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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零八十四章 两军集结赴江乘

    听到这话,三人的眼中同时开始发光,毕竟,这次可是多年难得的可以压制其他二人的机会了。

    桓玄勾了勾嘴角:“朕看,暂时没这个必要了吧,刘裕他们起兵,不是听说也是什么三巨头嘛,他和何无忌,刘毅共同议事,并无明显高下之分。这样吧,你们三位,各率本部人马,遇大事要商量,谁能击杀刘裕,就是这战的首功!”

    卞范之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却听到三将齐齐地行了个军礼,转身就急匆匆地离去,甚至,从转身的那一刻,就几乎要进行百米冲刺的抢跑了,只一瞬间,就奔出了大殿,消失不见。

    桓玄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只有卞范之还站在那里,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桓玄本来站起身,准备要离开了,看到卞范之的样子,有些奇怪,讶道:“敬祖,还有别的事吗?”

    卞范之叹了口气:“陛下,这三将原来都是各不服气,暗地较劲的,你不设一个主帅来统御其他二人,只怕会出事啊。”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你不是说,刘毅不会来救刘裕嘛,那刘裕这一天时间,在京口最多组织几百人,撑死了上千人,三将每人的部下都有四五千精兵,就算各不统属,每支部队单独对付刘裕,也是绰绰有余吧。”

    卞范之咬了咬牙:“话虽如此,但如果他们抢功心切,中了刘裕的埋伏,诱敌之计,那又如何是好?陛下可别忘了,就在上次,刘裕蒜山一战,不过千余京口民兵,也能依托地形,击败孙恩的几万精锐呢。”

    桓玄的眉头一皱:“那是蒜山,你也知道,在从建康到京口的这一路,没有这种险要之地,就算有,也只是江乘,罗落桥那里,现在这地方在我们手上,刘裕无险可守,除非是固守京口城,但他真这么做,不是正中我们下怀了吗?只要把城池围住,再扼守住江北的渡口,不出旬日,刘裕就只能束手就擒啦。”

    卞范之叹了口气:“陛下还是在他们三人中选一个主将为好,不然互不统属,各行其事,争功冒进,都是兵家大忌,实在不行,可以让桓尚书作为主帅,节制三将,也比这样要好啊。”

    桓玄的脸色一沉:“桓谦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宗室身份,他当个尚书郎都不够格,更别说三军主帅了,让他监视一下后面的北府军还可以,打仗?就算了吧。如果桓振在此,倒是可以发挥作用,可惜他回荆州了,难道,你是要朕御驾亲征,再上战场吗?”

    卞范之连忙摆手道:“这当然不行,你贵为天子,不可轻出。皇甫敷的军职高过其他二将,要不然让他当主将,陛下以为如何?”

    桓玄摆了摆手:“不行,皇甫敷多年来一直和吴甫之不相上下,这次要是以他为主将,会伤了吴甫之的心,胡藩也会心存不满。这样吧,你再加一条诏令,就说让他们临机应变,但在到了江乘大营后,必须要统一军议,决定下一步的打算,是战是守,最好是尊重他人的意见,统一行事。”

    卞范之叹了口气,行礼称是,桓玄伸了个懒腰,弄得身上的甲片一阵响动,他摇了摇头:“唉,穿多了龙袍,再穿这盔甲,实在是太不舒服了,内侍,快把朕的龙袍拿来,朕要更衣。”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着殿后走去,也不再看卞范之一眼,而几个太监则飞快地奔了上来,一脸谄媚地迎着桓玄,殿后充满了一片欢声笑语,再无半点紧张的气氛,只有卞范之看着殿中地上的那些血迹,还在微微发愣。

    京口城,城头。

    刘裕全身精钢铠甲,威风凛凛,而刘毅则抱着臂,站在他的身边,和面无表情的何无忌并肩而立,三人都盯着站在面前,飞快地读着手中一卷文书的刘穆之,耳边传来他连珠炮也似的声音:“到目前为止,京口的义师已经有一千七百二十七人,均是有五年以上军龄,参与过至少十次战斗的精锐老兵,武器装备也全部发放完毕,以最精锐的老虎部队的标准装备。此外,民兵还在进一步地编整,计有民夫两千三百有奇。两天之后,可以编组完成,投入战斗。”

    刘裕摆了摆手:“两天时间太长了,接下来的两天,要么打到建康城下,要么战死沙场,没有别的选择,希乐,这回你真的是帮了大忙,你从广陵带来的八百勇士,让我们的老兵规模壮大了一倍。”

    刘毅微微一笑:“要是我建康城的部下能提前撤出来,我还能再多五六百精兵,只可惜…………”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有些黯淡,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何无忌勾了勾嘴角:“现在老迈,元德,扈兴,厚之的脑袋,都挂在建康城大航渡上了,我们的人已经打探到,仲德生死不明,建康那里,已经完蛋了,历阳也没有起狼烟,长民多半也是折了,我们能指望的,只有京口和广陵两城。据探马回报,现在京城那里的禁军已经出城,虎贲,羽林,养由基营这三支精锐都在其中,向着江乘这里运动,我们是迎击还是守城,得早作决定了。”

    刘裕看着刘穆之,说道:“我们的粮草够用多久?”

    刘穆之淡然道:“以五千人马的规模,现存的十万石军粮,足够支持一月有余,这点不用担心,而且现在来投奔的义士,都是携带武器和干粮。孟昶已经去了广陵那里,援军和粮草那里还有,会运过来的。但正如无忌所说,现在当面扑来的这一万多荆州精锐,才是最大的问题。”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多派哨探,每小半刻(五分钟)要回报一次,如果他们谨慎出兵,齐头并进,扼守江乘大营,我们无机可乘,只能等着新来的援兵,进一步组织军队,等也有七八千人马时再强攻江乘。如果他们冒进,各军之间有距离,我们就以手头现有的兵马,轻锐直进,破其一部!现在,全军出发,向着江乘,进军!”

第二千零八十五章 智激老吴孤军出

    建康,城外,蒋山。

    山下的官道之上,长龙也似的楚军,正在疾行,精甲曜日,矛槊如林,从每个军士那发达的肌肉,精良的甲仗中,哪怕再不懂军事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一支精锐部队,而他们行军的方向,一路向东,直向着京口,显然,这就是刚刚出击的京师三大营,虎贲,期门和养由基营,正是为了平定刘裕而出动的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

    吴甫之,皇甫敷和胡藩都骑着战马,立于道边,吴甫之满脸的意气风发,笑道:“今天,终于要有和北府军正面交战的机会了,嘿嘿,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足有三十年啊,皇甫,胡子,你们呢?”

    皇甫敷冷冷地说道:“这话你说了一万遍了,上次进攻建康,你就急不可耐地要跟北府军战斗,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

    吴甫之的脸色一变,沉声道:“皇甫,你是不是在戏马台给北府丘八打得胆子都没了?从此不提跟他们战斗的事?!我们荆州的每个军人,最大的志向是什么,不就是战胜那些一百年来一直在扬州跟我们作对的京口丘八吗?你我的父祖都是这个想法,怎么到了你身上,就没这个志气了?”

    皇甫敷叹了口气:“打来打去,损失的是大晋,哦,不,是大楚的力量,难道只凭我们荆州一地的军力,就能完成收复中原,驱逐胡虏的大业吗?就算我们打败了北府军,可自己也会损失惨重,若是胡虏来犯,如何是好?”

    吴甫之咬了咬牙:“你这话就不怕给陛下听到,要你掉脑袋吗?皇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你不就舍不得部下吗,怕这些精兵锐士,给刘裕他们伤了,以后没的补充。哼,这么多年你一向如此,要拼命的时候缩后面,抢军功的时候比谁都积极,本以为这回面对大敌,你会有所改变,可没想到,你还是死性不改!也罢,你既然不舍得拼你的本钱,那我去就是,你且在后面观战就行。”

    胡藩连忙说道:“老吴,别冲动,陛下要我们齐头并进,商量着行事,切不可孤军奋战啊。刘裕和北府军是天下精锐,合我们三军之力,也未必能赢,一军孤立,只怕凶多吉少啊。”

    吴甫之冷笑道:“我倒是想合三军之力,可是有人不愿意啊,这样好了,既然皇甫将军不想拼上自己的家底,那我老吴就当一回先锋好了,人我死,仗我打,但这功劳么,也是我的。与二位无关!”

    他说着,一转身,就策马而去,胡藩在后面连声叫道:“吴将军,吴将军,你别走啊,凡事好商量…………”

    他正要打马向前追去,却是马儿一声长嘶,怎么也不能向前一步,胡藩脸色一变,看向了一边,只见皇甫敷的面沉似水,看着吴甫之绝尘而去的方向,沉声道:“老胡,我是故意的。你别追了。”

    胡藩转过头,满脸都是惊讶之色:“故意的?皇甫,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有意地激老吴打头阵?”

    皇甫敷点了点头:“不错,现在我们不知道刘裕的兵力情况,一切前方的消息,只是刁弘所言,刘裕是让他看到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不追击消灭刁弘,不是没有这个能力,而可能是诱敌之计,这一年来,我仔细地研究了刘裕的每个战例,发现此人不仅神勇绝世,用兵也是神鬼难测,不到最后,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实力和意图,我们如果不用精锐去试探,刘裕是不会暴露他的全部实力的。”

    胡藩的眉头一皱:“如果你这样判断,为何在陛下面前要说得刘裕不堪一击,极力主张进兵呢?”

    皇甫敷叹了口气:“我料刘裕的实力不足以进取建康,但需要摆出一副我王师不敢征讨的架式,以争取人心,我们如果不主动出击,那刘裕就会煽动更多人加入,如果让他占据了京口和江北六郡,我们再想消灭他,可就难了。还有就是吴地,他消灭天师道的时候,也有不少信众跟随,陛下的意思是完全不管刘裕,等我们各地兵马到达,可要是完全不管,只怕旬月之内,刘裕就会坐拥从江北到吴地的半壁江山,到时候就算我们各地兵马齐集,也未必能消灭他了。”

    胡藩咬了咬牙:“那你就让老吴单独冲上去?也不给他警告一下?”

    皇甫敷冷笑道:“我跟老吴这么多年同帐为将,对他的熟悉,胜过对我的老婆。这人一热血上头,根本劝不住的,你劝他稳扎稳打,他反而会觉得你是想抢他功劳。在荆州军中,他一向就是以急先锋,猛张飞这样的角色存在,让他收着打就不是老吴了,不过这样也好,能逼刘裕使出所有的实力,我料刘裕就算实力有所保留,也不过三千人马,老吴有四千精兵,刘裕想啃下他,可不是容易的事,就算打完,也是强弩之末,到时候,我们再上,刘裕可擒也!”

    胡藩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我们连援救老吴,或者是作为他后援,这点样子也不做了?”

    皇甫敷点了点头:“我们要是在后面援救他,靠得太近,刘裕反而不会打了,如果他选择设伏或者是守城,我们反而不好办,在野战中一举消灭刘裕,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只有让老吴彻底地血战一场了,也只有这样,才能逼他发挥所有的实力。昨天捉拿王元德的时候,老吴手下居然战死一百多人,死的比对方还多一倍,他的一个副将也给王元德砍死了,这会儿一肚子火无从发泄,谁也拉不住他的。”

    胡藩沉声道:“那如果我们坐视老吴败亡,对陛下怎么交代?如果刘裕再胜一场,气焰只会冲天,我们怎么办?”

    皇甫敷冷笑道:“老吴不是刁弘,他的部下都是最优秀的荆楚战士,刘裕的北府军再强,正面硬碰硬,也不可能占了多少便宜。两边都是战意冲天,一场大战下来,就算刘裕胜出,也会是损失惨重,难以为继。”

第二千零八十六章 战前军议斗智勇

    说到这里,皇甫敷得意地笑道:“到时候我军如果先进击,再装出一副畏惧的模样,主动后撤,连江乘大营都放弃掉,直接退到罗落桥一线,刘裕一定会主动追击的。而罗落桥,就是我们跟刘裕决战的地方,你的弓箭手,也可以在这里发挥最大的威力!”

    胡藩奇道:“刘裕如果损失惨重,兵力不足,又怎么可能主动追击呢?”

    皇甫敷笑道:“这就是军机了,刘裕虽勇,但血战之余,也会面临两难选择,是一鼓作气彻底消灭讨伐军,然后兵锋直指建康,还是缩回京口,重整旗鼓。只要我们到时候撤得足够逼真,就算刘裕想退,他的手下兄弟也不会同意的。毕竟,苦战得胜,兄弟战死一大批,敌军仓皇退却,面对这种情况,世上又有几人能忍得住?罗落桥是通往建康的咽喉要地,兵家必争,我们只要在罗落桥这里设下伏兵,那刘裕若来,就必是有来无回!”

    胡藩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有这样的计划,我也没法说什么,虽然我舍不得老吴,但思来想去,只有你这套打法才是最好的,刘裕若是真没实力,老吴也足以对付他,要是他真有什么后招,我们这套是取胜把握最大的,这个方案,我同意了,日后陛下若是追究起责任,我和你一起承担。”

    皇甫敷微微一笑:“胡子,你是忠义之士,向来都是为了主君和国家考虑,当年你在殷仲堪手下时,也曾劝殷仲堪杀掉主公,当时我们都恨不得杀了你,但自从你归顺主公,就是尽心竭力,我很喜欢你这样的人,这次,我们同共同为了陛下,为了大楚而战,就不要谈什么功劳,责任的,赢了一起分功,输了我来扛责任就是,你帮我解决掉刘裕的弓箭手,阻止他的后续部队过桥,就是大功,罗落桥那里只有一座孤桥,骑兵不能正面冲击,是我精心选择的战场,如果天佑我大楚,会在这里,决定此战的胜负!”

    胡藩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去准备!”

    京口,城西,五里,一处临时的平地,一千七百余名义士,静静地坐在地上,没人说话,也没有任何喧哗,只有战士们检查装备,磨砺着武器时的那种金石相交的声音,在这片荒地里回荡着,一股无形的杀气和视死如归的斗志,即使是隔了一里地,都能感觉得到。

    队列后方的一处空场,刘裕,何无忌和刘毅三巨头,盘膝而坐,看着魏咏之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指指点点,几下勾勒,就弄出了一个战地的舆图,配合着小石块和枯枝,构建成了江乘大营的模样,而他一手提着一个水囊,把囊水倒在地上刚划出的一道手指宽的小沟之上,权作九乡河。很快,一幅战地立体地图,就跃然众人眼前了。

    魏咏之一脸地兴奋,拿了三个大土块,放在河的西边,又把前面的一个,挪过了河边,说道:“楚军三营出来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在蒋山那里分兵了,现在吴甫之的虎贲军突前,已经和皇甫敷的羽林军,胡藩的养由基营拉开了三里左右的距离,可以说,是孤军冒进了,他们是全速前进,摆开了攻击的架式,可以说,是来拼命的,但是这样,也最适合我们逆袭反击。”

    刘裕点了点头:“吴甫之的兵马数量如何?”

    魏咏之说道:“平原之上,一清二楚,马军三百,步兵四千左右,全是精锐的战兵,没有辅兵和辎重,后面的皇甫敷的羽林军,大约是五千人马,而胡藩的部下多是弓箭手,人数超过三千。但他们行进缓慢,看起来,是想先占江乘大营,然后视情况而进。”

    刘毅猛地一击地面:“太好了,这是难得的战机,如果皇甫敷和胡藩二部,想要占据江乘大营,然后再观望,那吴甫之就成了孤军,我们只要破其前锋,那皇甫敷和胡藩,可能会不战而退,到时候我们追着他们打,就可以直逼建康城下!”

    何无忌点了点头:“他们三将明显是意见不一,两个想要持重,一个想要冒进抢功,久闻荆州诸将,个个互相不服,战场上也因此多次陷入危险,今天看来,虽然他们甲兵犀利,战斗力很强,但仍然是有破绽,寄奴,兔子的侦察,不会有错,机不可失啊。”

    刘裕微微一笑:“江乘大营,是当年刘大帅为了控制京口,监视建康,才特意设立的,主要是防范来自建康方向的军队,而不是防范京口兵马向建康,所以在河的东岸,对我们来说,是背水立营,兵家大忌,皇甫敷和胡藩进入这个大营,可以说是无险可守,只要我们击破了吴甫之,以其败兵冲进营地,就可以趁势掩杀。确实,这是个好的战机,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一眼能看出的险地,皇甫敷和胡藩却会进入呢?他们的想法是什么?”

    刘毅勾了勾嘴角:“只怕是不知道我们的虚实,但觉得自己兵力有优势,即使据险地的营地,也没什么担心的吧,而那吴甫之,贪功心切,不想在营里蹲着,所以主动求战,这不难判断啊。”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吴甫之是敌军的锐气所在,击破这一路,不,应该是全歼这一路,才能打出我们的军威,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担忧,敌军背水据营,不会这么简单的,这里我们占据天时,地利,一鼓作气,冲垮吴甫之,我有信心,但是要防两点,第一,就是皇甫敷和胡藩他们突然杀出来,支援,怎么办?第二,就是如果击败吴甫之,我们是追击还是稳守,一定要意见统一,不能乱!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吗?”

    檀凭之突然说道:“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无非就是如何断吴甫之所部之后的问题,只要能以一支奇兵,出敌之后,切断其与江乘大营的联系,便可将之合围全歼,寄奴,这回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们的神箭突击队来完成吧!”

第二千零八十七章 弓手铁骑出敌后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不行,凭之,这样太过危险了,我们本来兵力就不到对方的一半,还要分兵合围,你的弓箭手虽然都是千里挑一的精锐,但是不过二百余人,还要负责全军的远程打击,如果绕到敌后,一旦敌军两面夹击,就会非常危险。”

    檀凭之微微一笑,一指地图之上的一处位置:“如果是在这里作战,江乘大营东面十里的句容原,这里边上有一处荒丘,可以埋伏几百人,按说吴甫之是会广派斥候,搜索战场的,但以他现在的行军速度,两翼五里左右的位置应该不会顾及,只要我们在这里正面迎击,等他到来就杀成一团,他专注于正面,只怕侧后就不会注意到几百人的小队迂回了。”

    何无忌若有所思地说道:“瓶子说得有道理,如果我们是不待敌军列阵,直接就勇猛杀入,那弓箭的作用不大,瓶子无论是从侧面进行打击,还是出敌后攻击其后军,都是好的选择。”

    刘裕沉吟了一下,转头对着一边的孟龙符说道:“猛龙,你的骑兵队现在是三百骑兵,六百匹战马,对不对?”

    孟龙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准确地说,是三百匹战马,三百匹驮马。京口城和广陵两处的马匹合计就是这么多,桓玄毕竟对咱们还是有所防备,没有留太多的军械在江北大营里。好在我们对辎重的要求不大,驮马也可以作为副马冲击。寄奴哥,是要我们迂回敌后吗?”

    刘裕摇了摇头:“不,三百铁骑的目标太大,极易引起敌军察觉,而且虎贲军也是有骑兵的,我们不能完全靠步兵来对抗,你的三百铁骑,我要留在正面使用,但是你的驮马,我要了,瓶子,你的神箭手们都会骑马吧。”

    檀凭之哈哈一笑:“北府军每个战士都要经过严格的骑术训练,不说能象北方胡骑一样在马上睡觉,起码骑马冲击是没有问题的,寄奴,你是要我们骑马迂回敌后吗?但我事先说明啊,骑射并非我们的所长,要射击,还是得下马才行。”

    刘裕摆了摆手:“句容原的西边,是一片没有草的荒原,你们等到我号令出来时,从荒丘杀出,记住,驮马的尾巴上,都要拴上足够的树叶,树枝,我要你扬尘四起,三百人的规模,造出三千骑的气势,明白吗?”

    檀凭之的双眼一亮,猛地一拍手:“高啊,如此一来,不仅是吴甫之的虎贲军看到身后烟尘大作,会动摇慌张,就是江乘大营中的楚军,也是会不明我军虚实,不敢出击了!”

    刘裕笑了起来:“不错,江乘大营的楚军想要观望,就注定了不会全力营救,如果真的试探性出击时,我会安排猛龙的骑兵突击,把他们打回去,猛龙,到时候作战时,楚军必以骑兵当前对我突击,你一定要率铁骑反冲,但注意,只要冲过骑兵阵线即可,不需要反身再冲杀。”

    孟龙符笑道:“明白,寄奴哥,就跟以往打仗一样,突破了敌军前阵,就紧接着突击后面的步兵,对吧。”

    刘裕摇了摇头:“不,今天这一战,绝不能突击对方的步兵。”

    孟龙符微微一愣,和身边的索邈对视一眼,讶道:“这是为什么?骑兵不就是要突击对方的步兵阵线,打乱对方阵形吗?”

    刘裕正色道:“这次不同以往,荆州锐士,多长槊大戟,正面防冲击能力非常强,远非天师道妖贼那些短兵为主,利近战不利列阵的可比,你前面跟敌军的骑兵对冲,本身就会把速度降到很低,冲击力大减,要是这时候再突敌军的严阵,不仅打乱不了对方阵型,反而会损失惨重,甚至如果吴甫之布那种空心阵或者是层叠阵,阻挠过后放你们进入阵心,然后四面合围,只怕全军覆没,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这一阵你绝不能直接冲击对方的大阵,这是军令!”

    孟龙符咬了咬牙:“那是要我们从敌方侧后迂回,到敌阵后和瓶子哥会合,对吗?”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猛龙说得好,果然稍一点拨就明白了,不错,就是这样打,句容原上的那片小林在南边,你就从北侧绕过去,然后看情况而定,如果虎贲军动摇,你就从后面突击,如果江乘大营中有军队尤其是骑兵杀出想冲击瓶子所部,你就横击拦截,一定要把江乘方向的增援顶回去,明白吗?”

    孟龙符哈哈一笑:“这个没有问题,大营之中如果出来援救,一定不可能马上展开列阵,若是散兵队列或者是游骑出击,我有信心打回去。”

    刘毅笑道:“猛龙,迂回从侧面经过敌阵时,不要忘了骑射一轮,也不能让他们的后军太舒服了,不过,别一着急就突阵,这一战,保护瓶子是第一位的,明白吗?”

    孟龙符和索邈同时站了起来,行了个军礼,以手按胸,姆指向内,横着一拉:“得令!”

    刘裕点了点头:“瓶子,你先行出发,所部骑马过去,先让几十骑到江乘一带诱吴甫之来袭,然后诈败而退,顺便绕个圈退入林中,按兵不动,一定要埋伏好,我们随后动身,句容见!”

    檀凭之笑道:“看我的吧!”

    刘裕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那夜相面的事,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浮上了心头,他突然叫了起来:“瓶子,等一下。”

    檀凭之本已挎起大弓,转身欲走,听到这话,回过了头,讶道:“何事?”

    刘裕咬了咬牙,说道:“凡事要审时度势,千万不要勉强,我们京八同志,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檀凭之哈哈一笑,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举拳振臂:“这么多年了,我檀凭之什么时候让大家失望过?放心吧,到时候看看,谁杀敌第一!”

    刘裕的目光从檀凭之那充满自信的背影上挪开,平视众人,缓缓地说道:“各位,回到队中,让将士们每人啃块饼,喝半囊水,准备战斗!一个时辰后,句容原!”

第二千零八十八章 威逼利诱激刁弘

    江乘大营,东辕门。

    吴甫之跨马提戟,意气风发,在他的身后,一队队的精锐楚兵虎贲营,正在营中来回奔驰,列阵,几百名军士,正在匆忙地搬开十几道营门前,那些横着的拒马和鹿角,为大军出击,作着准备。

    刁弘仍然是一脸的白粉,在阳光的照耀下,这张白脸都在发光,但被额头鬓角淌下的几道汗水,冲出一条条的沟壑,露出里面本来的腊黄肤色,看起来格外地滑稽,他的脸上堆着笑:“可算把吴将军你们给盼过来了,只要大楚的御林军一到,区区刘裕,又何足挂齿?!”

    吴甫之冷冷地说道:“刁司马,你是怎么搞的,三千兵马,也不是新征召的民夫,居然看到刘裕就一哄而散,这简直是我大楚的耻辱。朝堂之上,已经有大臣提议,要对你军法从事,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向陛下请罪吧。”

    刁弘吓得几乎要从马上滚下来了,连忙说道:“吴将军,这不是卑职的错啊,抚军将军是一军主帅,给京八逆党所害,所以我们部下军无斗志,再说,再说我们接到情报时说是不过有几十名乱党,可是到了一看,整个京口都在反贼手中,主帅的首级又挂在城头,卑职实在是控制不住将士们啊,请您一定要跟陛下美言几句,卑职以后一定会不忘此恩的。”

    吴甫之的眼珠子一转,笑道:“好了,刁司马,我来建康这一年多,你对我也算不错,还送了我两处京口的宅院,这个交情,我姓吴的可不会忘。这次我抢先一步来,一方面是要讨贼立功,另一方面,也是给你一个自效军前,将功折罪的机会。”

    刁弘的双眼一亮,连忙道:“此话怎讲?”

    吴甫之一指大营前方,三四百步的地方,正在来回奔驰,时不时向着营中张望,还有些人在一些绢帛之上拿着炭棒画着什么的斥候骑兵,说道:“京八贼派了斥候来探我们虚实,他们的主力可能就在附近,我们守在这里,一举一动尽在敌人掌握之中,而之前你派出去的十余拨探马,无一回报,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消除这样的被动。刁司马,你在这里驻守一年,之前也是本地豪强,现在你的部下还有五百多人,正好在前面,为我军先导。”

    刁弘吓得脸上白粉都是一阵掉,连忙哭求道:“吴将军,您就别为难我了,京八贼可是多年征战的老贼啊,我这手下,一半多是原来的西府兵,还有些是我刁家的部曲家丁,平时捕个盗,捉个小贼还可以,对上京八贼,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您可饶了我吧!”

    吴甫之的脸色一沉:“你怕什么?本将军让你为先导,就是说本将军的人马,就会在你之后跟着,最多一里的距离,就算刘裕突然出现,你回撤就是,本将军自然会保护你的。当然,如果你和你的手下敢战,能战,立下战功,更是会重重有赏。”

    刁弘咬了咬牙:“刘裕打仗,诡计多端,如果是看到我是先头部队,一定会纵兵突击的,我的手下在京口城外就给此贼吓破了胆,现在还没回过神来,要是给他这样一冲,肯定会全部崩溃啊。到时候我们这五百多人死不足惜,可要是冲乱了将军的大军,那可就麻烦了。”

    吴甫之冷笑道:“你都想得到的事,难道本将军想不到吗?我这里有两百铁骑,都是甲骑俱装,如果刘裕真的出现,那你可以收兵回撤,从我军阵两侧退到后军,我的甲骑会反突击敌军,然后大军跟进,不会让你有什么损失的。”

    刁弘的双眼一亮:“真的吗,将军会派骑兵保护我?”

    吴甫之点了点头:“这是我荆州军的战法,一线派出诱导部队,而甲骑配置在一线部队的两侧,敌强敌则诱导先锋且战且退,甲骑迂回攻击,然后大军跟进掩杀,没有人能挡住我们的这套步骑联合冲击。即使是强如殷仲堪,杨佺期,司马尚之的这些晋朝精兵,也最多勉强挡住甲骑的两轮冲杀,对后面重甲长戟阵的迫进,也是无能为力。刘裕的北府军有什么本事来挡我这套,我倒是很想看看。”

    刁弘连忙点头道:“吴将军神威无敌,刘裕那些京八又岂是对手,卑职对您充满了信心。只是,只是这个,为了更有把握,咱们是不是要联络一下后面的皇甫将军和胡将军,让他们快点来会合,同时进军呢?”

    吴甫之没好气地说道:“刁司马,你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呀?刘裕最多几千党徒,一无粮草,二无军械,你看看他们这些斥候骑兵,都只能骑个驮马,又无甲胄,哪能作战?我这一军过去都可能会把他们吓跑,要是三军齐至,只怕他直接打都不打,过江去广陵了,然后把瓜州渡口一封锁,转而北掠江北六郡,那我们可就只能望江兴叹了。现在趁着他们还没来得及逃跑,北府反贼的家属还在这里没去江北,我们这才急行而来,再过两天,他们要是跑了,你来负责?”

    刁弘连忙打了自己一个重重的耳光,这一下拍得白色的粉末四散飘扬,在一片白色烟雾之中,他连声道:“卑职愚蠢,又乱说话了。不过,不过支会皇甫将军和胡将军一声,让他们早点来会合,相互有个照应,总可以吧。”

    吴甫之叹道:“老刁啊,我实话跟你说了,朝堂上说是要拿你的首级祭旗,以正法军的,就是皇甫将军,要不是我给你求情,只怕你先到大营,早把你给斩了,看在你送了我两处宅子的面子上,我好心给你个机会,你若不领情和我共建新功赎罪,那你现在就去叫他们吧,本将自行出击便是。”

    刁弘睁大了眼睛:“什么,他要杀我?我,我可是也给了他两套宅院的啊。”

第二千零八十九章 刘毅一箭毙刁弘

    吴甫之恨恨地说道:“笨蛋,你能给他两套说明你起码有二十套,借这个军法处置杀了你,然后讨贼平叛之后,这些京口的宅院,不全都是他皇甫敷的嘛,蠢成你这样,也难怪给刘裕这样玩弄于股掌之间。算了,你就留在营中等他们吧,我出战了。”

    刁弘咬了咬牙,拨转马头,对着在营门前搬运拒马的军士们大吼道:“抚军将军所部,一刻钟之内,全部出营列阵,有拖在后面的,斩!传令兵,擂鼓列阵,快!”

    刁弘一边说着,一边策马向前奔去,十几个传令兵紧紧跟上,而一百余名正在搬拒马的军士们,马上扔下了手中的活计,开始跑到刁弘的身后列阵。吴甫之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冷笑。

    一边的副将乔森生凑了过来,低声道:“将军,那刁弘说得有道理,以弱兵在前,万一给冲垮了,会影响我们的本阵啊,如果刘裕也用铁骑突击,刁弘他们很难按计划从两侧跑回来。”

    吴甫之冷笑道:“可就算这样,也比我们自己的人在前面探路要强啊。传令全军,后面的第二阵,推大车而进,上面盖上挡板,插上刀刃,我看刘裕怎么个突击法!”

    乔森生笑了起来:“还是将军想得周到,我亲自领一千兵马继刁弘之后,相隔一里。”

    吴甫之点了点头:“我自率中军两千人押你阵后,后军一千人交给高宝统领,如果刘裕有埋伏,就让刁弘去挡,如果刘裕没埋伏,我们前出京口城,切断蒜山渡口,只要合围一成,刘裕必败,到时候,此战首功就是我们的,我压过皇甫敷一头不说,你和老高也能再升几级,成为大将。”

    乔森生哈哈一笑,抱拳道:“这些年,跟着将军,是属下最大的荣幸,属下这就去了。”

    他说着,转回营中,开始调集起兵马,在营中列阵,另一边的高宝也准备要打马回营,吴甫之沉声道:“老高,等等。”

    高宝微微一愣,回头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吴甫之勾了勾嘴角:“这回大车全给老乔用在前面了,我们的两翼和后军没有掩护,万一敌军出兵,断我退路,可就麻烦了,你一定要注意后方,如果有敌军出现,要牢牢守住,等我中军来破。”

    高宝心领神会地说道:“明白了,将军,我的槊兵,会形成一道钢铁长城,牢牢守住后方的,您不用担心。”

    吴甫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的,现在,我们出发!”

    句容原,刁弘正策马狂驰,这会儿的他,终于找到了在战场上驰骋如风的感觉,那种骑马带风,赶着前方几十个落荒而逃的敌军的感觉,不要太爽,就象是平时里骑猎打兔子时一样。他一边奔跑,一边不停地引弓射箭,当然,每一次,都得先停下马,再弯弓搭箭而去,往往不到三十余步,就箭枝落地,隔着人家的背心,还差几十步远呢。毕竟,在奔驰的战马上骑射,对于这位公子大少来说,实在是难度太高了点。

    “嗖”又是一箭而出,毫无悬念,再次落了空,前面的三十余骑北府军斥候,为首的发了一声忽哨,开始向着四散而奔,几乎一下子,就散开了花,刁弘没好气地说道:“懦夫,胆小鬼,休得逃跑!”

    他一夹马腹,正要追击,一边的一个从者说道:“二老爷(刁弘在家中排行第二),我们追得太快了点,跟后面的步兵拉开两百步了,只怕…………”

    刁弘哈哈一笑,拿着手中的弓一指前方:“怕什么怕,这些斥候连跟我们对射都不敢,显然后面没有军队,要不然…………”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前方本来转身而逃的那些骑兵,却又突然掉转了马头,向着他们反而冲了过来,刁弘的脸色一变,骂道:“狗东西,还敢反扑,是以为二爷我没有实力吗?”他转头一看,看了看身边跟着的百余步骑,心下稍安,一指来敌,沉声道:“给我放箭,射死这些家伙,传令,让后面的兄弟快点跟上。”

    他的身边,五十余名步兵跑上前来,挽弓搭箭,对着正在向这个方向冲锋的那三十余骑,就是一阵弓箭射击,来骑还在二百多步外,这些箭,飞出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就纷纷落下。

    刁弘没好气地说道:“笨蛋,不知道离近一点再射吗?哪有弓箭可以射过百步的?听我的号令!”他说着,慢慢地举起了手,一边的亲信开始大声道:“敌距,一百五十步。”

    刁弘的手,高高地举在半空之中,这回他突然发现,刚才掉头逃跑的这些骑士,再回来时,却是个个戴上了青铜恶鬼的面当,看不出面容,却是眼神中透出一股子阴冷的杀气。他的手有些发抖了,连同他的声音:“敌,敌距多少?”

    那个亲信跟着大叫道:“敌距,一百二十步。”

    刁弘突然叫道:“放箭,给我放箭!”

    “啪”“啪”之声接连响起,又是一阵破空之声,刁弘突然发现,一股股的劲风扑面,连同自己的盔缨和衣带也一起飘着,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东风扑面,自己完全是逆风而行,而本来可以射出六十步远的手下们,这些弓箭却是不到五十步,就纷纷堕落,甚至有些,在空中就给这大风吹歪了方向。而对面奔驰而来的那些北府斥候,却是战马越跑越快,即使是驮马,也是四蹄纷飞,跑出了不亚于普通战马的速度,马上的骑士们,变戏法似地从马腹之下抽出了足有一人高的大弓箭,长杆狼牙箭的箭锋尖着寒光,直指本方!

    刁弘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恐怖,他掉转马头,大叫道:“快,快回…………”

    可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一阵劲风扑面,这回,比那东风还要强烈了很多,强烈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而他的脖子一疼,喉骨破碎的声音,清楚地传进了他的耳中,他的脑子里最后传来的信息,则是眼角余光扫过对面当先的一个骑士,手中的大弓还在震动着,而面具已经摘下,赫然正是刘毅那阴沉的脸。

第二千零九十章 驱逐溃兵冲敌阵

    刁弘翻身落马,几十个军士,也跟着他一样,中箭而倒,对面马上的这些“斥候”,个个弓马娴熟,箭如连珠,几乎每一箭,都是击中百步左右的目标致命要害之处,不是面门就是咽喉,中者往往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就倒地而亡,五十多名弓箭手,顿时就倒下了一半多,余者哪还敢对抗,纷纷惨叫着回头,没命地向着后方跑去。

    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正要前来接应的刁弘部下,一看到前面的这阵架式,直接军心崩溃,十余面打着的军旗,说扔就扔,而其他的军士们,也没了任何阵形和军令的约束,跑得满地都是,直奔后方一里左右,那急行向前,顶在前方的三十余部刀刃大车。

    刘毅策马而前,奔到了刁弘的身边,停了下来,这个白面公子,还没有断气,倒在地上,手脚在微微地抽搐着,给射穿的脖子,血如泉涌,把那枚长杆狼牙箭染得羽翎一片腥红,而他的眼珠子,还在吃力地转着,已经无神,看到刘毅来到他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不动,透出一股哀求。

    刘毅微微一笑,伏下身,看着刁弘:“刁老二,咱们又见面了,二十多年前,你刚来京口拿着你哥的节杖在这里招摇的时候,好像就是当时当州中从事的我,在这里迎你的吧。”

    刁弘的嘴唇抽了抽,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突然说出了两个字:“救,救我!”

    刘毅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当年你不是很嚣张吗,让我给你当仆役,为你牵马执缰,还说什么京口人不过如此,知道当时我心里在想什么吗?我在想着有朝一日怎么杀你。今天这场景,老实说,我在练箭练骑术的时候,演过无数次了!”

    刁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如同死灰,眼珠子也不转了,刘毅转头对着周围的那些下马准备割取首级的部下们,沉声道:“别割了,今天这仗,不取首级,但求胜利,进了建康,人人有富贵,要这首级何用?!”

    所有义士们全部应诺上马,刘毅二话不说,抽出鞍上长剑,一挥而就,刁弘的脑袋就和脖子分了家,而刘毅探身一提,那颗血淋淋的脑袋,就提到了手中,白面之上,已经给染得一片血污。

    一边的赵毅摘下了面具,讶道:“希乐哥,你不让咱们取首级,自己却取了,这个,恐怕………………”

    刘毅没好气地说道:“老赵,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普通首级和敌军将帅的区别吗?上次在京口,一个桓修的人头就吓退了敌军三千人马,这刁弘的狗头虽然没这么值钱,但也可以震慑一下敌胆了,来,跟我再冲一次,咱们把刁弘的脑袋,给吴甫之他们展现一下!”

    他说着,戴回了面具,转头对着身边的几十骑喝道:“兄弟们,咱们冲!”

    乔森生全副披挂,手提狼牙棒,几十名护卫,拥在他的身边,骑马而行,而在他的身前,两百余名重甲力士,推着那三十多步加了刀盾的大车而前,每辆车上,站着三四名弓箭手,而在他们的身后,一千五百名列着整齐方阵的长槊战士,矛戟如林,喊着号子,以标准的行军速度,稳步而前。

    两百名甲骑俱装的骑兵,左右各百骑,分布在这首宽约两百步的方阵两侧,两名骑将,各持长槊,随军而前,微微落后于最前方的大车约二十步的距离。

    乔森生的身边,一名亲卫说道:“刁弘居然就这样给杀了,真是没用,他的手下更是兵败如山倒,逃得这个惨啊,都说西府兵和北府兵都是精锐,怎么会这样主将一死,就作鸟兽散呢?”

    乔森生冷笑道:“兵不训练,如驱羊入虎口,这道理你随我征战多年,怎么还不明白呢?刁弘部下,不过是些家丁部曲,欺负一下百姓还行,碰到真的精兵,只有给屠杀的命。不过,这些都在意料之中,吴将军有令,绝不可以让这些溃兵冲散我们的阵形,传我军令,打起红旗,让刁弘残部绕到两翼而退,仍然往大车上撞的,百步之内射之,杀无赦!”

    一阵鼓角之声响起,大车之后,三面红旗高高竖起,正在拼命奔跑的那四百多名刁弘所部,看到这些旗子,犹豫了一下,不少人开始掉转方向,想要向着两边奔逃。

    “呜”“呜”,又是一阵强烈的破空之声,这些人的背后,一阵羽箭袭来,却是刘毅带着这些骑射手们,再次一阵弓箭射击,又是二十多人,应弦而倒,其他刚刚站定,转向的人,吓得魂飞胆散,哪管得了这许多,纷纷向着对面的车阵没命地奔跑,不少人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武器,一边跑,一边挥着双手,哭天抢地地叫道:“吴将军,救我,救我啊!”

    对面的刀刃大车,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两边这样一对跑,很快,就接近到百步左右的距离了,明晃晃的刀刃大板之后,突然站起了几百名手持弓弩的军士,对着正在向着这里奔逃的溃兵们,无情地端起了弓弩。

    奔在最前面的十余人,瞪大了眼睛,想要极力地收住自己的脚步,却给后面不知所以的人直接撞倒,从身上踩了过去,而这些闷头往前跑的人,还来不及庆幸自己跑到了前方,就感觉到一股劲风扑面,紧接着,胸口,脖子,面门这些地方,就是一阵阵地透心凉。

    身体扑地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些可怜的溃兵们,有些人收住了奔跑的脚步,跪地抱拳,嘴上不停地求饶,可是无情的弓箭,却是一刻也没有停下,很快,近二百名溃兵,就这样给生生射毙于军前,每个人的身上,都插了至少五根以上的弓箭和弩矢,死状极惨。

    剩下的人终于醒悟了过来,侧转向着两边逃跑,刘毅等人驰骑如飞,在众溃兵的身后不停地放箭,无不应弦而倒,却是再也没有一个人还冲向对面压来的刀车了。

第二千零九十一章 重甲铁骑对对碰

    刘毅一勒马缰,座下的驮马,在离着这片刀车大阵之前,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生生停下,他抄起铁胎大弓,对着对面的刀车就是一箭,“叮”地一声,箭头又准又稳地击中了木板,轻摇不已。

    射出这箭之后,刘毅把挂在马头之上,那刁弘的首级取下,对着对面压迫而来的大车,冷笑道:“还给你们!”

    说着,他把这个首级远远地扔了出去,然后一声响哨,转身就向着后方奔去,周围的三十余骑,也跟着他一起回马,刀车之后的楚军,一阵弓弩射击,却是无一中的,只留下百余枝弓箭,落在他们刚才站立之处之前十步左右的位置。

    一个小兵跳下了刀车,飞奔上前,捡回了刁弘的首级,很快,就呈给了后面的乔森生,他的眉头一皱:“刁弘这个笨蛋,就是死了还要降低一下我军的士气,敌军三十余骑,无一伤亡,就把刁弘所部五百多人消灭大半,我军前军也为之泄气,现在将士们前进的势头不如开始时的猛烈,这样下去,若是遭遇敌军主力,会吃亏的!”

    一边的副将沉声道:“将军,我们这样推进太慢了点,不如散开刀车,全军奔袭,也能打出气势出来,刚才若不是刀车阻碍,我们也可以用弓箭手上前射死一些北府军的。”

    乔森生摆了摆手:“不用,传令两侧骑兵,给我追击,这些人虽然骑射不错,但绝不是我甲骑俱装的对手,让他们看看,我们荆州军团铁骑的厉害!”

    他的命令很快被传达到了两侧的骑兵那里,一阵鼓角声响,两百骑人马俱甲,端着长槊的铁骑,呼啸而出,向着刘毅等人撤离的方向就追了过去。五十多骑抄着弓箭疾驰在前,而其他一百五十骑则是列成骑墙,长槊上举,随时作好了突击的准备,却是没有人再去关注,在他们侧后方约五里处的一片密林。

    两里之外,句章原,刘毅等三十余骑奔回,而在这里的草丛中,早已经伏着上千名全副武装的北府军战士,他们的身上,都披着草叶,这让他们与周围的环境一色,而当先之人,一双老虎般的眼睛,炯炯有神,直视前方,可不正是刘裕?

    刘毅跳下马,往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这匹驮马长嘶一声,从阵前横着跑掉,一如其他三十余骑,刘毅笑着大步而入草丛:“幸不辱使命。”

    何无忌笑道:“希乐,干得漂亮,不仅全灭刁弘,还把敌军的铁骑吸引出来了,寄奴,我们需要把敌军骑兵引入草丛中加以消灭吗?”

    刘裕摇了摇头:“不,这两百余骑不是我所关心的,冲击他们这道骑兵线,然后迂回敌侧后,才是我想要的,发信号给猛龙,让他现在就出击!”

    何无忌点了点头,向后挥了挥手,一个传令兵突然站起,竖起了一面黄旗,连续摇动三下。

    在这片草地西边,半人高的长草之中,顿时站立起了三百余匹批着马甲的甲骑,而三百余名高大剽悍的骑兵,浑身上下,都包裹在严实的重甲之中,也跃于马上,他们的手中,举起了两人高的马槊,眼中闪着冷冷的战芒,为首一人,手持双面大戟,可不正是号称猛龙的孟龙符?

    孟龙符的手高高地举起,把大戟放在马勾之上,右手握拳上举,左手挽缰,三百铁骑,顿时就结成了二三十队小队,皆成锲形,手中拿着长槊,开始缓缓地走马,然后疾行,小跑,加速,最后是冲刺,两百步的距离,就从刚才这种卧于草丛中的状态,变成了全速冲刺,整个大地,都随着他们的冲锋,而微微地摇晃着。

    对面的荆楚骑士,也散开了阵形,五十余弓骑立于原地不动,对着一百多步外,全速向自己冲来的北府骑兵,射出密集的箭雨,这些荆州弓骑,多是由以前投奔到襄阳的关中流民所建,甚至有不少还是氐人,羌人,精于骑射,这会儿在马背上,两指勾弦,指缝扣箭,连拉连搭,左右开弓,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射出五箭以上,形成了一道道矢雨,直奔冲刺而来的北府骑兵!

    “叮”“叮”“当”“当”,“希聿聿”,箭矢击中铠甲,射中战马时的声音,不绝于耳,骑士被击中要害之处,翻身落马的情况也开始出现,四五骑战马倒地前扑,还有三四匹战马上的骑士中箭而亡,即使人已经失去了生命,身子仍然端坐在马背之上,只是手中的马槊已经洒落地上。

    孟龙符厉声道:“北府骑士,冲锋!”

    所有伏在马背之上的骑士,全都坐起了身,他们发出一阵动人心魂的战吼“北府京八,插你全家!”所有骑士全都把马槊夹在自己的右腋之下,摆开一百骑的横队,分为三波,冲向了对面的楚军骑兵。

    楚军前方的五十余弓骑,开始退后,而在后方的一百五十骑长槊骑兵,则列成了一排,散开了阵形,几乎是以同样的队形,同样的装备,吼叫着向着对面的北府骑兵,发起了反冲击!

    刘裕从草丛之中,一跃而起,大叫道:“北府军,冲锋!”

    千余步兵,从草丛之中一跃而起,一把抖掉了身上的草丛伪装,发一声吼,跟在提刀而奔的刘裕身后,就向着前方冲去,在他们的身前,两百步左右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声响,那是上百匹军马迎头相撞之后,人仰马翻的声音,两军的第一波骑士,就这样正面撞到了一起。

    全速狂奔的战马,直接把冲到的对面骑手连人带马地撞飞几步开外,而从马背上飞出来的战士,更是如同一个个杂技演员,正面往前冲的,是战马失蹄,人向前飞,而倒着往后飞的,则往往是给对方的矛槊所击,直接给对方的兵器刺穿,顶在这些矛槊尖头,往后飞出,而他们座下的战马,仍然不会因为主人的消失而停下,瞪着血红的眼睛,继续前冲!

第二千零九十二章 步骑相继摧敌锋

    只第一个照面,两军的骑兵就各自倒下了十余骑,楚军虎贲骑兵刚刚冲过第一阵,速度下降,却紧接着第二波北府骑兵又迎面撞上,这下本来就人数下降的楚骑,开始吃亏,二十余骑给打落马下,而挑落对方的不过五人,冲过这道骑线的,也不过**十人了,速度再度下降。

    惊魂未定之下,对面的第三波骑阵又如大浪而来,孟龙符一马当先,大戟左右挥击,直接把跟他擦身而过的两骑,扫落马下,而挥戟之后,他在马背之上迅速地一扭腰,一根马槊,堪堪地从他的身边擦过,不到半尺距离,险之又险。

    两道骑线相交而过,北府军只有两骑落马,而楚军重装骑兵,则给这波冲击,打倒了三十余骑,过重的铠甲,让这些没有直接落马而死的骑兵,在地上也无法起身,只能看着自己面前还幸存的五六十名同伴向前继续奔去,而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正面,已经杀来了数不清的,潮水般的北府军步兵,为首一条大汉,刀锋如浪,气势如虹,可不正是刘裕?

    孟龙符仍然在向前疾驰,身边的两个骑将凑了过来,大声道:“猛龙哥,要不要回身冲一波,杀光这些楚骑?”

    孟龙符看也不看身后一眼,沉声道:“不必,寄奴哥他们在后面,这些楚骑一个也别想活,继续按计划行事,借着追击敌军弓骑,迂回敌骑侧后,不得恋战,违令者…………”他说着,大戟一挥,直接把一个刚从地上挣扎着起身的楚军骑士,打得倒飞七步,倒出一蓬血雨,倒在地上,两腿一蹬,就此气绝。

    而就在北府骑兵冲过楚军重骑兵阵线,开始追击起那些向后逃跑的弓骑兵时,刘裕等北府步兵也冲了上来,这步骑联合冲锋的时间,掌握得是如此地完美,当楚军骑兵被孟龙符所率的第三线骑兵冲过时,楚骑不仅人数只剩下了五十多骑,而且速度也几乎降到原地踏步了,而这时刘裕等人,离他们已经不到百步,在刘裕的身后,魏咏之等百余名士兵,手持四石三连步兵弩,端与肩平,一边冲刺,一边对着这些刚刚冲过骑线的楚军骑兵,就是三连发射。

    “嗖”“嗖”之声不绝于耳,配合着机簧击发的声音,很快,就化为对面的弩矢透甲后的闷哼声与战马的长嘶之声。在这个距离之上,即使是甲骑的重甲,也无法挡住四石弩矢的正面射击,无论是人是马,都是被弩矢击中即穿,十余名骑士,直接向前一扑,倒毙于马上,而七八骑,则是战马被正面击中马面,马眼等要害之处,或者是被击断了马腿,无力地瘫软在地,连带着把马背之上的骑士也给掀了下来。

    剩下的三十余骑,鼓起余勇,开始呼啸着向着北府军的这些步兵发起突击,但是百步不到的距离,根本来不及加速,刚刚变成小跑的状态,这些个个如百米飞人一般的北府杀神们,就杀到了面前。

    刘裕一声长啸,左手的扎心老铁,一把掷出,直接击中了十步之外,一个正举着长槊,想要突刺自己的骑兵,刀刃刺穿了这个骑兵的恶鬼面当,从他的后脑透出,而他的马槊,也立即无力地垂下,身子身后一仰,毙命当场。

    又是一根马槊,从右边刺来,伴随着其主人声嘶力竭地大吼:“去死吧!”

    刘裕右脚猛地一点地,熊虎般的身躯,飞天而起,这根毒龙般的马槊,堪堪地从他的足地刺过,而他的脚,则凌空一踩,正踩在马槊的槊杆之上,借着这一下力,他的身躯向前一飞,与那名骑士擦肩而过,两人相交的一瞬间,刘裕右手之上,反持着的斩龙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划线,拉过了这名骑士的脖子。

    一道血泉冲天而起,把这个正扭头向后看的脑袋,直接从脖子上冲得搬了家,后转一百八十度,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已经越过了自己的刘裕,在这个脑袋落到地上,世界一片黑暗之前,他还能看到,刘裕的左手一捞,扎心老铁如同一把西瓜刀,把先前扎死的那个骑兵,破颅而出,在空中一挥一荡,又把后面一个正跟着冲锋的骑兵直接扎透了胸甲,满天飞舞着碎裂的甲片,而这人的肋骨也被切得七零八落,内脏流得满身都是。

    当刘裕再次落地的时候,三具他经过的尸体,从马背之上,无力地滑下,而其他地方的三十余名楚军骑兵,失去了速度,被北府军步兵战士杀到眼前,几乎无毫无还手之力,在战马上想要刺人,被轻松一闪则过,接下来不是马腹给开膛,就是马腿给斩断,座骑一跪,就给涌上来的几名北府军戟刺刀砍,毙命当场,更有些倒霉的家伙,被向靖,何无忌等勇将,直接腾空而起,如同寄奴一样,取敌首级于马上,几乎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这三十余名刚才还横冲直撞的铁骑,就这样给击毙当场了。

    可是刘裕等人甚至来不及去擦身上的血迹,更顾不得去身边的人头,他们迅速地继续前奔,那些散落遍地,想要挣扎起身的楚军骑兵,被飞快地在咽喉这些保护不到的地方,划上一刀,就只能捧着血如泉涌的喉咙,在地上慢慢地挣扎而死,而那些不幸落马,还在想办法起身的北府军骑士,则被身后奔来的同伴迅速地扶起,两人一组,以槊杆架着这些落马受伤的战友,迅速地向后撤去。

    也就是几分钟的功夫,刘裕就带着一千两百名北府铁甲步兵,越过了刚才还冲撞的三道骑兵线,在他们的面前,三十余辆刀车方阵,在自己前方两里不到的地方,扑面而来,孟龙符所带的近三百骑兵,从其方阵的侧面而过,带起片片烟尘,偶尔还有弓箭从这烟尘之中射出,袭向楚军步阵的侧面。

    刀车之后,斜向上举的矛槊如林,楚军的呼喝之声与军靴踏地的声音,混在一起,震天动地:“京八去死,京八去死!”

第二千零九十三章 先秦兵器现人间

    刘裕停下了脚步,眼中的冷芒一闪,高高地举起了斩龙大刀,刀尖之上,血仍未冷,顺着血槽滴滴下落,染得刘裕本就如一团烈火盘的盔缨,更是平添了几分血色,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在他身后,奔腾如虎的北府军士们,渐渐地停了下来,就在他的身后,大盾当前,矛槊在后,后排的士兵们把长槊架在了前方同伴们的肩膀和大盾之上,几乎是一瞬间,就从追杀的状态,变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长槊大阵,与一里半外,不停地向自己步步逼近的楚军大阵相对。

    楚军中央,吴甫之站在一辆战车之上,御手位置的左边,一手提着大戟,另一手则叉着腰,在他的身后,这辆战车上,两面大鼓相对而立,四个赤着上身,肌肉发达的力士,正挥汗如雨,用重槌擂着这面战鼓,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一如这周围的二十辆战车上的大鼓响动。随着这些战鼓有节奏地擂响,前中后三军的楚军将士,发出声声战嚎,震天动地:“京八去死,京八去死!”

    吴甫之的身边,一个传令军士睁大了眼睛:“将军,那个站在前面的,就是刘裕吗?”

    吴甫之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嘴角边勾起一丝狞笑:“不错,他就是刘裕,那个让我们大楚将士一直抬不起头的男人,戏马台一战,我无数次梦里都在想着如何报仇雪恨,今天,终于是时候作个了断了!”

    那传令兵喃喃地说道:“果然是盖世的虎将,我们前军的两百甲骑啊,那可是全军的精锐,多少次冲锋破敌,无往而不利,想不到,想不到一个冲锋就…………”

    吴甫之沉声道:“告诉乔将军,他做得很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刁弘和铁骑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的,这下刘裕全军都展现了出来,他的兵虽然精悍,但数量不足,骑兵无法突破我军正面,转而改为侧面袭扰,哼,区区数百骑兵,我还没放在眼里,传令后军高将军,让他务必要守好侧面和后路,无论敌军如何袭击,都是坚守不战,让前军乔将军进一步向前迫敌,我倒要看看,刘裕的北府军这些血肉之躯,就算包裹上了钢铁,又能如何破我的刀车大阵!”

    刘裕长刀横胸,独立军前,剑眉深锁,看着对面的刀车,每一块面向本方的面板之上,都插着数十把明晃晃的刀刃,长约三尺,任何想要越过这些刀锋,直接攻击板后敌军的做法,都是徒劳的,而这些刀车之间,都是用铁索相连,想要用爪勾,套索之类的武器,用拉开拒马的战法直接拉翻一两辆大车,从而打开缺口的做法,也是完全不可行,刀板之后,数百名弓箭手已经引箭上弦,近千枚冷芒闪闪的箭头,直指本方军士,而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刁弘所部的尸体,则被这些刀车无情地碾过,尽化血泥。

    何无忌走上前来,在刘裕的耳边低语道:“寄奴,这刀车看起来无懈可击,我军人少,如果在这里跟他们对射,只怕要吃大亏,要不然,暂时后撤,刀车阵的机动性不足,追不上我们,等到了京口城一带,再寻良策?!”

    刘毅也走上前来,说道:“他们正面用刀车推进,弓箭手上车,我军在平地上跟他们这样打,太吃亏了,要不退到刚才的草地一线,诱刀车入内,设伏从刀车后方出击,可有胜机!”

    刘裕摇了摇头:“这里就是最好的位置,如果再退,一来瓶子他们密林出击就距离会出问题,必然会给敌军发现,失去突然性,二来江乘大营中的敌军如果看到吴甫之成功逼退我军,也会跟着出击,这个两军之间五里间空隙的绝好机会,就要错过了。不用担心,我早就有办法,来对付这刀车了。”

    他说着,一挥手,沉声道:“铁牛,看你的了!”

    向靖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哈哈,寄奴哥,终于轮到我了吗?!兄弟们,抄家伙,上!”

    随着向靖的话音,后面的北府军长槊盾阵,顿时出现了二十多个裂口,二十余辆四轮小车,从阵中给推了出来,只是每辆小车之上,都绑着一根高大的竹子,被牢牢地绑在了车上,竹子的头,被安上了一个两尺方圆的勺子,看起来象是一口大锅。

    刘毅睁大了眼睛:“这是何物?你昨天让铁牛连夜赶制的,就是这个?”

    何无忌喃喃地说道:“这不是南塘的竹吗?我们京口的南塘竹林,出上好的紫竹,都是几十年的老竹,又韧又硬,步兵的步槊有不少都是用这些南塘竹制成,你昨天让民兵去砍南塘竹,我还以为是要制槊的,但安在这些推车之上,又是怎么回事?”

    刘裕笑道:“这是兵书古法里所载,此物不是普通的竹子,而是叫作抛杆,竹子坚韧,又富有弹性,一旦压竹过弯,再猛地松手,竹子会恢复笔直,猛地弹出,这弹力,可比投石机,能将十斤重的东西,掷出百步之外。此物名叫抛杆,为先秦春秋时的攻战所用,因为便于装在小车之上机动,远比投石机的灵活性好,所以在野战之中,对付战车之类的武器,可派上大用场,后世战车很少象春秋时期那样,作为正面冲击的主力,因此抛杆也越来越少用。只是我研究楚军战法,知道吴甫之有刀车营作为先锋,铁骑两翼冲杀的传统,所以早早备下这抛杆,就是破这刀车之用!”

    刘毅勾了勾嘴角:“就算是小型投石机好了,可是投石机的准度一向成问题,而且发射速度也慢,靠这个,如何破这刀车大阵呢?”

    何无忌也跟着说道:“是啊,寄奴,就算是普通的石块,砸这些刀车,也怕是无法正面直接击毁,如果是大石,怕是这抛杆也抛不了太远,靠这个就要破这刀车大阵,是不是有点托大了?”

    刘裕微微一笑:“铁牛,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二千零九十四章 洋河黄酒加烤肉

    向靖发出一声虎吼,抡了抡胳膊,两大片肩甲和臂甲,应手而落,他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重重地搓了搓手,从身后拎起了一个酒坛子,大步上前,拉住了一辆面前的推车上,已经弯曲下来的抛杆,一手按着抛杆的头,一手把那酒坛子给装了进去,然后和其他三个力士一起,紧紧地把这抛杆头压到最低。

    “吱吱呀呀”的声音,在阵线前回荡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在向靖等人的大手之上,这些力可举鼎的力士,一个个臂上肌肉,高高隆起,脖颈之上,青筋直暴,随着向靖的一声虎吼,四个人同时放手,给压到最低的这个抛杆,猛地一弹,十个紧紧接着车身的军士,被这弹力震得直接往上虎躯一震,直到松开了抛杆的向靖等四人也猛地下压车身,才算稳住。

    而空中的那个大酒坛,则如同抛石车扔出的巨石,划出一道高高的弧线,越过天空,在千百人的注视之下,远远地砸到了两百二十步外,正在行进的一辆刀车,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刀车的正面大板,顿时碎得四分五裂,而一阵汁液四溅,黄雾四起。呛得车后的那些楚军,也一阵剧烈咳嗽,这辆车,以及周围的两辆,同时稍稍停滞不前。

    何无忌眉头舒展了开来,笑道:“寄奴,你这是,你这是用的洋河酒加硫黄硝石啊,难道,你是想请楚军兄弟喝酒吗?”

    刘毅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也得先生起火来,再请他们吃顿烤肉大餐,对吧。”

    刘裕笑道:“那你们还等什么,客人来了有好酒,咱们得给荆楚朋友们,先上点好酒好菜啊。让他们感受一下我们要去死的京八们热情!”

    何无忌哈哈一笑,也从身后的地上抄起一个硫黄硝石洋河酒坛子,上前放到了一辆推车所载的抛杆巢里,身边的几个亲卫紧紧跟上,按住了抛杆,而十余名军士则死死地压着推车,当何无忌等人松开手时,又是一个大酒坛凌空飞出,砸向了前方,这回,击中了在刀车之后行进的人群,顿时有几个还在前行的楚军,就惨叫着倒下了。

    随着何无忌的动作,二十余辆推车之上的抛杆,开始此起彼伏,大紫竹一次次地弯下,装上酒坛,然后在众人们的吆喝和号子声中,把酒坛重重地弹出,每次的弯曲,都会让下一次抛坛的距离,比上一次近上个十几步,毕竟这种弹力的损失,是不可恢复的,但正好和对方行军的速度相当,本身这种抛杆,因为竹子的弹力不同,发射的距离也相差极大,有的第一次就能掷出二百五十步以外,直接砸中对方的刀板车之后的步兵方阵,有些则是只有一百六七十步,连对方的大车边都没摸到,直接在前方二三十步的地方就落下,碎得满地都是。

    不过,经过这三四轮的操作,整个百步之内,遍是硫黄和硝石的味道,随着战场上的东风,几乎是整个楚军前军的方阵,还有那三十多辆大刀车,全部都笼罩在一片黄雾之中,配合着浓烈的洋河酒的味道,几乎可以说是下起了一阵硫黄酒雨,把一千多楚军,全部浇了个透湿,不过,许多军士反而伸出舌头,添起这些扑面而来,沾在胡须和嘴唇之上的酒滴来了,毕竟,虽然混合了硫黄,但怎么说也是洋河美酒啊,这奔走一天,又举槊端矛不能喝水,这时候能喝上两口,那感觉不是一般地好。

    不过,大车却是没有给砸坏的,这些酒坛虽然飞出一百多步,却是落地即碎,造不成什么大的伤害,为之一滞的车,也是转眼即行。即使是给砸到的人,除了有些头破血流的外,也多半是倒地即起,甚至有些人还趁机拿着这些碎瓦片,在地上捞上几片酒来喝喝呢,然后大叫一声好酒,就一跃而起,继续前行了。

    刀车之上,几个举着大弓的军校,狂笑着挥舞着弓箭,叫道:“京八兄弟,谢谢你们的美酒,一会儿拿你们首级记功之时,再给我们多来点啊,这酒,咱们楚军收啦!哈哈哈哈!”

    可是这几个军校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时,却是顿时凝固住了,因为,他们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热浪,进入对方百步之内的距离时,透过黄雾,这股热浪扑面而来,不知什么时候,这些抛杆推车已经停止了发射,在推车之前,站着百余名手持弓箭的壮汉,以刘裕为首,个个拿着五石以上,足有一人高的强弓,举箭斜指向天,箭头之上,涂着桐油,箭身之上,则裹着硫黄硝石等助燃包,随着刘裕的一声令下:“京八来也!”这百余枝火箭冲天而起,划过一道道抛物弧线,如同百余枚火流星,直奔还在向前的大车而来。

    乔森生瞪大了眼睛,大吼道:“不好,是火攻,快,快撤!”

    可是他的命令已经晚了,当他的这个“撤”字,刚刚出口时,对面的这些火箭,已经击中了前面的刀车,顿时,烈焰腾空,捆在一起的三十多辆刀车,几乎没有一辆不是沾满了硫黄和酒雨,即使是不少大车上覆了生牛皮,也无法阻止这种烈焰的燃烧,很快,后面推车的百余名军士,以及站在车上的三四百名弓箭手们,就成了几百个移动着的火球,整个百步之内,一片火海炼狱。

    刘裕等人笑着脱下了身上的甲胄,几十桶在句章时用过的防火油,已经放到了原来推车的那些位置,三百余名在一线的猛士,卸下盔甲,在身上涂抹起这些防火油来,连同手中的兵刃,也放到油中浸泡,刘裕一边抹着油,一边厉声道:“众军听令,战锋队抹油突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楚军先头的部队,追杀刀车一线的残敌反冲他们后面的步槊方阵,不用弓弩,不作相持,最快速度,解决敌军前军,半个时辰内,我要看到吴甫之的中军!”

第二千零九十五章 火烧方阵千军破

    乔森生现在的模样,只能用焦头烂额来形容,虽然火还没有烧到他的面前,但是五十步外,那原本推进如林的三十多部刀盾大车,已经成为了三十多具在熊熊燃烧的火球,火海之中,五六百名军士,在挣扎着,哀号着,刚才身上沾了美酒和硫黄的人,全都成了一个个的火球,而百步之内,皆为火场,不时地有这种全身着火的人,惨叫着向着后方的槊阵冲来,想要求救,却是被那些伸出的长矛,步槊一个个扎死,槊阵之前十步之内,已经堆了百余具这样的焦尸了。很多是直接插在,挂在槊杆之上,还在微微地抽动着。

    而乔森生的这个槊阵,也开始有了小小的骚动,一些亲友就在前军的将士,开始痛哭流涕,甚至有些人不顾军令,直接越队而出,冲向了火场,想要去救那些自己的亲友,而更是有不少人,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甲,远远地扔出,因为他们意识到,身上沾染了这些东西,一旦遇火,就会变得跟前面的那些刀盾车兵和弓箭手们一样,变成人形火球了。

    几个军校在阵后来回地大吼道:“不许乱,稳住阵形,有乱军者,斩!”

    可是这些军令,在这种生死面前,已经不可能起到作用了,虽然乔森生刚才就下达了停止前进,缓步后退的军令,但是已经根本不可能得到执行,靠他近的三四列军士,尚能做到有序地倒退,可是前排的那三四列兵,却是恨不得马上掉头就跑,只是楚军多年的严格军纪,才让他们不至于象刁弘的部下那样,马上就全军崩溃了,但是哭着前扑的,和脱衣卸甲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即使是军阵之中,也开始各种混乱,军官们的仗剑呵斥,甚至刺死几个想要跑出去的人,也已经是无法约束了。

    乔森生挥舞着狼牙棒,大吼道:“不许乱,徐徐而退,再有弃甲者,斩!督战队,准备执行军令!”

    随着他的号令,百余名亲兵应诺而出,他们没有穿甲,多着红衣,手上拿着鬼头大刀,站立于各队之后,大吼道:“不守军纪者,立斩!”

    一阵热浪再次袭来,燃烧着的大车和火场之中,突然奔出了几百名各种纹身,如同厉鬼般的人,他们一手拿着大刀,大戟等主战兵器,另一手,几乎人人都拿着一枝木棒,上面燃烧着火焰,成为一枝天然的火把,为首一人,身形如熊虎,可不正是刘裕?!

    乔森生睁大了眼睛,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吼道:“京八来袭,列阵,列阵应对,不许退,不许退!”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些穿越火场的北府军士们,在刘裕的一声虎吼之下,把手中的这些火把,全都扔向了对面的方阵,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对面第一线的所有盾牌之上,都沾着黄色的硫黄粉末和酒滴,甚至可以闻到那洋河酒的香味,后面的军士,他们的甲胄,甚至盔缨,都给染成了硫黄的黄色和硝石的白色,这些黄白之色,已经成为了这座正在混乱的槊矛方阵的主色调。

    可是当三百多枝火把砸上,扔进这个方阵的时候,主色调就从黄白,变成了火红,多处烈焰,腾空而起,而烧烤人肉,发肤时的那股子焦臭味道,顿时压过了洋河酒的香气,几乎是一瞬间,整个方阵前列,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这回,是方阵之中的千余楚军,都置身于烈焰之中,那些刚刚还在试图顶盾架槊的前排军士们,几乎是一瞬间就成了一堆火人,惨叫着扔掉了手中的武器,撞向后方,而为了应战而人挤人,人堆人的密集方阵,迅速地把这种火焰给传开,也就是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整个方阵,都变成了一片巨大的火场,上千将士,尽成火炬。

    这一下,任何军纪也无法约束这个燃烧的方阵了,数不清的军士,掉头向后奔跑,十几个手持鬼头大刀的督战军士,还站在原地,挥刀砍翻了一些路过他们的火人,但很快,他们就给新的冲向自己的着火军士们扑倒,自己也化身火球,一些还没有完全烧起来的军士,更是夺路而逃,想要上前阻止的督战军士,被他们直接一槊一矛刺翻,整个军阵,瞬间崩溃。

    乔森生的眼睛里,已经尽是泪水,这是他多年的部下,精锐,也是他的起家根本,除了上下级的关系外,多年的相处,同生共死,已经有了感情,尤其是那些当督战队的亲卫们,他熟悉和认识每一个人,但这些督战军士们仍然一个个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他们的大刀,不是砍向敌人,而是挥向自己的同袍,反过来,这些同袍的长槊,也刺向了他们,如此的自相残杀,岂不让乔森生心胆俱裂,肝肠寸断?

    在泪眼朦胧之中,乔森生依稀地看到,前方的那些北府军士,已经散开了阵形,冲进已经给打乱的长槊方阵之中,放手大杀,着火的军士们,在原地哀号着,翻滚着,一刀下去,就停止了抽动,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在屠杀,与其说是破阵,不如说是清场,因为,在他的身后,那些燃烧着的刀盾大车已经被人拉开,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灭火,上千北府军战士,身着重甲,正在迅速地穿越后面的火场向前,而刘裕他们在做的,则是把前方的这个火场,给迅速地清理掉。

    乔森生的一股冲天怒气,直上心头,他把头盔猛地一脱,掷于地下,挥舞起狼牙棒,大吼道:“刘裕,楚将乔森生,与你一战,不怕死的,跟我冲啊!”

    他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出,跟在他身后的十余名骑马护卫,以及还没死的五十多名督战大刀军士,全都与他冲进了火场,只是这次的冲击,迅速地就撞上了正在往回奔的人流,着火的军士们,顿时就把他们这些想要反击的人,变成了一个个火球,这百余名想要反击的勇士,连人带马,都燃烧了起来,即使是乔森生,跑出不到二十步,离着刘裕还有起码百步的距离,就已经人仰马翻,成为一个火人,仍然不甘心,吃力地向前爬。

第二千零九十六章 前军尽没中军进

    刘裕缓缓地走到了乔森生的面前,刚才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这位荆州将领,这会儿已经在地上动也不动,成为一具焦尸了,向靖大笑着走了过来,举起大刀,准备去砍那还在着火的首级:“寄奴哥,原来你也盯上这家伙了呀,看样子是楚军的前军主将,也算是条汉子,死的惨烈了。哎,这脑袋还在烧着,只怕不太好拿吧。”

    刘裕伸出手,阻止了已经举起大刀准备砍下的向靖:“铁牛,算了,现在不需要用敌将首级来威慑敌军了,他们后面的每个军士,都能看到此人的战死,如你所说,他是条汉子,死的惨烈,同为军人,应该给他起码的尊重。”

    他说着,收起斩龙刀,对着地上这具燃烧着的身体,以手按胸,行了个礼,大声道:“好男儿,若有来生,与我同袍!”

    向靖和孙处,虞丘进等人也跟着对乔森生的尸体行礼,在后方,何无忌和刘毅率着援军,也已经迅速地通过了火场,一边上前,一边往这些身上抹了防火神油,赤着上身的前锋军士们,发放起铠甲。

    刘裕迅速地穿起自己的那身盔甲,何无忌在前面二十步左右的距离,指挥着后上的部队,迅速地列成步兵方阵,而刘毅则站在刘裕的身前,笑道:“这一阵杀得真是痛快,我们几乎没有损失,就全灭了敌军的前军,现在,刀盾大车已破,后面的矛槊方阵也已经解决,吴甫之的中军就在我们前方,准备怎么打?”

    刘裕勾了勾嘴角,把整件精钢大铠,从自己的头上套下,而两只手从大铠的两侧圆洞之中伸出,几个军士开始往他的臂膊之上绑起臂甲和袖甲来,刘裕沉声道:“打到现在,伏兵和战策已经全用了,再无法取巧,剩下的,就是与敌军硬碰硬了,楚军前军尽没,中军必然气沮,吴甫之如果聪明的话应该要退兵了,但以他冲动的个性,这时候会想着报仇,跟我们死战,所以,我们只需要正面相持,且战且退,刺激吴甫之,逼他一步步地加大投入。”

    刘毅的眉头一皱:“不继续猛冲了吗?现在敌军溃逃的军士还有几百人,掩着他们杀过去,可以冲乱吴甫之的中军。”

    刘裕摇了摇头:“吴甫之毕竟是宿将,这样的错误不会犯,连这个前军敌将都知道以弓弩射杀刁弘的溃兵,阻其冲乱军阵,吴甫之的中军也同样会如此,我们现在就是列成槊阵,与之相持,等后方的火灭,就逐次后退,佯作不支,记住,要做得逼真点。”

    刘毅勾了勾嘴角:“要我们的北府将士冲杀没问题,可要是这样诈败后退,只怕有点难度啊,不如直接出动瓶子和猛龙,前后夹击,一举消灭吴甫之。”

    刘裕笑着一指对面,说道:“他们的后军还拖在后面,在大营和中军之间,吴甫之是要他们保留退路的,有这支后军在,我们很难合围对方,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诱敌再往前两百步,尤其是要他们的后军也前移,如此一来,方可全部合围吴甫之全军。”

    刘毅勾了勾嘴角:“明白了,那咱们就三军上前,轮番作战吧。”

    吴甫之的脸色阴沉,看着前方的军士不停地开弓放箭,却是射击着本方从前方逃回的溃兵,一个亲卫面露不忍之色,上前低声道:“将军,那可是自己的弟兄啊,要不要打开阵门,留几道口子让他们逃回来呢?”

    吴甫之咬着嘴唇,沉声道:“他们是我的兵,我比谁都心疼,但是这个时候,万万不可以散阵!老乔就是因为前线军阵动摇,给刘裕火攻,才会成这样。再说了,溃兵中间要是混有敌军的奸细,冲到我方阵线,再作乱,尤其是火攻,我们也会是同样的下场!这时候万万不可心慈手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就算溃兵想退,也得绕道大阵的两侧回来,敢正面跑回来的,杀无赦!”

    身边的传令军开始打起旗号,鼓角声大作,前方的弓箭之声不绝于耳,渐渐地,正面已经没有几个还在奔跑的人了,两百多人散开了向两侧撤回,而三百多具尸体,则散乱在两军之间,冒着青烟。焦臭的味道,弥漫在战场之上。楚军中央方阵,陷入了一片死寂,那刚才还冲天的战鼓之声,以及整齐划一,带着湖北腔的“京八去死”的口号,都已经听不见了。

    那个传令的亲卫凑了过来:“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士气不振,军心浮动,只怕,撤回大营,才是上策吧。”

    吴甫之怒道:“撤?你是昏了头吧!这时候往哪儿撤,怎么撤?前军死了这么多兄弟,难道老乔他们白死了吗?现在京八贼所有的招数都用光了,他们就这点人马,还不到我中军的人数,就是继续死战,我们也不一定会输!”

    那传令兵睁大了眼睛,说道:“可是,可是刘裕让我们看到的,未必就是他的真实实力啊,如果北府军只有这一千多人,哪敢和我们正面决战?还有,还有那些北府骑兵,这会儿也不见了踪影,是不是会有什么阴谋?!”

    吴甫之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咬了咬牙:“顾不得这么多了,至少现在我们的兵力,仍然有绝对的优势,鸣鼓,进军,全军压向京八,他们后面是火场,儿郎们,把京八推进去,烧死,为兄弟们报仇!”

    他说着,回头一把从身后的两个擂鼓力士的手中,抢过两把鼓槌,亲自鸣起响鼓,大吼道:“京八去死,京八去死,京八去死!”

    几十面响鼓同时作响,刚才还沉默的楚军中央方阵,又开始向前移动,本来因为目睹了前军同伴被屠戮一尽,而战意阑珊的楚军将士们,又重新开始跟着鼓点,一边喊着“京八”去死的口号,一边举槊顶盾,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进军!

    吴甫之一边擂鼓,一边看了一眼后方,眉头微微一皱,对着身边的传令兵低声道:“传令后军高将军,牢牢守住现在的位置,不得轻进,无论如何,确保全军的退路!”

第二千零九十七章 且战且退诱敌攻

    杀声,鼓声,哨子声,声声入耳,惨叫,号叫,怒骂叫,叫叫入魂。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和弓矢上天,破空穿云时的那种呼啸声,以及矛槊相交,刺击盾牌时的那种声音,混合在一起,成为战场上特有的主旋律,回荡在句容原的每个角落。

    刘裕的斩龙刀已经插在了后背的刀鞘之上,而他的手中,持着一杆标准的步槊,由那南塘紫竹所制成,既长且韧,在刘裕的来回舞水下,四米多长的槊杆之头,那半尺长的槊尖,如毒龙吐舌,不停地扎击着面前排成一线的楚军盾阵。

    而刘裕整个人,已经站在离本方阵列之前约一步半的地方,在他的身后,列成一线的北府军步兵,正在且战且退,甚至阵线已经不是完全的一道水平线,靠了刘裕,何无忌,向靖等十余名身经百战的老兵们顶在前面,以一已之力同时面对起码十五六根对方的长槊,这才掩护着本方的同伴,不停地后退,重组。

    “呜”,又是一阵弓箭腾空而起,越过交战的两军的头顶,狠狠地倾泻在北府军的军阵之中,后排的军士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小盾,护着头脸等要害之处,但是顾不及不到的肩头,手臂等地方,则仍然不可避免地中箭,几乎每个将士的身上,都扎着起码两三枝这样的弓箭,虽不致命,但仍然会从这中箭的位置,缓慢向外渗血,毕竟,楚军精锐,弓强箭快,远非一般的弱兵可比,这从这些弓箭经过吊射之后,仍然可以击穿北府军那精良的铠甲,可以得到明证。

    刘钟奔到了刘裕的身边,举起手中的一面大木盾,顶在刘裕的头顶,只听到“啪”“啪”地一阵响声,如同雨点打中了屋檐,三四根箭矢的镞头,甚至透过了这面足有几寸厚的木盾,从另一面可以看到这些箭头,刘钟吐了吐舌头:“寄奴哥,楚军的箭可真强啊,哎呦!”

    他说着,猛地一换手,用左手持起了盾牌,右手在撤下之时,可以看到,掌心处已经给扎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往外冒出血丝。

    刘裕笑道:“看来你的这个盾也不安全啊,当心!”

    他的长槊猛地向下一挑一拨,两根从下盘袭来,刺向刘钟的脚的长槊,被一下子荡开,刘钟往后一跳,说道:“这些楚蛮子,就盯着下三路刺。”

    刘裕沉声道:“所以说这些是精锐老兵啊,知道对面大盾刺不动,刺脚能把人给刺倒,盾牌防不住脚,这点我们以后真要跟人家多学学呢。回去吧,我这里没有问题。”

    刘钟回到了身后的盾阵之中,看着肩头和臂甲之上足足插了五六枝弓箭的刘裕,大声道:“寄奴哥,别太勉强,不行就轮换!”

    刘裕哈哈一笑,长槊如盘龙一般地舞起:“我这里没问题,守住阵线,徐徐后退,还有,把这些焦尸死人给摆开,前面差点把我给绊倒了!”

    楚军中央,吴甫之擂鼓越来越起气,他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之色,一如身边的众军士,一个时辰了,楚军中军,已经把北府军给逼退了四百步之多,甚至越过了那三十多部烧焦的大车一线,眼看着面前的北府军的阵线在不住的后退,而本方则步步紧逼。

    唱着战歌,喊着口号的楚军战士们,士气如虹,整齐划一地向着对面的北府军阵列齐齐穿刺,每轮刺击,总有几名北府军士给击穿盾牌,或者是刺中脚底,栽倒在地。

    一旦失去了盾牌的保护,倒在地上,马上就会给十根以上的长槊刺中,击毙当场,而刘裕等几十名武艺高强的老兵将校顶在最前面,以一人之力顶着十余枝长槊的刺击,不停地为身后摇摇欲坠的战线后退,争取时间。

    但饶是如此,在一轮轮的箭雨射击下,这些顶在前方的勇士,也是伤痕累累,重甲之上,矢如猬集,更是阻挡不住本方的颓势。

    那个传令兵兴奋地说道:“将军,我们又变阵了,看,第二队上前,这可是生力军啊,北府军快要顶不住了。啊,这一下真可惜,差点就刺中刘裕了,可惜,让他跳了过去。咦,那边那个大块头,也给刺了一下,给拖到后面去了,可怜,差点就能把他生擒!”

    吴甫之哈哈一笑,把手中的两根鼓槌,往在一边挥拳叫好,又跳又叫的一个力士手中一扔,笑道:“你小子看戏半天了,快点干活。”

    那力士接过鼓槌,开始重捶不已,吴甫之长舒一口气,抡了抡自己的膀子,说道:“本将军可不能把这劲全用在打鼓上了,一会儿决战的时候,还要杀贼呢,前方的战报现在如何?”

    传令兵大声道:“斩得敌首五十七级,我军战士损失八十七名,伤一百二十七人。”

    吴甫之勾了勾嘴角:“刘裕这些人确实厉害,顶在前面,就算是不敌,也能给我们造成更大的伤亡,我看那刘裕一个人就起码击杀了我们二十多个军士,不过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有兴趣亲手杀了他。奇怪,北府军的弓箭手哪儿去了,就算人少,也不至于给我们这样压制得无还击之力吧。”

    传令兵笑道:“只怕是前面经过那个火场,把弓箭烧坏了吧,毕竟弓弦可没办法涂防火油。”

    吴甫之哈哈一笑,拍了拍传令兵的肩膀:“你小子,长见识了啊,跟着本将军这些年,没白打仗,现在,就是差最后一股劲了,我们的中军战士连续高强度战斗了一个时辰,看起来也气力不足,传令,后军的高宝将军,留副将高延祖率五百人守住后方,他亲自率一千人来援,给我一个冲锋,打垮刘裕!”

    五里外,侧后方,密林之中,一颗大树之上,身上披着全副树叶,神目如电的檀凭之,冷冷地看着远处的战场之上,本来一直守在后路,不动如山的楚军,开始大规模的列阵,前移,原本厚实的后军方阵,一下子少了一大半的人,留守后方的,也多是前方

    轮换下来的伤兵,前两阵的溃卒,连阵列,也是松松垮垮的了。

第二千零九十八章 戟士突击八牛奔

    檀凭之的大树上一跃而下,跨上一匹卧伏于地,同样披着树叶的驮马,一把抄起挂在马勾之上的六石复合大弓,对着从草丛中站起身的三百名同样身上披着伪装叶子的弓箭手,还有三百匹从地上站立的驮马,大声道:“兄弟们,干活!”

    刘裕回到了阵后一百步的地方,在他的身前,何无忌正领着已经重整后的轮换部队,顶到了前方,与敌军刚刚轮换上来的二线中央方阵步兵相持,刘裕站在一辆装着抛杆的推车之上,登高远望,一边拔着身上的臂甲和肩甲上插着的箭杆,一边看着对方阵形的变化,在他的身下,徐羡之带着百余名医士,正匆忙地奔走着,把重伤的伤者推上大车,紧急地运往京口城方向,而似刘裕这样的轻伤员,则被紧急处理着伤口,拔出箭镞,洒上行军止血散,再缠上伤带。

    徐羡之绑上刘裕手上的一层药带的最后一层,然后用铰子一铰,把两股断头打了个结,再把这个结塞进这层层伤带之中,用手拍了拍那原来中箭之处,说道:“还疼吗?”

    刘裕用力地抡了抡手臂:“无妨,箭头上应该没有毒。奶奶的,这楚军的箭真还挺厉害,居然可以破甲伤皮。”

    徐羡之没好气地说道:“要换在平时,你这六处箭伤,两处槊伤,早应该下来休息了,不过,正是战事激烈,你是主将,坚持要打,我也没办法,但我得提醒你一句,别再这么拼了,你倒下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刘裕哈哈一笑:“羡之,你看,敌军的后军动了,吴甫之终于押上了预备队,想要一举击溃我们了,要不是我演得这么象,这会儿恐怕他已经撤向江乘大营了,那我们的计划,可就无从谈起,如果不能追着他打,冲破江乘大营,抢占罗落桥,那以后我们要付出的代价,只会十倍,二十倍于今天。”

    徐羡之微微一笑:“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出动京口的后备兵马,刚才我就已经告诉过你,胖子已经新整编好了两千军士,虽然不如你们这些多年老兵,但也是以前正规参加过北府军的将士,起码不会比对面的楚军差,你这场力战下来,就算吃掉吴甫之,也会伤亡惨重,连你都这样了,更别说其他将士,其力已竭,不如休整一下,再作他图。”

    刘裕正色道:“一切等打完了吴甫之再说,我这样诈败,就是为了引出他的后军压上,现在后军出动,瓶子也应该要冲上了,我们要做的,就是…………”

    他说到这里,一下子从车上跳了下来,两个军士,开始往他的手臂上套起臂甲和袖甲,他把斩龙刀大提起,用力抡了抡,笑道:“兄弟们,准备反冲击!”

    身长八尺的高宝,带着千余名后军步兵,提着大戟,从本阵的侧面冲出,他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柄开山巨斧,大叫道:“快,快点冲,再加把劲,再加把劲,就可以把北府军,京八贼彻底打垮了,吴将军有令,不用列阵相持,只等号角令一出,就全线冲攻击,众军弃槊使枪棍,准备近身格斗,有击杀刘裕,何无忌,刘毅这三句贼首者,陛下有令,封候拜相!”

    全力奔跑的楚军将士们,全都两眼放光,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兵器,很快,他们就奔到了在一线格斗的三列楚军的后方,全都半蹲在地,开始调整呼吸,准备冲击。

    三声急促的金鼓之声,从后方响起,伴随着中军将士们的大吼:“京八去死,京八去死,京八去死,冲,冲,冲!”

    前方的楚军槊手,突刺的速度猛地加快,刚才一顿一刺的节奏,猛地变成了一顿三下,把前方的北府军,生生逼退了三四步之多,在他们退后的一瞬间,所有的前锋楚军,整齐地扔下了手中的长槊和大盾,每个人的手上,都多出一把板斧或者是手戟,一声齐喝,就对着对面五米之外的北府军阵线,一阵狂掷。

    “嘭”“啪”,响声不绝于耳,几乎是一瞬间,对面的北府军战士,就有近百人,给这轮刀斧飞掷,生生砸倒在地,一线顶着的二百多面盾牌,变得残破不堪,几十名北府军战士,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而身后的战士迅速地跳过了倒在地上的前方同伴,顶起新的盾牌,刚才一瞬间被打翻的盾墙,转瞬之间,又恢复如常。

    而前线三列的几百名楚军槊手,则是转头就向着身后两侧斜着飞跑,在他们身后二十步左右,早已经整装蹲地的后军戟士们,全部起身,高宝挥舞着一把开山大斧,吼道:“戟士,冲锋!”

    一千戟士,发出一阵战吼“大戟开路”!然后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三十步外,刚刚重新列阵,还没来得及架起矛槊的北府军阵线,开始了冲击,所有人的脑海里浮现出以前无数次战斗的画面,都是在这种决胜时刻,戟士冲锋,所过之处,一切强敌,灰飞烟灭,这一回,即使是北府军,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顶在阵前的何无忌,突然大笑着回到了阵中,眼神之中,充满了蔑视与戏谑,他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大盾,一如身边的两百多名军士,盾墙之后,闪出二十多道空隙,而二十多个雄纠纠,气昂昂的身影,大步流星,从这些空隙之中疾走而出,如同劈波斩浪一般,瞬间,就顶到了阵前,伴随着将士们的齐声大吼“奔牛威武,奔牛威武!”。

    二十多部八石奔牛弩,架在体壮如牛的壮士们的腰上,刘裕,向靖,檀韶,蒯恩等人,各操一弩,越阵而出,身后的战士们早已经填上了一根根的长槊,何无忌,刘毅等人笑着抄起一柄柄铁锤,对着八牛弩的机扣,重重砸下,整齐划一的号子,在北府军整个方阵中响起:“八牛奔,敌阵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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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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