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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岚德鲞     打穿steam游戏库txt下载     打穿steam游戏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〇一章 模拟世界的冗余数据

    我……

    这儿又是……

    漆黑的雨夜,我好像再次来到了那个叫我狼狈不堪的,漆黑的雨夜。

    这雨水叫我不由自主地发抖,眼前暧昧的城市霓虹与**的门牌在向我发来邀约,守口如瓶汽车旅店,承载美国的灵魂,也是候鸟的栖息地。

    街道遥远的转角驶来一辆狼狈的黑色防弹候鸟。

    我就这样看着它停在旅店门前。

    红头发的男人走出来。

    我清楚看到后座上杰克的尸体。

    候鸟载着我的好朋友,缓缓滑入淋漓的雨幕深处。

    城市湿哒哒的灵魂在雨中冲刷尘土,红头发的男人仿佛孤犬,寥落地站在旅店门前,犹豫不决的背影终究是走向,走向雨中门前瑟缩的蒸汽,走向蒸汽朦胧漫射的灯光。

    红头发的男人,我记得他。

    我清楚记得,他站在愚人牌下,与强尼·银手在一起。

    而此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过头,是强尼。

    “这儿是哪儿?”

    “我不知道。”

    “不进去看看吗?你怂了?”

    为什么不呢,强尼的意思我很明白,就如他明白我一样,他是说,这只是个梦,大可不必全神戒备。

    他还不明白而已。

    或许在我经历强尼的人生时,他也经历了我的人生,所以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心有灵犀。

    我们处在一个叫人作呕的共生状态,要我说,强尼是一条寄生虫,我一点儿也不希望他继续留在我脑子里。

    夜之城不需要强尼·银手,他是五十年前的老古董。他连同他的摇滚音乐,都已经随着2023年的那一声爆炸,轰的一下,消散在云烟里了,或者说,和他一样,也变成了赛博鬼魂,只不断找我这样无有尊严的尸体附身。

    暂时,让他暂时还留在我脑子里吧,不久之后,等我把relic芯片弄走,他也可以和这个世界say goodbye

    于是我们走进那熟悉的下等歇夜旅店。

    让我想想,耶稣死后复生,就像我一样,而守口如瓶汽车旅店就是我的耶路撒冷。

    所以眼前的一幕我大致也清楚会发生什么了——哦拜托,我是个正常人,我完全猜得出来自己要面临的处境。

    世界是虚假的,是一个程序,我们都活在人为模拟的世界,那么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这个世界必然重启过——哪怕是小孩儿的玩具也不会玩过一次就扔掉,更何况一个精密的模拟世界呢。

    所以,那个红头发的男人,他是不是也叫v呢?

    这个想法十分合理,我可以想象他刚才经历了什么样惊心动魄的故事——逃出戒备森严的绀碧大厦,躲过亚当·重锤的拦截,一路赶来,他早已身心俱疲,好兄弟杰克不幸身亡,接下来呢?肯定是被德克斯特背叛,被一枪打在头上……

    我要吐了。

    我由衷地犯恶心,从咽喉,从胃部,从我肚脐眼里,我恨不得把自己的魂灵都吐出来——假如我有这个东西的话。

    所以我的人生居然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这是确凿的事实,我应该在第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就猜到。

    所以眼前发生的一切,可能是上一次模拟残留的冗余数据。正是如此,这样巨大的模拟程序肯定也有巨量的数据冗余,我完全可以理解,想必要维护这样一个程序也一定叫程序员们筋疲力尽。

    于是我和强尼跟在那红发男人身后,旅店里的人们面容模糊而形体失真,像是一堆聚会的幽魂,他们并不能看到我和强尼二人,我们比他们更加空无。

    所以我们到了二零四房间门口。

    不同于我的谨慎小心,红发的男人径直上去敲门。

    马仔开了门,警惕地朝走廊两端张望。

    这会儿我和强尼就依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各自抱着膀子冷眼旁观。

    红发男人进屋了。

    我忍不住要叹口气。

    强尼问我,“所以你能给我解释解释吗?”

    “解释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你记忆里看到过这一幕,这个旅店,这个走廊,地上的烟头,还有这个房间,你亲自来过,但现在为什么换成了这个红头发的小鬼?”

    “你好奇,可以尽可能猜猜,如果猜得好,我还要给你鼓掌呢。”

    “这不好玩,小妞,我想咱们得开诚布公一些。”

    “不好玩吗?你自己都说,‘我们都在荒坂的神舆里!’怎么现在又觉得不好玩了?死心吧强尼,这个世界就是假的,而你是在这个世界里死过一次的人。”

    “你不明白,和你说了也白搭,你根本不了解神舆是个什么东西。”

    “嗯嗯,你可明白了,全知全能的强尼·上帝之手,能不能告诉你虔诚的羔羊,我该怎么把你这个傻逼从脑子里弄出去?”

    “去你的。”

    嘭!——

    二零四房间里传来枪声。

    我和强尼都不说话了。各自看着那扇门。

    门开了,马仔拖着红发男人的尸体出来。

    老天,他的脑袋开了花,弹孔里血不断冒出来。

    强尼捂着鼻子,明明嗅不到气味,“老实说,我犯恶心。”

    “你不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吗?怎么还犯恶心呢?”

    “不知道,就是你看着一只兔子冲进陷阱里,而你什么也做不了,哪怕你和那只兔子没什么关系,但他就是死了。”

    “夜之城每天都出这档子事儿。随便哪条黑巷子里就能找到尸体。”

    “是,人命最他妈不值钱了,但我讨厌背叛。”

    “你被人背叛过吗?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强尼·银手总是顺风顺水呢。”

    “……”强尼抽了一口烟,“在夜之城混,这种事总是难免的。”

    “是啊,因为这里毕竟是夜之城。”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忽得模糊起来。

    随即,我们便来到了垃圾场,这里糟糕极了,我明白的,因为我自己就从这里爬出来过。德克斯特让马仔把红发男人的尸体扔进垃圾箱,然后被垃圾场一并运过来,轰隆一声,倾倒在另一堆垃圾上。

    我蹲在一个破烂冰箱上对强尼说,“其实吧,那个红头发的死人就是我。”

    “你是说……”强尼压低声音,用一种鬼鬼祟祟的语气问,“你是变性人?”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男人,可以说是另一个我。他的脑袋里也插着一枚relic芯片呢,你猜,芯片里的意识体是谁?”

    强尼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操。”

    可不嘛。

    过了几天,德克斯特领着竹村五郎来了。

    红发的男人从垃圾堆里出来,又被黑胖子拖曳着拿到竹村跟前,他奄奄一息。

    竹村一枪毙了德克斯特——嘿,我有点喜欢这家伙了,至少替我报仇了不是?

    红发男人低声说:救我

    竹村给了他一巴掌。

    草,我又讨厌这家伙了。

第一千〇二章 那是我们的结局

    竹村那家伙也是开车来的,还是敞篷跑车。

    至少比我的那帮朋友们来得靠谱。红发男人显然在一种半昏迷状态,被竹村拉上副驾驶,而我们的日本佬也忍不住抱怨:“你身上跟屎一样臭!”

    我和强尼坐在车尾,这地方还算宽敞。

    竹村发动汽车。

    如果我猜得没错,马上就有荒坂忍者来袭。

    趁着这个时候,我打量着副驾驶座上的红发男人。

    上一个世界的,另一个我。

    真狼狈啊。

    好朋友就死在眼前,本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遭到背叛,变成垃圾,身上比沤了七天的化粪池还臭。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不怪你。

    “强尼,你应该知道,自由是一种什么感觉。”

    “对,像海岸吹来的风,像墨西哥美人的胸,像是在沙滩上开烧烤派对,这些东西你都能做,因为你既有这个想法,又有这个能力。”

    “我喜欢你的比喻,尤其是墨西哥美人的那部分。”

    “你有什么想法了没?就打算看着这两个傻逼被人砍?”

    “不论我们有什么想法,问题是我们也无能为力。”

    “是,这种感觉最他妈讨厌了。”

    “哟,又心疼了?我看你干脆别叫强尼·银手,改叫强尼·甜心得了。”

    “你不懂。”强尼指着红发男人,“一想到他的脑子里有另一个我,那种感觉,就像是吃了个上世纪产的午餐肉罐头一样,腻味,恶心,但却不得不承认这玩意真有效。”

    “我懂,别忘了,这人就是另一个我。我也和他一样,就那么臭烘烘地躺在垃圾里。和一台报废的家用电器一样。你知道吗强尼,我人生中第一次产生对死的直观感受,是在小时候,看到路边有个开卡车的男人,载着一车废品,里面有台损坏的服务器,电线和插口露在外面。那时候我就在想,满身都是改装义体的我们,是不是死后也是这样,皮肤脱落,电线断裂,一动不动。”

    “听着挺生动的。操,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

    不等强尼回答,荒坂的忍者们来了,他们开着摩托来的,就在高速公路上对着竹村射击。

    叫竹村的男人很强,就像特工电影里的主角一样,别人打他总是没法命中,而他三两下就能带走一个敌人。

    坐在他驾驶的车上,我们可很有感觉——就像骑着一头愤怒的虎鲸,左右摆荡,惯性一刻不停地试图把我们甩出去。关键时刻是强尼拉了我一把。

    多谢关心,老东西。

    红发男人在这样激烈的追逐战里稍稍清醒了一些,竹村递过去一支气动注射器,叫他帮忙开枪射击来敌。

    哦,场面精彩极了,真可惜我没法把当事人的体验原原本本地传达给各位。我看到红发男人在注射药剂后不自然的亢奋——他脑袋上可还留着弹孔呢,应该说,他绝对是死过一次的人,就像我一样。

    最后一名荒坂忍者真是疯极了,挥舞着螳螂刀,如一只飞翱的怪鸟,在座驾爆炸前一秒起跳,落在车前引擎盖上,真难为他了,他大喊着叛徒,朝竹村和红发男人挥刀。

    竹村用最大的努力,试图甩开这个疯狂的忍者,假使说刚才我感觉是在骑虎鲸,那么现在就像是站在斗牛的牛角上。

    我们被甩飞了,那个忍者也是,被甩到车头的边缘,下半身落在外面,于是被车子一路顶着,撞在路边的水泥立柱上。

    真是大片式的战斗,爆炸,赤红的火焰,浓烟,血和飞溅的机器零件,燃烧的残骸和身心俱疲的演员,还要什么呢?

    我和强尼都躺在马路上,各自都喘着气。

    干净而云层疏淡的天空,一点点阴沉下去。光线退散。

    我们来到老维克多的诊所,他正在努力为红发男人施救,竹村帮忙打下手,而德拉曼这位意想不到的朋友也在提供帮助——刚才就是他把竹村和红发男人一路运到诊所的。

    我和强尼,是两个帮不上忙的旁观者,我们看着维克多打开红发男人的颅腔,暴露器官和义体,血、组织液、冷却液渗出来,黏糊糊的。我不敢细看,而强尼却很认真。

    “喂,你变态吗?人脑子有什么好看的?”

    “不知道,但我就是想看。”

    “听说人在快发疯的时候就会做一些无聊的事情舒缓神经,你是不是也这样?”

    “说不准,可能吧。”

    施救的过程持续了漫长的时间,这对所有人都是一个煎熬。

    在我的经历里,约纳斯只是拍了拍额头,就治好了我的伤势,可到了这里,一切工作都非常复杂,当维克多取出红发男人脑子里的子弹时,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包括强尼。

    “你叹什么气呢?你又没去帮忙。”

    “感同身受,你懂吗小妞。”

    “得了吧。”

    “我现在真好奇接下来的场面是什么。”

    说实话,我也好奇,因为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也注定在我身上发生。

    手术很成功,但不久后,红发男人又出现了神经性休克,于是二次施救……

    忙了一整天,身为旁观者,我们很清楚老维、竹村和德拉曼为了救治红发男人付出的努力。

    终于,他醒了。

    只是还不会说话。

    至少眼睛已经睁开。

    竹村又来看了他一回,不一会儿,他又睡了过去。

    时间飞快跳转,这一切都在我的冷眼旁观下。

    等他确实睡醒,且有力气说话,接下来的对话我和强尼都有在仔细听。

    “v,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唔,脑袋里,有各种幻觉。”

    “能和我说说吗?”

    “有刺眼的光,周围乱哄哄的,我站在舞台上,几乎无法呼吸,心中充满了……憎恨。然后我抓起麦克风想发泄出来,但一点用都没有……我还梦见拿着炸弹去炸荒坂塔……”

    我和强尼闻言各自叹息。

    “v,那不是梦,是记忆,这个芯片上有某个人的人格意识体,而你梦到的,是他的过去……你没多少时间了……这芯片好比是个炸弹,现在引线已经着了,你最多还有几周,银手的意识体正在覆盖你的意识。你会逐渐占据你的身体,等到某一天,你就会彻底消失。你明白吧?”

    我操!

    不止当事人傻了,听众也傻了。

    我一把掐住银手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你他妈滚出我的脑袋!”

第一千〇三章 关于真相,与奥伯拉丁的回归

    强尼快被我掐死了。

    但我们都知道,他不会真的就这样死。

    强尼甚至懒得装作痛苦,实际上,虽然我对他有真实的触感,可这更多是一种梦里的幻触。

    我盯着他的脸,漂亮又野性的男人的脸,浪子和疯人的味道,能同时吸引女人、男同和恪守戒律的修士。

    他眯着眼睛,神态自若,像是晒着往日夏威夷的太阳。

    等到他的躯体在某一刻消散,我陡然感觉自己在醒过来,梦里的世界几乎是一瞬间就远离了,随着意识不可阻挡地回归躯体,我不能继续倾听那个红发男人的故事。

    “醒了?”

    “嗯。”没睁眼,但我知道说话的人是鹿宗平。

    “现在是不是特别想一个人静静?”

    “……对。”你瞧,你明明完全能窥见我的心声,何必装作不知的样子,特意询问我呢?

    “我在床头给你留了件小礼物,就当是给你的康复祝福。”

    “谢谢。”有气无力。

    他走了,听脚步声是走了。

    我不知道屋子里还有几个人,或许没有了吧,房间里空无一人了,呼吸声,脚步声都安静下去了,只剩下通风系统轻轻的气流。

    嗳。

    我试着叹气。

    没有人回应,看样子是真的走完了。

    悄悄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吧——除了派对后的狼藉,房间里的确是空无一人了。

    你们或许明白,或许不明白,总之,当一个人得知噩耗,知晓自己将死的命运后,总会愿意独处一阵子,因为这时候的所有安慰都不能生效,死亡是那么一个庞然大物,把快乐、悲伤,遗忘悲伤的快乐,遗忘快乐的悲伤与快乐,通通都能吃掉,吃得一干二净。肥胖的死神坐在我的床边,叫我看不清周围的世界。

    “哟哟哟,这不v嘛?这才多久没见,这么衰了?”强尼就这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笑眯眯地蹲在床头。

    “滚。”

    强尼舒了一口气,叼起一支烟:他是个电子幽灵,抽的是电子烟,我闻不到气味,否则我肯定狠揍他一顿。

    这人就这么舒舒服服地依靠着床头坐下来,我们就像缩在同一个箱子里的两只猫。

    而我为自己的私人空间被侵占感到毫无疑问的愤怒。

    我不说,但我知道强尼可以看出来,假如他还有点眼色的话,身为我注定的凶手,他可以乖乖滚回芯片里,让我好好消化现在这股作呕感和头疼退潮后的多巴胺奖赏。

    但他偏偏还坐在那里。

    我承认,他这种恶劣的行为叫我有一点点悲愤的委屈,强尼·银手是个贱人无疑,他既要杀了我,还要在这段漫长的执行过程里看我的痛苦。

    对他这样一个满心都是憎恨的人来说,这种可怕的刑罚,一定能让他饥渴难耐。

    所以我为什么要承担这样的命运呢?

    到底是什么给了我这样的命运呢?

    或许在我知道真相之前,我还能像所有的嬉皮士们那样喊一句:干死资本主义!

    但现在,我恐怕是不成啦。

    世界是一个虚假的程序,我可以想象的,这个程序的创作者在为生活其中的数字意识体们创造背景,就像上帝做的那样,不过上帝没有事先规定好年月日和社会背景,而在程序里,只需要稍稍动手——从茫茫多的社会背景设定里扯出一个来,各种主义,各种思潮,各种制度,然后嘭,一个设定好的世界就这样出现了。

    假如你问我,叫我来选,想要活在什么样的体制下。

    那可真是个问题了。

    “toor hisa question.”——强尼·银手如是说。

    “去你妈的,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活下来。”

    “你最好是,否则我也会想尽办法把你赶出去的。”

    “听我说,我有个计划,肯定能把我们都救出来。”

    “我不想听。”

    “想不想听不重要,难不成我说话,你还能捂上耳朵吗?”

    给你看看我中指的美甲不介意吧。

    强尼抽了口闷烟,“如果我没猜错,咱们这是被困在荒坂的神舆里了。”

    “先说好,那是什么东西。”

    “你也知道relic是什么东西了,这玩意能把人的意识上传到网络科技,神舆就是那么一个塞满意识体的地方。”

    这说法听着有些靠谱,“你的意思是,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是荒坂在神舆里运行的模拟程序,对吗?”

    “没错,正是这个道理,虽说我们可能没法逃出这个程序,但完全可以去找找这个神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那么问题来了,神舆在哪儿?”

    “不知道。五十年过去了,我怎么可能还知道这些呢。”

    “看来我得找那位竹村朋友聊聊了。”

    “你说那个日本佬?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就对了,能恶心恶心你,那是再好不过。”

    重新振作精神,我决定看看鹿宗平送我的礼物。

    “我操,”强尼被逗笑了,“怀表?这是什么老古董的玩意?”

    一枚怀表,黄铜制,没有表链,表盖上印着骷髅头,按下卡扣后表盖弹起,白瓷表盘,设计简约。

    一件很有价值的工艺品,肯定很值钱了,虽然我不明白鹿宗平把这东西送我的用意,但我想,这绝不是一件废品。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送我礼物,说实在的,我没见他送过谁东西,连他的养子养女也没在他这里得到一两件温馨时刻的纪念物。

    怀表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鹿宗平写的便签:来自传奇调查员的神秘怀表,据说拥有让人回溯历史的特殊力量,能极大地帮助调查员探明真相,它的上一位主人借用其力量,探明了奥伯拉丁号的全部隐秘。

    原来如此,真靠谱啊。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试试看了。

    强尼:“好了,v尔摩斯探员小姐,咱们现在该去哪儿?”

    “嗯,让我想想强尼·华生,我觉得,咱们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去找那个竹村,他身为三郎的保镖,肯定知道很多内幕,并且他现在流落街头,也很需要我们的帮助。”

    强尼等了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问:“那请问第二个选择呢?”

    “我们去找艾芙琳·帕克,始作俑者,是她让我和杰克去偷芯片的,她藏着的秘密可太多了。”

第一千〇四章 竹村与狗

    我正式和竹村见面了。

    说来可笑,他对我不甚了解,我对他却已经有些熟悉了,还是在我们两个从未说过话的情况下。

    于是当我与他见面时,格外有种老友相逢的既视感。

    而我们的日本佬依旧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们约见的地方在公寓不远处的街角,杰克饭店,这地方我常来,食物的味道马马虎虎,环境和高雅也不沾边,但主要是因为情怀,说得更煽情些呢,就是儿时的味道。竹村选择这里的原因则主要是隐蔽,他是丧家之犬,用我老师的话来说:一条驯熟的野狗。

    之所以说得这么难听,是因为事实如此。

    我们在聊芯片的时候,柜台的电视上正播放wns新闻,竹村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主持人邀请到了荒坂三郎的女儿荒坂华子,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要采访三郎之死的消息。

    这叫丧家之犬竹村大为紧张,而我们的店主汤姆直接切了台,宁可播放广告也不想看主持人奴颜婢膝的模样,他还大为烦恼地嘟囔:“操,哪儿都是荒坂的走狗。”

    嘿,你猜怎么,我们的竹村五郎朋友直接对号入座:“喂!我都听见了。”

    废话,我也听见了。

    汤姆:“看看看,看你妈!除了你谁愿意看这个公司贱批。”

    喔哦,汤姆,骂得够劲儿啊!

    竹村这下几乎是铁青着脸站起来,三两步逼到柜台前,眼瞧着是要闹事儿了,“你说什么?”日本佬生气的时候口音更好笑了。

    汤姆翻白眼:“别装没听见!”

    “听着……”

    “不,黑脸狗,你听我说,就因为你们这种人,国家才变成这个**行。家没了,工作没了,连尊严都他妈没了。但只要这里一天还是老子的地盘,老子就他妈说了算,喝完你的茶,然后给我滚蛋!”

    咳咳,我得表态了,“算了吧竹村。”

    汤姆冲我点点头,意思是卖我个面子。

    竹村垂着脑袋回来的,虽然脸上的神情还绷得住,可那股子落水狗的味道越来越重了。

    他这种人想必是离不开资本家的,自己一辈子也成不了上层人,却又自诩脱离了淤泥一样的底层,一辈子飘在半空里,像他这样的人,可以一起办事儿,但不必期望他背叛自己的主子。

    我们很可能成不了真正的朋友。我已经做好这个准备。

    竹村而今自认为是复仇的鬼魂,他要尽其所能为三郎报仇,将真相公之于众,让赖宣滚下台,他自称有盟友,唯一缺少的就是拿的出来的证据。此外还需要一个雇佣兵朋友,比如我。

    他并不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我也需要从他那里得到relic芯片的相关信息,这是我藏起来的把柄。现在看来是竹村单方面求助于我,因此他把姿态放得很低。

    我们的丧家犬向我透露的消息里,最重要的当然是芯片的发明者,安德斯·赫尔曼,我们都需要找到他,我呢,要从他这儿得到生物芯片的制作图纸,而竹村,则要想从这个叛徒嘴里撬出些情报,然后让他去指认赖宣的罪行。

    这个安德斯·赫尔曼,很不幸的,他叛逃了,人间蒸发,整个夜之城,有能力找到他的只有一个人,来生女王,罗格。

    “v,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

    “我说,你就这么空口无凭地要求我为你办事吗?”

    竹村依旧绷着脸,“我身无分文,所有的资金,我的植入体,通通被收走。假如你能帮我完成复仇,我愿意用性命偿还你。”

    嘶,有一说一,竹村的身材和长相都蛮不错的……

    “……我会在您面前切腹,以报偿您的大恩大德。”

    “别别别,不用切腹,切了多可惜呀。”

    “在下已经宣誓忠于三郎大人,恕不能接受侍奉您为主人。”

    “啊呀,别这么死板,三郎已经死了,而你还是个大活人,你还有大好的生命呢,不如这样,我帮你找赫尔曼,也帮你向赖宣复仇,不过在这段时间里,我需要你随叫随到,怎么样?互帮互助,这总不该拒绝吧?”

    竹村沉默了一会儿。

    想必他这种资本家的狗,是很难接受认我这种底层混子为主的事实的,他内心的挣扎我完全可以理解。

    对他来说,现在的抉择,完全不亚于精神的切腹。

    或许是我用朋友之谊的遮羞布留给竹村最后的脸面,他勉强同意了我的说法,随即他便不能在我面前停留,他匆匆道别,消没在门外高楼荫凉的人潮里。

    强尼出现在竹村的座位上。

    方才的竹村一脸严肃,而强尼呢,他这个烂人的表情永远带着五分贱味儿,还戴着个风骚的墨镜,把腿架在桌上。

    这人一开口就是老江湖了:速冻饺子,恶心的墙角,在这方面夜之城一点也没变。

    那不是好得很?我生怕你这个五十年前的老古董一下子接受不了新时代呢。

    强尼:不,我希望的正是改变,哪怕夜之城变成废墟都比现在好。

    我还能说什么呢,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说到赛博疯子,瑞吉娜倒是又给我来消息了,城里又多了一起赛博疯子袭击,她希望我能赶紧过去处理一下。

    “走着?”我问强尼·华生。

    “听你的,v小姐。”

    ……

    “喂,v,一群建筑工人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的工具上有血迹,正在闹罢工,他们的工地是一座停车场,那边帮派活动一直很猖獗,也许是黑帮暴力,但我打赌是赛博精神病干的,如果我猜对了,那你尽量制服对方,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是的,我到了,在停车场的施工场地里,我来时工人们正四散逃跑,血,燃烧的汽车,还有个盲目游荡的赛德里克·马勒,这人身上装的植入体可多了。

    强尼啧啧作声,“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这还不好办?瞧着,三,二,一——”

    嘭。

    马勒累了,带着一身电火花扑面睡去。

    强尼很是楞了一会儿,这才喃喃自语,“牛逼,我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黑客,这些都是哪儿学的?我打赌,任何一个改造人都不能在你面前撑下一分钟。”

    “谢谢夸奖,你知道的,最强的,往往也是最弱的,义体改装率越大,我能做的就越多。”

    “那亚当·重锤在你面前岂不是个小宝宝?”

    “可以这么说,但我们还没见过面。而我有种预感,我们终究会见上一面的。”

    击败因为缺少神经阻断剂而发疯的赛德里克,我又一次升级,再次把属性加在智力上,我感觉自己越来越理解这个世界了。

    而强尼则发出感同身受的声音:呼,真爽,你做了什么?

    小魔术,亲爱的强尼,只是一些小魔术。

    强尼十分兴奋而好奇:你嗑药的本事居然这么好?我一点儿都没发现!介意聊聊你怎么做到的吗?

    去你的。

    我在现场观察了一下,也见到几位无辜的工人的尸体,此时,上衣内兜里的怀表震动起来,我不禁将它取出,表盖上的骷髅仿佛在发出冷冷的幽光,似乎有绝大的隐秘即将诉诸于口,于是我情不自禁将表盖开启,下一刻,巨大的时空漩涡从表盘中扩散,在我和强尼的惊呼声中,我们穿梭到了赛博疯子袭击发生的那一刻。

第一千〇五章 人缘好

    意义不明的狂乱吼叫。

    男人的声音。

    因为疼痛而愤怒的男人的尖叫。

    我和强尼此时没有生动的感官,只能听着这些。

    然后是另一个男人:“喂,你是谁?这里是施工现场,无关人员请出去。”

    吼叫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放下武器!啊!——”

    嘭——

    随着这声枪响,我感到一种极大的存在感,我们从莫名的时空涡流里钻了出来。

    几乎是第一时间,我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并不切实地发生在我们所处的时空里,这是倒在地上的那位工人被杀的一刻。

    现在这个瞬间被凝固住,那位可怜虫将倒而未倒,前胸后背被子弹打穿了,弹头带着几星血迹在地上跳了一下,空气被扭曲的痕迹都很清晰。

    假如我这么说还不甚明了,那我换个说法。

    怀表把我和强尼带到了事发的一刻,且是时间停滞的一刻,就像编辑超梦影片时的暂停帧。

    相同之处在于,这个回溯的时空范围是有限的,眺望四周,远处就是模糊的黑影。

    不同之处在于,超梦影片只是信息载体,而眼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碎片,也就是说它几乎不可被编辑——除非是超维度的某种力量,那我可管不着,但总之,这种让人亲身经历的体验,可以获得的信息是比编辑超梦更多的。

    说实在的,我一时间也没有搞懂,鹿宗平把这枚怀表给我有什么用意,可能是需要让我用它的力量去探索真相吧。那真相是什么呢?我连自己要反抗的是什么都不甚明了。

    强尼啧啧称赞,“现在我毫不怀疑了。”

    “不怀疑什么?”我绕着袭击者塞德里克观察。

    “不怀疑你可以成为一个大侦探。”

    “我不觉得当侦探有什么意思,但还是谢谢你的夸奖。”

    强尼还说:“所以,你的那个朋友,就这么把东西送你了?看来他还真是好心的上帝。”

    “强尼,我认识鹿宗平已经将近二十年了,我甚至在他筹办的社区学校上过学,他的酒吧,对我来说像是家一样温暖。”

    “别误会,我只是好奇一件事。为什么你认识那个人二十年,而你对他的了解却这么少?”

    “不知道,我不是那种喜欢打探别人**的人,我也不是那种会在朋友背后嘀咕的人。”

    “别觉得我说话难听,v,你瞧瞧,瞧瞧这个——”强尼指着地面上弹起的一枚弹头,“这枚子弹它在运动着,却又静止着,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个什么狗屁话,但这,这不一样。v,这已经超过了**的范畴,这是当你重病在身,而你知道朋友有一种药可以救你,十分轻松,不用花费什么精力,也没有太大损失,但那人就这么看着你……不,让我换个说辞,就好比你是个流浪汉,在夜之城街头,饿的不行,还没有住处,而你认识一个亿万富翁,这时候他只需要请你吃一顿饭就可以叫你继续活下去,但他就坐在不远处的高级餐厅里喝着红酒,看着你在路边挣扎。”

    强尼两三步走到我面前,“这不公平,v。他没有尽到身为朋友的责任。”

    “强尼,你是不是觉得世上人就一定要对你好?你是个花花公子,这辈子不缺女人,你在床上可以自称为世界之王,可实际上你就是个被荒坂弄死的穷小子。没错,我的朋友或许真的见死不救了,那是我遇人不淑。”

    强尼苦闷地抽着烟,“那好,既然这样,你就乖乖等死吧。”

    “于其在那里无聊,不如过来帮我搜查真相。”

    “哦,v尔摩斯小姐,别忘了,我只是你脑子里的声音,我能看到的和你看到的没有两样,严格来说,我只能提供建议,不能帮助搜寻真相。”

    “没用的废物,假如我真的是那个无家可归即将饿死的流浪汉,你也只会是我手里用来讨饭的纸碗。”

    “谢谢夸奖。”

    袭击者举着一把霰弹枪对着手无寸铁的工人们开火,我诚然为这种杀害无辜的行为感到愤怒,但此人毕竟是陷入了疯狂里,某种程度上来说真是脱罪的好办法。

    我曾听说,夜之城里那么多的赛博精神病里,有相当一部分在案发后被吸纳进了ncpd组建的暴恐机动队,这些人往往是因为过度改装而疯狂的,他们也有完美的杀戮意志,于是成了最佳的战士人选,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干掉目标,没有怜悯,没有道德人士的伤春悲秋,就是想我眼前的这位塞德里克一样,举枪,大致瞄准,然后扣下扳机。

    希望瑞吉娜真的能找到救治赛博精神病的办法吧。在夜之城活着已经很累,还得时刻提防疯子袭击,真是够够的了。

    似乎是到了某个时限,时空的涡旋从四方的黑暗里袭来,将我们带回原本的时间段。

    总结一下,这起袭击还是比较单纯的。

    说起来我不是一个出色的侦探,不过还是能简单推理出大致情况,根据现场和从袭击者身上找到的通话记录来看,这位塞德里克身上的义体主要是从清道夫手上弄的黑市货,本就不很稳定,加之吸入生物科技产的化学气体,陷入剧痛而神志模糊的状态,此时他试图搞到一些神经阻断剂,却被联系人踹了。于是他就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不怎么有趣,也不怎么动人,要我说,充其量是夜之城无数惨剧里平平无奇的一件。

    这件事最大的价值是让我知道了骷髅怀表的作用,确实很厉害,我有一种预感:找到这个世界真相的途径就在其中。

    怎么说呢,接下来我可以去找艾芙琳·帕克,也可以去找罗格要一份安德斯·赫尔曼的资料,同时我也想对附近的清道夫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清洗——就当为无辜的死者们报仇。

    仔细想想,时间还是比较紧迫的。

    这时候我就得招呼好朋友帮忙了。

    “杰克,嘿,是我,听着,我这边儿有些忙不过来,你能帮我跑一趟丽兹酒吧吗?对,是的,找艾芙琳·帕克,一来她该付钱了,二来,我想打听打听关于芯片的事儿。对,是,你先去找她,我要去一趟来生。”

    “喂,竹村吗?是这样的,我这边遇到件烦心事,你能不能过来帮我个忙,我打算跟一帮割肾的打一场,嗯,武器我来准备吧,争取在下午两点前把事儿办完,我可还有的忙。”

    强尼感慨:瞧瞧,你现在像将军似的!那么多好朋友可以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呢。

    这叫人缘好,亲爱的强尼。

第一千〇六章 程序错误

    竹村来了,这日本佬一直都无声无息的。我见他悄悄站在巷口,左右张望,于是故意绕个圈,走到他身后。

    “哟,来了。”

    他很快而轻微地哆嗦了一下。“怎么是你,你怎么发现我的?”

    “哎呀,某人身上的味道,我隔着八百里都能闻到。”

    这里的味道,我指的是他落魄的气质,这种消极的心态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竹村的意志力,他像是一把生锈的武士刀,没有往常那么敏锐了。

    竹村可能当真了,他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的腋下,再抓起衣领闻闻打底衫的味道,“没什么气味,难道是我的鼻子已经适应了吗?”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喏,家伙什儿给你。”我把帆布包放在地上,“防御者,经典的动能轻机枪,用过的都说好,这可是我花大价钱弄来的尖儿货,两组弹药,都在这儿了。”

    “我的工作具体是什么?”

    “你呢,待会儿去他们的后门,看到有逃出来的帮派分子,就给他几梭子。”

    “就这么简单?”

    “可不是嘛,快些行动去,我们全程保持联系,就先这样吧。”

    凭借手头的线索,我也是顺藤摸瓜,首先是找到了塞德里克的联系人马切伊·纳科涅奇内,再通过对他的一番审问,得到了附近一处清道夫的据点。

    不是我自诩后现代的佐罗,但我的确打算冒着被报复的风险发起对清道夫的攻击。

    虱子多了不怕痒,在夜之城混,肯定得和帮派打交道,通常呢,你也别指望大家能和和气气收场,有这种想法的人,要么是活不过半个月,要么是已经一头栽倒在夜之城的某条黑巷子里了。

    还有一件事是我常常警惕的。

    我正在骇入这个小型团伙的子网,当你在网络空间仿佛一只巨大的食人怪物,抓住了那一根根控制电子元件的线头,把猎物一点点拉进怀抱——你就完全明白,你已经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这是毋庸置疑的。

    游荡在赛博空间,常常会使人沉浸在一种非人的存在感里,而这里也往往滋生对世界观坏的意识形态。

    我诚然是明白,自己的存在,与周围人的存在一样,不过是这个数据模拟的庞大结构里的一串字符集合,说不定有人给我们的意识代码后面还添加了注释,这些注释或许就让我们与其他构成世界的代码有了区别。

    我对这帮割肾的发起进攻,先是定位了子网里里的全部人员,再操控他们布置在据点的一架全自动机炮,开始屠杀吧。

    他们知道自己的网络被骇入了,那又怎么样?

    我本人正坐在这处据点外的车辆里,一面控制机炮瞄准射击,一面上传魔偶,重启敌人的义眼。让他们在黑暗、恐惧、火焰和金属里化作碎片。他们逃窜,又一头撞上竹村架起来的轻机枪。

    这就是我要说的,当你可以像清空回收站一样抹杀周围人的时候,你不由自主会有怪异的想法。

    这个世界,我意识到它的错误,它内在的矛盾。

    有某种很大的可能,它并不能控制我,或许我是这个模拟程序里的一个谬误,正因如此,程序会以空气墙一类的东西阻碍我的去路。

    让我这么来说吧。

    假如我身处的这个虚拟世界的控制力足够强大,它完全可以篡改我的思维、意志、想法,它不应该让我意识到它是虚假的。

    就这么简单。

    我所在的这个“宇宙”,这个宏大的所在,一切概念的源流,它并不真的那么完美无缺。否则它不会气急败坏地用我可以感知到的手段来限制我。似乎在这个宏大程序中有漏洞,或者说,它本身的存在还依附在某个更大的存在上。

    ——事实上,我是花了相当一段时间才想到这一点的。

    因为接二连三的忙碌和扑面而来的压力叫我没空反思,而出乎意料的,在对帮派分子进行报复性攻击时,我的心情格外平静,思路的条理也很清晰。我觉得,我可以当一个哲学家。以后t-bug那妹子就不必再拽亚里士多德了,而是直接来一句“伟大的后现代哲学家v曾经说过——”

    嘿,您猜怎么着?倍儿有面子!

    当我的思路上升到哲人的地步后,一下子就打开了眼界,我应该主动去寻找这个世界的漏洞。

    身为亲历者,我可以向每个听众描述,当我被绀碧大厦门前的那面看不见的“墙”阻止时,内心有多么的绝望和痛苦。

    愚钝的人或许会听任这个虚假的世界加诸于他的一切命运,但我不会,我他妈就不服气,我倒是想看看,创造这个程序的人到底是谁,哪怕祂的存在形势是我不能理解的,是我看一眼就会心智崩塌的邪恶模样,但我就是很不服气。

    因为我是这个虚假世界里一只追求真实的小虫子。

    a bug

    “竹村,干得不错啊。”开车绕到后门,我望见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清道夫的烂人们,死去的样子,和那些被他们骗来割了植入体与脏器的可怜虫们没有两样。

    “真是,大开眼界,v,我是说你的黑客技术。”

    “嗯,谢谢夸奖,那什么,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竹村的表情依旧绷着,但看他皱眉的样子,我知道他心里必然又不舒服了,哦,可怜的流浪狗,脆弱的自尊心,“拜托了,竹村,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该找谁了。”

    “那你说吧,我一定尽力而为。”

    “德克斯特·德肖恩,你一定听说过这个人,详细资料我会发给你,我需要你帮我找到他的尸体。”

    “明白了。枪还给你。”

    “谢谢竹村,就知道你靠得住,先走啦。”

    杰克给我打了个电话过来:“v,妹子,是这样的,我人在丽兹酒吧,刚和那个叫朱迪的妞儿聊过,她说艾芙琳失踪了,放心,这件事儿我会搞定,我打算先去云顶看看,艾芙琳是云顶的性偶,你知道的。”

    “这些都麻烦你了杰克,我这边抽不开身。”

    “小事一桩,多保重(西语)。”他挂了电话。

第一千〇七章 环环相扣,绝非巧合

    我在往来生夜总会赶。

    夜之城的司机们,别挡道好不好?我很忙的。

    “会不会开车?神经病啊?”

    给你个中指,去你的。

    强尼在副驾驶乐开花,“哟喝,没想到你还是个马路杀手。”

    “说不上,我觉得这叫节约时间。”

    “醉汉们也这么说,你多少要注意点儿行人。”

    “怎么,我的车里来了个道德标杆?请你系上安全带好不好?”

    “哦。”强尼故意去抓安全带,但他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数字幽灵,于是很徒劳地对空气挠了几下,随即他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我从来不系安全带的!”

    “瞧你犯贱的样子,强尼。”

    “那你喜欢吗?”

    “说正经的,马上要见罗格了,这还是我头一次和她打交道,有没有什么建议?”

    前面的路口传来一串清脆的枪声,路上的行人们很自觉地停下脚步,我也在路边停了车,稍等一会儿,前面飞过去一辆漩涡帮的改装越野车,几个帮派混混从车窗探出身来朝后方射击。

    “他们这是打枪还是放呲花?”

    这辆车轰一声冲过去,后面ncpd紧追不舍。

    等警笛远离,路上的行人们很镇定地继续赶路。

    “夜之城安宁的新一天,不是吗?”强尼打哈欠,“v,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想什么?我应该回答一个特定的答案吗?”

    “别跟我耍滑头,你就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对了。”

    “我当然是想赶紧找到那个赫尔曼。”

    “找到赫尔曼,然后呢,你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v,你我都很清楚,咱们要面对的已经不是靠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强尼。”

    “听着,咱俩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你,还有我。”

    “是吗?我可不觉得。”

    “不管你觉得如何,事实就是这样,咱们共进退,总而言之,不管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什么样一团浆糊……”

    “打住打住,这种心灵鸡汤,你还是留着给自己吧,五十多年了,你的鸡汤早就捂臭了。你再灌下去,我会吐的。”

    “但你没法拒绝,v,你明白这叫什么吗?你没法控制自己的耳朵想听什么,因为我不是你幻想出来的一个东西,我和你的车,我和你周围的那些人一样,是实实在在的。”

    “没错,你不是我通过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问题,那么我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找到芯片的设计者,从他嘴里撬出把这玩意弄出去的办法,然后,嘭,一枪干碎这脑残玩意,连你一起。”

    “v,你在超车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

    “我想赶时间。”

    “不,你想的是,这些人为什么不赶紧滚开。”强尼说完这句话,稍等了一会儿。

    我一时间没有搭茬,可能他说得对,我是这样想的,同时,前面路口绿灯开始闪烁,我连忙加速,试图在红灯前通过。

    这时候,副驾驶上的贱人猛地探过身来,挡住我的视线——这人就直接横躺在我的挡风玻璃前面,吓得我急忙踩刹车。

    “你他妈有病?能不能别烦我?”

    “你怎么不赶时间了?你继续开车呀,把拦路的通通撞开,反正你有保险不是吗?”

    “你就是个神经病,万一我撞人了怎么办?你他妈是不是想害人?”

    我真想就这么把强尼掐死在车里,但他就是个狡猾鬼,他知道我没法拿他怎么样,而他确可以切切实实地影响我。

    “你心里还有良知,你还有道德底线,真感人,v,知道了这么多之后,你依旧愿意遵守交通规则,我为你点个赞。”

    “你他妈滚开啊。”

    强尼看样子是不打算走,好在我还能用个人链接接通车上的摄像头,如此一来我可以清楚看到路面。这种驾驶方式并不常见,但却算是很专业标准的操作。

    摄像头里,斑马线上人来人往。

    “你就应该撞死他们,瞧瞧啊,他们都是假的,都是游戏里的npc,哪怕你把他们撞死也无所谓的,既然你可以在街上飙车,当然也可以搞几处交通事故,反正你这么厉害,ncpd的草包拿你没办法的。”

    “你就这么想我死?”

    “说到底,你就是怂了,对不对?你匍匐在这个虚伪的世界面前,像条狗一样,一面咬牙切齿,一面又顺从它,好希望它大人有大量,能把你放了。v,这不好,你的胆子还是太小了,不如交给我,咱们可以让这个世界死机!”

    “我不是那些被你说两句好听的话就能扔到床上的小姑娘,强尼,想和我玩花样,你还早着呢。”

    “这是一个实验。”

    “那我不接受这个实验。”

    来生夜总会,印象里这是我第二次来吧,看门的还记得我,这就直接放我进去了。我还和酒保克莱尔打了个招呼,她听说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儿了。就是我被枪杀后复活的这档子事儿,在夜之城地下圈子里传得神乎其神的,连克莱尔都忍不住多嘴问两句。

    “罗格在吗?”

    “喏,那边的包厢就是。”

    在来生,镭射绿的幻灯常有种比夜更黑暗的静谧,每个人的脸似乎都糊成一团,在这里,穿衣都不好选太花哨的,否则看着就像发霉的小丑一样。罗格作为来生的女王,她理所当然在她的宝座。

    可能是我来得不巧,有个年轻女人在和她争吵。

    这个人,这个女人,让我简单介绍一下:来自阿德卡多的“前流浪者”帕南·帕尔默,她离开了自己的部族,选择独自在夜之城打拼。

    和她的故事得之后再聊。

    让我们长话短说,我和罗格的交谈还算顺利,我从她那儿弄到了赫尔曼的情报,而她则想从我嘴里套话,关于绀碧大厦的那一晚。

    强尼这会儿倒是乐意帮我支招,他让我问问罗格,当年突袭荒坂塔的那档子事。

    我不打算听这个贱人。

    “我有本事不假,但还比不上你,你要是想让我帮忙,生意上的事儿,咱们随时可以谈。”

    “挺有种的,情报我会给你,钱你也得准备好。”

    一万五,真够狠的,这笔钱还得我自己掏,辛辛苦苦赚的那点家当,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弄身新义体,全花出去了,我兜里现在还剩七欧,刚够我吃顿饭的。

    这笔钱是真金白银花出去了,不过罗格收集情报还需要一天,这段时间我可以自由支配。

    “喂,想接个活儿吗?”倚在墙上的男人冲我招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麦片哥呢。

    “行,正好没事儿,说说看吧。”

    强尼突然出现在那人身边,“你不觉得可疑吗?”同那人一起盯着我。

    闭嘴,强尼。

    “你想想,这个世界竟然如此一环套一环,你来了,刚好遇到罗格被一个小丫头指着鼻子骂,你现在腾出一天时间,刚好又有人找你接活儿,你不觉得可疑吗?我打赌,就刚才和罗格耍别扭的那个小妞儿,你以后还得和她打交道。”

    “你别觉得自己有多牛,强尼,这些我自己难道看不出来吗?”

    “那你倒是做点什么,反抗啊!”

    “反抗空气吗?”

    “承认吧,v,你就是个做奴才的骨头。”

    麦片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喂,就算不接活儿你也不用摆脸色吧?要不我多给你点儿提成?有话好商量嘛……”

    “没看出我心情很差吗?时间,地点,内容,十秒钟里面给我说完,超过半秒,我就给你的脑门儿上打个洞。”

第一千〇八章 加钱居士

    强尼,他就是个贱人。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感觉到,你们作为读者,或许能从我强烈的主观情绪里看出端倪,但毕竟你们不能真正代替我承受这个贱人带来的精神冲击。

    他喋喋不休,自说自话,完全不管你感不感兴趣,总之他是说爽了。当然,我承认他很有个性,说的话也常常有点意思,但和他交谈往往得不到愉快的体验。我们两个属于互相看不顺眼。

    在来生夜总会,那个叫丹尼斯·克兰默的男人交给我一个委托——通常来说,这种委托都得先让中间人过手。身为佣兵,我不该直接承接客户的活儿,这是规矩,既保护客户,也保护佣兵。不守规矩的原因也很简单,要么是不想被中间人克扣酬金,要么是不想泄露机密。

    “歌舞伎区海滨,找个包裹,到时候我们再联系。”

    “注意你的态度,别跟我藏着掖着,说实话,包裹长他妈什么样,里面藏了个他妈什么东西。一五一十给我交代明白了。你还有三秒。”

    “是个冰箱,我就只能说这么多,不不不,别动手,我不做这笔买卖了还不行吗?”

    周围有听热闹的,纷纷哄笑起来。

    “怂逼!你怕什么!”

    “喂,她不做你生意,可以找我嘛,我的活儿也可好啦!”

    又是一阵大笑。

    这个丹尼斯在来生找人接活儿,这相当于跑到军营里找士兵,也不知怎么,他偏偏看上我了。

    强尼:“这就叫命运的安排。”

    我不想理他,只是轻轻解开枪套的扣子,然后用温柔的眼神示意丹尼斯。

    “有话好好说,真的,我不能再多说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您到了地方再联系我……”

    有个来生佣兵过来警告我,“喂,那个谁,这儿不准动家伙。”

    “弄死他v!他居然敢对你炸毛!”强尼依旧阴阳怪气。

    我是不是该想想办法,把这人给按回芯片里,照他现在这个操性,迟早把我害死。

    丹尼斯的包裹,歌舞伎区的海滨,一个冰箱。

    开车到宪章街,到路边往下看就是了,堤坝下,那一片滩涂上生长着大片的贫民窝棚,粗糙多锈的形态,恶毒刺鼻的垃圾味,海水的咸腥气,这地方被夹在城市中间的低洼处,两边都是钢筋水泥的街与楼,只有这地方——据说最开始也是个沙滩,后来因为环境变差,也没人来,现在大家都去美泉区看海景,有谁会来这种破地方呢?除了没家的穷鬼。

    没家的穷鬼绝对不少。

    我翻过围栏,站在高处的街道边缘,大坝的顶部,朝下张望。

    强尼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吓我一跳。

    “喂!你他妈有病?”

    “你他妈有药?”

    “你他妈有病?”

    “你他妈有药?”

    我们像两个智障一样对骂了十分钟,路边有人对我指指点点:“这人怕不是精神病犯了。”

    累了,毁灭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强尼站在堤坝边缘张开手,海风吹拂他的长发。“瞧啊,v,瞧瞧那些人,他们住在海边,一场大雨,一场海底地震引发的海啸就能让他们失去性命和家园,但他们依旧选择了在这里安家。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

    “想起我悲惨的童年?这就是你想说的?”

    “不,我是说,我们,我们就是这些人,朝不保夕,只要继续住在海边,迟早会被大海吞噬,v,清醒一点吧,做你应该做的事。”

    “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你在这儿唧唧歪歪,教我做事啊?你不用在这人放屁,我知道我们必死无疑,那你叫我怎么办?”

    路人跑开去了。

    强尼指着他自己,“交给我吧,我来想办法。”

    “放你妈屁,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吧。”

    和贱人聊天的下场要么是被气死,要么是被气死,绝没有别的可能。

    让我缓一口气——接下来要下到棚户区去。

    2077年的贫民窟有什么?广告,中字招牌,垃圾堆,太阳能电板,台阶上抽烟的人,栏杆边宿醉的酒鬼,街机厅里染着头发的年青男子们。

    “还有虎爪帮?他们在找什么?”

    看来我的客户还是没说实话,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送货行动。

    丹尼斯把任务细节发了过来——找到一个印着“没有未来”字样的箱子。

    我是在一个无人的铁皮窝棚里找到这东西的,这儿是个小街机厅,只是没有客人。于是我自己玩了一会儿“萝卜快跑”。

    我小时候就常玩这个游戏,这么多年了,一点儿没变,还是以前那样,简陋。无非是像素级别的画面,操控一批叫做萝卜的马儿跨栏,哈,小孩儿把戏。

    五千分好吧,就玩到五千分。

    两个小时后。

    一群虎爪帮的混子也闯了进来,“喂!你,滚出去,虎爪帮办事儿!”

    我吃了一惊。

    这时候,听到了强尼的声音“小心点儿……”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反手把混混打来的球棒捉住,动作灵敏地不像话,草,是强尼,他控制了我的身体。

    “傻逼,给我死去吧。”强尼抽出我的左轮,表演了一波史泰龙式快枪手射击,半秒内打完一轮,一手按压击锤,一手扣动扳机。

    嘿,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呢!

    屋里的几个混子当时就被击毙,而屋外还有几个,这会儿纷纷掏枪:“干死这个臭婊子!”

    强尼乐出了声,甩手把枪丢在门外那人的脸上,然后捡起死人的步枪。

    他走到门边,像个电影里的英雄人物,阳光照耀,他端枪扫射,敌人的子弹就是这么凑巧没能击中他——我也是有意识的,我可以闻到硝烟味,感觉到子弹穿过空气,带起的热流打在脸上的温度。

    真是够吓人了,该死的强尼,谁让他自作主张了,对付这些混子只需要几mb的病毒就够了!

    “瞧,战斗结束,就这么简单,不用谢。”

    “你有病啊!”

    “你有药啊?”

    “……”

    此地不宜久留,我回屋里把那个货箱打开,里面摔出来个大活人。

    好啊,丹尼斯让我送的原来不是一箱香蕉。

    这可不行,得加钱。

第一千〇九章 蓝眼睛的西装男人

    货箱里装着的是个日本佬,据说是个顶好的大夫。

    带着他找那个丹尼斯。

    当然敲了这家伙一笔。

    “所以说,中间人的存在,其实是为了保证合作愉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拿好你的东西,另外,钱已经打到你账上了。”

    “好刀啊。”

    一把名为手术刀的武士刀,顶好的材料,顶好的做工,倒是很符合那大夫的人设。

    强尼笑着问,“会玩儿吗?耍两段给我看看。”

    看看就看看。

    拿着刀对空气横劈了几下,嘿,就是这个劲儿,挡我路的,来一个砍一个不是?

    “就你这三脚猫功夫,真笑掉大牙了!”

    我把刀收好,心平气和,朋友们,一定要心平气和。

    “别急,看我的。”

    “你不要过来啊!”

    强尼活动了一下身体,“呼,就是这样,v,好好感受。”

    他当场比划了两下,要我说啊,也就是四脚猫功夫,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嘛。

    “我看不如,以后打架的事儿,我负责,剩下的,你负责,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的身体,打坏了你赔?”

    “那就尽量不打架。”银手伸懒腰,“给那个叫竹村的日本佬打个电话,找个死人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

    也不知他现在是会能掐会算了还是怎么,一句话说完,那边竹村五郎的电话就过来了。

    “v,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你什么时候来拿?”

    “你在哪儿找到的?”

    “1号公路,当初埋你的那个垃圾场,德克斯特就在不远处,现在我把他带出来了。”

    “行,你能把车开进城里吗?”

    “不太行,这个家伙太胖了,我用卡车才装下他。”

    “也好,等着,我这就来。”

    开车去,强尼说,“我要听音乐。”

    要求可真够多的,那就体温电台。

    “あなたと毎日ponponさせてね(让我与你每天pon pon呐)

    “私はあなたのponponちゃんなの(我就是你的pon pon酱)”

    哇哦,带劲呐!

    强尼大喊停停。

    我说,强尼老师,发生甚么事了?

    “你管这个叫音乐?”

    “当下最流行的单曲!”这话是真得不能更真了,这首歌是大红的偶像女团刚烈乐队推出的新单,那真是火遍全球了,夜之城的广告屏上十块里有八块都是刚烈乐队那仨妹子的大头照,一个是红头发的,一个是蓝头发的,一个是紫头发的,活赛地三鲜成精了。

    强尼仰靠在副驾上捏着眉头,“要了亲命了……克里那混小子是怎么办事儿的,怎么把这首歌的改编权让出去了。”

    “怎么说?”

    “这歌,它的调子,是我们当年闲下来的时候编的,有时候过了夜,第二天起来,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吹着海风,弹一弹曲子。”

    “哟,还给你整伤感啦?”

    “谁都有他妈难过的时候,你再阴阳怪气一个试试?”

    “好了好了,那我换了还不行吗?”

    “不用,就听这个。”

    “……”

    “you are myponpon

    “我爱你ponpon

    “君にponpon”

    说起来,过两天好像有刚烈乐队的演唱会,“强尼,等咱们把黑胖子的事儿办了,一块儿去听演唱会怎么样?”

    “行啊,不过,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嗯?”

    “……唔,算了,不,不用麻烦,我想可能时候不到。”

    “嘿,这可不像你,你什么时候这么犹犹豫豫了,有话就说。”

    “嗳,我本想等咱们把你的事儿解决了,再去解决我的事儿。”强尼嘬一口烟,“我想,再开一次演唱会。叫上以前的朋友们。重组武侍乐队,然后随便找个没人认得的场子,再演最后一场。”

    “不错的主意,但要用我的身体,那是没门。”

    “v,看在你我的交情上,帮我这一回。”

    “别瞎套近乎,我跟你是仇人的交情。”

    强尼猛地大笑起来,再想找他说什么,他却消失不见。

    得了吧。

    ……

    等我找到竹村的时候,他果然是坐在一辆卡车上。

    “车不错啊,哪儿弄来的?”

    “路边的夜游鬼营地,我们,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强尼这会儿又冒出来了,“拿出你的怀表,咱们看看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错,正是我的想法,强尼,你是做蛔虫的。

    怀表已经在震动,迫不及待将要开启——

    时空的涡旋带着我和强尼穿越。

    “嘘——先别说话。”

    “你看,我把东西拿到了,也来找你了,是不是诚意满满。”

    “所以请允许我邀请你,先走一步。”

    嘭!嘭!嘭!

    枪声响彻,眼前的黑暗退去,我再次回到二零四房间。

    回到这熟悉的汽车旅店,回到那一个下雨的夜晚,**的,狼狈不堪的我,将德克斯特的马仔击毙后又紧接着朝这个胖子的脑袋开了一枪。

    我很确定他死了,脑组织损坏哪怕是义体人也吃不消,他必然是死了,如一台机器,他的主控已经完全失去功能。

    在这静止的时空里,让我好好查查周围,任何蛛丝马迹,都有可能指向我的死因。

    事先说明,我不能移动这里的任何物体,也就不能开门去看走廊上的情景。

    怀表认定这一刻就是德克斯特的真正死亡时间。

    那么是什么力量让他起死回生?又或者说,是什么力量暂时接管了他还未失去机能的身体,对我发起了袭击?

    强尼嘬着他的电子烟,“我有种感觉,真相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浮出水面。”

    “谢谢你大侦探,这儿用不着您的建言。”

    “看看周围,v,尤其是往窗外看看。”

    “我有个想法。这死胖子绝对是被某个高级黑客骇入了,我曾听说过这种手段,让死人‘复活’的手段,其实是操控植入体,释放仿生电流,让还未失去活性的肌肉重新动起来,植入体越多,效果越好,但这需要多么大的计算量,人类是肯定做不到。背后元凶肯定离这儿不远,但很可能不是实体。”

    “你是说,ai?”

    “对。”我这么说着,一边朝窗外望。

    “v,你看那儿,有个人正盯着这个房间。”

    视线穿过雾气弥漫的雨夜,在街角的霓虹灯招牌下,来往的人群里,真如强尼所说,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朝这里张望,幽蓝色的目光直勾勾的。

    他是谁?

第一千〇一十章 消失的奥列格·达科维奇

    “我看到这双眼睛直犯恶心。”强尼说出了我心里话,我看到那个蓝眼睛的男人也觉得反胃——好吧,都是成年人了,让我们实诚一些,我其实是觉得害怕。

    义眼发蓝光是很正常的,差不多是相当于联网的指示灯,平时买个饭转账就会眼睛发光。身为改造的赛博人,这年头的大众审美其实离碳基生物越来越远了,但看到这个蓝眼睛男人,我和强尼都直接感到了生理性的不适。

    他的眼睛,他的表情,一丝不苟的发型和挺拔的西装,手握雨伞柄的分寸,每一处都很精细,假使他不是个蓝眼睛的家伙,我们通常称这种人为瞎讲究的阔佬。但现在,这样一个处处精密的人型生物,给我的感觉却像是腹语表演里的布偶。

    有什么比一个说腹语更糟糕?一个说腹语的人和一只蠢玩偶。

    我从没有感觉这种腹语表演有多欢乐,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最怕说腹语的人,还有那些被人类手掌填充的染色织布工艺品,我不能将注意力从那个假笑的表演者的脸上挪开,当它控制着布偶开合吻部时,绷紧的表情,略微翕张的嘴唇,还有在暗处发着恶毒亮光的眼睛都叫我感到由衷的恶心。

    有什么能比一个腹语表演家和一只蠢玩偶更糟糕的?

    在一个凄惨的死亡的雨夜遇见那只蠢玩偶一眨不眨地盯着你。

    “v,你心里有想法了?说出来听听。”

    “我想的你也想到了,我更想听听你在想什么。”

    “找到这个狗娘养的,给他妈一枪。”

    “这个正是我想的,还有什么吗?”

    “……这是个骗局,你得逃走,v,这是个巨大的海上漩涡,假如你不逃走,就会被撕碎。”

    “这个也正是我想的。”

    “时间差不多了。”

    是的,时间差不多了,怀表应该把我们带回原来的时空,但当我们等到黑暗潮水一样退去后,出现在眼前的依旧是守口如瓶汽车旅店。

    “发生了什么?”强尼语气很差。

    “我不清楚,我讨厌意外,但或许我们可以找找有没有什么意外发现。”

    其实是我们当时还不明白怀表的机制,它会找寻死者的魂灵,这座旅馆里还有别的死者。

    那一个夜晚,就我所知,旅店里死了三个人。

    德克斯特和他的马仔奥列格·达科维奇,当然还有一个我,只是我复活了。

    黑胖子的尸体是在垃圾堆里发现的,可他马仔的尸体呢?

    现在的时间似乎是在我被枪杀之后——这是我确认过的,二零四房间的门已经打开,当我来到走廊,地上有血迹,一路延伸至黑暗里。而房间里还躺着马仔的尸体,怀表震颤着,当我打开表盖,那尸体猛地化作发着阴沉的骨白色光芒的雾气,被怀表整个抽吸干净。

    强尼只来得及骂一句“这他妈……”我们便立即被赶回了原先的时空。

    呼——

    回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不知道,但这怀表在震动,很微弱。”

    我尝试将表盖打开,然而这玩意像是焊死了一样结实,或许是时机未到。

    竹村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交给他的事儿办完了,但他也没别处可去。

    “得,线索断了,接下来做什么?”强尼懒懒散散的样子。

    我知道他其实还在盘算演唱会的事儿。

    唔,罗格还没联系我,实在不着急的话,或许我可以去帮杰克一个忙,也不知他那边处理得如何了。

    然而巨大的求知欲在折磨着我,如此强烈地折磨我,叫我神思不属:怀表的线索,那个蓝眼睛的男人,德克斯特死而复生的秘密,马仔奥列格尸体的去向——假如真相可以就这么明明白白地摆在我面前,那该有多好!

    我觉得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用了,那枚生物芯片随时可能要了我的命——因为我没法将它取下来,而且我也不敢就这么贸然把它取下来。另一个我的遭遇完全说明,生物芯片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就能应付的小玩意。我的性命危在旦夕了。

    哦,一想到这些,我忍不住沮丧,情绪这种东西,它比我厉害,我时常被它打败,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它不高兴的时候就冲我脸上打一拳,等我脸色惨白的时候,它却呵呵大笑了,我根本不明白它究竟是哪门子。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铁一样冷酷,我没法改变什么,我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

    我脑子里现在有两个灵魂,没有哪一个属于我。

    是的,这两天我风风火火,每天都是枪战,飞溅的子弹和死亡,热闹的二次元单曲,街头狂飙,和大佬谈生意,这些东西填满我的白天,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夜晚。我由衷地不希望太阳落山,可它同样不是我能控制的。

    “怎么了v,脸色这么差?”

    “现在是几点了强尼?”

    “这得问你自己。”

    “哦,下午五点,好极了。”夏天的白昼,五点的太阳接近地平线,天空多少有些黯淡下来了,覆盖着铁灰色的沉郁的调子,是那种还适合逛商场,但总是不免要提心吊胆的时间段。

    我给杰克去了个电话,他似乎挺忙的,没有接。

    是这么回事儿……我,想起来,要和米丝蒂一块儿,带着杰克去买一身新衣服的,神宫寺的服装绝对够潮,这样杰克就可以人模狗样儿地在街上被混子们骂一句该死的阔佬——当时我们在绀碧大厦,都想着自己会成为大人物,会大发横财。

    这些都无所谓啦。

    “嘿,米丝蒂,是我。”

    电话那头的米丝蒂显然有些惊讶,“你看着不太妙v,或许你该好好休息一阵子。”

    “别管这些,那什么,你晚上有空吗?我想给杰克买一身衣服,就当是,呃,一个小礼物,我想给他个惊喜,毕竟他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没问题,晚上七点,我在店里等你。”

    “行,不见不散。”

    竹村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想什么呢,五郎,今晚跟我一块儿去神宫寺买衣服吧?”

    “多谢好意,但请允许我拒绝。”

    “想什么呢,我们两位女士需要一个拎包的,多少有点绅士风度好不好?”

    “……好吧,下不为例。”

    我几乎被他逗乐了,“行,听你的。”

第一千〇一十一章 神宫寺

    每座城市都有夜晚,每座城市的夜晚都不一样。夜之城的夜晚,听起来像放屁。但的确,你在别处,别说美国,就是在全世界,你都没法再找一个像这儿的夜晚了。白天说不出的话,压抑在肠道,假使不能纾解在一个夜晚,就变会成疝气,让人痛不欲生。当然,夜晚的话基本也是屁话。没人当真,正因为没人当真,你大可把真心交给狗屁,这样人们都觉得你在开玩笑,就不会让你的真心变成他人中伤你的把柄。

    我在约定时间之前到了米丝蒂的通灵屋,又因为不愿意在密闭的车厢里久待,我决定直接去找米丝蒂。

    意外的是,她正在接待客人,一位找寻内心平静的女人。

    夜晚的通灵馆的灯光可口得如同多层寿司,光的斑块堆砌交叠,又有些层次分明,走一步是一步的景色。

    “米丝蒂……”

    “嘘,安静些v,你先去找老维说说话吧。”

    当然好。

    让我猜猜看,老维又在看拳赛,他总是这样,不是在工作,就是在看别人打拳,而且还是多年前的比赛录播。他讨厌现在的搏击风气,大量植入体让拳击手的天赋才情被资本抹消,同时他又是一个义体医生,靠给人做植入体手术维生。拳击和医术都是他热爱的,两个领域上他都是专业人士,这样的人往往只能靠老旧的录像带聊以慰藉。

    但出乎意料的,这一次他没在看录像。

    我领着竹村进来,老维正盯着屏幕出神,那上面是一些医学相关的资料和图画,但我隐约觉得眼熟。

    “老维,看什么呢?”

    老维皱起眉头,“v,你现在有空吗?我需要再对你进行一次系统检查……哦,你带了客人来,怎么,找我有何贵干?”

    “那什么,我们打算去一趟神宫寺,买些新衣服,你也知道,我这段日子攒下了一笔钱,正巧杰克那人总是嫌自己不够上流,我打算给他准备一套新家当。”

    “这活儿听着可不是朋友该帮忙的,米丝蒂没说什么吗?”老维笑得很狡猾。

    “别挤兑我,看看你,老维,你也需要换一身时新的衣服,跟咱们一块儿去吧,正好我们两个姑娘需要两位男士帮忙拎包。”

    维克托发出大笑,“我一把老骨头了,你也舍得让我给你这个小娃娃拎包?不怕把我累坏了?”

    “别总是在地下室带着,你是人,不是蘑菇,老维,咱们一块儿出去走走,夜之城的夜晚,多美好的时光。”

    他似乎被我说服了,这就起身,收拾仪容。

    “哇哦,真够意思老维,我还以为请不动你呢。”

    “我有那么宅吗?”他眨眨眼。

    “哈,今晚你真幽默。”

    我的小车,载着三个朋友,开着窗户,让城市沉闷的臭味和凉爽湿润的风一同吹拂。

    神宫寺在市政中心,那里可繁华,相比起来,沃森区只是个破破烂烂的乡下地方,路上的车,路边的招牌,市中心处处都透着体面,人们见面了互相称呼的是“先生”、“女士”,穿着正装,佩戴着高档首饰。建筑之间有开阔地,大楼的排布错落有致,不再是像过期鱼罐头一样又臭又挤,没有牛皮癣似的小广告和街头涂鸦,有的是宽阔敞亮的大块广告屏,路边看不到流浪汉,连无法无天的帮派混混在这儿都得收敛脾气。

    这儿是夜之城的面子,永远得是干净漂亮的,至于夜之城的里子,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开车的路上,强尼在嘀嘀咕咕的,“让我开一把。”

    那可不行,这是我的爱车。

    “得了吧,这小破玩意,换作以前,我看都懒得看一眼的货色。”

    那你倒是别求我啊。

    “v,你不觉得太闷了吗?把速度飙起来!”

    该死的疯子,你又在打坏主意了是不是?这儿是他妈的市中心!我别说撞到人,就算擦碰着谁都够我脱一层皮了。

    “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强尼说完这句话,我的身体就不听使唤了。

    “呜呼!”他一脚踩下油门,直接冲到对向车道上,一路超车,迎面来的车辆急忙躲避,路边行人尖叫着退开,这样下去很快就有巡防无人机和自动炮台向我们开火了,强尼,你这个疯子!

    车里的三位乘客只是简单惊讶了一下,竹村的反应是最大的,“你在做什么!v,快回到原来的车道上去!”

    强尼转过头指着他,“闭嘴日本佬,我看你不爽很久了,老老实实待着,死不了的。”

    这句话无疑很大程度上伤害了竹村五郎的自尊心,被踢了一脚的流浪狗他默不作声,只是低下头去。

    你真可怜,五郎。你倒是给他一拳呀。

    副驾驶位上的米丝蒂脸色勉强,“别冲动。”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后座的老维是最平静的,他是个见过大世面的老男人,心胸海一样宽阔,于是他只是忽然伸手朝强尼的颈部打了一下,趁着他吃惊的时候,飞快地把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随后紧紧捂住强尼的嘴,又不断摩挲咽喉,直到他忍不住吞咽。

    药物进袋了,我尝到这玩意的苦味,但很快,是如释重负。身体的控制权在回归,强尼那个贱人被这片神奇的小药丸打败,不能继续耀武扬威了。

    米丝蒂及时抓住了方向盘,在我身体失去控制的这段时间里稳住了车辆。

    真惊险。

    “谢谢,米丝蒂。很及时。”

    接下来的路程,车里没人说话,直到我们走在市中心的道路,夜晚霓虹的灯光直直照到云层上去,随着夜风漫步叫人心情舒畅。

    “原来市中心的地上也有垃圾。”

    “哪儿没有呢。”

    神宫寺里客人不多,柜台里的导购员是个黑人小伙,名叫赞恩,很潮,一个很潮但不嘻哈的黑人总给人娘炮的感觉,他也不例外。这番话我也就是在心里面想想。

    米丝蒂带着竹村去试衣服,这个日本佬的身材很标准,穿什么都笔挺好看,天生衣服架子。

    她是故意把竹村支开的。

    我想,维克托有些话想对我说,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和他说。

    强尼嘲笑起来,“你真觉得他能帮你把事儿办了?省点力气吧。”

    你别得意,等我问清楚老维的药是怎么回事,有你好日子过的。

第一千〇一十二章 竹村,逊啊

    “v啊,最近你有没有感觉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啊。”老维那叫一个语重心长。

    “有,而且很大。”我这会儿指定脸色凝重仿佛跟吃了大卡车似的,“老维头,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你直说,就你刚才在车上给我塞的药,我这病吃多少疗程能治好。”

    老头子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语重心长,而且这次带着点儿临终关怀的沉痛,“v啊,你这病不是吃药能解决的了。”

    “那我该吃啥才能治好?”我这会儿脸色已经像是被一百码大卡车创过一样难看了。

    “吃啥都不好使啊,你这病就不是正常断手断脚那种小病,你这是脑子出问题了。”

    “老维,我可警告你,咱熟归熟,你要拐着弯骂我可不成。”大卡车反复碾压。

    “我没骂你,是你脑子里那枚芯片,那玩意一天不拔出来,你就一天不能脱离生命危险。”

    我已然麻木,“所以你就是把这好消息通知我的是不?”

    “对不起,v,我没有这本事治好你。”

    哦,老维,别难过。

    我拥抱住他,让他父亲一样温暖的胸膛给我活下去的气力。

    “啧啧,多么感人至深呐,我简直要流眼泪了。”

    去你妈强尼,能别来毁气氛吗!

    “行行行,我投降。你不快问问他那种药是怎么回事吗?”

    以后这种屁话你就少说,怎么这么讨厌呢。

    强尼直接敬了个法**礼。

    老维给了我一瓶阻断剂,“它能抑制你的症状,记得按时吃。”

    活这么大,我从没有按时吃过什么药物,除了维生素软糖,那玩意我以前当饭吃,多少能缓解植入体排异反应的痛苦。那已经是我遥远的童年了。

    “哦,v,别摆出这副脸色来,乖乖听话。”

    “其实吧,我和那块芯片处得还挺好的。”

    强尼:鬼脸.jpg

    我:中指.jpg!

    老维搓了搓他柔软的脑门,“刚才车里的情况也算处得挺好?看起来你有个不听话的房客,听我说,你还是不要留恋那些东西。”

    “已经晚了,老维。”

    强尼:感动.jpg

    我:滚呐.jpg

    “我的意思是,那东西缠上我了。”

    “今天不方便,有空来诊所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老维挑衣服去了,他接替米丝蒂的活儿,把竹村拖住,而米丝蒂呢,她又来找我说话。

    “v,你还好吗?”

    “让你害怕了吧?对不起。”给她也一个拥抱,米丝蒂身上有股巫婆的味儿,但属于少女款巫婆,挺清爽,挺刺激,而且她很软,衣服也毛毛的,像一只浣熊。

    “是这样的,我给你占卜过一次,但是我看不懂牌面,愚人、魔术师、命运之轮,你身体里有一股对抗性的力量,要小心未知,你的未来很危险。”

    “啊,这也是老调重弹了,做我们这一行的,每天都在危险里。”

    这句话刚说完,门外闯进来一个拿着刀的,满脸络腮胡的白人男性,挥舞着一把合金短匕,走路时肢体抽搐,跌跌撞撞,带着让人非常不安的神经质的意思。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直观地看到了危险。

    强尼:v,快躲起来,他已经疯了!

    店里的马仔们也察觉情况不妙,急忙上前拦截,“这位先生,请不要携带危险物品!”这项马仔来自动物帮,一个个像冰原熊一样壮实,但闯进来的这位显然也不是善茬,那种危险的意味,太明显了,是一个赛博精神病——那意味着高度的改造,强烈的攻击性,不可理喻的精神状态。

    柜台导购赞恩赶忙报警,但在ncpd赶来之前,这间店铺可真就危险了。

    马仔们去捉男人手里的刀,打头的那个被男人一脚踢在小腿,哦,马仔倒下的时候被割喉了,真他妈该死地准。

    竹村发现情况不妙,连忙冲过来,而我要带着米丝蒂避一避风头。

    马仔们很快被击倒,店里的先生女士们慌里慌张地躲在沙发后。这破店看着倒是很fancy,可就一个出入口,连安全通道都没得,这下好了,人家就堵在门口呢。

    竹村上去和疯子搏斗了。

    好个日本佬,手里拿着一对衣架就能当双棍用,你师傅是叫ja吗?

    被公司剥夺植入体的竹村敌不过赛博疯子的力气,在这样的店里大家都没配枪,那有什么好说的。

    “竹村,数三秒,我把他的义体短路一次,抓住机会!”

    时间不够,只能如此,找一个比较熟悉的后门植入病毒,竹村开始数秒,“三,二——”

    嘭,竹村被打倒了!

    “一!”

    电火花闪烁,老男人重重的拳头击打在赛博疯子的下颌,这一拳真带劲,不愧是退役拳王!

    是老维,老维立功了!

    竹村一张黑脸涨红看着像是红铜水壶,他也真够丢人。

    “把他按住,我有办法对付他。”

    这办法当然是系统重启,趁着大伙一拥而上,抓手的抓手,按脚的按脚,老维用膝盖抵着疯男人的脊背,壮硕的手臂勒住他的脖颈,将耳后的神经插槽暴露给我。

    “真靠谱老维,没了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系统重启开始,米丝蒂看这男人很痛苦的样子,还很好意地按着他的额头为他祝福,希望痛苦能远离他,就像床下的怪物远离孩子那样。

    等ncpd的暴恐机动队到来,店里的麻烦已经解决,不过带队的女警官还是要来和咱们盘盘道的。之后这家店会关门整顿一阵子,这是必要的司法程序。

    那好吧,自我介绍。

    “我叫维克托,是一个医生。”

    “米丝蒂,自由职业者。”

    “竹村五郎,一个流浪的……复仇之魂。”

    大家伙儿捂着额头,“哦得了吧五郎。”

    竹村不说话了。

    轮到我了,“我是v,今晚的客人。”

    导购员赞恩表示同意,“真谢谢你们几位,今天的乱子真是个意外,等店重新开门了,请你们一定再来一趟,我给你们最大的折扣。”

    强尼:“强尼·银手,v脑子里的声音……”

    没人关心你好不好?别自作多情。

    强尼:“喂,好歹给我几句台词,要不是那个老头的药,这会儿应该是我帮你把那疯子拿下了,你应该感激我。”

    爪巴。

第一千〇一十三章 一醉解千愁

    “你在想什么?”暴恐机动队的女警官这样问。

    “您在问我吗?”

    “是,我当然在问你。”

    “你们的口供什么时候管得这样宽了?”

    “私人问题,我对你有些好奇,听其他人说,你是个高明的黑客,几乎一下子就把那个赛博疯子控制住了。”

    “那不是我的功劳,是老维的拳头够准。”

    “说说看,是什么感觉,用黑客技巧把敌人击倒,看着他们在地上抽搐,然后你上前一枪崩飞他的脑壳,那是种什么感觉?”

    听说暴恐机动队成员以前都是赛博疯子,现在我不怀疑这个传说了。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你不喜欢吗?”

    “不,说不上不喜欢。”

    “你肯定喜欢,你喜欢杀戮,你明明知道可以不用杀他们,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开枪,就因为你享受这种感觉,用别人的血给你洗靴子,就像在浴室里散步一样。”

    不,你完全误会了我的初衷,我之所以先击倒他们再执行枪决,唯一的理由是这样能拿两次经验值,就这么简单。凭借这勤俭持家的道理,我才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升级这许多次。

    可我又不好这么解释,于是对嗜血女警的话,我保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缄默。

    有些事情真的我不太想解释,这个世界是一个程序模拟的虚拟场域,这种真相还是尽可能少让人知道吧,那些虚无主义的笨蛋嬉皮士们又要狂欢了。

    说起来,仿生资本家会压榨电子人吗?

    答案好像是肯定的,哦,允许我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吧,为这个操蛋而荒谬的世界。

    “原谅我不能回答您的问题。”我这时候注意到这位女警官的手臂,双手小臂上有植入体吻合线,不出意料她给自己加装了螳螂刀义体,而且还是老式的。可惜的是我瞧不出这是哪年哪款的。在街上混的时候,我见过那些对螳螂刀如数家珍的伙计,但我个人对这些不感兴趣。

    “你瞧见了。”女警官很坦然地把手臂给我瞧,她的热情叫人不适应,更像是野兽之间的社交,互相嗅嗅,表示自己的亲近和无害,“我很喜欢她们,虽然有年头了,但一直舍不得换掉。”

    “嗯,很不错的审美,她们会让你想起什么人吗?”

    “不,只会想起杀人。”

    大家的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女警官邀请我加入暴恐机动队。

    “我是个自由职业者。”

    “人各有志,不过假如你改变主意,随时欢迎。”

    当她离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和她聊天,比打一架还累。”

    “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老维。”

    “v,远离这种人,他们太不稳定了。随时有可能因为不好的情绪就对你下杀手。”

    竹村也说,“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危险。”

    那么你有什么意见吗,强尼?

    “我?我能有什么意见,疯婆娘一个,和你一样。”

    去你的。

    赞恩对我们表示再三的抱歉,今天的购物计划是黄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是在街上走走,还是……”

    “到此为止吧。”老维很疲倦的样子,“我很老了,平时这时候应该休息了。”

    “抱歉老维,我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你瞧你,v,你又不是上帝,怎么可能什么都料到呢,出乱子很正常,毕竟这里是夜之城,假如你有心帮忙,就劳驾你再把我们送回去吧。”

    所以就是这样,今晚到现在为止,我的收获是一瓶阻断剂,专门对付强尼那个疯子的。

    在老维后来发给我的邮件里,他还透露了更多信息,比如芯片本该害死我,阻断剂其实不是针对强尼的,而是针对芯片。应当归功于鹿宗平的金发帅哥兄长,他治好了我的伤势,还减缓了芯片对我脑部的侵蚀,我和强尼才能这样和谐的相处。

    车子是如何开来市中心的,就是如何开回去的。

    夜晚游荡的无趣灵魂们,我们在米丝蒂的小屋坐了一会儿,感受神秘的巫术气息。竹村提前告别,他总是和夜之城格格不入,苦大仇深,心里怀揣着险恶的目的,我们都明白这种人。

    米丝蒂见竹村走了,把她在店里没说完的话题继续:她准备了一种名叫伪内三嗪的药物,可以加强我与强尼的联系。

    “你知道我脑子里有这么一个人?”

    “老维告诉我的。”

    “你知道的应该还有很多,米丝蒂。”

    “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v。”

    “我相信。”

    其实我不相信。

    事情很直白——我患了一种罕见的病,而我的好友们,同时准备了两种药,一种用来缓解症状,一种则用来加强症状。

    多么美妙的巧合。

    我现在只是确定这又是一个程序玩笑了。

    “生命短暂。”

    强尼说的。

    我完全同意,好吧。因为这就是一句正确的废话。死亡这东西,有谁感觉不到的,就像是走在公路上,背后驶来的车辆,它的灯光将你的影子拉长,且随着死亡越来越近,你的影子也越来越长而疏淡。

    “我的意思是,既然现在没事儿做,咱们去泡吧,喝六瓶威士忌,磕两瓶半的安非他命,舔一点儿lsd,怎么样?”

    不怎么样,强尼,你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地方。

    “难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

    “死亡。”他吞吐数字云烟,“你心知肚明,一旦让自己松懈下来,那东西就会追着你跑,不管你多拼命地想忘记,都不可能忘记。”

    “那就不忘记。”

    “够洒脱!行,那就都听你的。”

    听我的?我没什么意见,现在想的无非是回自己的狗窝睡上一觉。

    开着窗,夜之城疏淡的霓虹和悬浮车的射灯在房间里投下大块的亮斑,我躲在床的角落看光线在地板上流淌。

    强尼说得对,死亡真的在追我。我几乎为恐惧死亡而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来点酒透一透。”强尼真的拿了一瓶威士忌过来。

    我吃了一惊,因为那瓶酒不是虚假的电子投影。

    “你怎么做到的?”

    “给你倒酒吗?我的女士?”强尼的银色机械臂捏着玻璃杯,金属反光和电子马赛克在玻璃壁上流淌,“一醉解千愁。”

    “好的。”

    于是我一饮而尽,一杯后又是一杯,最后只记得流淌着不息的银色反光和电子云烟,闪烁在山一样高的玻璃杯的内壁上。

第一千〇一十四章 原来是个游戏

    强尼。

    “怎么?”

    你在哪,我看不着你。

    “我不就在这儿吗?”

    我什么也看不见。

    强尼触碰着我的手臂,坚硬的金属胳膊,我能感觉到他就在我面前,有他真实的呼吸,操蛋的气息。但我看不见。

    睁开眼睛,也看不见。我在沉默中接受一个难过的事实,我似乎失去了视力。

    “我操,v,你瞎了?”

    “我没有瞎!”

    “真瞎了!”

    分明是一个被我内心隐隐接受的事实,可为什么被人叫破后还这样难为情。“圣人,上帝,耶稣,buddha,安拉,谁来帮我。”

    “呃,v,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昨天那个老头给你的药有问题?”

    “老维从不会害我们。”

    “那就是那个小妞给你的药有问题。”

    “我也相信米丝蒂。再说,这药我没打算吃。”

    “咳咳,有没有可能,这两种药本来没问题,合在一起就有问题了呢?”

    “你说老实话,你做了什么?”

    “嗳,别抓我。”

    “快说!你个狗娘养的!”

    “昨天晚上你在喝酒,我就把这两种药都给你吃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强尼你个缺大德损八辈的浪眼子,你怎么敢乱吃药呢!

    你毁了一切!把我活下去的最后希望都那么残忍地抹消了,你这样不如直接叫我去死好啦!让我躺在公路,被往来的车子碾死轧死,让我从二十层高的楼定摔下来跌死,让我被电线殛死,或者被溺死在水塘,被浇了水泥沉海,你就这样把我推进深渊里啦!

    “别哭哭啼啼,像个小娘们似的。”强尼这会儿还很不耐烦的语气。

    “我他妈不就是个娘们嘛!”

    “先闭嘴,我想想办法,老实待一会儿。”强尼说话的调调活脱脱是甘蔗渣成了精,我绝受不了这个气,于是就起身,要跌跌撞撞往外走。

    神经系统自检也查过了,义眼运作正常,也不是被什么病毒入侵,我或许是犯了什么精神的疾病导致害了眼瞎的毛病,不管怎么说,强尼是靠不住的,他把那两种药效拮抗的药物通通给我吃下,这才导致我犯毛病,我再听他说两句,指不定就真的叫他害死了。

    强尼他绝对是个阴险的贱人,不出意料,他活在芯片里,而芯片在帮助他侵蚀我的大脑,好笑我先前还当他是朋友。这个世界是假的,面对这种可怕的命题,是个人都会恐惧,人一旦害怕就要抱团。现在想来,强尼表现出合作的姿态都是为了麻痹我,事实上,他就是像通过侵占我英明神武的大脑,好从幽灵的身份回归阳世。

    这种时候,我一个病人第一个想起来的却不是老维,反倒是鹿宗平那个鸟人,我实在是指望不上别人,只有他能救我啦!

    “你要去哪儿!”强尼愤怒而险恶的脚步声就像苍蝇一样包围着我。那么我现在就要去求救了,鹿宗平的酒吧就在这栋摩天大楼里,很近的,我不必担心被车撞了,当一个瞎子摸索过去也顶多被嘲笑两句,没什么大不了。

    “别乱走!”

    我不搭理他。

    “好吧好吧,算我输了,我来指路。”

    有个问题,“为什么你还能看见?”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能看见,你的眼睛明明好好的,要么就是你的脑子出了问题,不就是吃错药,我很有经验的,听我的,回床上躺一天,什么都会好起来,等那股劲儿过去。”强尼忽然捉住我的手,“来,跟着我走吧。”

    “你有身体了?”

    “不是……唉,跟一个瞎子说话真麻烦,喂,你叫前面的人让一让。”

    “请让一下!”

    强尼等了一会儿,这才继续拉着我前进。

    我现在有些害怕,大概明白原始人祖先在漆黑洞窟里行走是什么感觉了,我什么也瞧不见,一片黑,连视觉神经的白噪音都没有,黑得太纯粹了,叫人像溺死一样怕,假使你在做义眼手术的时候,百无聊赖没有睡着,那一定也会疑心:如果义眼不好用怎么办,是不是要永远面对着死寂的黑暗,翻滚的像是夜之城吃人的海潮一样。

    摩天大楼有几处的护栏是缺失的,我很怕强尼故意将我引到那里去,可他应该不想叫我死的,如果我死了,他的意识只能占据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对他有什么用呢?

    他这样扣住我的手腕,我前倾身子的模样一定很奇怪,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像是踩着奔马一样,我快被他带着飞腾起来。在某一刻,手腕上的牵扯力忽然消失,随即,穿过一重木串珠的帘子,推开一扇门,我走进一片凉爽的空间。

    “你来了?”鹿宗平的声音。

    “鹿,我瞎了,我什么也瞧不见。”

    “看出来了。怎么这么不小心,眼识出了毛病,过来。”

    “哦。”

    我摸索着坐在吧台凳上,酒吧的气氛依旧那么好,店里播放着的是《plastic love》这首歌我已听了十来年,他没有腻味过。强尼·银手在我身旁,听一会儿就评价,“软绵绵的,比我这个老古董还老了。”

    这可是上世纪的歌。

    一片黑暗里,凉冰冰的指头轻轻触碰我的眼眶,是鹿宗平,他凑近时,能让我脸颊上体觉到他的呼吸。

    “你也该到这一步了。”他是这样说的,“身为我的……你确实,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愚笨,但有些东西改变不了的。”

    “我不是很懂你说的话。”

    “不必懂,你的眼睛会好的……”

    “不,鹿,你的话,你有什么没告诉我,是不是?别想骗我,在街头混的都能听出来你在蒙人。”

    鹿宗平轻轻抚摸我的额头,宽厚冰凉的手掌,“v,有些事你已经知道,但有些事你还不知道。假如我现在就告知你,业力太重,你更不可能解脱,所以只能再瞒着你,等你自己去找真相吧。”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这样。”

    “不需恐惧,因我来也,不需担忧,因我扶持,不需惊怖,因我助你。”鹿宗平的胸膛温暖而健硕。

    “你说这些,也不能让我对你多一点信任。”这句话是骗人的,我其实信他信得要死。

    拍打我的脊背,“告诉你一个小窍门,如果想恢复视力,就闭上嘴不说话,沉默一段时间,你的视力就会有好转。”

    “这是什么道理?”

    “你总得舍弃一些什么,才能换取一些什么。”

    “这是上帝的规矩吗?”

    “不清楚。但我爹的规矩是这样的。”

    这算什么蠢话。

    因为我被他呛住,在试着静默了两分钟后,彩色的世界一点点回来了。

    真的有用!

    酒吧里很暗,上午的时候是这样的,没什么生意,等到下午四五点才有客人来。

    不过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为什么鹿宗平的脑袋上多出来一个感叹号?

    我的视觉操作界面变得好奇怪……视野右上角甚至出现了小地图,地图里除了城市投影外还有任务路标……所以这个世界真就是一个游戏呗!

    鹿宗平,你个npc,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吗!

第一千〇一十五章 剧情、玩家,来自V的求救

    我盯了鹿宗平半分钟,他面无表情。

    也没有派发任务给我。

    因为不能主动开口,所以我们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当然,我可以发邮件给他——可当我编辑邮件时,视力又有些消退,虽然不至于全瞎,但要用邮件当作我的日常沟通渠道是不可能了。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命运要对我这么残忍。明明活着都已经这么难了,还要给我设置种种障碍。

    早知今日,打死我也不会去绀碧大厦的。

    或许当初我死在那里才是个好主意,这种漫长的折磨快让我的斗志都消磨殆尽啦。

    按理说,我不是个好人,在街头混,脏活也做过,手里也沾过血,死在我手里的人已有许多,上天堂不是我的奢望,我只希望地狱是假的。人要活下来真的是一种奢求吗?我活在这样一个游戏里,让我想吧,假使这个游戏和别的所有我知道的游戏相同,我是一个游戏人物,说不定还是个相当重要的角色,我做出的所有选择都早已经在冥冥之中被安排好了。

    知道为什么我不肯承认自己活在游戏里吗?我只敢假设我活着虚拟世界里。

    因为我害怕。

    操作着我进行选择的“玩家”们,他们才是真正的话事人,假如这个世界是特意被设计出来用作娱乐的,那就没有所谓的随机和变化,命运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是剧情,剧情是必须完成的,否则……

    我突然瞧见鹿宗平冷漠的脸庞上泛起细微的欢快笑意,就像平静湖面被风吹皱的涟漪。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现在你知道了。如果你不想做决定,就先拖延着吧。”

    是的,我明白了。

    剧情这种东西,如果我不去推进,世界的改变就会停止,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做最后一步的决定,那我就相当于——永生不死。

    这个想法太诡异了,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强尼的时候,他直接冷笑地表示不信,还说什么,“我还以为夜之城没有比我更疯的。”

    这很好验证,只消我给杰克打个电话,“嘿,老兄,艾芙琳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很不错,我已经和那个叫朱迪的妹子谈过了,正打算去云顶。”

    “有劳你,不过接下来我会来帮忙的。”

    “哈,我你还放心不下吗!”

    “说什么话,杰克,你知道我有多相信你。”

    “谢谢,妹子(西语),你要来就来吧,我们在丽兹等你。”

    电话挂断。

    记得上次和杰克打电话,问他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了,他也说刚和朱迪谈完,这么久了,他还保持着完全一致的兴奋。

    你瞧,强尼。

    虽然我现在眼前一片漆黑,但我能猜到强尼别扭的表情,一定有趣极了。

    “他妈的。”他这样说。

    我简直要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

    我只是突然想起重锤的一句话。

    “什么?”

    ——你也只是一堆被人□的烂肉而已。

    强尼被这句话呛住,很是安静了一会儿,我猜他一定委屈地像只被甩的鸡,而我呢,已经放空大脑,让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涌出来——而这些想法,甚至有可能不是我自己的想法,而是剧情需要我这样去想。

    瞧瞧,多恶心。真相这东西真叫人恐惧。

    等我的视力回来时,强尼在抽闷烟,他瞥了我一样,很厌烦的样子。

    怎么了?小娘炮?

    “我只是觉得恶心。你说的话完全是狗屁,我问你,为什么你活了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一点没发现自己活在谎言里,反倒是这两天,突然之间,”他比划着,手舞足蹈非常激动,“突然你就冒出这种傻逼想法,你说,是不是因为你上了当,被人下药了,被精神控制了,对,那个酒保就不是好人!”

    我瞧了鹿宗平一眼,拼着不要视力,问他这样的话,“鹿,你告诉我,我过去的记忆是不是伪造的?”

    “不是。”吧台后的人回答道。

    “你没骗我?还是说,你也不知道?”

    “我这儿有你十多年前,刚入学不久吃坏肚子然后吐了一课桌的照片。”

    “不了谢谢,还有,为什么你会保存这种照片?”

    “因为真的很壮观。”

    我想起来为什么讨厌这鸟人了,他最乐意做的事情就是收集别人的黑料,而且是个心眼极小的家伙。

    “其实我是个很宽容的人。”

    哦,好极了,这人还会读心。

    “我不会读心,我只是能猜到你会想什么。”

    “那什么……我先走一步!”强尼,扶我一把!

    回到公寓,我还在纠结视力的问题,强尼却说,“v,就在刚才,我有了自己的视觉。”

    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我能看见了就是能看见了。”

    那我是不是该恭喜你?

    “你还是闭嘴的时候最讨巧。”

    嗳,强尼。

    “嗯?”

    我想明白一个道理,我只能跟你说,我不知道说出这些有什么后果,但我觉得,和你说说应该没问题,正好,你也帮我参谋参谋。

    “说来听听。”

    你瞧,现在我们都可以确定,有种名为剧情的东西,在推动世界发展,所以更高级别的那些玩家们就通过我来体验剧情。

    “对,是这么回事。”

    有没有可能,我的失明也是一种剧情需要,为了不让我把真相说给更多npc,防止剧情失控。

    “假如真的有玩家,他们大不了读档一次就好了。”

    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活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玩家一定有办法让我没法察觉真相的。假如我敢把真相说出去,他们绝对会采取措施的。

    “不一定。”强尼三秒一支烟,表示他很用力地思考,“既然剧情这种东西真的怎么重要,是这个游戏里唯一重要的事物,更大的可能是,一旦做出超常规的行为。不需要玩家们下场,你就会受到剧情的反击,你会失忆,或者被催眠,更严重的话,你还会遇到意外,而我可以想到最可怕的场景——剧情会夺走你的一切,把你的挚爱、朋友、亲人,通通杀死。”

    有道理。那真是足够残酷了。哦,对,有没有可能,其实我最大的敌人就是剧情本身,而玩家反倒是有可能帮助我的……绀碧大厦,那一晚,我怎么也走不出去,直到把芯片插上才成功逃脱。当时我就注意到命运并非无懈可击,其内部有更高的准则,或许还有逆反的力量。

    一个简单的道理:关键剧情比细枝末节更重要。只要我把节点完成,剩下的可以自由发挥。就像杰克,我可以托他去找艾芙琳,但只有口头工作,剩下打打杀杀的内容必需我本人到场。

    当我和强尼推理到这一步的时候,疯狂大胆的想法在各自的脑海酝酿,而凭借不言的默契,我们可以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说出下一步的行动——

    向玩家求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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