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1章 哟，不傻啊
坐在小木扎上，关平安边烘着双手，双手交叉着搓了搓，边打量着四周。现场虽然一片喧闹，但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真要说起最忙的反而是老少娘们。她二舅娘还有大表嫂就在临时搭起的灶台那边洗菜切菜，忙得团团转。
倒是据说也在这边帮忙的老舅娘和其他两位表嫂不知去哪儿？关平安目光扫了一圈，连她三位舅舅都见着了，就是不见那几位人影。
奇怪了。
但心里再好奇，关平安还是听话的没起来。照她姥爷说的，今天当姑奶奶的都是贵客，上前帮忙都会被嫌弃的。
她更是她姥家的娇疙瘩，小姑奶奶，安心待着，等开席跟他坐到上首去。嘿，嘿……她还是挺喜欢叶家姑娘这一天特殊日子。
至于当叶家媳妇是不是遭了罪，这一天大姑子小姑子上门成了娇客，反而她们当嫂子弟妹的要从天未亮忙到天黑？
那就不关她的事情。毕竟一年也就这么一天，平时谁谁回娘家，就如她娘，哪位不是能搭把手就搭把手的。
齐景年好不容易摆脱谈兴正浓的叶五爷，一脸淡然地回到关平安身边时，她正百无聊赖地拨着一个树棍子在玩火。
“咦，你过来啦。”关平安诧异地看了看他，有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关天佑，“我姥爷带你们去那边干啥？”
“唠嗑。”齐景年顿了一下，“叶姥爷今天很开心。看到你七表哥了没？正和天佑在交流医术。”
“他不是刚上了半学期？”
齐景年拉了一张小木扎坐到她身边，“你表哥认识田七，他知道天佑跟叶老学过医，自然有话题。”
“哦，我忘了叶爷爷现在就兼任省中医学院教授一职。田七现在是不是跟他姥爷在医院实习？”
齐景年点头，“刚才你表哥是这么说。放心好了，你哥是真对学医没什么兴趣，不会觉得有所遗憾。”
用天佑的话来说，他跟叶老已经学到一定程度。再想有所进一步，那就不是简单的业余爱好，而是专攻这块领域。
人的精力有限，略通皮毛足矣，不像当年遇事时束手无策就行了，他自幼的理想一直就不是将来成为一名良医。
有钱能聘请到叶老，有势能聘请到胡老。要让他苦苦专研医术的话，只怕到老都无法中西兼顾，还不如来点实际的。
对于关天佑这种想法，齐景年是很赞同的。他的路早已注定要担起关家重任，理性更适合他走好将来的路。
这也是为何梅老一直没考虑天佑走他老人家那条路的最主要原因之一。比起关世叔和关关父女俩人，天佑就理性很多。
别看现在他一脸与世无争，人兽无害的鬼样子，还笑得憨厚无比。只要叶五爷祖孙一旦露出丝毫小心思，他立马就会记在心上。
哪像关关，整一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之前还为她姥爷老俩口和老舅算计她搞得闷闷不乐，现在好了，全忘光了。
“是么，陪你姥爷坐上首，你会去？”
“当然不会啦。”关平安侧头挤挤眼，“我又不是缺心眼儿。我姥爷刚刚在来的路上还想我多照顾我表哥他们。”
“哟，不傻啊。”
“找打！”
齐景年示意她朝周围瞧瞧。
关平安无语地斜了他一眼，“等着。”
“行，等着就等着。”反正众目睽睽之下，关关是不敢挥起她的小拳头。“爹说了今晚咱们住哪儿没有？”
“咋了？”
“……你就不好奇老院那边下一步有何计划？”
“今早爹他过来找咱们时，关有福他们哥仨就在医院里了。”关平安瞄了瞄不远处的老子，“住马六屯，方便。”
齐景年会意点头，但终究还是歇了心思提醒她，相比起回到马六屯，其实住到县城招待所里会更好。
昨晚之事后续结果，其实还是住在县医院的关老太说了算。不过看他关世叔的态度好像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戏？
“开席还有时间，要不要站起来走走动？”说着，齐景年已经站起身。总这么坐着，来来往往的人都往他们俩着笑笑，怪尴尬的。
关平安正有此意，跟着他站起身。反正她爹有他好兄弟陪着，这会儿仨人又跑去一旁边吸烟边唠嗑了。
她都说了吸烟有害健康，还不信。她爹爹有时跟小孩子似的，越是不让他干嘛，他越是喜欢试试。
用梅爷爷的话来说，那就是她爹随了他祖父有一颗不安分的好奇心。她？她才没有的，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好奇。
自以为自己从来不好奇的关平安很快就打了脸。走着走着，她扯了扯齐景年衣角，“我老舅娘没来这边帮忙。”
“哦。”
“哦啥呀，我老舅娘没来这边帮忙。”关平安重重重复一次，“你说她在干啥？又没上我大舅家等我娘回来。”
“想去你老舅家看看？”
“聪明。”
“接着呢？”
“……算了，莫管闲事与是非。”关平安耸了耸肩，“我不是好奇，我就是突然无所事事，闲得慌。”
“你姥家的大花没了。”
“是啊，那头猫老了。”关平安立即回悟，顿时气笑，“说话不带拐弯抹角的，你不是提醒我好奇害死猫么。”
“你看，你又误会了。没过元宵节，不准说死不死的，被爹听到他该又要生气了。冷不冷？”
“咱练武之人……”
“小飞侠。”
“嗯？”
齐景年闷笑出声，“怎么不穿那件羽绒服？你是想学咱娘一有好东西藏到箱底下，舍不得穿怎么的？”
“等在家穿，在这边不合适穿出来。”关平安伸长脖子，“看到没？羊绒衫。昨晚凤姨就问我这是啥好东西。”
害得她都不好解释这是何物，要是她敢说出一件羊绒衫花了多少钱，她凤姨肯定会大呼小叫地不准她在家穿着。
像这么精贵的衣物，那是在出门走亲戚时穿的，哪能随随便便穿着烧火洗碗，这不是糟蹋好东西嘛。
站在哪个地盘就得守哪的规矩。有时不是只要你足够强大，走到哪儿都要别人低头就行的。
这是一种尊重，就如她必须要尊重叶家堡规矩一样。
说几点开席，就要等到几点。
她想先行一步告辞都不行。
第1442章 午时开席
午时十二点，说开席，时间一到，叶家堡各家各户出门子的姑奶奶都不约而同陪同姑爷孩子去往祠堂。
这是个什么场面？
比叶立冬当成举行婚礼的场面更热闹十分，相互打招呼的，彼此寒暄交谈的，还有迎接客人的鞭炮声。
上首一排三桌，中间一桌以叶五爷这位族长为首位，三桌上一律都是叶家堡族里辈分最高的老人和年迈且辈分最高的姑爷。
关平安去陪坐？
不存在的。
就是偏心她的叶四爷都不好意思大咧咧地趁身子骨虚弱拉她坐在身边，她过来端茶倒酒还差不多。
其下紧挨着上首一排三桌的八仙桌，则是叶家堡出嫁之后还幸存的辈分最高且年迈的姑奶奶的位置。
这其中中间桌的上位就连王大娘叶虎妞都无法入座，而是由叶虎妞的堂姐，也就是被叶家老一辈称为三妹的叶三入座。
其下，一排排的就是比关有寿又年长一截的姑爷位置，而这一批人的下面，又是相对应年龄段和辈分的姑奶奶位置。
再其下，这才是关有寿和马振中他们这一批姑爷的位置，再其下又是叶秀荷她们这批姑奶奶位置。
以此类推，下面又是一排三桌更为年轻的小姑爷，其下又是他们各自的媳妇叶家小姑奶奶的位置。
这些小姑爷小姑奶奶的位置之后，这才轮到身为叶家堡外甥外甥女的位置。而身为今日主人的叶家人？
不管是各家女眷还是男丁，除了辈分高如叶五爷他们这些老者，皆是干掌勺、倒酒、端菜的活儿。
就连身为叶家堡大队长的叶小凤她大哥都不例外，一开席，他和支书俩人正端着酒坛子上上首三桌倒酒。
但总有特殊的例子。
比如王启发，这哥们才不管舅家有何规矩，他眼都不一下眨直接就拉上齐景年和关天佑俩入座到关有寿和马振中这一桌。
啥？
不行？
哪来这么多破规矩！
有本事，你们倒是赶人啊。
偏偏齐景年和关天佑俩人也配合他。笑话，能不配合嘛，就是硬起头皮，他们俩人也不能让他们七叔下不来了台。
关平安见状，瞟了眼身边的叶四爷。果然，她四姥爷怕了这个外甥，更别说她大发叔还健在的亲舅舅。
叶五爷笑了笑，推了一下外孙女，“快去给你姑奶奶她们倒酒，从中间桌开始，等会儿有红包拿。”
咱说好的坐上位呢？关平安朝她姥爷揶揄地挤挤眼，嘴一裂，“好嘞~小的这就去也，您可没份儿啊。”
说是倒酒，每一桌都有专门的人在下首替各位在座的客人倒酒，哪轮得到她关平安，奈不住还有她姥姥也盯上了她。
叶大娘拎着一个茶壶的，一只手拿着一个碗，不等关平安从叶五爷身边离开，她已经走到外孙女身边。
“姥姥~”
“真乖。”叶大娘先夸了一句，“以茶代酒，先给你姥爷他们敬一杯。”说着，她往碗里倒了大半杯茶水。
关平安一怔，点了点头。上首三桌，一位位的敬过去，就是后来她姥姥只倒了小半杯茶水，她的胃也好涨的好不？
好在轮到下面几桌，她姥姥就让她一碗敬一桌。红包嘛，自然少不了，她拒绝，她姥姥帮她代收了。
轮到关有寿这桌时，关平安看着她老子眨了眨眼：这是何意？我又不姓叶，就是以咱们族长外孙为名，也该是我哥出面才对。
关有寿笑而不语地给了闺女一个眼神。既来之则安之，想那么多干嘛。你姥他们老俩口抬举你，无非是你想你产生主人意识。
叶大娘带外孙女敬完族里外甥这几桌算是结束，再其下小年轻的几桌之前就带关平安回了老姑娘身边。
倒不是她有意怠慢那些小辈，而是她外孙女容貌出众，那些小家伙已经偷偷连瞄了孩子好几眼，轻慢不得。
关平安被她姥姥推在她娘身边，又被她凤姨拉到身边入座，她其实没多加注意这些细节，而是扭头朝身边的爹笑了笑。
“饿坏了吧？快吃。”叶秀荷悄声说着，暗暗捅了闺女一下，接过一旁端菜的侄子递来的碗筷放在闺女前面。
关平安朝她娘安慰地笑笑。
她现在还真不饿，现在一肚子的茶水。要不是中途她姥倒的茶水越来越少，她都要怀疑她姥不是存心整她。
对了，她姥红包没还给她。
关平安越想越好笑，小时候来她姥家，她姥爷总抱她上桌，她现在都成大姑娘，这第一份的待遇还是未变。
要说今儿的席面菜色还是比较丰富，叶家堡的人都好客。据说为了今天的宴席，年前就特意留了几头猪和羊。
当然，比起菜色，关平安更关注离她很近的她大发叔。可惜，到了散席，她大发叔居然还是没喝高拍桌子。
叔啊，你这样不行的。
你可是真爷们。
“行，你先回去。”关有寿听哥们说他要先陪父母坐马车回王家庄，果断点头，拍了拍自家闺女脑袋上的帽子。
这是谁家的傻闺女？还笑眯眯地看着你七叔？“我就晚点再走，大中你是和他一起，还是等我？”
“队里还有事，哥们在家等你。”马振中摇摇头，“开车小心点，要是晚了就让人用马车送你回来。”
王启发见不得他们俩人磨磨唧唧的，伸手勾过马振中脖子，“快去，你老丈人在那边等你，明儿见。”
叶五爷他们几位自从散席之后送走同辈的妹夫，他们确实在一旁抽吧起烟，他还时不时地往姑爷这一边瞅了瞅。
见状，关有寿带着他家仨孩子过去时，一一向叶四爷他们几位打了招呼，这才陪同着叶五爷离开了祠堂。
而叶秀荷她则退席之后就去她大嫂身边。叶家的席面不单单中午这一场，此刻已经到了午后两三点，晚饭还会在这边聚餐。
只不过过来拜年的客人一般到了此时都开始告辞离开，晚饭几乎就是他们叶家人的家宴，有留下的客人，也不多。
叶秀荷就是打算留下的“客人”之一。今天她回娘家，身边一直离不开来来往往的人，还没和她娘说上两句。
她想她娘了。
第1443章 这还有名声啊？
从祠堂去往叶家的路上，前面叶五爷眯眼看着四处驾车离开的客人，摆手拒绝了身侧姑爷搀扶。
“不吃了晚饭再走？”
“趁有时间，我想今晚先去拜访刘叔和谭哥。孩子娘今晚就先留在这边，免得回去还要照顾我娘。”
“也行，你娘正想她老姑娘想得慌。有护工照顾你娘，我就不跟你来虚的，就让我老姑娘在家待两天。”
“我娘刚还说让秀荷上医院照顾婆婆。”
“甭听她的，她老姑娘斗不过你娘。”叶五爷摇了摇头，“想好了没？你娘很有可能闹着要跟你一起回去。”
关有寿汗颜。要是没昨晚之事，他老丈人还真猜中了他娘心思。可现在嘛？只怕让他娘去，她都要核计利弊之处。
“应该不会，去了那边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我们一家人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根本没人陪她。”
“那她出院后，你考虑好了请谁照顾她没有？伤筋动骨一百天，这里里外外的都要靠人照顾，你这一房差不多要轮到一个月。”
“先看那几房怎么说。实在不行，我就出钱，他们几房出力，总归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就怕关老头又装糊涂。该说的，我都跟他说了好几回，可他那人……”叶五爷摇摇头。
他们翁婿俩人身边的关平安三人相视一眼，继续保持沉默。显然，她/他爹根本就不想告之他们姥爷昨晚之事。
为何？
不是有她姥爷配合，效果会更好？
送叶五爷回了家，关平安跟着她老子返程回县城时，在车上，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
这次抢回方向盘的关有寿闻言笑了笑，不答反问，“你觉得你奶是怎么样的人？关绍，你关爷爷又是什么人？”
关平安瞧了瞧车上装聋作哑的关天佑和齐景年，挠了挠脑袋，“不好说。我觉得我奶糊涂吧，她又精明。”
实在太会装了，装模作样的，很容易让人心软，很容易让人气也不是恨也不是，最是无情又自私。
“关绍宽嘛？”
“嗯？”
“嘿，嘿……”关平安讪笑两声，“爹爹，我在外面不会指名道姓的。那老家伙就整一个小人。”
“他们俩人谁强谁弱？”
肯定是她祖母，不然随便换成哪个爷们，婆娘敢红杏出墙，稍有点脾气的爷们，早就往死里揍。
就算有把柄捏在她爹手上，可之后她家不是搬走了，他关绍宽还不是不敢动她祖母一根毫毛。
别问她为啥知道啊。就她祖母这样的人，一旦受了欺负，她还不得作天作地，作得天翻地覆。
这次是包成了木乃伊，实在动弹不了，加上眼巴巴的等着她爹这个儿子出头，所以她祖母这才成了“受气包”。
“肯定是我奶，我奶不缺心计，不缺手段。你想啊，连你都被我奶收买住，就他关绍宽肯定对付不了我奶。”
关平安说着顿了一下，“爹爹，我说句老实话，你别伤心哈。在我奶的心目中，我觉得她对关绍宽未必没有夫妻情。”
齐景年瞟了眼她。
瞅啥？
本姑娘都懂的呢。
关平安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你想啊，就咱们搬走几年，我奶要是要死要活的绝食，她能想不出你心软？”
“你高估她了，她是怕双手摸空。你奶这人没心，她只爱她自己。你看猎人进山打猎都要带齐家伙。”
关有寿抿了抿嘴，接着说道，“她几个儿子，包括爹在内，全是她需要带上山防身打猎的弓箭与匕首。”
“你的意思当初她连想带上上面俩儿子，也是为了防身？”
关有寿苦笑摇头，“一个舍不得扔下自己骨肉跑了的女人和一个自顾自跑的女人，哪个名声好点？”
“这还有名声啊？”
“怎么没有。比如男人暴力之下带着孩子逃出；比如失去男人自己一个女人养不起儿子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是不是好听很多？”
关平安咂咂嘴。
“可惜，她以为你祖父欣赏有情有义的女子，却算落了你祖父从一开始就没想让儿子跟她扯上关系。”
这才是主因。只不过再等她改口，已经来不及了。伪装的到底是伪装的，与那些一想想给他当姨太太的女人又有何区别。
关有寿收敛心绪，不再去想老一辈的情情爱爱。“你们俩个给我记住，什么都能玩，唯独男女之事玩不得。”
关天佑和齐景年连连点头，后者更是借机赶紧表忠心，“爹，我这一点就随你，咱爷俩都讲究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关天佑：“……”抢戏的又来了，合着就他没对象好欺负是吧？这哥们真没法处了，动不动就在他妹跟前献殷勤。
“大儿子，好样儿的！”
“我是亲儿子。”
“有高人说你不宜早婚？”
随着齐景年这一句说完，瞬间，车内响起关有寿的哄然大笑声，连关天佑自己都忍不住乐出声。
说是去拜访刘青山几人，但抵达县城时正是晚饭期间，关有寿还是先带儿女上了饭馆用过晚餐。
“爹爹，要先去医院一趟吗？”
出了饭馆，关有寿看了看天色，今晚无雪，想来该出洞的都要出洞。他点了点头，“去，现在就去。”
晚了？
他再去就不合适。
既然已经亮出招儿，他这么实诚的人总要给机会让那俩老的好好唠一唠，兴许就突然唠出感情合伙对付他呢。
毕竟那是亲娘，他能为她着想的只能是让她遗忘了他这个意外。最好从今往后，一切回到他未出世的原点。
他们老俩口和和气气的，一家子美美满满的。而他？他这个意外，自然是要远离他们，免得相见不如不见。
医院某一病房内。
护工周大娘见到关有寿父子四人进来，喜得站起身相迎。与此同时，她一脸无奈地指了指桌上一动未动的饭菜。
关有寿朝周大娘歉意笑笑，走到病床边上看着“睡着”的关大娘，“谁又惹你不开心了？我今晚就在这边守着你。”
关大娘连眼都未睁开，虚弱地回道，“不用了，你刚回来忙，你去忙吧。等忙好了再多过来陪陪娘。”
啧~
那老头今晚还真来。
第1444章 你要咋交待？
要不是心里打定主意让关绍宽过来见见他老娘也好，此刻关有寿很想当场就说自己今晚就不走了。
别以为他不知关绍宽为何白天不来，偏偏等到晚上。因为他早上离开医院之前根本没说几时回来。
老娘可不得理所当然的以为一等那仨兄弟离开，他回头就来医院。瞅瞅，矫情了吧，还来一出晚饭不吃的戏。
她这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摸不着他这个儿子的想法，有些懊恼。但要寻死？不能的，他老娘爱她自己胜过一切。
县郊的马路上没有路灯。
越靠近县城，路的两旁，一边是厚雪覆盖的旷野，一边是些低矮的房屋，关大爷一脚深一脚浅的在雪地上上走走，脚下咯吱作响。
此时他倒不担心遇到关有寿，就这黑灯瞎火的，他和老儿子俩人包的严严实实，就是路上碰到量那狗杂种也认不出来。
想劫道下黑手？那狗杂种也逃不了好。关绍宽握紧了手上的棍子，拄着这个他特意削了一条尖的棍子继续前进。
下午又和父兄坐在一起商量了好半天的关老四缩着脖子，此刻紧跟在他老子身后，还是不知在游神着想着什么。
到了医院大门口。
无独有偶的是，这对父子俩人不约而同地往四周瞅了瞅，见附近没停着一辆军车，各自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背。
病房内，关大娘还是吃了温着的晚饭。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这次她不会觉得是她的三儿又倒转回来。
三儿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琢磨。说他要不认她这个娘吧，可一得知她住院就真的立马赶回来，上上下下都安排好。
可听中午过来的老姑娘说她三哥把姑爷垫的医药费都还了不说，还在医院收费窗口又上交了一笔钱。
昨儿她也亲自听到了，三儿当时就让小叶大夫只管用最好的药，县医院没有的，他来想办法就行。
那说话的气势和他那个亲爹一模一样，她这个儿子是真的不一样了。明明还是她的三儿，又不像她的三儿。
“周大娘。”关老四率先进了门，快步走到关大娘的病床前，又轻声喊了一声娘，“找不着马车，我和我爹来晚了。”
晚是不晚的，这个点，就是在大城市住院部，还属于探视时间。何况县医院有些条件达不到，自然就没那么多规矩。
再加上大正月的，除非非得住院不可，否则极为严重的病人早就转到省城，剩下的都想先在家好好过个年再说。
因而县医院一栋住院楼就显得空荡荡的，就连关大娘住的病房，其他三张病床都是空着，护工周大娘就没再铺张看护床。
关绍宽进来时，周大娘很有眼色的不等他们让自己先出去，她就端起关大娘床底下的尿壶和装了刚换下来衣物的脸盆。
“我在走廊尽头。”
关老四很是自然地点了点头，看着周大娘出了房间，刚脱去身上大棉袄的他一个转身就拿起床头柜上的那罐麦乳精。
“我给你们二老泡杯。爹，饿了吧？有江米条，你先吃点，我这就泡好。江米条配上麦乳精，啧，我就在我姐家喝过一回。”
关大娘抽了抽眼角，张了张嘴又合上，侧头看向坐到对面病床上一声不吭的关大爷，又张了张嘴合上。
一时之间，室内唯有拎起热水瓶的关有全再泡麦乳精的动静。
关大爷摸了摸腰间，发现自己没带上烟斗，他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泡好麦乳精后端起一搪瓷杯喝了一口的老儿子。
“老四，你先端到外头喝。”
关有全快步走到他前面，“爹你先喝一口，今晚走了这么长的路，怪累的。咱好好说哈，我娘气不得。”
关大爷走了一路，确实口渴得不得了，鼻间闻着香甜的气味，顺势借着老儿子的心意张嘴喝了一大口。
“咋样，好喝吧？”
“行了，你先出去，我和你娘有话要说。”
“你们自管说呗……”关老四话还没说完，见他老子立马拉下脸，他连忙笑道，“行行行，我这就给你们二老望风。”
“走远点。”
“……爹，娘，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真不用我在边上听着？我多少能给你们出点主意啊。”
“老四！”
“行行行，我这就走。”
关老四端着搪瓷杯出了房间。刚出来没两步，被寒风一吹，他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又倒转回房一手抓起他的大棉袄。
关大爷看着老儿子出去进来又出去，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老儿子终于慢腾腾走到另一端，他这才重新回了屋。
侧头看着老伴进来的关大娘垂下了眼帘，想想，她又转过头看着屋顶，幽幽地道了一句，“你可真没良心。”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关绍宽只觉得心里冒出一股怒火，“我还……”突然扯高的嗓门让他自己都一惊。
“孩子爹~”关大娘从被窝内伸出她那一条完好的胳膊，朝老伴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自己床边，“过来坐。”
关绍宽重重地哼了一声，紧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轻声蹦出一个个字，“你别以为说几句好话这事就过了。”
关大娘皱了皱眉，随即转眼松开眉间，她苦吧起一张老脸，看着他哀怨道，“我这一辈子还不是都听你的。
你看你扔下我不管，我跟你闹了没？三儿寄回来的东西有少了你？那点钱留着还不是想等咱们俩老的走不动用。”
关绍宽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到病床前的凳子上坐下，又双手勾着屁股底下的凳子往老伴脑袋方向挪了挪。
“你又不是不知老大如今困难。等老了有钱都没地方花，你还想带到棺材地下不成。说吧，老三这事，你要咋交待？”
关大娘暗暗撇嘴，“啥咋交待。他是揍你了还是咋地？你说你骂孩子狗东西表子生的是想骂给谁听？
孩子大年三十儿辛辛苦苦地挤火车大老远赶回来，你倒好，扔下我不管不说，孩子赶回去见你了吧？
结果，你一句好听的都没有，还当着孙媳妇的面下他脸。他能不火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儿最要面子。”
第1445章 病房商议
关大爷顿时气急而笑，“照你这么说还是我错了？你刘翠玉果然是长了一张巧嘴，啥歪理到你嘴上都有理了。”
“那你想咋样儿？”关大娘抿了抿嘴，“你要实在看我不顺眼，我跟三儿走好了，离你远远的，免得你老瞅我不顺眼。”
放你走？
好让你去找那个野男人？
想得倒美！
老子帮人白养了儿子，还赔了婆娘，让你们一对贱人团圆过好日子？关绍宽收敛起眼里的恨意。
“你休想，你这辈子生是我关绍宽的人，死也是我关家的鬼。打从娶你进门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这一天了。”
身为下人，却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当时他光顾着高兴，却忘了能让他娶到手还不一定是好事。
关大娘瞪了他一眼，“又来了。”说着，她伸手抓住老伴的手，“啥野男人不野男人的，我都说了我这辈子就你一个男人。”
呵~
假话听多了，也就他信了。
一个？
谁知当初背着他在府里勾搭上几个。难怪连叶大贵那个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孬货都瞧不起他。
“叶老五都说了他姑爷不是我亲儿子。你也别想瞒我，我还知道那野男人在京城，那个梅大义就是老三亲叔。”
关大娘还真不知道身边这个窝囊废会猜到那人在京城，就连梅大义都联系上。“……那你想咋整？”
关大爷见她居然没有否认，心里一个咯噔，但他还是试探般地先开出了条件。“让老三把那些东西还给我。
然后三金他们哥仨和老四安排到城里上班，再给咱们一万块。从今往后，咱们就和他桥归桥路归路。”
关大娘瞟了眼他脸色，垂下眼帘叹了口气，“只怕他不依。你也看到了，他早就跟咱们老俩口离了心。”
“他要不答应，我就豁出去一死。我光脚的不怕他对付我，他就是再有靠山也灭不了我全家上下几十口人。”
“瞅你，又说气话了吧。”
“你跟他说，这是他欠我的。我没上告已经是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做事别做绝了，不然谁都别想活。”
关大娘沉默了下来。
“咋地，你还舍不得那野男人？”
关大娘皱紧着眉头，幽幽叹了口气，“到了这个份上，还提这些干啥，你这是存心想逼死我呢。”
“那你说咋整？当着孙媳妇的面，他是啥都说出口了。虽说让她们管好嘴，但就老大家的，她那张破嘴……”
关大爷说着摇了摇头，“你儿子既然敢做，他就想好后路。我看过不了两天，屯子里就会传遍他不是我儿子。”
“那你要的也太多了，不是我偏心老三，有些事也要他办得到才行。你还是再寻思寻思，他打小就吃软不吃硬。
逼急了他，他反正不用在这边过日子，到时候请人过来算账，一笔笔的下来，只怕咱们失了面子又丢了里子。”
“……等明儿你见到他先跟他说，看他啥态度再说。”关大爷说着，转头抽了一眼门口，“最少，咱们大孙子工作要安排好，一万块也不能少。有了这一万块，咱们俩老的就不瞅没人养老。”
还听不懂？还不死心？关大娘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放软了声音，“我自然和你想的是一样的，可他不会听我的。”
关大爷瞟了眼床头柜上的东西，朝她讽刺一笑，“你说就是了，他要不怕丢人，我一个泥腿子怕啥。”
“他要不认我是他娘，你想再多都没用。”
“……”关大爷顿时恼羞成怒地挥开她的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就这么算了？老子不甘心！”
“轻点声。”
“哼！”
“你想好了没？就算你说的，他都安排好，回头等咱们家里遇上啥事，他真不管了也没人说他不孝。”
关大娘越说越顺口，“现在他就是咱们养子，他也得养老，等他要照你的安排，肯定要白纸黑字写好契书。
到时他再私底下动动手脚，你又奈何得了他？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你都说了他亲叔是梅大义，就不怕事后算账？”
听她这么一说，关大爷沉默了下来。
“让老四通知我姐吧，就说我住院了。现在咱们这边就我姐和我姐夫他们能在老三前面说上几句话。”
关大爷瞟了她一眼，又不语。不过，他这心里倒是越琢磨越觉得找大姨子过来还真是一个好法子。
最起码身为娘家人，不说有这么一个老妹儿对他这个妹夫羞愧，就说换成请谁来当这中间人都丢脸。
还有叶大贵那个狗杂种，他也要问问那老东西是不是早就知道老三身世，不然早前干啥瞎好心要带走那个野种养在身边。
合着刘老太婆那个老不死的到大姨子两口子全都知情，就是瞒着他一个人，合着把他关绍宽当王八耍着。
“也行，等你姐他们来了，让他们当证人。要是事后那个，老三他还找事，那我就找他们老俩口。”
“那还是算了。你要是还想老三照你条件来，喊了天皇老子过来都不行。你也别在我跟前咋呼，没用。”
“咋不说工作，就那一万块钱，老三就是有钱出，他媳妇都不会答应。你别忘了她身后还有叶老五。”
“你和叶老五也算打过几次交道，你能斗赢得了他不？你也别说等事情结束后搬回老家那些话，那边还不如马六屯。”
“再说工作，就照你说的安排好咱们大孙子，可老二和老四他们呢？瞒不过去的，只怕连银锁他们几个都要闹。”
“老头子，你要好好想想，你手上真有一万块，只怕老大他们几个都要动手抢，回头咱们俩啥也捞不着。”
“还是让我姐他们两口子过来劝劝老三，咱们跟他断不得，断了后只怕往后老大他们三兄弟没一个人会怕咱们。”
“现在他们就扔下我不管，你忘了你之前腿断了，还是我照顾你，几个儿媳妇最多就是洗洗衣服，那还是我逼着她们。”
“就这样，她们还背地里骂你老不死。换你，你抹得下脸来跟我一样天天盯着她们？你看我现在就遭报应了。”
第1446章 走亲访友
不提病房内关大娘是又如何想法子“劝说”老伴，这边关有寿拜访完刘青山之后又上了谭成友谭书记家。
“稀客，稀客。”谭成友伸手拉了拉关有寿手抖了抖，拉着他直接进了书房，“让他们陪他们大娘先说会儿话。”
关有寿点头笑了笑，“你们两口子今年又没回去过年？来之前小嵘那老小子还提到你不愧是人民的好公仆。”
“那老小子还好意思笑话我？他回来，我就回去看他了。听说你们哥俩有事没事的就爱凑在一块？”
关有寿颇为嫌弃地摇头，“谁爱跟他凑在一块。就那老小子？我都不稀得理他，谭哥你是不知道，他整天想抢我闺女。”
“哈哈哈……这一点，我绝对站你这边，就是我姑她说了，我都站你这边。不过，到底啥时办喜事？”
“你也学坏了。”关有寿虚指点了点正泡茶的谭成友，等对方放好热水瓶端起茶杯，他双手接过，“这是普洱？”
“老战友刚寄来的陈茶。你品品看如何，说是他回老家探亲刚好有一位堂哥家里找出茶砖，他就给寄了两块。”
“好茶。”
“喜欢，回头带一块走。”
“那我可不客气了。”
“客气啥。不说上次的事情多亏了你，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呢。就说这几年，我爹娘那边，多亏你帮忙照应。”
“咱们几家是啥关系，不说这些了。”关有寿笑笑摇头，低头轻吹着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呷了口茶。
“这趟要待几天？”
“再过两三天就走。”
“这么快？”
关有寿抬头下巴朝南面一扬，又微微摇头，“这个节骨眼上必须赶回去，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建民这两天已经集合。”
谭成友听明白了，倒是没开口挽留他多住几天，反而岔开话题问起这边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他搭把手。
关有寿好笑摇头。
开玩笑，让一县之头搭把手？那他是要摊上多大的麻烦事。何况对方熬了这么多年，眼下就到了上升时刻。
俩人坐在书房内聊了一会儿，交流彼此得到的一些消息。眼看时间不早，关有寿谢绝了死拉着不放的谭成友要告辞离开。
“你看你这人。来了都没坐半个小时，咱不说上饭馆搓一顿，就尝尝你嫂子手艺也行。正好家里有两瓶茅台。”
“谭书记，你**了。”
谭成友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行行行，我不留你总行了吧。你们仨今晚就留着这儿，让你们爹一个人回去好了。”
齐景年朝他笑了笑，又朝拉着关平安不放的表大娘点头致歉，“下次过来肯定住你这儿不走，赶都赶不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谭成友两口子只好送他们出门，相约回去之前再见一面，他还有东西想托关有寿带回去。
跑了一趟谭家，接着再跑一趟田胜利家，关有寿这趟回来，县城里该拜访的算是拜访完毕，唯一剩下的一户人家？
那就是对他颇有照顾的刘三爷那儿。
“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爹去见个人。”
关平安见她爹开着车子掉头又停下，或多或少明白她爹现在要去拜访谁，她倒是没要求跟过去“见见”故人。
关天佑见他老子拎起两瓶酒说走就走，就着路灯昏黄的亮度看着他老子走近一片居民区，上了车关上门。
“安安你知道咱爹是上哪儿？”
“嗯。”
“我可不记得咱们家有熟人住在这一块，是谁？”
关平安打了一个手势。
见状，关天佑顿时悟了，“是他啊，是要见一面。”说着，他朝齐景年笑了笑，“早些年都亏这位讲义气。”
这才有了他爹能在饥荒时换得一些口粮，后来又在他妹住院时不落井下石给他爹换了一笔钱，再后来？
关天佑想起了往事，再想起了他爹送给关绍宽的一笔横财，终究心有不悦，“回头你们俩帮我掩护。”
“哥哥，你想干啥？”
“手痒。”
关平安原以为天佑要逛黑市。此刻闻言，她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带上我呗，我给你打下手，这回咱们就揍老的。”
齐景年清了清嗓子。
兄妹俩人同时看向他。
“别把那些玩意儿太放在心上，你们认真了就输了。越是无视他们，他们越会怕你，先让他们蹦跶个够再说。”
关天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关平安撇撇嘴，但不得不说他说的有道理。她家可没时间陪那些人玩儿，可不一棍子打死，又膈应的很。
“今天发了多少红包出去？”
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关平安一怔，随即失笑摇头，“一毛的差不多有上百份儿，一块的就我几个表哥家孩子。”
“这叶家姑爷可真不好当。”
关天佑赞同点头，“可不是，早几年还一个小孩一粒硬糖，现在都涨价了。咱们马大爷就说过拜年都不敢不带上儿子。”
带上儿子最少还能回一部分红包，不然家家都有四五个，甚至七个八个孩子的也不是多稀罕，就一分钱的小红包都给不起。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那些孩子也鬼精鬼精的，一个个的居然都知道跑过来喊咱爹姑爷爷，夸咱爹看起来和他们爹差不多大。”
他好几次都看到他爹被逗得开怀大笑，差点往大衣内兜掏大红包派发，好在关键时刻，他爹刹住了车。
相比起可爱的小孩，倒是他姥姥一等开席带上安安去敬酒之举有些过了。叶家以贵礼拱起他妹妹，这又是想干嘛。
那么多姑奶奶在场，谁家没有孙女闺女，他姥姥还有意无意地带上一句这是咱们家的研究生，要不就是来一句已经定亲了。
这是何意？整得好像是给他妹妹抬高身价，避免有人说亲，但他家几年能回一趟叶家堡，有必要如此高调行事？
他姥爷还跟人神神秘秘地暗示他小时候定过八字，有高人说他不宜早婚。他咋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整得跟真的似的。
这要是搁在早几年，非给你扣上一顶大帽子不可。时代在变，他姥爷也在改变，随口就来一个理由了。
其实哪用得了搞得如此复杂，仅仅一句当老丈人的不好插手姑爷家事不就行了。看他大舅多聪明。
笑而不语。
乃是真高人。
第1447章 都怪你爹不好
当外孙的关天佑将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叶五爷今日要是不出此举，他会被烦死，谁让他老姑娘名声在外。
一个个的说起他老姑娘，谁不是夸她有福气，男人有本事，儿女又孝顺，啥啥都不用愁，可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他一对外孙成了人人想啃一口的香饽饽。这要是攀上这门亲，或来个亲上加亲，岂不美哉？
没听连他九妹虎妞都动了心，居然说她老儿子家的小闺女可惜长相一般，不然和天佑正好差个五岁，绝配。
一个个的，还真敢想。
还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说什么既然姑娘已经找了高门大户，那儿媳妇就该低门娶妇，有利于他老姑娘拿捏住儿媳妇。
拿他老姑娘当啥了？
叶秀荷好不容易摆脱开她的嫂嫂团，顾不上欣赏载歌载舞的篝火晚会，她与她老娘先回了家，只见她老子已经在家。
“爹。”
“回来了。”叶五爷点了点头，“快上炕暖暖脚，那边都安排好了？”说这句话时，他看向老伴，显然是问她。
叶大娘拽着老姑娘坐到了炕沿上，“可算说清楚了，我都说了姑爷家的事情，哪能轮得到我做主，她们还不信。”
“不是有一句天上有雷公，地上有舅公。他们一个个的还真以为娘家舅大，外甥的亲事，咱们家能说的上话。”
脱了鞋上炕盘腿而坐的叶秀荷闻言瞟了眼她老子，“爹，天佑的婚事别说我哥，就是你姑爷自个都说了随孩子。”
“没说你们不听话。”叶五爷失笑摇头，“我不还至于老糊涂到想插手外孙婚事。咋样？日子过得顺心不？”
叶秀荷嫣然一笑，“肯定顺心啦，你和我娘就不用担心我啦。别人上班还要养家糊口，你们老姑娘是自个花。”
叶大娘好笑地戳了戳老姑娘的额头，“好好说话。”这么大人了，还学闺女说话，“这次请人照顾你婆婆是谁的主意？”
“你姑爷。”叶秀荷说完生怕她爹娘不信，解释道，“当时我带孩子去饭馆吃饭，回来你姑爷都安排好了。”
叶大娘满意点头，拍了拍老姑娘的手背，“总算没看错人。前两天我还跟你爹担心你一回来就要照顾她。”
“哪能啊，当时邮递员接连送了两封加急电报，正好有遛弯儿的邻居问起，他没把住门说了老家出事。
安安只好拿电报去她爹单位报信，那个节骨眼上我们一家子不回来都不好听，这不，我单位就直接给了两周假。”
叶秀荷说完，瞅了瞅她老子，又瞧了瞧她老娘，“这话可别说出去哈，让我嫂子她们听了不好。”
“啪”的一声，叶大娘拍在闺女胳膊上，“你娘是个老糊涂不成？姑爷今晚是不是去医院陪他娘？”
叶秀荷揉着胳膊，摇摇头，“说是去县城几户人家走一走，原本他还问我去不去，我不想去，我想陪你和我爹。”
“憨姑娘哟。”叶大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听听你老姑娘说的话，还跟孩子似的，你说咋就没长心眼？”
叶五爷瞟了眼老伴，不置可否笑笑，“孩子大了，她知道自个要啥。你干爹搬走了，有没有时常去看看他？”
“有的，每个周末都过去住一宿，有几次没去也是干爹他加班。有节假日，我都有带孩子过去住两天。”
“对了，梅大义的事情到底是咋回事？你在信里也没说清楚，啥叫义叔现在不在京城，出门了？”
叶秀荷迟疑一下，看了看她爹，“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知道的，干爹工作性质有些特殊，义叔去干啥，我也不好问。”
“是嘛。”叶五爷垂下眼帘，伸手摸向烟叶笸箩，“咱们安安也没跟你说？我看她和你干爹比我还亲。”
叶秀荷哑然失笑，“哪能呀，你是她亲姥爷，这不，孩子一回来就要看你和我娘，还是我跟她说今儿就来，昨晚她才安心待在屯里。”
叶五爷撩起眼皮子瞟了眼老姑娘，暗暗摇头。随即他点起了烟锅子，吧嗒了两口，算是结束话题。
叶大娘深知老伴之意，笑了笑，拍了拍老姑娘，又拍了拍自己大腿，示意她脑袋躺在自己腿上歇会儿。
“我不累。”
“哪会不累，老大远坐车今儿又站了一天。”叶大娘佯怒地瞪了一眼老姑娘，“咋地，跟娘生分了？”
“哈哈哈……”叶秀荷畅笑出声，“乖巧”地放开盘腿而坐的两腿，挪了挪将脑袋搁在老娘腿上。
叶大娘没好气地拍了一下老姑娘脑袋，又将她洒落的碎发别在她耳后，“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你可不能报喜不报忧。”
“娘~我真没不报忧。你姑爷不赌不女票，孩子又听话懂事，家里又不缺吃不缺喝，啥啥都不缺，我忧啥啊。”
“娘就怕你受了委屈不说。往后甭老寄东西回来懂不？这天下就没有我和你爹有儿子还要姑娘养老的道理。”
“瞧你说的。”叶秀荷语气轻快地笑笑，“那才多少东西，也就是我离你和我爹远，不然还能常常回来看你们。”
“说的你出门子后时常回来一样。”说起这事，叶大娘心里就不痛快，“早知道你要离得老大远，我当初就不答应这门亲事。
都怪你爹不好，他还偷偷瞒着我。我要知道姑爷是梅家孩子，他迟早一天要回去，我干啥要把你许给他。”
叶五爷一脸无语。
又来了。
“你打小就没啥野心，我寻思着给你找一户乡下老家，孩子嘛，孝顺能干对你好就行，要求不用太高。”
可谁成想，秀娟那丫头求而不得的东西倒是让她老姑娘撞上了，可像梅家那样的人家能是好相处的？
这也幸好是姑爷亲爹不在，梅家弟妹也不在了，不然就她老姑娘这个实诚样，她还不如直接拉闺女回来养在娘家。
“明儿出门甭管谁找你，你就说天佑的婚事做不了主。一个个的，尽会为难人，明知压根不可能的事情还不死心。”
叶五爷不得不打断，“行了，这事就到此为止。”
“我是提醒咱老姑娘回马六屯也这么回人家。听说有人都上你公公婆婆那说媒，你回头提醒一句姑爷。”
“他们不会乱答应人。”
你是高估了人家。
第1448章 异想天开
搁在早几年之前，关绍宽就很想一口应下，可惜他有贼心也没贼胆。用一个便宜孙女换些好处，谁不想？
他能挑唆老伴应下，谁料到关大娘一听这话题，立马嗤笑一声。再多一句？直接来一句是你要嫁？
这不，在医院里，老俩口说着说着，又说到关天佑的婚事上面。这会儿他们倒是想说一个过去的姑娘让姑娘关欢喜给塞过去。
可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儿找合适的人选。几个儿媳妇娘家不争气，连带着那些侄女也不争气，不然是好多的事情。
老三/那野种就是想摆脱她这个亲娘/他这个养父，他都休想，哪像现在还要急着找大姐/大姨子出面说话。
可惜做人没有前后眼，不然当初他就给那俩兔崽子先订下娃娃亲……关绍宽是越想越后悔，俨然忘了就是当初？
关有寿这个儿子不迁就着他，他也无计可施，就是好几次碰了霉头，他这才不得不想着法子用老伴来压住这个天生反骨的儿子。
在外冻得直跺脚的关老四见时间已经不早，估计他老爹老娘也差不多该说的都说了，该商量的都商量好了。
走到门口，他站了一会儿，还没听到里面说几句话，恰好护工周大娘陪同值班护士从一侧尽头过来。
关老四只好敲了敲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显得突兀，喊了一声爹，提醒里面的老俩口有护士过来查房。
这一晚，关绍宽父子俩人留在医院照顾老妻/老娘，而周大娘也没听他们的吩咐离开医院，明早再来。
最后还是拜访完刘三爷的关有寿回程路过医院，待在护士的值班室里的周大娘听到动静出来时，她这才离开了医院。
关有寿看着住院楼的某个方向，勾起嘴角自嘲一笑，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医院，在路边上了等候的车子。
“爹，这么快？”
“应该是咱奶休息了。”
齐景年无语地听着他们兄妹俩人自说自话，刚刚不知是谁谁还在推测今晚那间病房里都有谁到场。
你们这样真的好？
“开吧，回马六屯。”
齐景年闻言二话不说就启动车子前进。
“爹，我奶睡了？”
“没进去，听说有人连夜来了，爹不好打扰他们。”关有寿心不在蔫地回了儿子一句，放在右腿上的右手扣了两下。
“是关绍宽和他那个长子？”
“应该是老四。”
“也对，人家长子身娇肉贵的很，白天已经来了一回，大晚上的，老的舍不得他宝贝疙瘩出门。”
“还有一点，不得不说他那仨儿子就老儿子有些脑子。”
“嗤~就那玩意儿还有脑子？”
“哥哥，猪都有脑子好不？你瞅咱们每次喂猪，一见有吃的过来，猪可不就爬起来挤到猪圈。”
“别侮辱了猪。”
“可我不想侮辱黑子它们呢。你说咋整？爹爹，你还有我们呢，我奶不疼你，我们加倍疼你哈。”
“哈哈哈……”
关平安捅了捅天佑：瞅瞅，咱爹笑了。
你还真是个宝！关天佑哑然失笑，“这么冷的天，马大爷该不会还在外头等咱们回去吧？哥，加速。”
关平安顺着他的话意，开始插科打诨般打趣道，“真是怪了~我开车，你怎么都在一边喊着减速？”
“有吗？没吧。是哥他一直提醒你减速，你认错人了。这次黑子他们没回来可惜了，不然坐雪橇也不错。”
“你是心疼油费。”
“你又瞎说大实话了。”
关有寿好笑地听着他家仨孩子耍起嘴皮子。孩子们的心意，他收到了。可要说心情不好，他还真没有。
昨日老娘的态度已经证明一切，否则昨晚他就绝对不会自揭短处，当众说出自己非关绍宽亲儿子之事。
何况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屯里该知道的，应该是差不多都听说了。这事既然已经开了头，断没有自打嘴边的。
关有寿眯起望着前方路面，寻思着今晚到了马六屯，是时候该见一见马大队长、马族长、马三爷他们几位。
车子抵达马振中家门口，齐景年看着副驾驶位上要下车的关有寿，“爹，省城姨奶奶他们老俩口可能会过来。”
不用他提醒，关有寿早有预料，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你们自管玩你们的，这些事情，爹心里有数。”
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到了他这一代，就由他来结束好了。反正他是不能再让他的孩子们也背负起包袱。
关平安看着她爹拎起三份糕点，还有三瓶酒离开，暗叹一声。或许，她爹已经是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吧。
不管她爹做出什么选择，她终归还是站在她爹这一边的。也许，这趟之后她爹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将毁于一旦。
可那又如何？生儿不养本身就是对生命一种最残忍的惩罚和践踏，何况还有人一直在利用她爹。
去他娘的孝道！
齐景年侧过身子回头看着她，“你要相信爹他这几年在梅爷爷身边不是白待的。再心软的人，他也会疼。”
关天佑赞成点头，“确实如此，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有些事情早就应该说开，咱们跟那些人就不是同路人。”
关平安朝齐景年笑了笑，拉了拉天佑，“开吧。我懂你们意思，我不会心软。回头多给一些钱，给咱奶伴身就行。”
齐景年和关天佑相视一眼，忍不住轻笑出声。前面齐景年继续开车前进，关天佑侧头看着她笑而不语。
“想说啥就说呗。”
“你怎么会一直觉得她没钱？”
“不是我觉得，而是她真没钱。”当年她祖母是真没要她祖父一分钱，不然何至于让她祖父刮目相看。
这就是她祖母的聪明之处，谈情不谈钱。谈钱多伤感情啊，为了些小鱼小虾，却放走一片汪洋？
怎么可能，她祖母的野心大着呢。没看她想母凭子贵，好来日吞下整个关家，只不过事事不遂人愿罢了。
“咱爹的那些长命锁，义爷爷都对过，确实没少一件。至于其他的，听义爷爷的意思，应该也是没了。”
她祖父当时是有让她祖母手头不方便就去找胡家大少爷支取，可人家也不敢给多啊。给多了，万一暴露她爹身世怎么办？
第1449章 不是血亲
今晚无雪，却有刺骨寒风。
叶小凤是没和叶秀荷一起留在娘家。
此刻她就在山脚下的院子里守着。听到车子响声，叶小凤赶紧敞开院门，好方便他们将车子直接开进院子。
见车子停下，出来的只有仨人，叶小凤不由地问道，“咋就你们仨，打听出能报销多少医药费了没有？”
这问题还真蛮难回答。
现在马六屯和王家庄就有一所合作医疗所。
当时是从两个生产队的公益金中提取一部分资金，再加上每位社员上交五毛，这就是类似能报销的合作医疗资金。
但为了实现全部公费医疗，显然是不实际的。当时为了有规划使用这笔资金，在药费上就有规定，超标的话要自付。
如果社员患严重疾病，合作医疗所因不具备相应条件，而需要转到县医院进行治疗时，则必须支付基本的挂号费和部分医疗费用。
因而当时有一部分人是不愿意按照上交五毛。其中老院那边就坚决不交，出于自愿原则，队里就没强迫个人。
白天，在叶五爷家时叶虎妞说着说着，叶小凤就突然想起去年她还真有帮老三家代交了关大娘的五毛钱，
这不，得知关有寿今天还要带孩子去医院探望关大娘时，叶小凤就提醒关平安三人有空一定要去问叶大夫。
当时叶秀英就是马六屯和王家庄这所合作医疗所的所长，如今又是在县医院住院的关大娘的主治医生。
今晚是有见到田胜利，但还真未见到他媳妇叶秀英。碍于时间有限，在对方办公室也就匆匆说了几句离开。
可要是敢说她敢说今晚压根就没对田胜利提起，或说让对方等回家问问媳妇？关平安瞄了瞄她凤姨的右手，心虚讪笑。
“听意思好像是报不了多少，算了，等出院时再看秀英姨她咋说。姨，我明江哥他们俩人没回来呀？”
至于马明海？
这货今早就开始上班，说是周末回来。就连马明江和明河哥俩今天也是陪同他们祖母回了娘家拜年。
如今马家上了大学的这俩兄弟？据说有事没事的，他们长辈们都喜欢带他们哥俩出去遛一遛，倍有面子。
叶小凤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没就这事再念叨。她四处打量一圈儿，“怪了，天黑前就回来了，刚还在家呢……对了，好像是谁在外头喊了你，他们哥俩说你们还没回来，然后他们一帮人就咋咋呼呼地跑了。”
不对，明江先不提，明河这个老儿子去哪儿可都会跟他凤姨吱一声，肯定是她急性子的凤姨当时就没注意到。
一旁的关天佑笑了笑，“他们应该是去了旁边屋子。过来时还看到原来田家住的院子今晚还亮着灯。”
“不能吧，铁蛋今天也上班了。”那原本就是赵铁蛋老叔的院子，只不过他们一家人极少回老家，之前就借给田胜利一家子入住。
之后，田胜利一家搬到了城里，空置的院子就由赵铁蛋搬进去，于是和住在这边的马明海三兄弟为邻。
叶小凤瞟了眼那处院子的方向，高高的围墙遮住了一切。实在看不到，她赶紧推了推关平安，催着他们先进屋。
这边齐景年和关天佑俩人还未放了车子水箱，外面就传来大呼小叫声，里面就有马明江哥俩的声音掺杂在内。
“去吧，这里交给我，你小伙伴们找你来了。”
关天佑闷笑出声，高声喊道，“我们在里头，马上就来！不急，等这里忙好，咱们一块过去。听动静差不多都齐了。”
确实。
听动静，就连马五丫和梁志红这两朵金花都在内。很快的，未闩上门栓的院门被他们推开，一下子涌进了一堆年轻人。
除了马六屯的幼年玩伴，还有他们曾经在王家庄的同学。今时大家都各自长大，其中还有一两位已经娶妻。
“在忙啥呢，忙好了没？快点，那边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仨过去。”马明江率先开口，也率先喊着关平安出来。
正要帮关平安脱大衣的叶小凤听到动静，赶紧又重新让平安套上，“去玩可以，可不能跟他们喝酒懂吧？”
“懂的。”
哎哟，可真乖。叶小凤手痒地捏了捏她脸蛋，又拍了一下她屁股，“去吧，听动静还有梁家丫头。”
“是志红姐。姨，我等会儿回来陪你哈。”
“慢点，套上手闷子。”叶小凤看着说完就跑的外甥女，乐得直摇头。她大嫂居然还想把安安说给她娘家外甥。
呵~
还真敢想！
你外甥再出息，别说是小干事，就是大干事，还能让孩子嫁回老家不成？真该让关老三去怼她几句！
瞅瞅一个个心野的，都不识数了。好姑娘谁不想要，她也想要抱回家当儿媳妇，明江这个小兔崽子给老三当上门女婿也行啊。
“娘，院门没锁。我们走了，你自个闩上啊。”叶小凤听到二儿子的喊声，好想拉过来再狠狠拍几下。
你说你明明比小北更早认识安安，咋就抢不过人家？真没出息……一想到这儿，叶小凤又乐得哈哈直笑。
心宽的叶小凤端着针线笸箩来到院子，看着又呼啦啦跑走的一帮小年轻。站在院门口瞅了瞅，她这才放下笸箩锁了门。
年轻真好。
当然，她家安安说了她也正年轻着呢。
可不，她也要去前院王大妮家串串门。正好唠唠她妹子为了婆婆住院，一家子已经花了多少钱。
这人啊，正如她九姑所说，有些事不说出口还真不行。你不说谁知道你回来一趟到底有多不容易。
两口子请假单位有意见扣工资不说，这又是来回路费，又是请啥护工照顾人的，可花了老鼻子的钱。
今晚大中可说了，老三压根就不是关家孩子。她现在终于可以跟人好好说道说道，咱就先从老头偏心眼说起。
此刻的关平安还不知她凤姨居然连夜出门找人“讲故事”。当然，就是知道了，她也不过是笑笑罢了。
不然又能如何？
一直以来，一旦有什么事情，只要她爹和她马大爷哥俩人联手，制造舆论的头子一直是非她凤姨莫属。
此等默契，就连关平安都羡慕不已。
第1450章 胜似血亲
时间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午夜时分，院子里的篝火还在烧着。至于赵铁蛋等周末回来会不会没柴可用？
显然他的这些损友是不在意的。
这时，埋在火堆里的地瓜和土豆已经差不多吃完，当姑娘家的毕竟不好真与小伙子窝在一块熬到通宵。
不单单关平安心生退意，就连马五丫见时候不早，她暗暗拉了拉梁志红身后的衣服，示意她看一下小姐妹。
啊？
梁志红见关平安面带倦色，捂嘴打着哈欠，颇为无语地斜了她一眼。尽瞎客气，累了也不说先撤离。
关平安不好意思笑笑。难得小姐妹们聚在一块聊聊天，说说心里话，她怎么好意思败坏大家的雅兴。
但现在被发现了？
她只好顺势站起，伸了伸懒腰。
“明天白天在不在家？”
关平安见马五丫悄声而言，她也侧头悄声回了一句，“在的，最多下午上一趟医院看我奶，上午我都在家。”
“我娘说了，让你们一家人中午上我家吃。”
“哈哈，等下次吧。我娘还在我姥家，我爹肯定有应酬要出门。咱们都是自家人，我不跟你玩虚的。”
梁志红拍了拍她们俩，“你们在说啥？”
关平安挤挤眼，“说你找着如意郎君。”
“……好啊，笑话我了，看我饶不饶你。”
“嘘，别闹，大家都要看过来了。”马五丫说完，拉起关平安退到一边，朝院门口挪去，“有啥不好意思的。”
“就是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家约好了几时下彩礼没有？要是我赶不回来喝喜酒，你可别见怪哈。”
“瞅你说的。八字还没一撇呢，哪有这么快。倒是你和小北要几时办喜事？你可得提前通知我们。”
又是问她这件事……
回来这两天，只要见一人，就有人会问起她和小北几时办喜事，关平安听得耳朵都要起了茧子。
明明她还在上学，就连小姐妹都免不了俗。不知是不是姑娘家一到二十岁就贬值，一个个的都觉得你该嫁了。
“我还没得很，总要我哥先成家再说。”
“你家小北等得起？”
“志红姐，出了屯，你变坏了。”
梁志红捂嘴闷笑，“可不是我变坏，你快瞅瞅后面是谁出来了？”盯得这么牢，生怕小媳妇丢了似的。
马五丫松开了挽着关平安的手，推了推她，“我们就不送你回去了。青梅竹马，小北很不错，好好珍惜。”
梁志红促狭地朝关平安挤挤眼，“听了没？小青梅，小脸又红了。”随即她挽着马五丫的胳膊，闷笑出声。
马五丫好笑地拍了她一下，“你又不是不知安安脸薄，还想捉弄她？快走了，这会儿应该有一点钟了吧？”
“差不多了。”
齐景年上前与关平安并肩时，这俩姐妹已经手挽手，又各自朝后面挥了挥手，朝另一侧路口走去。
“你咋出来了？”
“先送你回去。”
“真要熬通宵？”关平安不赞同地回头瞧了瞧，又转头朝他点了点头，“累了就先休息，来日方长。”
“好。”俩人走出赵家这一处院门口没几步，齐景年又下意识地想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冷不冷？”
“不冷。你喝酒啦？”
“闻到了？实在推不了就喝了两口。”齐景年笑了笑，“听他们回忆已往还挺有意思的，今晚开心吧？”
“开心。”
“关关~”
“嗯。”
“你哥居然没追出来。”
“……”
关家原来的院子静悄悄的，唯有还亮着油灯的东外间还有两道声音在窃窃私议着什么，偶尔还掺杂着轻笑声。
听到院门推开的动静，关有寿掀开了被子，“你不用下来，应该是小北先送平安回来，这些孩子还真会玩儿。”
“套上大衣。”
关有寿汗颜，咋跟他媳妇一个口吻。
他这边出了门。
西屋的叶小凤听到动静也下了炕，“大中，是不是孩子们回来了？这大冷天的，亏他们能熬得住。”
“正常。”马振中也披了件大衣出来，“锅里有啥吃的没有，我都饿了。”
“我还以为你俩唠嗑都唠渴了。”说完，叶小凤自己忍不住乐出声，“难怪秀荷说老三在家老念叨你。”
那是当然，要不是他马振中已娶妻生子，他还真想跟老三出去转转，他兄弟俩人联手出门怕过谁！
院子里。
“爹爹~”
“那边还没结束？”关有寿倒没责怪之意，都是从小年轻过来，就是现在，他一帮哥们还时不时的抽风。
通宵围着篝火算什么，他们最疯的时候连夜砸冰捕鱼，边吃烤鱼边喝酒，喝高了一路跑到县城卖鱼又不是没有过。
“嗯，还没呢。”
关有寿心疼地摸了摸闺女脑袋，“你个傻姑娘，你跟他们傻小子能比？再不回来，爹都要去请你了。”
傻小子闷笑出声。
关有寿无语地拍了他一下，“快进屋喝碗姜汤去去寒。”
叶小凤锅内温在的饭菜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凌晨吃晚饭也就她家。
一等关平安抓了一个苞米饼子吃完，她也不顾还在边上边唠的仨大小爷们，拉过关平安上了西屋，推她上了炕。
习惯睡前洗簌的关平安哑然失笑。怪的是，抱着她凤姨，她居然一夜无梦，美美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方醒。
“起来了？”
关平安打量一圈儿，发现家里居然只剩下关天佑和齐景年哥俩，接过齐景年递来的洗簌用品，“咱爹呢？”
“在王家庄，说是今年就在大发叔家聚会，中午他们就不回来了。车子停在院子里，下午咱们就去接娘回来。”
关平安瞧了瞧手上的腕表，见时间已经快十点，她点了点头，“五丫姐家还想中午请咱们去吃饭，我给推了。”
关天佑放下手上的书，站起来活动了活动手脚，“早上顺大爷有来过，咱爹说了晚上上他家，园子叔那就排到明天中午。”
既然回来，应酬就免不了。除了这几家以外，屯里还有好几户人家盛情邀请，可这两家就不好再拒绝了。
今儿中午，他们仨就当代表上前院用中饭。有意思的是，谁都邀请了，就独独老院那些人至今纹风不动。
第1451章 搬“救兵”
大房关有福挨了你老子一顿揍；二房关有禄恨不得打杀你全家；四房关有全倒是想邀请你们全家上他家，可他现在在哪儿？
连夜未归的关有全一大清早，天还未亮，他就被他老子娘赶去乘坐从县城开往省城的第一班车，赶往省城叶大贵家。
关有全到时，与父母同住的叶兴旺两口子已经去上了班，就连他家的几个孩子也上了他们娘程玉凤的娘家。
留守在家的叶大贵和刘翠香老俩口正琢磨着今儿应该没什么亲朋好友上门，收拾收拾东西去大儿子家转一转。
计划快不过变化。
尤其是叶大贵见到妻家的小外甥居然还手拎礼物过来拜年，惊得他还不敢置信地瞅了瞅西边，没太阳出来啊。
“孩子他奶，来亲戚了。”
自从敷了她外甥从京城“求回来”的药膏抹了腿疾好了很多的刘翠香放下手上东西，快步出来掀开了门帘。
这一瞧，她顿时一愣。去年来了，今年居然还来？随即她招招手笑道，“是老四啊，快进屋暖和暖和。”
“老姨。”
“哎，你爹娘好吧？瞅你这孩子，尽瞎客气，人来就好，干啥带东西上门。你还愣着干啥，快带孩子进屋啊。”
叶大贵笑笑，跟在关有全身后进了正房。
有句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继去年正月他家婉拒这孩子帮忙找工作之后，连襟家可是连一张纸片都没来过。
当然，三儿家不算在内，还有外甥女那个夫家也不算在内。他可不信连襟这个老儿子就是纯粹过来拜年。
但愿今儿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这礼啊，他都不敢收的。叶大贵见老伴要泡糖水，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来。
人家孩子明显是有事上门，他当姨父的肯定比不上大姨亲，还是让老伴先回东屋陪陪小外甥唠嗑比较好。
遗憾的是，叶大贵是不想掺和进老关家的事情，但奈不住他老伴不配合。这不，他老伴现在就发话了。
“哟，都这个点了。你上屋里和孩子唠唠，我先给孩子下碗面条。等中午了孩子们回来你们爷几个再喝两杯。”
东屋关有全听到连忙从刚坐上去的炕上下面，边喊道，“大姨，不用那么麻烦，我还要赶回去。”
“急啥，哪有来都来了就走的理。”刘翠香端起老伴倒好的糖水，扯了扯老伴就往东屋走，“去年队里收成咋样？”
叶大贵失笑摇头，跟着老伴身后进了东屋。
“快坐回去。”刘翠香摆了摆手，示意小外甥上炕，“你也是来的巧了，再晚一刻钟我和你姨父正想要去你大哥家。”
关有全再次上了炕，“是嘛，嘿嘿……收成还行，只要肯干，混一口吃的还不成问题，就是太累了。”
“……是啊，混口饭吃都累。”刘翠香将碗放在炕桌上，“快喝口暖暖身，坐了第一班车来的吧。”
“可不是嘛。”关有全见她说完又要走，倒是不心急着先喝糖水，“我爹娘原本也想要一块过来。”
可别……坐在炕沿上的叶大贵正要摸眼袋的手一顿。乖乖，去年正月过来，小姨子可差点要闹翻天。
“可惜我爹还要在医院照顾我娘。我来之前，我爹还让我代他想你们二老问好，让你们有空上家里坐坐。”
闻言转过身的刘翠香发现自己好像听不懂外甥的话，“啥？你爹还要在医院照顾你娘？你娘在医院？”
关老四皱起眉头点了点头，又瞧了瞧叶大贵，“年前不知我娘嗑着了，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原本不想让你们跟着担心。”
说着，他迟疑地瞅着刘翠香，“三哥他也是这个意思。大年三十儿那天三哥一家子就赶回来了。”
刘翠香赶紧快走几步走到关老四这边的炕沿上，“三儿也回来了？”那就做的不假，是真严重到住院的地步。
“你娘是嗑着哪儿了？你们咋不通知我？她都一大把年纪了，这是能说笑的！她这是在哪儿嗑着你，你们几兄弟都没看着她？”
关老四苦笑着比划了比划自己一条腿和一只胳膊，“哪是我们不看着我娘，我娘一个人偷偷摸摸进城，结果摔到了。
大姨你也知道我娘这个人，她就惦记我三哥。她不说我也猜得出，一准是想上城里坐车找你们打听我三哥消息。”
一听这话，叶大贵忍不住问道，“是哪天嗑着的？”
“……大年三十儿前。”
闻言，叶大贵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当场说出一句你娘还真够“惦记”你三哥。
老妹儿再如何不好，她都是老伴亲妹子。他要是敢当着她外甥的面说出这一句话，老伴非得给下脸子不可。
但要他当哑巴？不能的。叶大贵侧头看向了老伴，“照这么说，三儿是一得到信就赶回来，是好孩子。”
刘翠香心不在蔫地点了点头，“现在你娘咋样，医生咋说了？打了石膏没有？就你爹在医院，你媳妇她们呢？”
一下子砸下这么多问题，让原本想按照他爹意思回话的关老四顿了一下，“当时就打上了石膏。
后来三哥他一回来就请了护工照顾我娘。”想想，他觉得真按他爹所说，真等他大姨回去也瞒不住。
“说来话长，就我娘住院这事儿，俩个嫂子又闹了一次。好在三哥赶回来，可也把三哥气坏了，当天晚上回屯就揍大哥一顿。”
虽说外甥说的话模棱两可，但刘翠香听懂了，不然三儿多好的脾气，他哪会气到动手打人。
这一想，刘翠香顿时气得瞪眼就问，“啥？你嫂子她们还不肯照顾你娘？你爹呢，他关绍宽是死人不成！”
叶大贵赶紧扯了扯她，“先别急，听老四好好说。到底是咋回事？老四你好好说，你爹都咋说的？”
“说啥说！”刘翠香怒得扯吧下身上的围裙，“走，老娘这就去问他关绍宽当初是咋跟我娘保证的。”
这老婆子！
叶大贵就老伴炸毛，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你瞅瞅你都吓到孩子了。事情到底咋回事都没理清，你啥你咋还是这臭脾气。”
第1452章 把东西都带上
关老四也没想到他大姨说怒就怒，居然还对他爹意见不小，“是啊，大姨，我还有事没告诉你呢。”
“你倒说啊！”
啧……早知他就不来了。关老四瞅了瞅拉着老伴的叶大贵，又瞧了瞧好像把当他是罪人的刘翠香。
可咋说？
他爹的意思，一定要让他这大姨老俩口内疚，好好说说他三哥那晚说的话，可那晚他三哥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又没在场，听到的全是他爹和他大哥的转述。不管真假，他要是照他爹的话说，岂不是里面不是人？
可不说？
唉……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昨晚他就不应该陪老头子上医院，瞎寻思想打听些干啥？暗自懊恼的关老四咬一牙。
不管了！
反正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他就照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说一遍算了。回头他们一般人爱咋整就咋整，反正三哥只能是亲的！
关老四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从田胜利派人通知他娘住院那天开始，站在一个只能听父兄的老儿子立场倒了个底儿。
随即，关老四看了看听得愣在那儿的叶大贵老俩口，“现在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三哥就明说了他不是我爹儿子。”
叶大贵的心里再次咯噔一下，瞟了眼出神的老伴，他暗叹了一口气之后，摸了摸烟斗坐到了炕沿上。
听完事情经过的刘翠香没比他好多少，坐在炕沿上，她只觉得自己手脚发麻。到底还是闹得孩子连最后一层纸都捅开了。
“大姨，我三哥是我爹儿子，他是气急了胡说八道是不是？”
刘翠香僵硬着身子，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关老四，不答反问道，“你爹如今是让你过来喊我过去找三儿算账？”
叶大贵看着老伴，张了张嘴又合上。
“三儿是不是他儿子，他自个心里能没数？不是他儿子，他关绍宽干啥让这个儿子过继给我娘家都不肯？”
“还有你那个糊涂娘，她这是想干啥，她这是真不想要这个儿子了？三儿揍了她宝贝大儿子是帮谁出气？”
“气死我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这扯来那扯去，他们俩个老不死的哪来的脸让你找我过去说事？”
“就为了三儿几句话，他们还想要逼死三儿。我命苦的三儿啊，他咋就命苦的投胎到她的肚子里。”
叶大贵听到这儿，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老伴不糊涂。甭管三儿是不是关绍宽亲儿子，没见到本人之前，一定要咬死是亲的就对了。
光在这儿听连襟家老四说的，谁知究竟是咋回事。他伸手安慰地拍了拍老伴，看向关老四，“你爹现在是铁了心要教训你三哥？”
关老四连忙摇头，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我也不知道我爹是啥意思。”想想，他又添上一句，“我爹就是想你们过去坐坐。”
坐个p！
叶大贵自认他还是比较了解他那个连襟。那老货这是见压不住三儿，心死了，又想捞好处，找娘家人算账！
算账？
行！
叶大贵又拍了一下老伴，“去吧，把当年娘留下的东西找出来带上，咱们也去见见他们俩老的他，这会儿我这刘家大姑爷要见见妹夫了。”
刘翠香迟疑地看着他：这样好吗？
叶大贵推了她一下，“听我的吧，把东西找出来都带上。这回你一定要听我的，他们娘俩既然都闹到这个地步，只有过继这条路可走了。”
关老四暗道不妙，他连忙抓住刘翠香的手，“姨父，你先别激动。我三哥要肯过继，他早就过继出去姓刘了。”
叶大贵摇头，“当年的事情你还不知道，是你爹他先背信在先。大香，你真问了你娘临终之前的话了？”
皱眉闭眼的刘翠香听到老伴这一句话，她重重地吁出一口气，看着老伴，“真到了这个份上？小玉她会恨死娘她的。”
“……没法子，我也想三儿他们娘俩好好相处。”叶大贵顿了一下，“可你也听到了，你妹夫他开始变本加厉了。”
要是他关绍宽野心不会大到这一把年纪了还想找他老俩口压住三儿，他叶大贵也不想走丈母娘最后一步棋。
毕竟怎么说，三儿都是小姨子亲骨肉，三儿也放不下亲娘，可事已至此，总不能逼得三儿自爆身世落个不堪名声。
原先他还一直想不透为何丈母娘要死了还让他这大姑爷一定要收好文书，说将来也许有一天会用到。
这里让他收好文书，不要让连襟撕毁，那里又拉着三儿的手让那么一点点的孩子答应一定要好好孝顺父母。
就这样的做法，岂不是自相矛盾。要知道真有一天主子放了三儿过继出去，那三儿就不是关家人，而是刘家人。
等三儿成家立业之后，他要不要赡养父母，那是凭良心做事。真要一旦不养父母，那谁也怪不了三儿。
是他叶大贵想茬了，总觉得虎毒不食子，再如何偏心眼，当爹的哪能真不心疼自个儿子，一切不过是穷闹的罢了。
就是前几年两家又恢复了来往，再后来他无意间发现蛛丝马迹有了猜疑，他也寻思着他们爷俩毕竟是父子一场。
过去的都过去了，加上三儿也有了出路，去了京城发展，他又何必再把陈年旧事撕开来，左不过就三儿出些养老钱罢了。
可谁曾想，纸包不住火。看来关绍宽是早就得知三儿身世，就连三儿对自己的身世也不是一无所知。
不然何至于让三儿怒到说出自己不是关绍宽的儿子这句话。这傻孩子，还是老样子，有啥苦都往心里憋着，他要早知道？
唉……早知道，他这当姨父的也是不赞成孩子自揭短处。虽说如今局势瞅着是一天比一天宽松，但三儿的亲爹是谁？
风过留痕，雁过留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过的事，不管再怎么小心，都会留下痕迹的。
当年在胡府伺候过的老人可还有不少人都活着，就三儿的身世一旦爆开，小姨子干过的那些丑事真禁不起查的。
冤孽啊~
第1453章 你说你累不累？
收拾起东西的刘翠香趁着外甥出门上茅房之际，捅了捅老伴，“要不要喊上老叔？顺便再通知他关家族长？”
叶大贵真想说一句老伴老糊涂。这事儿能让老刘家和关家的族长出面？你是还嫌你妹子干的事情不够丢脸咋地？
再说了，他寻思着三儿是怎么都不想过继到刘家，不然那孩子干啥不让他出面要求过继一了百了？
请你那位老族叔出面，岂不是让三儿真要成了刘家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为今之计就是先压住关绍宽。
然后嘛？
啥老关家族长不族长的，他关绍宽那边的族人哪来的脸出面，要是敢出面，他叶大贵就怼死那些老家伙！
想当年他关绍宽早早就卖身到胡家，管他老关家屁事！就连刘家，这些事情也轮不到姓刘的族人插手！
回头，三儿说不姓刘，他叶大贵就担了。大不了等腿一蹬到地下见到丈母娘，他这当姑爷自个负荆请罪好了。
反正三儿的身世绝对不能曝光，就是不是关绍宽的亲儿子，那也只能是他们丈母娘半道上捡来的小外孙。
“那三儿跟我不就是不亲了。”
叶大贵侧耳听了一下外面动静，附在老妻耳边，“你忘了咱们家老二是谁救的？放心，三儿就不是你老妹骨肉，她还有仨儿子。”
“那几个有啥用，这回就一个都没上医院。”刘翠香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没说。”
说了也没用，明摆着三儿已经不耐烦，情愿爆出自己身世，他都不想再跟妹夫那一家子扯上任何关系。
刘翠香现在只想快点出发，快点到县城医院，快点见着她老妹儿，她好狠狠捶一下她老妹儿的糊涂脑袋！
可惜，这一耽误，一时半会儿的，她是想走都走不了。好在正月里家里有准备好的饭菜，晌午饭只要热一热就行。
这边叶大贵去路口电话亭给老儿子报个信，告之老儿子几句今天关老四这个外甥来了，他们老俩口要去县城探望他住院的老姨。
至于上班的老儿子就是赶不回来，他还会不会听出话意，赶紧给他三哥通风报信？叶大贵相信会的。
他仨个儿子，老儿子狗子最懂他这个爹的心思，毕竟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他这个当爹的身边没离开过。
也确实。
叶兴旺听到电话那一端他老子的话，皱紧了眉头，就是一边寻思着他三哥真不够仗义，来都来了，居然不通知一声。
但他心里还是明白就他三哥那爱讲究的臭毛病，准是担心一见着了面，他要问了他们赶回来原因，一说又不好。
他要得知肯定要一起陪同老爹老娘去一趟县城医院探望老姨，结果还未过破五就上医院，显得晦气呗。
可惜，他给李铁军单位打电话，人没在；给程浩办公室打电话，居然也没人接，剩下的人里面，他该找谁？
这要怪就怪关有寿八兄弟原本约好的初六聚会，突然的，为了配合几位好友到场，改了日期，提前了。
这边关有寿和他的七兄弟、赵传元、李铁军，还有两位公社里的好友，一共十二人在王家庄王启发家围坐一团。
他哪知他的狗子表弟正急得团团转，正急得想通风报信告之关老四上了省城，他大姨和姨父俩人也即将要赶来。
要是关有寿得知，他肯定会劝他狗子表弟甭急，他就猜不到老四去了省城，也猜到老四肯定奉父命发了电报。
他大姨会不会来呢？
会的。
老妹儿住院，当大姐的总会过来探望。而他姨父？正好退休在家，再不想掺和进老关家家事，总要陪老妻走一趟。
反正从他姨父每次见着他就一直支支吾吾的问他想不想过继到刘家这事上，显然他老人家是站在他这一边。
但他关有寿真不想让老实人为难。照他本心来说的话，他和老院之间的事情，对方真没必要掺和进来。
一旦掺和进来，那就不是他“父子”一场的事情，会把他姨父家都给牵扯进来，他大姨这对姐妹都成了死仇。
何必呢。
要想摆脱关绍宽一直就是小事，能让他不忍心的一直就是他娘。没了他这个儿子撑腰，老太太的苦日子也来了。
世间最难是抉择。
她要是不惦记着那人，其实就这么供养着她，反正离得又远，真无伤大雅。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还整事。
自己的娘，她在想着什么？关有寿岂能心里没数。包括这次突然住院，目的就是为了引他回来一趟。
可他能不接招？
不能的！
这不，他连在大年三十儿这个千家万户团圆夜都不得不赶回来一趟。可谁说他接招就必要乖乖接招？
好气的。
他关有寿最恨别人对他甩手段，尤其是这个亲娘，居然还屡教不改，什么心计都用到他身上。
他关有寿自认对得起她这个娘，可当无望再见到那人时，她再次做出选择时，终究还是放弃他这个儿子。
这一次他要是不让她歇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摔倒断腿呀，摔倒胳膊啊什么的，他关有寿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
她会年年都来类似的一出戏，一直作着作着，作到最好那三个儿子全不管她，他不得不接她回京照顾。
这就是他关有寿的娘。
偏偏关绍宽那个蠢蛋被她当刀子使唤，还真以为她舍不得拿出那点钱子而暴走回家不上医院。
那一点子钱算什么？
她就是全攒着没花一分，一个月十块，一年无非就是一百二十块。她就是全给了又如何，又不是一笔买卖。
他既然每个月给了，下个月，再下下个月……她自然又有了。偏偏那些眼皮子浅的蠢蛋居然还真被她给唬住了。
“三哥，大姨和姨父来了，他们在医院等你。”
中午的酒席散场之后，一帮子哥们又在一块打打牌，唠了会儿，这时间过得贼快，转眼间天就黑了。
关有寿正想赶回去瞧瞧孩子们接回了他媳妇叶秀荷没有，要知道马三顺一早可是邀请了他一家人过去用晚饭。
结果，他人刚到屯西口，关有全气喘咻咻地出现了。
“老四，你说你累不累？”
第1454章 何等的熟悉
累，咋不累？
差点累死。
可他除了过来喊人，还想劝劝三哥。毕竟听他的姨父的意思好像有些计划已经脱离了他爹的设想。
“三哥，咱爹娘老糊涂了，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行不？算是我这个弟弟求你了。咱们这个家没了你咋整？”
“我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跑去省城找大姨，图啥？就想老姨过来说说咱爹娘，不就是你打两下大哥么。”
“说实话，我这老幺也早就想揍他几下。总说自个是长兄，可瞅瞅他干的事，我都不稀得搭理他。”
往山脚下方向走的途中，与关有寿并肩而行的关有全念念叨叨地说着自己对老大关有福的不满。
可就这样？
不！
说完关老大，自然轮到关老二。
要说关家三兄弟，关有寿最讨厌谁？毫无疑问，非老二关有禄莫属。四兄弟里面，他自认对老二最好。
可结果？
以前的恩恩怨怨都不算，就这次老娘倒下，一个孝字就无处不在代表他关有寿是如何瞎了眼看走人。
有生以来，他摔的最大的跟斗栽在他老娘手上，那是他当儿子的迷了心。可栽在关老二手里，那就是他蠢。
他是得有多自负，觉得别人老实可怜，处处都想拉对方一把；他是得有多自负，觉得那个家就老二还算孝顺。
关有寿听着老四控诉起老二的不作为和伪善，埋头只管走自己的路，想让他附和几句？呵~全不是好东西。
他老娘生了四儿一女，除了闺女，四儿子算是全白生了。包括他关有寿在内，一个个的全是白眼狼儿。
这个时间点，叶秀荷是已经被关平安三人接回，正与叶小凤她们在家里面闲唠嗑，唠唠大首都人民如何过日子。
忙着端茶递水的关平安见距离晚饭时间不早，这些婶啊大娘嫂子的全没意识到该回家准备晚饭，她只好先撤离。
这一出门，还正是心有感应，她老子正从路口往家里这边走来，嗯？她爹身边上那裹成熊的是谁？
在关平安的认知里，不说她马大爷，就是她大发叔也是一米八的高个，最矮的五叔程浩那也是一米七五的个子。
再近一点，或许是与她同路归来的赵传元，那也是一米八二三的大高个，个头跟他爹是非常接近的。
关于这些叔叔伯伯身高的问题，在普遍中等个子的人群里，她就曾经寻思过是不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高个子的都喜欢找高个子的一块玩儿，可她老子说了，他八兄弟当年全是小屁孩，谁知道一个个的全是大高个。
不过她爹觉得还是营养问题，他们八人自幼就淘气，上山打鸟下河摸鱼，但凡有吃的都逃不过他们嘴。
嘴壮到稍稍大到十二三岁，他们八人又跑去渔村，就为了赶海能吃到美味，从那以后就无法无天。
打不了猎物，他们用海鲜跟人家换，换来的肉吃了不说，就连那些野物骨头都熬到最后没有油水才罢休。
这么吃着，要是还一个个的长不高，那就是身体有问题。也就是他们这么长大着，这才到了饥荒时，他们还顶得住。
扯远了。
此时路口她老子身边上那裹成熊的肯定不是她老子七兄弟里的谁谁，也不是赵传元，那是谁啊？
瞧她爹迈开的长腿，还有走动时的俩胳膊，那架势可是恨不得跟对方不认识……关平安想了又想。
突然，灵光一闪。
关老四！
“你跟着我也没用。你先回去，我吃了晚饭自然会过去。有大姨他们过来，我今晚不会不去医院。”
“我知道。三哥，你们这么长日子没回来，喊上我三嫂他们上我家吃晚饭吧。正好吃了咱们一块走。”
哟~
还真是关老四。关平安集中注意力听着她爹再次拒绝关老四，歪着脑袋一迟疑，她收回了刚迈出的脚步。
关有寿谢绝了关老四“盛情邀请”，也谢绝了他想上马振中家搓一顿，摆脱了关老四在三岔路口往左拐弯一走。
他再一瞧？
嗨~
他闺女在院门口一侧土坡挥着手呢。
这场面是何等的熟悉。过去，每到冬天，不管刮风下雪，他家平安都会站在那儿等着他归来。
等他走近，他家平安就会一脸惊喜的向他跑来，且拉着小嗓门，娇滴滴的拉长调调喊着爹爹。
关平安跳下小土坡，穿过院门口前面的空地，朝下冲去，“爹~爹~你可算回来了，天都黑了呢。”
“哈哈哈……”
关平安听到她老子欢快的笑声，她跟着畅笑出声。上前挽着关有寿的胳膊，“我娘已经回来了。”
关有寿拍了拍闺女帽子，边走着边笑道，“是嘛，你姥家给了啥东西让你们带回来。说了几时再过去没？”
“一些吃的东西，我让我姥先放着，回头再说。我姥还把昨天酒桌上收到的红包给我了，我没客气收了。
跟咱们发出去的相比不多，图个喜气。我姥这次当着我们仨的面还给我娘一小袋子银元，里头有十个银元。”
“哟，大出血了。”
“嘿，嘿……说是我姥爷不知从哪换来的，我仨舅舅家也是一家十个银元。我娘推了，我姥爷让我娘不要嫌少，收着。”
关平安没说她怀疑她姥爷姥姥应该是收到她娘暗塞的私房钱，想还给老姑娘吧，怕她娘不要，所以才换成银元。
至于她仨舅舅家那三十个银元？反正以她姥爷姥姥的做派，眼皮子还没浅到用老姑娘的私房钱贴补儿子。
他姥爷虽说一直没要退伍工资，但要说老俩口手上没点积蓄是不可能的。想当初她家分家时，她姥姥还偷偷塞给她娘私房钱。
二老这些私房钱还不是来自儿子的养老钱，毕竟当时她姥爷姥姥身子骨健朗，他们还是能赚钱的。
尤其是她姥爷，虽说这族长当的一穷二白，没油水可捞不说，他还时常倒贴。但她姥爷那是何等人物。
当年出了名的混子，还是能攒钱的混子，也是能散钱的混子，而这些敛财的手段自然不缺，缺的是散钱的性子收不拢。
第1455章 我姨父呢？
某些地方，她姥爷和她爹这对翁婿俩人还是很有共同点的。只不过一位散钱给自己族人，一位是过去散钱给她奶。
当然，除了这些这些敛财的手段以外，她仨舅舅也非常孝顺。过去是她姥爷觉得孙子不少，各个儿子负担不轻，他就不要养老钱。
可自从大孙子叶立冬成家立业住到县城之后，为了立好规矩，她姥爷就让她姥姥收了仨儿子的养老钱。
用她姥爷的话来说，他这当爹的要是不带好头，下面几个孙子就会觉得父母帮自己节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时间长了，连孙媳妇都会觉得能省则省，可省来省去，等三个儿子儿媳老了需要养老时，那时他们各家可不会觉得他们少给，而是居然要出钱了。
人的思想有个可怕的惯性。
要是按规矩一直给一直给的，他们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毕竟大家都如此，但突然一下子要给？
哟，可心疼坏了。
当时关平安就这件事问过她姥爷，那你就不怕你和我姥突然开始收养老钱，我仨舅娘会心疼，会有意见？
她姥爷当时很牛掰的回她，她们不敢！因为他叶老五一个眼神瞪过来，仨儿媳妇就全成了那呆头呆脑的小鹌鹑。
可他是他，他仨儿子就未必能镇得住他们的儿媳妇。尤其是时代在变，周边情况也在改变，就如大孙媳。
她不是不孝顺，但这人啊，长居在县城，离得远了有利有弊。利在婆媳之间少了矛盾，但弊端不是没有，自然就与夫家感情不深。
为此，她姥爷还订了一条族规。他们叶家子孙不管身处何地，大年三十儿都要务必回叶家堡团聚。
附……注意啊，这个要画上重点号的！附上了一行小字，在外定居有子孙者，一律照此行事，违者酌情处理。
据说她四姥爷当时原本还想要她姥爷再添上两字“从严”，结果她姥爷就说要不族长你来当，此事方才罢休。
这一点就跟她义爷爷说的，但凡是关家子弟，年底都会回关家大宅团聚，可有什么用？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
关有寿听闺女说老丈人给了十个银元，他笑了笑，“你娘手上有不少手镯，回头给你姥一对当回礼就行。”
关平安汗颜。她娘已经给了，还是一对满绿翡翠镯子。之前她娘不是收藏了一批翡翠嘛，这玩意儿，她家不缺。
倒是吓了她有见识的姥爷一跳，让她姥转交给她。咳咳咳，她更不缺这玩意儿，等过些时日去南疆，会更多。
“对了，别给金镯子。”
关平安捂嘴闷笑，“不会给金子，会吓到我姥姥的。我娘也不会给，我娘手紧着呢，回来都没带啥。”
“没给她大侄子玉佩？”
“没呢，我娘说之前已经让老舅带了三口籽料回来，给多了不稀罕，没得让人觉得咱们家富得冒油。”
“有进步。确实如此，财不外露是对的。这一点你娘就做得比咱们爷俩好，孝顺你姥爷姥姥应该，其他人就免了。”
“我奶呢？”关平安抬头瞄了瞄她老子，“爹爹，对我奶，你究竟是有何打算？刚是我老叔陪你回来对吧？”
“是他，在屯西口遇到，你姨奶奶他们老俩口这会儿在医院，他请爹去一趟。你奶这事，爹心里有数。”
“那边喊姨奶奶他们老俩口来的？”
关有寿点了点头，“今晚你娘带你们仨去你顺大爷家吃晚饭，爹先去见见他们二老，照顾好你娘。”
“……不能我陪你去？”
关有寿好笑地瞥了眼闺女，“咋地，怕爹吃亏？放心好了。论打架，那边所有人上来，爹都不怂。”
“爹爹~”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行不？
“乖，听话，你安心在陪你娘。有你姨爷爷在，他老人家不会让爹吃亏。你是小辈，在场不合适。”
“好吧~你别跟他们斗气哈，气着了自个不合算。能用钱解决的就用钱解决，咱们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
傻闺女，也不怕你就是砸钱，有人也会人心不足。这世上好人有，小人也不少，只不过是你遇到的少罢了。
关有寿连连点头，“好，爹听我闺女的。咱们就用钱砸死那些王八蛋。”这是不可能的！先哄哄孩子安心。
他凭什么要砸钱，要砸也要砸到有意义的地方，起码还能积德行善。给他关绍宽？美得那老家伙！
留下叶秀荷带着关平安三人赶赴马三顺家吃晚饭，关有寿独自一人开着车子离开了马六屯，去往县医院。
途径屯中心，他好像还听到关有全的大呼小叫，好像还隐隐约约瞅见对方身边关有福和关有禄的身影。
想蹭车？
美不死你们！
医院某个病房内。
关大娘姐妹俩人，一个坐着，一人躺着，默默无语，好像该说的都已经说尽，刘翠香也不知该与老妹儿说些什么是好。
人究竟有多无耻？
此刻的刘翠香自认对妹夫关绍宽的认识还不到位，居然说得出三儿要想不认他这个爹也行，但必须照他几个条件来。
要三儿安排好长孙和老儿子工作，要她老俩口当证人保证事后不得报复不算，他居然还狮子大开口开出要一万块钱的养儿费。
要不是老伴紧抓住她的手，她当时就想一个耳光子甩过去。你个老不死的当三儿是啥？还敢狮子大开口！
要不是老伴千叮万嘱一定要等三儿到场再拿出那些文书，等看三儿的意思之后再说，她现在就想连夜回家。
啥玩意儿！还话里话外的讽刺她刘家人让他当王八帮别人养儿子，偏偏她那老妹儿还一声不吭地抹泪。
就这号玩意儿，你还留在他身边干啥！三儿都让你挑了，这是多好的机会，你就跟三儿走了多好！
关有寿归来时，他大姨还在死瞪着他那躺在病床上闭眼的老娘，“大姨。”喊了一声，他走到了刘翠香身边。
刘翠香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搭上这么一个糊涂娘，好死不死的，三儿一准是上辈子欠了他这个娘。
“咋就你一个人，我姨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