起照顾叶家子孙重任。“不进山了。大冷天的，我爹娘不放心。”
“这么想就对了。如今会一手打猎活的人越来越少，山上比以前更危险。你要想吃啥野物，姥爷给你买。”
“好。”
“等会儿多吃点，有你爱啃的酱排骨。年前给你寄过去的酱排骨，你吃了没？一般人可没你姥这一手好手艺。”
“吃了，当天收到就蒸了老大一碗，香喷喷的。不过，往后你可别再给我寄老多东西。你也瞅见了，家里现在日子可比过去好多了。有啥好吃的，你和我姥就自个多吃点，别一有啥就想寄给我们。”
祖孙二人边聊起了家常，边往祠堂过去。
说是祠堂，当然，那要是算祠堂的话。空地上搭去了棚子，背风处还搭了一溜儿土灶，里里外外已经四处干得热火朝天。
无须走近，鼻间已经闻到的是浓郁的肉香味儿，耳边充斥着此消彼长的吆喝声和欢笑声，端是热闹喜庆气氛。
关有寿、马振中和王启发仨人带着关天佑和齐景年俩人在玩火。离得一溜儿八仙桌的不远处，他们正架起篝火。
这大白天的？
冬天这边菜刚端出，不用多久就会冷却，要是再那么稍稍晚一会儿再下筷子，连酒都快要冻上。
有了这么边上的几堆篝火，那好多了。要是在篝火上面再架起铁锅，效果更好。自己动手，热菜放上面热一下接着喝酒。
尤其是冬日天黑的早，到了傍晚暮色四合时，红通通的篝火照耀着一张张喝高而兴奋的脸，现场气氛又是热闹无比。
讲古都是小事儿，载歌载舞都有。关平安的记忆中就有这样一幅幅情景，只不过后来渐渐的，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
“爹爹~”
“冷不？快坐到边上暖暖手。”关有寿心疼地看着闺女冻得红红小脸，“还要一个小时开席，饿坏了吧？”
别看他之前一直在东屋坐着，可他早已留意到他闺女压根就没吃面条。这个时间点过来，后面第二轮煮好的面条肯定又没赶上。
话说他老丈人自己来就来呗，把孩子带过来干嘛？关有寿瞟了眼他那走去和俩孩子唠嗑的老丈人，颇有些无语。
“不饿呢，我吃了一个烤地瓜。”
“见着你娘了吧？”
“嗯，我娘陪姥姥和王奶奶她们在西屋唠嗑，正好我姥爷要过来，我就先来了。爹爹，咱们不会天黑再走吧？”
关有寿闻言挑了挑眉。
“我担心我奶一个人在医院不方便。”
关有寿差点笑场，无语地斜了一眼闺女，“咱们和你大爷他们一起出发。你大发叔晚上还要值班。”
一旁抱柴火的王启发正好听到哥们“点名”，猛的一个转身，“咋了？是不是喊我过去？马上就好。”
关有寿父女俩人相视一眼，忍不住乐出声。
“你管自个坐着就行，爹来。”关有寿禁止了闺女想上前帮忙抱柴火，自己站起身去往哥们那边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