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假肢
朱筠墨瞪大眼睛,抬手指着他的手上的本本,一把扯住这小子的耳朵低语道:
“你画的是啥玩意,一团乱麻一样,这能看懂吗?”
那大夫没有不高兴,反倒认真地看看,随即说道:
“当然能看懂,这里有去除骨骼的尺寸,还有将手臂上面的皮肤切开的部分,我猜想王大夫是想要做一个皮瓣,将这个裸露的部分包裹上,毕竟下方的血肉都留着,如同裁剪衣服一般,我想应该是这个意思。”
朱筠墨白了他一眼。
“认真看,认真记。”
那人点点头,完全没了最初的害怕,似乎还多少有些兴奋。
朱筠墨摇摇头,似乎学医的都是怪人,周恒也特别喜欢这样的怪人,忍住想踹人的冲动,继续看向王三顺。
此刻,他已经进入收尾工作,原本缝合肌肉的那些粗线也都被换下来,几个皮瓣包裹住断肢的前端,正好将整个头部覆盖。
几个观摩的大夫都很惊讶,这些皮瓣,是手术最初已经画出来的,就是说手术之前,这位王大夫已经在心里计算好需要皮瓣的大小,这个太厉害了。
剪断最后一节缝线,王三顺呼出一口气,将用过的器械都丢在台子上。
助手上前将孔巾收起,给杨树林进行包扎,不过看到那伤口边缘留下的一根条条,这个观摩的大夫终于没忍住。
“请问王大夫,这个伤口为什么留一个条条露在外面不缝合?”
说完,自己赶紧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不断挥动手。
“抱歉,我忘记规定,这就滚出去,马上滚出去。”
王三顺差点儿笑出来,伸手示意他别动。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它叫引流条,手术之前,病患的这个位置已经有些感染流脓,我们虽然将**不好的组织都切除了,可是毕竟对这里造成损伤,如若有血或者脓液渗出,要给它留个位置流出来,如若两天没有渗出就可以拔出引流条了。”
那人似懂非懂,不过还是赶紧将这些话记录在纸上。
王三顺朝他笑笑,这个态度还是不错的,另外几个虽然没有如此积极,也都认真看了整个手术,能让这几个人跟着学习,至少军营里面接受会更快一些。
王三顺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赶紧答道,“我叫徐向本,王大夫我还想问一下,刚刚我看到给病患麻醉了,可是并非喝的麻沸散,就这样在手上扎一针就可以了?”
王三顺看向徐向本,“不是单单扎针,上方的这个管子还有琉璃瓶子里面,都是麻醉的药剂,我们只是将药剂直接输入到病患的血管里面。
通过血脉的运输,能让病患快速麻醉,这样醒来也快,并且之后治疗的时候,我们新制作的很多药物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给药,期间的损耗极小,用一点点药,可能达到的效果就是原来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如此讲解几个人都似懂非懂,王三顺朝他们笑笑。
“行了,之后如若你们真想知晓,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参加诊治,这样随着看诊,我就能将所知所学都讲出来。”
徐向本看看那三个人,几人脸上的表情不尽相同,这不是收徒吗,大老远从京城过来的大夫,能收他们为徒?
未等那三人有所动作,徐向本已经正色地抬头。
“徐向本给师傅磕头!”
说着,徐向本作势要跪下,被朱筠墨一把拎住衣领。
“这里是手术室,你要跪出去跪,让你跟着学就行,哪儿那么多感动。”
王三顺摆摆手。
“我师尊没有门第之见,是否拜师都不重要,至少你们遇到相应的问题可以自行解决,这才是需要做的,行了杨树林已经手术结束,你们谁将这个病患抬出去。”
几个人都举起手,不过一时间有些不敢上前,毕竟之前又说什么无菌区之类的话,一个个还是有些搞不清状况。
王三顺让一个助手帮着,指挥几人将杨树林台上平车,几人将他推出来。
朱筠墨朝王三顺竖起拇指,这个小子之前一直不出彩,现在看,周恒能选中做徒弟自然是有过人之处。
“你不要太累,我先过去看看,这几个大夫愿意学就好好带,不好好学也不用顾忌我的面子,直接赶走就行。”
王三顺扯下手套,用力点点头。
“好,就按世子吩咐的办。”
......
七日后。
朱筠墨一早就带着霄伯来到病房,杨树林已经坐在床上,和一个术后的老兵聊着什么。
见朱筠墨来了赶紧点头施礼,没了之前的惶恐,美滋滋地看向朱筠墨。
“没想到惊动世子了,这该如何是好?”
朱筠墨摆摆手,上下看看杨树林,不断点头。
“看来病号饭不错,你这脸上有些血色了,也看着胖了一些。”
杨树林用右手拍拍自己的胸口,有些豪迈地说道:
“别看我这岁数大了,现在上战场,还能杀鞑靼兵。”
瞬间病房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小九抱着一个无菌包,跟着王三顺也走了进来,王三顺赶紧朝朱筠墨施礼。
这些日子朱筠墨几乎泡在这里,这些积压的伤兵已经基本都得到医治,城中的医馆也建立起来,现在自己带来的人,大多数都转移到那里,他知道没有朱筠墨,自己的各种事情不会开展得如此顺利。
“世子我要为杨树林拆线,您要跟着看吗?”
朱筠墨抄着袖点点头,扬着下巴示意王三顺继续。
“甭管我,你做你的就行,我就是想看看第一例手术拆线,这也算是圆满了。”
王三顺没再废话,原本他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走到杨树林面前,小九已经将他手臂上的纱布除去,简单消毒了一番,上下检查一遍,伤口愈合的非常好。
“伤口长的很好,我现在拆线,半年后你记着过来找我,我们重新为你测量尺寸,看看新设计的假肢能否安装。”
听到这个说辞,杨树林愣住了,眨么眨么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王大夫你的意思是,这个还能安装左手?”
王三顺点点头,“师尊他们设立了一个研究所,正在研制新药,当然还有假肢,只是时间长一些,可以根据需要,将这断肢上安装必须的支架,有仿真成假手的,当然也有安装成钩子或者工具的,方便拆卸,如若是脚,也可以代步。”
杨树林的脑子已经有些不够使,身侧的那个老兵戳戳他。
“别傻愣着了,还不谢谢王大夫,看来我这没了腿也不是没希望走路。”
杨树林想要起身下跪,被王三顺一把拦住。
“别激动,我们先拆线,这些还在研制中,我看了图纸,之后将你的详细情况传递回去,之后咱们按照你的要求再商议,我听说还有专门打造可以发射袖箭的假肢,只是不知道是否能成。”
随着说话,王三顺手上动作飞快,几条线快速剪断,直接抽了出来,再度消毒后,小九上前将伤口包扎上。
杨树林垂着头,抿紧唇控制自己的眼泪,想了想他摇摇头。
“能不让我流脓就行了,不用安装什么假肢。”
原本听得高兴的朱筠墨一怔,没想到杨树林能有这样的反应,一时间他也有些不解,盯着杨树林问道。
“为什么不安,难道你不想像个正常人吗?”
第三百四十六章:三顺不打诳语
杨树林脸上有些尴尬,微微叹息一声。
“虽说是因为打仗没了手,可我终究是个废人了,宁王殿下不嫌弃,我都嫌弃自己无用,如若还来回定制假肢,不说这东西多贵,就来回传送图纸啥的就需要多少银钱,不成我不要了。”
这个回答,让王三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抬头看向朱筠墨。
“别说这些丧气话,没有你们保家卫国,就没有大梁的安宁,这些花费完全不用你们操心,毕竟是设计之初,算是帮着研究所搞实验,你们将自己戴了假肢的体验,能仔细描述就行,这就是帮忙。”
杨树林似懂非懂,王三顺赶紧解释道:
“现在选用了几种材料,不知道哪一种更舒适,我们会为你制造几种,之后随时有大夫跟随你佩戴情况进行观察记录,我们也想挑选出更适合的,这也算是帮我们,你可愿意?”
身侧那个老兵,推了杨树林一把。
“我说你怎么跟个老娘们似的,这有啥犹豫的,咱跟着宁王干,让干啥就干啥,这就是军令,难道你想违抗军令?”
杨树林腾一下站起身,用力摇头说道:
“这自是不能违抗军令,我同意,要我干啥都成,只要我能有用处就行,这把残废身子如若能用,我没啥不割舍的。”
王三顺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坐下。
“行了,你先坐下,之后我会写一张单子,你今后的职位可能有所变化,军营里面不光缺少大夫,还需要辅助人员,我觉得你责任心很强,可以留下,比如看管消毒锅之类的,这个需要掐算好时辰,过于年轻的人怕定性不行,那锅不按章程操作容易炸裂。”
杨树林用力点头,自己之前只是帮着养马,即便如此还有很多活儿干不了,听王三顺如此一说,顿时觉得自己似乎也有用处。
“成,那就听王大夫的安排。”
身侧那个帮腔的老兵一听不干了,挪着一条好腿,朝着床边蹭。
“那啥,王大夫你咋不给我安排个活儿,我虽然没了一只脚,我也不是废人啊?”
王三顺一怔,没想到这一个个竟然都这个想法,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朱筠墨一挥手,“之前也没有亏待你们,既然能进行劳作,自然按照你们力所能及给你们安排新的职位,这些不是王大夫负责的,之后你们找霄伯就行。”
一听这个那人也笑了起来,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王三顺看得出这些人,最不希望他们被当做废人,这才是关键。
“杨树林你们的伤还需要养七日,这个断端要保护好,不能冻着也不能触碰,完全好了再过来可记得了?”
杨树林赶紧点头,“记得了,我只是觉得有些痒,并没有之前的不适,现在舒服的很。”
王三顺笑着点头,“行了,我们去别的病房,世子还要跟着吗?”
朱筠墨摆摆手,几人一起出了病房,朱筠墨这才说道:
“大同城内的医馆运作的如何?”
王三顺脱掉手套,递给小九示意他们先去巡视病房,拆线不是必须他做的,这才走到朱筠墨和庞霄的身侧。
“医馆运行的没问题,每天都限制放号,毕竟刚开,病患接待能力还是有限的,有些客商似乎从京城过来的,见到回春堂的招牌,就急切切地帮着我们宣传。
这些天看诊了数百人,只是医馆后面的病房和手术室还没完工,这个如若完成,我们每日诊治的能力还能提高三成,之前积压的病患也都可以手术了。”
朱筠墨一阵欣喜,没想到回春堂的名号这样好用。
“哦,还有这样的事儿,没想到大同竟然有人知晓回春堂的名号。”
王三顺点点头,朝着东南的方向抱着拳说道:
“这都是师尊的医术精湛,这新医虽然不容易接受,可是效果着实好,只要来就诊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朱筠墨想了想,看向身侧的庞霄。
“我回京后,这里还希望霄伯能多关注,这回春堂接待的患者多,别让一些当地的医馆起了嫉妒之心,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庞霄赶紧称是,“主子说的是,老奴自当好生照拂,只是这次回京不带老奴了吗?”
朱筠墨叹息一声,“父王老了,你在他身边,我还能放心一些,我之后回京自然有周恒他们护着,你不用担忧。”
庞霄抬眼看看王三顺,“不知王大夫之前给王爷诊治,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霄伯放心,王爷虽然年纪大了,可身体非常康健,只是右腿膝盖有旧疾,阴天下雨容易疼痛,只要变天我就亲自给王爷施针,都说是冬病夏治,等三伏天的时候,我们彻底治疗一段时间,之后就不会有大碍了。”
庞霄有些激动,这个腿疾已经困扰宁王多时,没想到在王三顺这里如此轻描淡写。
“可以治愈?”
王三顺笑了,“霄伯放心,三顺不打诳语,配合师尊发明的温灸,还有药浴,此旧疾可以痊愈。”
“那就好,那就好!”
朱筠墨听到这里最后的担忧也放下了,转头看看小九他们走远的方向,似乎今日并没有看到那几个军营的大夫,他稍有不解。
“那几个军营的大夫,怎么没跟着你们巡视病患?难道他们不听从你的安排?”
王三顺赶紧摆手,“没有,这拆线不算什么重要的治疗,我让他们四个跟着陈永几人去医馆了,这军中也不全是刀剑伤,最为常见的还是胃肠问题,头疼脑热伤寒之症。
只有多多实践,学习一下我们的用药原则,这个是最重要的,毕竟之后我们还是要撤出军营,这里的日常诊治要以他们四人为主。”
朱筠墨明白王三顺的意思,毕竟今后真的开展,跟着上战场的绝对是这四个,而王三顺他们最多是在后方进行支援开展救治。
“那就该打打该骂骂,这四人要严格对待,不行咱就换人,军中的士兵有很多,我就不信找不出来几个喜欢学习医术的。”
王三顺笑了,朱筠墨是个急性子,不过这事儿真的急不来,有可能欲速不达。
“世子放心,我定然会认真传授,不过刚刚世子说要离开,你是要回京吗?”
朱筠墨点点头。
“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我正等着他们实验的结果,如若我需要的东西打造好了,我就可以返京。”
王三顺赶紧朝着朱筠墨躬身,虽然忙碌,但能感觉到,朱筠墨这些日子非常的开心,脸上总是神采飞扬的,不过只是与父亲短短十数日的相聚就要再度分离,这个感觉想想就难受。
“这里世子勿念,三顺能照顾好,不过我这里带来的药物有缺货,不知用什么途径来传递消息比较靠谱。”
朱筠墨一怔,王三顺带来多少药物,他是非常清楚的。
这家伙搬东西的时候,周恒都直咬后槽牙,那个舍不得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这些药简直差点儿将周恒掏空。
只不过,当初有言在先,让王三顺按照自己的需求随便拿,已经说出来的话总不能收回去,不然朱筠墨敢打包票,周恒准能打断王三顺的腿。
“我们带了那么多车成药和草药,你都用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你师尊不打死你我跟你姓
王三顺摇摇头,“不是所有的成药,只是其中的几种,这里治疗冻伤、疥疮、消化道疾病的药物,用量极多,我分析过似乎跟这里的气候和水源有关,所以想让师尊给送些来。”
朱筠墨眨眨眼,“如若说快,给苏五小姐发信鸽最快,不过我真的不想找她,那人记仇,还没跟我和解,可以走官道让驿馆的人传递消息,这个就是慢点儿,需要近十天能到,这一来一去岂不是要半个多月,你这里能坚持?”
王三顺点点头,“可以的,虽然已经二月这冻伤药还是要备着,这时候外出劳作的人多,沾水后风一吹,特容易严重。”
朱筠墨一耸肩,“行吧,你写好信,最好带着银票,之后给霄伯就行,他帮你找人送回京城。”
王三顺一怔,“银票?”
朱筠墨叹息一声,凑近王三顺,这小子是真傻,不是假傻。
“你师尊让你来大同干啥的?”
王三顺看看朱筠墨和庞霄,摊开手一脸的疑惑。
“当然是给驻军解除病痛,在大同建立第二家回春堂分号啊?”
朱筠墨摇摇头,“错了,让你来大同,其一是觉得你成手了,可以出来另辟一个天地,来大同给我父王诊治一番;
其二,是在大同建立新的回春堂分号,说白了你要赚钱,拿那么多药材,都投入新店成立,你一文钱那不回去,你师尊不打死你我跟你姓。”
王三顺想了想,微微颔首。
“师尊是忧国忧民的好人,他不单单是为了赚银子,在清平县我们赈灾的时候投入的更多,师尊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过我这些日子确实赚了不少,留下必要的开支,还是要送回京城,那里科研还有各种建设都需要银子,师尊真的不容易,多谢世子提点,我这就去筹措银子。”
说着,王三顺赶紧朝朱筠墨施礼,快步朝院外走去,看着方向显然是要去城中的铺子。
朱筠墨摇摇头,这货真的不聪明,周恒不是贪财是什么,怎么就觉得他做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忧国忧民,啧啧啧算了不计较了,反正赚银子也少不了自己的那份儿。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回春堂分号能赚了多少?”
庞霄微微俯身,在朱筠墨耳边低语了一句,朱筠墨瞬间瞪大眼睛。
“这么多?”
庞霄点点头,“我的人盯着呢,之前是怕闹事儿有不付诊费的,谁知道大同这里非常认可回春堂的医治,还觉得费用不高。”
朱筠墨摇晃着脑袋,别说他还真有点儿想周恒了。
“行了这我就放心了,如若全大梁开个几十家回春堂分号,岂不是分红都十分可观。”
庞霄点点头,“这还不算给军营诊治的费用,其实这边才是大头。”
朱筠墨一怔,“军营为啥不算?亲爹也要明算账,这个绝对不行,走我们去找父王,该花得的银子必须要回来,你将明细要过来。”
庞霄顿了顿,还是快步走开了,不多时抱着一个账本回来,二人直接去了宁王的大帐。
一进来,就看到宁王正跟着几个将军似乎在商量着什么,见到朱筠墨进来,都赶紧施礼告辞。
宁王朝朱筠墨摆摆手,“墨儿来了,快到近前来。”
朱筠墨赶紧走过去,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张图纸,仔细看看似乎是周恒绘制的枪,不过还是有些区别,枪筒的位置更长,整个枪身似乎与送来的火铳相似,朱筠墨一脸的疑惑。
“父王这是......”
“这是刘副将根据你们送来的枪械图,改进的一个版本,你看看如何?”
朱筠墨微微蹙眉,“这枪筒太长了,周恒当时设计这个枪的时候就说过,为了制造方便,还是将枪筒设计的短些,即便如此我们尝试了几次,枪膛还是不能做到每次都无沙眼。”
宁王认真地看向眼前的儿子,没想到他说得如此专业,顿时兴致也来了。
“哦,听墨儿的意思,你这些日子跟打造枪械的兵卒一直在一起?”
朱筠墨点点头,“之前为了制造高压消毒锅,我和他们有所接触,这些工匠很聪慧,那图纸研究的非常透,相关的零部件基本都打造完毕,正在尝试组装。”
宁王眯起眼,将面前的图纸丢开,饶有兴趣地看向朱筠墨。
“你是说,已经制造出来了?”
朱筠墨点点头,一脸懵地看向宁王,没理解他什么意图,不过还是赶紧答道。
“对啊,这两天已经做出来几把,还没有进行实验呢,毕竟最初枪膛不够光滑最开始只是照葫芦画瓢制作出大体形态,这会儿枪膛顺滑度上去了,子弹也已经完成,今日就要去试验一番,怎么父王感兴趣?”
宁王朝着朱筠墨头上就拍了一巴掌,瞬间将朱筠墨拍的有些蒙。
“咋了?”
“制作出来不及时禀报,父王这里还在商议,走吧一起去看看。”
庞霄赶紧躬身,“王爷,还是等试验之后,在给王爷演示吧,之前实验的时候差点儿伤了人,这东西威力巨大。”
庞霄不说还好,一说威力巨大,宁王眼都直了。
“无妨,我们拿着东西去靶场,那里没人可以随便尝试,对了带上世子送来的望远镜。”
庞霄见拦不住,赶紧将帐中的望远镜带着,又抓起披风给宁王披上,几人出了大帐朝着那处山洞的所在行去。
一边打马,宁王一边看向身侧的朱筠墨,此刻越看这小子与自己当年越是想象,忍不住叹息一声,朱筠墨侧头看向宁王。
“父王怎么了?”
宁王没有回答,而是看看庞霄又看向朱筠墨问道:
“这周恒为人如何?”
朱筠墨想了一下,“父王想听实话?”
“臭小子你怎么油嘴滑舌的,当然要听实话,你可知自己锻造兵器这可是死罪?”
朱筠墨撇撇嘴,赶紧老老实实回答。
“我当然知晓,不然也不会当时得到这些让霄伯运送过来,毕竟这事关重大,还是周恒建议用送药的名义,掩人耳目。
至于周恒,一身的臭毛病,尤其贪财,得到的银子咬死不撒口,见到有钱的大户,不黑人家,都是恩典,做这些生意,大多也是我投资,他就是一毛不拔。
不过他对孩儿当作知己,我但凡遇险他都义无反顾的帮助,即便知晓对方强悍,在他的操作下,也都逐一化险为夷。
再有,为人算是仗义,小财在意的厉害,不过大灾大难面前,从来没有拖拉的时候,可以做到倾囊相助,周恒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不能用简单一两句衡量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宁王点点头,朱筠墨这个评判算是非常的中肯,与庞霄的禀报没有太大的出入。
只是想到枪,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枪的设计图,你说他是一日之间画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讨债的
朱筠墨点点头,“多半日吧,我当时去安排霄伯准备人员车马,他们一边准备药品,一边开始绘制枪械图纸。
父王不要多想,周恒满脑子都是奇奇怪怪的奇思妙想,就像我跟您说过在太子府宴会上,朱孝昶想要让我出丑,他伸手就拦住绸布花,一口气做了十首诗词,首首都是传世之作。
你真要问他如何做出来的,还真说不出,毕竟他脑子受过伤,得过那叫什么病症,就是除了医术什么都记不清,全都是片段的病。
他说感觉自己脑子里似乎住着别人,总是看到一些不是自己经历的事物,这枪械就是,当然之前那异邦话也是,不知道怎地就会说。”
庞霄在一旁补充道。
“老奴找御医打听过,确实有这个病症,失去一部分的记忆,不过对某些特定的事物,记忆非常深刻,有时候这类病患的表现,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这就是离魂症。”
朱筠墨撇撇嘴,一脸的鄙夷。
“御医?现在有二十多个御医都跟着周恒学习医术,更是有孙茂才他们几个,在我们北山的实验室进行科研,如若那新药研制出了,将会比青霉素更为厉害,还有假肢的研制,这个已经在进行中。”
宁王一脸狐疑,“假肢?这个你并未说起?”
朱筠墨点点头,“他们开展的研究课题有很多方面,我当然不能面面俱到的了解,不过这个假肢可厉害了,如若有将士腿残缺的,安装上假肢就可以正常行走。
如若是手臂伤残的不但可以安装假手,还能装填一些物件,比如善于骑射的,可以安装袖箭,如若扑通劳作的,可以将手的部位换做钩子之类的,这样能让很多伤残的兵卒不再无用。
我问过这些伤残的兵卒,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不用人照顾,像个正常人,能跟着父王镇守边关,保家卫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拖累,空吃军饷。”
宁王深深呼出一口气,很多老伙计都追随自己几十年了,有的伤病困扰已经离世。
也有的却是伤残后,天天被人伺候,也总是唉声叹气,他知道一个当兵的男人需要有尊严的死,而不是苟且的活。
就像这个王三顺,仅仅是周恒的学生,来大同数日就将这里很多伤病的老兵救治了大半。
很多原本军营大夫都觉得无法治愈的,在他们那里三五日已经好转,这样的能力真的让人惊诧。
看着儿子对周恒的推从,能感觉到周恒对朱筠墨是真心维护,瞥了一眼庞霄,要说谨慎,庞霄是最谨慎的人,难得他也没有反驳,想到这里最后的一点担忧也释怀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如若你们需要父王帮着做什么就说,虽然我在大同,很多事还是可以做的。”
朱筠墨摇摇头。
“暂时我们还能搞定,唯独缺少的是假肢的制作材料,我们已经委托去福州的商人,寻找一种树胶了,如若找到,剩下的工序就不愁了。
等我们北山种植的金土豆和玉米成功了,就送过来一些种子,还有会栽培的人,大同可以开展种植,这样即便拨付粮草军需不够,也不愁饿肚子。”
宁王对这两种东西,没有什么概念,不过这两个人能心心念念想着自己,这份牵挂还是让他感动的。
“不用急,你们先好好育种,这里苦寒,麦子都难以成活。”
朱筠墨知道现在说别的,父王也不信,所以也没纠结这个问题,不过想到王三顺要带银子回去,赶紧转头看向宁王。
“对了父王,这王三顺他们过来给军中医治,总不能白忙活吧,之前周恒可是给军营送了那么多药材,如若这个再不收银子,恐怕王三顺会被周恒调回京城狠狠制裁。”
宁王一怔,之前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也让人打听过,那大同城中的回春堂都售卖之前送来的药物,算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投入,想到朱筠墨对周恒的评价,砸吧砸吧嘴,微微颔首着说道。
“说得有道理,自然是不能让你们白辛苦,原本能派人过来已经极好了,之后将详单给庞霄,给你们拨付银两就是了。”
朱筠墨呲牙看向宁王,一脸甜腻的笑意。
“单子霄伯已经拿到了,别之后结算,还是我回京之前就拨了吧,这回春堂也有孩儿的股份。”
宁王一顿,身子晃了一下,庞霄紧张地看向宁王,以为他要动怒,随时准备着出来劝阻。
谁知宁王并没有愤怒,只是白他一眼,随后看向庞霄。
“行了,抓紧给他,讨债的都上门了。”
朱筠墨噗呲笑了。
“多谢父王。”
说着话,朱筠墨抓紧马缰绳,轻轻夹了一下马腹。
很快三人抵达山洞外,还未靠近,就有守军围上来,见到是宁王和世子,赶紧躬身行礼。
宁王缓缓抬手,没想到这里的守卫竟然如此严苛,定然是朱筠墨安排的,不过枪的一切消息,还是要做好保密措施。
跳下马,将缰绳丢给守卫,三人快步进入山洞。
那个魁梧的小子,见到朱筠墨来了,完全没注意后面跟着的宁王和庞霄。
赶紧凑过来,也不见礼,一把扯住朱筠墨,献宝似的将手中的东西送到朱筠墨面前。
“世子你瞧瞧,这回我们做的如何?”
朱筠墨压根就没有责怪,将枪筒熟练的打开,从怀中取出放大镜,仔细看了看,见没有子弹,举起枪啪嗒啪嗒扣了几下扳机,随着扳机扣动,滑轮不断滚动,相当顺滑容易操作。
抬手朝着那人胸口就锤了一下,手劲儿极大,不过那小子直接傻笑地看着朱筠墨。
“小子你可以啊,这次做的相当好,做了几把?”
那小子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手上的油污瞬间蹭了一脸,骄傲地伸出一个巴掌。
“我们昨晚忙了一夜,做了五把,安装子弹尝试了,这次没有毛刺,装卸极为顺利,也没有沙眼应该没问题。”
正说着,宁王走到近前,咳嗽了两声。
朱筠墨这才想起,父王跟着过来了,赶紧将枪双手奉上。
“父王你看看,已经做好了!”
一听朱筠墨这个称呼,顿时山洞内的人都傻眼了,互相望望看向庞霄的时候,见他举起手指在手臂不断弯曲,这才恍悟,扑通一下跪倒一片。
“小的们见过宁王,请宁王赎罪,小的们有眼无珠!”
宁王这才抬抬手,“都起来,你们能这么快造出来枪,这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
众人起来,朱筠墨正在翻看那些新做的子弹,举起来看了一下底座,黄铜的子弹中间一个小坑,顶部是非常尖的,摸起来子弹整体非常光滑。
朱筠墨满意地笑了,“这子弹也比第一批做的好,你们试验了吗?”
那小子摇摇头,“子弹试了一下,枪的各个部位也都进行试验了,只是没有将两个联合在一起试验,不知道威力如何。”
朱筠墨一脸好奇,“子弹你们试验了,怎么试验的,没枪这东西还能用?”
那小子指着山洞内的深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其实那图纸上已经说得明白,枪能发射子弹,就是撞击底火这个位置,铜被撞击后里面的火药炸了,子弹就被射击出去,只是子弹要固定好,我们实验了一下似乎威力很大。”
朱筠墨将信将疑,赶紧将手枪和一包子弹接过来。
“还愣着干啥,走啊你带着人,跟我和父王去实验一下,我们要知道详细的数据,记着带尺子还有红旗,用我们商议好的办法。”
那小子一怔,赶紧跪倒,脸上都有些发白。
“世子这可不行,现在未知的问题太多,况且枪和子弹并未合体实验过,我们实验好了在请您过去看好不好?”
第三百四十九章:威震军营
朱筠墨一挥袖子,看着他有些生气,这货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谨慎了,今日能带着父王来,这是多好的机会。
“别愣着,赶紧拿东西走人,留下几个人接着干,剩下的人都带着这总行了吧,要不然我连你都不带。”
那小子一听,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一咕噜爬起来。
“那成,不过世子要让小的开第一枪,没问题您再来如何?”
朱筠墨朝他屁股就是一脚,不耐地催促道:
“啰嗦,快点儿走,现在立刻马上都跟我出来。”
一声吆喝还是很有效,这些外围的十几个人,都跟着那小子出来,朱筠墨看看他。
“行了,我们走,父王先请。”
说着,扶着宁王上了马,庞霄一脸的担忧,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哨子,无声地吹起。
等他们下了山,山脚下已经站着一队侍卫,众人直接朝着演武场后面的靶场走来。
这里是士兵练习齐射的地方,所以占地非常大,北侧还有一圈看台,朱筠墨想让他父王去开台上观看,毕竟有望远镜,站那里看的也非常真切。
可这爷俩一个脾气,最后谁都没上看台,兵器所那小子将枪里面填上子弹,深吸一口气,站在众人前,距离靶子大约有三十步的距离,抬手举起。
干喘气也不射击,朱筠墨急了,抓起身侧那人手中的旗子,不断用力摇晃。
“赶紧射击,你们几个准备好,开枪后,一个过去测量,一个去靶子那里看是否命中。”
二人点点头,就在这时,砰的一声脆响,朱筠墨被吓了一跳,宁王也一哆嗦,剩下的大多都在捂耳朵,显然他们知道这东西声音大,刚刚骑来的马跟着不断嘶鸣。
那小子将保险放下,这才长出一口气,看向负责测量和看靶子的人。
“就一枪吧,快去看看,我是否射中,然后射程是多少?对了,记着用世子拿过来的那个米尺,不要用木丈那个不准确......”
似乎他还要说什么,朱筠墨已经小跑着来到他身后,抬腿朝着他屁股就是一脚。
虽然不重可吓他一跳,见是朱筠墨赶紧脸上挂着笑,这兵器所除了他没人被世子踹过,这就是别样对待,看着这些小子羡慕的眼神,那人非常的受用。
“世子脚疼了吧?”
朱筠墨一挥手,脸上都是焦急。
“你没完没了吩咐什么,抓紧测量。”
宁王也走到近前,最后这声吆喝他听得真切。
一瞬间,兵器所这些人都快速动了起来,皮尺是十米的,很快测量完毕,两人跑了回来,到了近前赶紧跪倒说道:
“禀告王爷和世子,此处距离靶子有二十五米。”
朱筠墨抬抬手,这俩人起身,不过站在靶子前面那两个人,似乎还在找着什么,照理说这计算多少环,应该是最简单的,没想到,这个倒是最费时间。
“多少环?”
不用朱筠墨喊,那个兵器所的小头头早就按捺不住,朝着二人喊了一嗓子。
那二人又磨蹭了一会儿,这回似乎找明白了,这才快步回来。
其中一个双手捧着什么,朱筠墨低头一看,是一个被砸成一坨的铜疙瘩,虽然变形严重,不过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原来的形态,毕竟弹头没怎么变形。
“看来是成功了,多少环啊?”
那二人脸上有些尴尬,赶紧再度跪倒。
“世子赎罪,这个子弹并未打在靶上,我们是在靶子后面的一块石头上找到的。”
朱筠墨有些沉默,那个兵器所的小子,瞬间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是朝着靶子射的,怎么能脱靶这不可能。”
朱筠墨一挥手,“去找一些靶子大小的纸过来,别忘了带着笔墨,要快!”
宁王不解地看向朱筠墨,虽然子弹没射击到靶子上,不过他见到这东西如此威力,还是感觉兴奋,要知道这个看着就比弓箭容易操控,如若找一百人专门练习,这简直是尖刀部队,可以所向披靡。
“墨儿,你要白纸做什么?”
朱筠墨看看宁王,指着靶子说道:
“我想可能是子弹太小,所以那草编的靶子会很容易穿透,如若垫上纸张,一定能看清楚设计准星如何。”
宁王明白了他的意思,此时正巧纸张还有笔墨都送来了,朱筠墨朝着那小子吼道:
“别在这里杵着,去将靶子后面用木板钉死,如此一来子弹就不容易穿透靶子了。”
几个人赶紧动了起来,朱筠墨拿着笔墨开始画靶心,还有一圈一圈的圆,随后标注了一些宁王看不懂的符号,反正是一个圈一个符号。
“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朱筠墨将符号下面标注了汉子,写在纸张下方。
“这是数字,零至九,对应的就是这些汉子,如此标记减少书写的难度,也能更快速的计算,所以无论是回春堂,还是现在的兵器所,都推广这个符号的使用了。”
宁王盯着纸张,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朱筠墨。
“这又是周恒的鬼主意是吧?”
朱筠墨呲牙笑了。
“父王英明神武,这都能猜得出,不错就是周恒想出来的,他的很多发明都是懒所以才想出来的,上次送来的摇椅也是如此。”
这句话瞬间将宁王逗笑了,不过想想确实如此,如若不是懒到一定境界,也真想不出这样的法子,不过如此数字书写速度着实迅捷。
宁王抬眼,见安装木板的人已经回来,朝着朱筠墨戳了戳。
“你的纸靶子换上吧,来把枪给父王,让父王试试。”
朱筠墨蹙眉,一脸的无辜。
“父王,这你怎么还和孩儿争,我先试试行不?一会儿给父王换一张,我们比试一下可好?”
宁王想了想,没有拒绝。
“行,你先来。”
朱筠墨乐得脸上都开了花,赶紧朝着场地上的人挥手。
“赶紧都闪开我要开枪了。”
测量的和看靶的人,快速跳入靶子后面的一个坑道内,朱筠墨后面的人也都捂紧耳朵,不过一个个都死死盯着靶子,宁王更是拿出望远镜,举了起来。
朱筠墨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枪,想着周恒所说的话,射击其实不需要动脑子,只要三点一线瞄准就行。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闭上左眼,右眼看着枪口边缘的那个小豁口,随后微微调整枪口,找到靶子上的中心点。
朱筠墨扣动扳机,砰一声响,众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自然不似第一次那样惊慌。
吹着哨子小红旗一晃,坑里面的人都跳了出来,这个距离比刚刚远自然要重新测量,看靶的人,也将那张纸撕下来,快步朝着他们跑来。
宁王将望远镜放下,朱筠墨一脸兴奋地问道:“父王你看到啥了,我射中靶心了吗?”
宁王没说话,朱筠墨虽然有些着急,不过眼看着人过来了,他也没纠缠宁王,赶紧朝几人摆手。
“赶紧的都过来了,给我看看中了没?”
几人快速过来,测量的先报出数字,“世子,您距离靶子三十七米。”
那个拿着纸的,赶紧将纸张打开,脸上兴奋的不行。
“中了中了,正中靶心,世子枪法了得!”
朱筠墨咧嘴笑了起来,晃悠了一下掌中的枪,一脸的得意。
“还成,别说周恒教的方法不错,三点一线傻子都能瞄准。”
身后的宁王咳了一声,朱筠墨赶紧回头,刚才光顾着兴奋了,忘记问老爹是不是还要射击。
“父王,咱们还比吗?”
第三百五十章:神射营
这句话出口,所有人都一顿,这简直是挑衅,你这一枪就中了靶心,让宁王要如何做?
朱筠墨环顾了一周,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一时间有些蒙。
宁王朝朱筠墨伸手,“本王也试试这家伙好使不。”
说着,站在朱筠墨刚刚开枪的位置。
“墨儿将枪给为父,你们准备就绪。”
如此吩咐刚刚那个贴靶纸的小子,赶紧将一张新的靶纸拿起来,撒丫子朝着靶子跑去。
动作非常迅捷地贴好,一个前滚翻,落入坑道,动作行云流水。
毕竟都知晓宁王骑射功夫了得,万一来一枪,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朱筠墨揉揉鼻子,赶紧将子弹重新填充好,这才将枪交给宁王,刚要说三点一线,看看宁王的眼神儿,将剩下的话全都咽回来,退到一侧站好。
宁王倒是气定神闲,缓缓举枪,微微眯起眼。
几乎是瞬息之间,砰砰砰连开三枪,这才将枪放下,瞥了一眼旗官。
那旗官吹哨挥动旗子,坑里的人连滚带爬从里面出来,将靶纸摘下来,再度快步跑回来。
这回不用吩咐,庞霄都跟着朱筠墨一起凑到靶纸近前。
杯盖儿大小的黑色圆心上,清晰的出现了三个弹孔,三枪全都命中靶心。
朱筠墨瞬间竖起拇指,“还是父王厉害,三枪都能命中靶心,如若是人,岂不是三个人都命丧于此?”
庞霄看得也惊讶不已,不为别的,而是靶纸上弹孔极为浑圆,不过背面看着毛刺都朝一个方向,甚至有焦黑的痕迹,赶紧吩咐人将靶子带过来。
周围的人知晓,今日这三人都是军中说话最权威的,谁敢不听,赶紧带着工具,将靶子带过来,看到靶子宁王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三颗子弹,已经深深镶嵌在寸许厚的板子内,并且周遭仿佛烧灼过似的,发着焦黑的放射状,而且背面似乎都要穿透,已经露出弹头。
“这枪的威力竟然如此巨大!”
那个被朱筠墨临时委任的小头头,赶紧抱拳施礼说道:
“王爷,这子弹还有改进的空间,我曾看过图纸,在背面有几个标注,如若将弹头锯成十字花,这子弹射入物体的时候,有可能会炸开,这个叫扎子儿,伤人威力增加数倍,即便是射中手脚也会残断,这是最好的减员方式。”
宁王眯起眼,那图纸他看过,不过没注意背面还有玄机。
“射手脚,怎么是最好的减员方式?”
那小子一顿,这个上面没写,他并不知晓,眨眨眼半天没答上,朱筠墨笑着说道:
“这个周恒说过,擒贼擒王,自然是千里之外取对方主将首级,这是最有效的杀伤手段,不过大规模应用的时候,还是射伤手脚更容易造成减员。
毕竟有战友受伤,旁人不可能不顾及,一个受伤,至少有两个人救援,如此一来岂不是有三人失去战斗能力,如此算来最划算。”
宁王看向朱筠墨,这周恒显然是从医者的角度考虑问题,不过说的非常有道理,听着同伴哀嚎总不至于置之不理,如此也能扰乱军心。
“不过,如若对方将领下令,不准理会救治受伤的人,这招岂不是无效了?”
朱筠墨扬起下巴,脸上的笑意更浓。
“如若是这样,那就是天助我也,对自己的士兵都如此冷血,今后有谁给那将领效力?如此一来,军心岂不是涣散了?”
宁王看着朱筠墨顿住了,没想到他能分析得如此透彻,上下看看朱筠墨低声说道:
“这也是那个周恒所说?”
朱筠墨摇摇头。
“后面这是我想出来的,虽然父王不让我学习马政,不过我也看过很多相关的书籍,领兵打仗,最重要的不是兵力和战斗能力,而是军心。
如若军心在,斗志在,任何艰难险阻都可以克服,反之即便兵强马壮,物资充裕,也不成大器。”
宁王缓缓走到朱筠墨身侧,拍拍他的肩膀。
“说得不错,我大梁军力还有士兵的勇猛程度,与鞑靼相比相去甚远,不过我们军中的士气,保家卫国的决心,是鞑靼所没有的。
不过如今得到这样的利器,简直是如虎添翼,如若此时鞑靼来犯,我们将更有守城的把握。”
说着,宁王看向那个兵器所的小头头。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子赶紧跪倒磕头,“小的叫马陆,战马的马,陆地的陆。”
宁王点点头,“起来吧,你还有兵器所所有人都立了大功,本王会重奖,你既然代理兵器所的所长,那就继续好好干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兴奋地跪倒谢恩。
宁王抬抬手腕,示意众人起身。
“都起来吧,对了马陆,这枪可有别的名号?”
马陆用力点点头,“有,我们叫它左轮手枪,制图之人,还在隐秘处,写了枪械的一些别的制法,我们会细细研究,小的曾经推论过,如若可行,我们可以制作出更多种类的枪械,绝对比之前拿来的火铳好用百倍,射程也不限于三四十米。”
宁王身为满意,朝着马陆笑了笑。
“很好,好好干你制作一种,本王就给你重奖,对了这左轮手枪如若加紧打造一日能做多少?”
马陆想了一下,这才说道:
“这枪和子弹,需要几个小组分工合作,每个小组制作不同的部位,最后进行组装,现在制作还不算顺手,如若熟练了,十日可制作枪百把,子弹千发。”
宁王一顿,万万没想到,能有这样高的产量,如此一来,岂不是两个月就可以打造一只队伍?
“如此甚好,庞霄着人去各营挑选性子沉稳骑射功夫好的,我们重新组建一个神射营,将此营拉到城东的山中,另行训练,距离他们兵器所近些,之后如若有新的枪械制造出来也好进行试验,这样一起进行防卫也容易一些。”
这吩咐庞霄自然是没有异议,赶紧领命,庞霄明白宁王的意思,这军中虽然一直是宁王统领,可是还挡不住有皇帝的眼线。
这就是为何,当初让兵器所建立在如此偏僻之地的缘故。
再者兵器所的人都是宁王府的府兵之后,这些算是最靠谱的,之前那个负责的小头头算是个异类。
朱筠墨在一旁,呲牙笑了起来,瞬间之前智慧的样子荡然无存。
“父王这枪已经试过了,之后的训练计划和制作计划也定了,至于枪械的制法算是我白送你的,那治疗的银两,还请快些给我结算了,我也要抓紧回京了,皇伯伯那里虽然没说让我多久回京,可是如若回去晚了,怕他想得多呀。”
宁王点点头,脸上带着不舍。
“为父老了,希望过些年能和你能长时间相距,暂时还是要忍耐一下,你要和那周恒低调行事,不该碰的一概不要碰,有事儿就去找你皇伯伯,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行事就行,不过切记党争不要沾。”
朱筠墨知道宁王说的是实情,脸上正色了不少。
“父王放心,自保的能力我们还是有的,现在别的都不要紧,赚银子才是顶顶要紧的事儿。
如若之后那异邦人再度来大梁,我们也好笼络更多的匠人,并且买些他们才有的特殊金属,这样打造出来的枪,将不易生锈,更加坚固耐用。
还有大同的粮食,这些都是实打实需要银钱的,父王放心,我们之后会将良种送过来,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秘密进京
两日后,朱筠墨带着队伍启程,当然还有王三顺准备的银票,美滋滋上路了。
宁王站在城门楼上远眺,能看到朱筠墨的车队渐渐远去,直到瞧不见了,这才叹息一声。
“老了,看到墨儿意气风发的样子,让本王很欣慰,你将墨儿教的很好。”
庞霄赶紧垂下头。
“其实,世子本性如此,并非老奴教过什么,如若说世子的成长,恐怕这半年多的成长,比之前十几年都要多,世子也变得开朗起来,做事更有章法,说出来的话都听着那么有道理。”
宁王瞥了一眼庞霄,这话里面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他是说这半年多,是因为认识周恒后,朱筠墨才有了如此变化。
“这个周恒,你派人仔细打听了?”
“是,老奴在梅园的时候,就派人查过这个周恒,确实如他所说,之前烧了粮食,又因病有些痴傻,他祖父也确实是一个大夫,只是周围的人只是知道他祖父姓周,可并不知晓他的准确名字。
至于医术如何,为何搬到灵山村,我认为是带着周恒不方便,所以找个没人的地方静养,倒是也说得通。
尤其到了京城,我听侍卫禀报,御医孙茂才的父亲孙世文,曾经认识周恒的祖父,还受过他祖父的恩惠,说他们祖孙二人长相极像。”
宁王一顿,“也就是说,这个周恒身份算是明了了?”
庞霄点点头,“至少没查出来什么问题,不过周恒的父母是个迷,还有他因何得了失魂症,这都成了无法查询的东西。
他自己也偶尔会说,脑子里面有很多想不明白的记忆,这些医术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就是这些记忆在作祟,不过通过老奴的观察,这人还是可信的。”
宁王微微点头。
“能让你认可的人不多,行了既然他们合得来,那就先这样吧,不过这枪的威力可真的超乎本王想象,如此利器要严加仿佛,守卫也要重视起来。”
庞霄赶紧称是,宁王再度看了一眼远处,朱筠墨早已没了影,叹息一声摆摆手。
“行了,我们也走吧,去牢里看看,我想知道那刘副将是否与京城的人有瓜葛。”
......
京城北郊。
随着一阵烟尘,官道上出现了一个队伍,前后有几十人骑马,中间有一架宽阔的马车,疾驰而行。
车窗位置帘子被掀开,一张略显疲惫的脸露了出来。
“这不是到北山了?”
一个侍卫赶紧凑过来,抬手示意马车和马队都降下来速度,朝着车厢一抱拳。
“回世子,前方就是北山,我们是否停留?”
朱筠墨抬眼看看天色,此时天色还早,想了想挥挥手。
“去看一眼,随后我们进城。”
一声令下,所有人调转方向,在前面的岔路口,直接朝着北山的方向拐了下来,一进庄子就引得很多人朝这里看,不过见到马车上挂着的宁字铁牌子,一个个都笑呵呵地围过来。
“是世子来了!”
“小的给世子请安!”
一瞬间,周围围了很多人,朱筠墨直接跳下车,跟众人不断打招呼。
因为车子停在后建的院子门前,他顺势朝里面瞥了一眼,看到院子里的景象,瞬间朱筠墨定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不过离开一个多月,这剧目都排练上了?
随即拨开人群,朝着里面走进去,一些围观的人,见到世子也都让开位置。
台上,白卿云正在给薛凡和苏清泉他们说戏,说到一些关键的时候,伸手抓着苏清泉的衣领示范着动作。
似乎台上的人也感受到院子里的变化,薛凡伸手拽了拽白卿云。
“白姑娘世子来了。”
白卿云一怔,赶紧回头,见到下面站着的朱筠墨她直接愣住了,随即赶紧从台上下来,走到朱筠墨身前附身见礼。
“世子你回来了。”
朱筠墨点点头笑着摆手,示意白卿云起身。
“赶紧起来吧,我们刚回来,路过北山想了一下,还是过来瞧一眼,别说你们这搞得有声有色,真的看出来点儿不一样了。”
白卿云站起身,看向朱筠墨的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朱筠墨一看,有些愣了,回身看看周围,瞬间一摆手。
“你们在外面等着,白姑娘这边请,我有事问你。”
说着二人进入主屋,一听要问事儿,一个个都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一进门,白卿云赶紧施礼,毕竟这院儿里面人多,这样将朱筠墨叫过来,确实有些施礼,不过情况紧急,她不得不快点儿说。
“世子即刻就回京吧,不过不要带着这么多人,悄悄回去,直接去见周公子,你不在这些日子宁王府出事儿了......”
白卿云尽量用简短的语言说清楚整件事儿,朱孝昶如何被牵连,那个冬梅此刻如何,还有顺天府的七日之约就在明日。
朱筠墨听闻,瞬间瞪大了眼睛,如此跌宕起伏的情节,戏里面都不敢这么写,太过惊世骇俗了。
朱筠墨腾一下站起身,来回走了几圈,突然停住看向白卿云。
“朱孝昶才十二岁,竟然通晓男女之事,这有可能吗?满京城也没听说,谁家的公子这样过啊!”
白卿云脸颊有些发红,这事儿她怎么能知道,不过既然是周恒所说,此时自然不假。
“周公子既然如此说,定是不假。”
朱筠墨顿了顿,赶紧朝门口走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停留了,现在就回去。”
白卿云知道朱筠墨着急了,赶紧微微欠身。
“世子确实该回去看看,不过我建议还是悄悄回去,也不要直接回世子府,毕竟京中不知晓世子返京,而这个案子如若您不在岂不是更与您没关系?”
朱筠墨意外地看向白卿云,没想到她想的如此透彻,确实如若自己不在京城,这个案子自然是没有关联。
如若今日贸然出现,怕是有心人有别的联系,如若让一个板上钉钉的案子,将注意力转到世家的争斗上,这案子岂不是就失去意义了。
“你说得对,我现在就走,至于侍卫先留在北山,你帮我安置一下。”
说完转身出了正屋,白卿云也跟着出来,朱筠墨赶紧上了马车,朝外面吩咐道:
“你们今日暂且留在北山休整,让白姑娘安排,庞七跟我驾车回京。”
一声吩咐,所有人都赶紧施礼称是,马车也渐渐驶离。
半个时辰后,马车进入京城,没有去世子府,而是来到回春堂后门的巷子,庞七跳下车敲门,等了一会儿旺财将门打开。
看到一身劲装的庞七,旺财愣了愣,显然此人他并不认识。
“不知这位小哥找谁?”
还未等庞七回答,朱筠墨已经跳下车,旺财一见刚要施礼被朱筠墨挡住。
“赶紧将马车停进院落,周恒在回春堂吗?”
旺财见到朱筠墨如此紧急的样子,赶紧将后门全部打开,庞七将马车赶进来。
“老板午间过来吃饭了,这会儿应该在三楼,要不小的帮您上去找找?”
朱筠墨摆摆手,“庞七就跟旺财在后院吧,你暂时不要露面,让旺财给你找一件回春堂的衣衫换上,不要暴露我上去看看。”
庞七赶紧施礼,旺财看着朱筠墨快步上楼,这才看向庞七。
“这是咋了?难道世子回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儿?”
庞六摇摇头,“主子的事儿,咱不知道,你快些给我找衣衫换上。”
旺财一脸的不好意思,“衣衫有,不过你别嫌弃,我的都带着油渍。”
第三百五十二章:等谁?
朱筠墨快步上楼,诊堂里面的人都没有看清,就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身没了,自然没引起什么主意。
窜到三楼,一推门进入办公室,见到周恒正在和刘秀儿说着什么。
朱筠墨如此突然出现在门前,让周恒和刘秀儿全都愣住了,随后周恒笑着站起身。
“呦呵,世子怎么回来了?”
刘秀儿赶紧起身,朝朱筠墨点头,随后将桌子上的病历本收起来,朝着朱筠墨笑着说道:
“欢迎世子回来,您和二哥估计有很多话说,秀儿先告退了。”
周恒点点头,“你先去吧,明日的所有手术都让德胜盯着,我没有时间。”
“好,我这会儿去看一眼冬梅姑娘,她也正好可以拆线了。”
刘秀儿转身出去,将房门关上,朱筠墨冲到桌子面前,抓起茶壶也不管里面的茶是否凉,咕咚咚喝了一顿,这才擦了一把嘴。
“我刚才回来,先到的北山,听白姑娘说了这些日子京城的事儿,吓得我赶紧轻装简行,只带着庞七从后院进来的。”
周恒笑着示意朱筠墨坐下,他现在的心情,周恒明白,激动带着惊喜,还有些感觉不真实,唯恐自己影响了事情的结果。
“世子快坐,其实没那么严重,即便带人回来也不会对事情有什么影响。”
“你快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计划的,我没有带霄伯回来,很多事儿没法去打探。”
周恒知道,如若不知道事情经过他是不会安心,这才笑着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
听周恒如此详尽地讲述了一遍,朱筠墨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确实非常不可思议。
“你是说,这不是你栽赃,而是朱孝昶真的宠信了那个冬梅,当然还有别的婢女,可他才十二岁啊?”
周恒白他一眼,抄着袖一脸的嫌弃。
“什么时候看出来我会栽赃别人的?”
朱筠墨赶紧赔笑。
“没那个意思,我是说他这么小怎么......”
周恒摇摇头,“这个因人而异,常人十一二岁也算成熟,只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之前我给你看诊的时候,不就问过你,是否有过满则溢的情况。”
朱筠墨回忆了一下,似乎还真有这个事儿,眨眨眼蹙眉说到。
“别扯到我身上,虽然我们大梁国并未规定男子最小的成婚年龄,可即便是偏远山村,也要十四五岁才完婚,男子二十二女子二十如若不成婚,除非有特殊因素都要被问罪的,或每年缴纳五石麦抵罪。”
周恒抬抬手,“不要计较这么多,其实各家院儿里,有什么肮脏的事儿和手段都可能,只是这次让我们救了冬梅姑娘算是很巧合,如若不是送到回春堂,恐怕她已经早就死了。”
朱筠墨想了想,也不断点头。
“既然她被丢在乱葬岗,定是都认为她已经死了,不过能将人救活,你真厉害。”
周恒扬起下巴,“那是当然,不过当时情况确实很紧急,对了宫中已经知晓此事。”
一听这个,朱筠墨瞬间紧张起来。
“闻氏去宫中闹了,还是去哭诉了?”
周恒摇摇头,“这事儿,无论怎样都是他们的不是,这会儿自然没脸去哭诉,不过据说闻尚书病了,闻氏一直照顾着,这案子是顺天府尹递上去的。”
朱筠墨一听有些迷糊,“你不是说,这顺天府尹不作为,将案子押后审理,怎么会是他递上去的?”
周恒眯起眼,“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此刻一定是找到了破解之法,所以我们还是要谨慎一些,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即便这案子不能将朱孝昶治罪,今年他想要参加科举是不可能了,一切答案我们明日就能揭晓。”
见周恒胸有成足的样子,似乎还有什么隐瞒,朱筠墨想问,不过想了想这些他只是跟着干着急,真的帮不上什么,莫不如明日跟着看。
“那行吧,我今日跟着你回府睡。”
.......
翌日清晨。
顺天府门前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人,之前看到审案的人其实并不多,不过因为这个七日之约,这件事儿已经传遍京城。
毕竟世家公子的**秘闻,都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朱筠墨和周恒没有乘车,而是坐在顺天府对面的茶楼上。
将东窗打开,正好能看到府衙大堂内的情况,这里是他们一早包下来的,此刻旁边的大厅还有几个包房都被订完。
二人人手一只单筒望远镜,不断朝顺天府内看。
朱筠墨见并未升堂有些着急,转身将望远镜放下,抓起茶盏猛灌几口,看了一眼淡然的周恒,朱筠墨有些来火。
“你咋不着急?”
周恒笑了一下,看着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朱筠墨,这会儿还真不能太刺激他。
“世子别急躁,你看韩大勇他们已经朝着顺天府来了。”
朱筠墨一听,赶紧探头朝窗外看去,果然韩大勇扶着车屈子平还有几个回春堂的人都跟着。
“就他们几个跟着行吗?”
周恒摆摆手,“别担心,之后会请御医的。”
朱筠墨一脸的不解。
“为啥请御医?这诊治也都不是他们做的,即便请来御医也没啥意义啊。”
周恒故作神秘,晃着脑袋说道:
“不能说,说了一会儿看起来就没意思了,对了你找的那个会唇语的侍卫可是来了?”
朱筠墨点点头,朝着楼下探头吹了一声口哨,一个粗布打扮的小子,快步上楼,进门后站在二人面前。
朱筠墨在身上翻了一下,又摸出一个单筒望远镜,丢给那小子。
“这个给你,给我盯仔细了,一句都不要漏掉。”
那小子赶紧应声,举着望远镜站在窗口,朱筠墨举着茶盏,晃悠这二郎腿突然一拍桌子。
“忘记了,如若在这个茶楼下方摆个摊位去卖望远镜,我想生意定然是好的不得了。”
周恒一阵无语,也不知道这朱筠墨是过于兴奋,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怎么这会儿又想到这个。
“这银子不能我们一家赚了,也要给别人活路不是,你瞧瞧大厅里面,基本都有单筒望远镜了,这些人早有准备。”
朱筠墨一怔,赶紧趴着门缝望过去,果然窗口已经乌压压爬的都是人,可不是人手一只望远镜。
朱筠墨瞬间一怔,要知道这玩意可是刚刚研制出来没多久,现在就这么普及了吗?
“他们怎么会有?年前我们刚送给皇伯伯一些,难不成他们都是得了赏赐?这东西可是军需之物啊。”
周恒摆摆手,“给了皇上,就相当于将这东西免费送出去,咱也没想拿它赚钱,再说望远镜只要不是制作倍数特别高的,并没有什么特殊工艺,只要能搞到琉璃片进行打磨就行了。”
朱筠墨有些担忧,他知晓这东西其实和眼镜一个道理,现在想想有些后悔。
“说得也是,不过花镜他们不会也都能做吧?”
周恒笑了,“不会,花镜对度数的要求非常精准,即便是老师傅,也要长时间训练才能摸索出经验,那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物件,仿造不了。”
朱筠墨这才松了一口气,此时一行人和车马已经走到顺天府前,围观的人自动给他们让开一处空间,韩大勇凑到近前就要敲鼓,一下子被衙役拦住。
窗口那小子赶紧说道:
“衙役说,你们不用击鼓,稍等一刻钟,等人到齐了,顺天府就开始审案。”
朱筠墨眨眨眼,“等谁?”
第三百五十三章:验明正身
那小子一脸无辜,摇摇头说道:
“那衙役没说,就说等人齐了进入大堂开始审案。”
周恒站起身,看向顺天府内,各处的守卫都很森严,不过没有见到走动的人,也不知今日早朝是否会提及此事,不过他不急,即便还是陈文池还有最后一招。
朱筠墨见周恒稳如泰山,他也少了一些急躁,坐下吃了点儿茶点,丢给那个通唇语的小子一些吃喝。
等了一刻钟左右,不远处一行车马快速接近,最前方的是一顶轿子,那小子赶紧将茶点吞下,指着车马说道:
“世子,来人了!”
这回周恒也跟着朱筠墨站起身,走到窗前正好看到一人从轿子上下来,只看到三品官服没有看到脸,周恒仔细辨认了一下,从身形上无法确认。
后面的马车上,跟着下来了彭玉山还有几个人。
就在此时,朱筠墨发出一声惊叹。
“咦?周易安怎么跟在队伍里面?”
周恒一听,顿时抓起朱筠墨的望远镜望过去,果然跟在穿着三品官府身后的其中一个正是周易安。
只不过他走在最后,头也垂着一时间没有发现。
看到这里,周恒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
见周恒一点儿都不意外,朱筠墨更加好奇,一把抓住周恒的手,追问道:
“这就是你瞒着我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啊?”
周恒脸上轻松了不少,微微摇头:
“说了多没意思,你自己发现岂不是更惊喜,再者今日之前皇帝并未作出决断,看来是今天早朝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儿发生了。”
朱筠墨哼了一声,甩开周恒的手臂。
他知道,周恒不想说谁都无法奈何,不过既然周易安出现,至少说明,此时是朝着利好的方面发展的。
随着众人进入顺天府,这些围观的百姓也被放了进去,不过院落地方有限,只是将外面围观的人放进去百十号,至于剩下的人,也都三三两两聚集着,并未离开。
这京城中,能有这样的热闹看,即便距离近些也能听到第一手的讯息。
这里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更没有微信抖音还有公众号,这样的奇闻异事,算是茶余饭后最有趣的谈资,自然没人想要错过。
下面街道上的人,不但没有少,反而更多起来,茶楼上更是多了很多客人,外面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朱筠墨起身,将门关严,如此一来声音小了很多。
他走到那小子身侧,一把拍在他肩上。
“一会儿直接说谁说什么,别有废话知道吗?”
那小子有些紧张,估计此人是庞霄专门训练用来侦查,所以能力看着似乎不错。
他举着望远镜,仔细盯着大堂,微微蹲下身子,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大堂里面的情况。
周恒也举起望远镜,看到坐在明镜高悬牌匾下面的人,莫名觉得心安。
那小子开始讲解道:
“府尹开始问案了,带韩氏兄妹、朱孝昶和闻氏当堂问话。”
朱筠墨此时也挤过来,他的位置不好,晃悠了半天的望远镜,这才看到大堂的情况,看到堂上坐着的人,朱筠墨惊呼出来。
“啊!怎么是张辅龄大人?他......他怎么来了,难道这个案子现在是大理寺审理吗?不对,如若大理寺审理,就不会在这里审问了,难道......难道......”
看到周恒一脸淡然的模样,不用说,他一定是早就知道。
“原来你早就知晓,怪不得刚才看到周易安的时候,你一点儿都不意外,看来这也是即计划的一部分喽?”
周恒笑了笑,“这个算是意外之喜,原本以为陈文池要这个案子审完,才能换人,没想到今天早朝就能将此事定下来,看来皇帝的疑心病更重了。”
朱筠墨知道,这里一定有自己不知晓的细节,不过周恒既然不说,这里人杂更不能详细问,朱筠墨这才举起望远镜。
“行,回去再说,我跟你说没有美食哄不好我,这事儿大了。”
周恒没再理会,那小子仿佛听不见周恒和朱筠墨的对话,看到什么人说话,赶紧说道:
“证人也都带上来了,府尹大人说:原告的状纸已经看过,上次审案的记录也在,此案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齐全,没有什么需要详查的,被告朱孝昶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周恒死死盯着背对着门口的朱孝昶,这个角度确实不容易分辨,他似乎侧头看了一眼闻氏,朝前走了一步向张辅龄施礼随即站好说道。
“大人明鉴,冬梅确实是我宁王府蔚竹堂的婢女,调过来照顾我饮食起居已经有一年有余,与她的男女之事确实属实,可我并不知晓她有孕之事。
再者,我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并不懂男女之事,去岁仲秋冬梅伺候我沐浴的时候,行淫荡之举,触及我的下体,直到身体有了变化,我才抑制不住与她发生关系。
平日在太学苦读,我几乎没接触过女子,如若我真贪恋女子的美色,自会沉迷于此,断不会找她一人吧。”
冬梅没忍住,手撑着轮椅的边缘,颤抖地指着朱孝昶说道:
“你骗人,之前秋菊姐姐也和你有床笫之欢,怎会只有我一人?”
张辅龄抓起惊堂木用力拍了一下,冬梅被吓了一跳,赶紧收起手。
“韩冬梅,本官没有问你,你且暂候片刻,如若再在堂上喧哗,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一句话让韩冬梅安静下来,不过脸上已经都是泪痕,朱孝昶说得淡然,不过他的说辞合情合理。
周恒眯起眼,看了一下后面站着的闻氏,至始自终闻氏都没有动过,似乎毫不在意。
对就是这个感觉,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难道她对此早有计划?
张辅龄看向朱孝昶,“你身边原有几个婢女?”
“回大人,四个分别以春夏秋冬为名。”
“刚刚韩冬梅所说的那位秋菊,可带来了?”
朱孝昶点点头,“回大人,宁王府蔚竹堂人都带来了,此刻就在外面,大人可以随意问话。”
张辅龄一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员。
“将秋菊带上来问话。”
话音一落,衙役出去了两个,片刻带着一个女子回到大堂,这女子身上穿着着得体的侍女服装,赶紧跪倒拜见张辅龄,随后张辅龄看向韩冬梅。
“此人你可识得?”
韩大勇推着冬梅的轮椅,转了一圈,这才面向跪着的女子,仔细辨认了一下,冬梅点点头。
“是她就是秋菊。”
张辅龄头都没抬,语速极快地问道:
“既然你是秋菊,那本官问你,你可曾与朱孝昶可曾有过男欢女爱?”
秋菊用力摇头,脸上神色异常的坚定,抬眼看向张辅龄,说道:
“回大人奴婢没有,奴婢还是处子之身,不信可以找人验明正身。”
此言一出,外面所有看热闹的人炸了,如若真的如秋菊所言,这冬梅这一切岂不是假的,这还查什么啊,这就是诬告。
张辅龄抓起惊堂木,用力拍了一下。
“安静,那就验明正身,朱孝昶、韩大勇你二人可有异议?”
朱孝昶想都未想,立即抱拳称是。
冬梅此刻抓住韩大勇的袖子,手都是颤抖的,她朝着韩大勇摇头,想要不认可此时。
不过韩大勇真算是个狠人,甩开冬梅的袖子,朝张辅龄抱拳。
“求大人做主,找人查验,无论结果如何我们认,我信我妹子。”
第三百五十四章:证词无效
张辅龄点点头,没有表情地扫了两方人员一眼,这才朝着身侧一个男子吩咐道:
“去请负责教导秀女和查验的张嬷嬷她们过来,找一处房间,让其为秋菊查验。”
听到那小子转述,张辅龄的这句话后,朱筠墨一怔,赶紧抬起头从望远镜后面将脑袋挪出来。
“为啥去宫里请?”
周恒目光还是透过望远镜,盯着闻氏和朱孝昶,只见朱孝昶下意思瞥了闻氏一眼,不过闻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张辅龄开始接着问别的问题。
不多时,几个身着宫装的妇人走了进来。
顺天府大堂里面的人有些已经倒吸凉气,就连张辅龄都站起身,惊讶地看向其中一个来人。
而闻氏和朱孝昶更是眼都不眨地盯着来人,随后互望一眼,似乎是因为听不到,周恒对这样的一些小动作,观察更为仔细。
读唇语那小子,说道:
“府尹说:怎么是崔嬷嬷过来了,难道负责教引的张嬷嬷不在?
崔嬷嬷说:张嬷嬷恐怕是来不了了,不知跟谁见面吃坏了肚子,这会儿上吐下泻,定是不知节制,太后说身为教引都不知自制,那就等稍微好些打发出宫吧。
府尹说:好,那就劳烦崔嬷嬷给查验一下。
崔嬷嬷施礼说:老奴分内之事,定会带人仔细查验。”
随着说完,崔嬷嬷一众,已经被引着朝侧门走去。
朱筠墨从望远镜下将头挪出来,看向周恒。
“这皇祖母派崔嬷嬷过来,一定有他的用意吧?不过这张嬷嬷是谁,怎么之前从未听说过,是什么宫里的?”
周恒有些心疼这小子,你瞧瞧人家朱孝昶,压根没人教,自己就能通晓这些,关键还有一对双胞胎的,这是多小的一个概率啊。
不过见他还是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周恒叹息一声说道:
“那张嬷嬷你当然不知道,宫中负责教引还有验明处子之身的,都是专职的妇人,不是说谁家姑娘成了秀女就直接进宫候选,这个是要有专门的嬷嬷去查验的,很繁琐的一件事儿。”
朱筠墨听得认真,最后上下看看周恒。
“这样的事儿,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那个读唇语的小子,将头低下,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周恒朝他屁股就是一脚。
“听什么没用的呢,赶紧给我看仔细了,少看一个字,小心我给你灌下去巴豆,让你一个月拉肚子起不来炕。”
那小子吓了一跳,赶紧端好望远镜。
可身侧朱筠墨,还是抓着自己的手臂,显然是不知道结果,他是不会撒手的。
周恒微微叹息一声,这货真的是不好骗。
“你久不在京城,再者一直被人排挤,岂会知晓这样的秘闻,我只是闲来无事,看的书比较杂,所以知晓这些细枝末叶的事情,当然野史写得更为仔细。”
朱筠墨凑到近前,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笑容。
“那啥,给我两本看看呗?”
周恒眨眨眼,啥意思?
这小子希望在**方面开蒙,这种书籍他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文殊阁应该能找到一些。
“你要看,我让李掌柜给你找,这些书上不得台面,不过让你开始喜欢女子,还是蛮有效的。”
朱筠墨白了周恒一眼,这翻白眼的动作和周恒如出一辙,深得精髓。
“怎么扯到这个上来了,我只是想听野史,有没有什么,公主皇子流落民间,有什么神鬼的传说。”
周恒哦了一声。
“哦,要看这样的啊,没有!”
朱筠墨你字还没说完,被周恒一把抓住袖子。
“赶紧过来好好看,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案子,世子怎么能分心,难道你不想知道案子的结果?
要知道闻氏和朱孝昶听说张嬷嬷来,原本是信心十足的,不过见到崔嬷嬷的一瞬间,脸色都变了,想来那位张嬷嬷定然是被他们操控了,所以太后才出手,派崔嬷嬷过来。”
朱筠墨点点头,觉得周恒所说非常有道理。
“你说得有道理,我们还是赶紧盯着,毕竟有些人庞七也不认识。”
周恒瞥他一眼,瞬间明白,这个会唇语的就叫庞七,不过之前真没仔细认过,这名字真的好记。
“霄伯起名太随意了,直接上数字。”
朱筠墨噗嗤一下笑了。
“其实也不怪霄伯,当初是我不认人,所以霄伯将他们的名字都用数字排列,如此一来我就不混乱了。”
庞七正看着大堂,赶紧插言说道:
“回来了!”
周恒一听,赶紧举起望远镜看过去,果然崔嬷嬷已经带人回来,不过一起出去的秋菊已经被反剪双手,捆着回来。
一见到这个,张辅龄赶紧直起身子。
“崔嬷嬷可是验明正身了?”
崔嬷嬷赶紧施礼。
“是,已经校验过了,看起来她是个处子,不过她这个是青楼馆子里面的把戏,只是用一种特殊的大鳇鱼鱼胶,粘合后制作的一种膜,看着和处子无异,实则并非处子。
只是这样的把戏,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一时间有些不敢确定,所以又让人用热水帮着她脱胶,此刻已经完全显现,如若宁王府的夫人不信,可以亲自看看。”
如此一番话,还需要怎么解释,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为了能让秋菊看起来和处子一样,他们煞费苦心,竟然找到失传多年的手艺,这份用心也着实厉害。
秋菊被反剪双手,回头看了一眼朱孝昶。
随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前行进了两步,被两个衙役的水火棍夹住,更是有两把刀架在她颈前,秋菊这才停止前进。
她朝着张辅龄,不断磕头。
“奴婢冤枉,奴婢真的是处子之身,奴婢愿意以死明志。”
话音一落,她突然起身,朝着身侧衙役手中的刀上撞过去,噗一下脖子撞在刀刃上,瞬间血流不止。
屈子平和周易安在后面,站起身朝着前面跑过来,有衙役要拦着,被张辅龄制止。
周易安用手按压住秋菊的颈部,屈子平将身上的一个小包袱打开,手脚麻利地将东西拿出来,抓起两把止血钳,快速夹住出血的血管。
片刻,不断喷溅的血渐渐止住,屈子平抓起厚厚的辅料,将伤口覆盖加压包扎,这才看向周易安,并且朝着回春堂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周易安瞬间明了。
“大人,人证秋菊的性命暂且保住,要不还是送去回春堂让周院判给诊治一下,如若活命,或许能知晓不一样的讯息。”
张辅龄摆手,“快找人护送过去,你们两个换一下衣衫,来人将大堂之上的血迹清理赶紧,今日无论谁血溅当堂,这个案子都会继续审理。”
闻氏上前一步,似乎要说什么,张辅龄直接抬手制止。
“夫人,本官未曾问话,请不要随意开口,入堂不跪已经是厚待。”
如此一说,闻氏顿时没了话,这时衙役已经将大堂上清理干净,退到两侧。
张辅龄环顾一周,接着说道:
“既然秋菊并非处子,她之前的证词已经不作数,冬梅引诱一说也不攻自破,那么朱孝昶本官想问你,你可知冬梅有孕?”
朱孝昶赶紧抱拳,朝着张辅龄施礼答道:
“大人明鉴,我真的不知道冬梅有孕,如若知晓岂会不护着,那孩子也是我的骨血,即便有种种不甘,但孩子没有罪过,之后也会给她名分。”
张辅龄哦了一声,看向朱孝昶。
“那你可知,男女同房可致女子有孕?”
第三百五十五章:熬鹰
这句话让朱孝昶顿住,如果说不知,这简直是弥天大谎,在太学读书,这样的浅显道理,三岁孩童都知晓,岂能撒谎。
可如若说知道,岂不是将前面的话,自己否定了?
一时间朱孝昶不知该如何作答,张辅龄已经没有耐心去等待,抬手拍拍桌子,没用惊堂木,算是给足了他世家公子的面子。
“朱孝昶本官问你话,为何迟迟不答,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闻氏焦急地攥紧手帕,想要上前,不过被一根水火棍拦住去路。
朱孝昶此刻抬起头,突然好想想到什么,朝着张辅龄一拜随即说道:
“大人明鉴,男女同房自是会让女子有孕,不过孝昶还未满十四,并非成年男子,所以自然不知会让冬梅有孕。”
周恒都想给朱孝昶鼓掌,这个回答真的是太完美了,一面说自己什么都知道,不是装假,但是未成年,这个是否能让人怀孕谁知道,又不是学医的。
张辅龄淡然地点点头,丝毫没有收到干扰,只是抬手举起一块玉佩展示给众人。
“那玉佩你又作何解释?”
朱孝昶非常淡定,摇摇头说道:
“我不知这个玉佩怎么到了冬梅的身上,满京城的人都知晓,这是我第一次宫宴作诗的时候,皇上赏赐的,最后请工匠在上面雕刻了我的名号,这玉佩仅此一块,如若想要栽赃陷害,我无从辩解。”
朱筠墨一怔,一把抓住周恒。
“他什么意思,怎么不辩解反倒承认玉佩是自己的,还是独一无二的玉佩?”
周恒微微叹息一声,“这才是高明之处,明显的以退为进,玉佩就是我的,还是独一份的,遇到有心人,就可以证明玉佩的出处,至于怎么没的,为何到了冬梅的手上,完全可以重新立案再审。”
朱筠墨抽吸了一声,看看朱孝昶抖了抖身子。
“这小子这么阴险毒辣吗,那冬梅岂不是要败了?”
周恒摇摇头,“世子仔细看着,结局如何还真说不准?”
朱筠墨虽然着急,也知道现在说啥都没用,还是要耐心看着。
庞七见二人再度站好,赶紧清清嗓子,仔细盯着大堂那边。
张辅龄笑了笑,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玉佩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然后就出现在冬梅的身上?”
朱孝昶点点头,“是,原本玉佩还在我的书房存放,之后不知何时没了,听闻有人拿着它来顺天府告状,我这才在书房寻找,但是并未找到,至于什么时候没的,被和人偷盗就不得而知了。”
张辅龄点点头,笑了起来,这是周恒第一次见到张辅龄笑,尤其是在大堂之上,这笑容让人汗毛根瞬间炸起来。
“哦?就是说,朱孝昶你的这个玉佩就随意放在书房,而并未贴身佩戴,也未曾供奉在祠堂,是也不是?”
闻氏似乎想到什么,想要伸手拦住朱孝昶,不过朱孝昶已经拱手答道:
“是,就放在书房的抽屉里面,来往进出的下人都能触及。”
张辅龄抓起惊堂木,啪一声用力砸在案牍之上,冷冷地看向朱孝昶。
“我大梁国有律法规定,御赐之物如同天子亲临,你既不妥善保管,遗失之后还如此不知悔过,朱孝昶你可知,这是杀头之罪。”
一句话让朱孝昶脸上的表情瞬间崩了,扑通一下跪倒,这回闻氏也学乖了,赶紧跪下,她身上穿着诰命服,一下子挡在朱孝昶的面前。
“大人,都是我的错,那玉佩是我怂恿冬梅拿的,当时真的是为了安抚她,我们家子嗣凋零,我也守寡多年,真的希望这院子里面有个孩子,所以这事儿并未阻拦。
不过没想到冬梅这孩子恃宠而骄,竟然有了想要让孝昶娶她的心思,可孝昶才十二岁啊,如若这个时候未娶妻先纳妾,这不是让满京城的人都看了笑话,我见此才让人杖责冬梅的。
我们谁都不知道她有孕在身,如若知晓即便是丢人我也认了,那是我的孙儿啊,不论嫡庶都是我们宁王府的血脉。
杖责二十还没打完,冬梅就没了气息,我当时也慌了,匆匆让人将尸首丢入乱葬岗,如若我真的是要毁尸灭迹,岂会如此草草了事,至少找个没人的山头将人埋了,然后到顺天府补一个偷盗的文书,岂不是天下无事了?”
冬梅在一盘已经哭得不行,朝着张辅龄喊道:
“不是这样的,我被打的时候已经说过,我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可是听闻这个,并未得到饶恕,反倒每一杖似乎都想要了我的命。”
张辅龄朝着冬梅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插言,韩大勇赶紧将韩冬梅拦住。
周恒呼出一口浊气,这一番话,闻氏说的声泪俱下,外面原本对他们母子指指点点的人,顿时也安静了许多。
周恒知道,这个女人绝对是个厉害的主儿。
她这是怕张辅龄对朱孝昶遗失御赐之物的责罚,所以才将所有的事儿都揽到身上,至于后面的说辞,虽然是无理搅三分,也是非常唬人的。
朱筠墨显然有些着急,抓着窗棂,的手指骨节都有些泛白。
张辅龄看看闻氏,示意将她扶起来。
“现在解释这些已经毫无意义,第一冬梅确实是朱孝昶的同房丫头,她所怀子嗣也是朱孝昶的,第二无论你是否知晓冬梅有孕,她被责打假死过去你们抛尸乱葬岗,这两条是无法推脱的。”
朱孝昶朝着张辅龄施礼,“大人,冬梅在蔚竹堂中,并未说过她有孕一事,这孩子是谁的,并无法定论。”
张辅龄看向朱孝昶和闻氏,见二人都抬头看向他,似乎非常有底气。
“是啊,孩子未能出生,你们觉得无法辨别,不过别忘了,那两个死胎,虽然一个遗失在乱葬岗,而另一个却还在,来人将物证盛上来。”
周易安抱着一个木盒走了上来,将木盒打来,捧着举到朱孝昶的面前,朱孝昶朝后退了一步,只是瞥了一眼脸色已经有些惨白。
闻氏倒是脸上没什么波澜,朱孝昶一拂袖,冷哼了一声。
“难道大人是想用这么一块肉,来断定他是我的孩子?”
张辅龄摇摇头,“当然不是,本官断案从来都是证据第一,这死胎还有胎盘是冬梅所生产,我请来了太医院的御医,让他们来进行诊治。
看看冬梅是否在数日前小产过,另外问问他们是否有方法可以证明,这孩子是否是你的,来人请太医院御医上前。”
随着吩咐,彭玉山和陈振亚二人已经拎着药箱走到近前,朝着张辅龄施礼后,二人走到韩冬梅的面前。
分别查过脉后,二人都点点头,这才看向那木盒子,彭玉山将药箱打开,取出手套口罩,逐一戴好,将木盒里面的东西举了起来,一个如女子拳头大小的黑褐色东西,出现在他的掌心。
反反复复看了几次,彭玉山将死胎放下,这才朝着张辅龄说道:
“回禀大人,这冬梅姑娘是刚刚小产之症,又受了极度的寒凉,身子大损,恐怕此生再难有子嗣了。”
这句话让外面围观的人,都吸了一口凉气,毕竟老百姓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弱者被欺负,一个个原本对闻氏和朱孝昶有些理解的心思顿时没了。
张辅龄微微欠身,追问道:
“彭御医,是否有什么方法,可以验出这死胎是谁的孩子?”
第三百五十六章:滴血验亲
彭玉山看了一眼身侧的陈振亚,这才躬身说道:
“方法当然有,滴血认亲!”
此言一出,闻氏和朱孝昶顿时不干了,拖后七天让陈文池失去了顺天府尹之职,为的就是让这死胎干枯,无法当时就进行滴血认亲,毕竟这是最后一搏的机会,闻氏定然不能同意。
闻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朝着张辅龄郑重地叩首。
“大人,我虽早年丧夫,可我还是身有诰命,你们不能随意如此制造所为的证据,滴血认亲众人皆知,需要二人各滴出鲜血在碗中进行观察,可这是死胎,你们要如何取血,即便取出来,如何能服众?”
彭玉山朝着闻氏施礼。
“夫人我们是太医院的御医,今日按照圣旨,跟随张大人协同查明这个案子,自然不会偏袒任何一方,至于我们取血的方式,自然不同,这个一会儿可以做两个鉴别对照,我和陈御医也会一同做实验。”
张辅龄朝着彭玉山点点头,他没想到现在太医院的御医都这么硬气,这些话说得滴水不漏。
彭玉山赶紧朝大堂外招手,片刻,有人送来几个碗,还有一个水壶,一个衙役搬来一个桌子。
陈振亚起身,从药箱里面找出一个注射器,抽出一些液体,注入那个死胎里面,七天时间,好在天气寒冷,那死胎只是表皮如同皮革一样,完全变得乌黑僵硬。
废了半天力气,陈振亚才将注射器刺入,随着液体注入,陈振亚不断揉捏死胎,身侧的冬梅眼泪噼里啪啦落下了,而旁边的朱孝昶和闻氏都死死盯着陈振亚的动作。
揉了一会儿,陈振亚再度抽动注射器,暗红色的血液瞬间充满注射器,后面的人看不清,但是周边的几个人都看的真切。
周恒和朱筠墨更是看得仔细,朱筠墨倒抽一口凉气,如若自己是朱孝昶恐怕这会儿也吓傻了。
“这血能用吗?”
周恒点点头,“别的做不了,做个滴血认亲足够了。”
“这就是你的后手吧?”
周恒笑了,“看着,这样的时刻,世子要记着,这是替冬梅讨公道,也是为你报仇。”
朱筠墨用力点点头,进入真的是觉得自己开心,浑身舒畅。
大堂上,一切准备就绪,三个装满水的碗,在桌子上一字排开,每个碗的面前标注着号码,从一到三,彭玉山举着一只银针,看向朱孝昶。
“朱孝昶公子,请上前吧,放心只是在指尖刺一下,需要你的一滴血而已。”
这时候如若说不,简直是自己打脸,朱孝昶缓缓朝前面走来,最后看了一眼闻氏,这才来到彭玉山身侧。
彭玉山抓着朱孝昶的左手,在其食指尖端,刺了一阵,瞬间血珠冒了出来,彭玉山用力挤了挤,血珠瞬间落入一号碗中,并没有瞬间散开,而是顺着边缘滑入碗底。
彭玉山抓起一个棉球递给朱孝昶,“公子请退后,用棉球压住,片刻就止血了。”
一切说得非常客气,彭玉山的脸上还带着公事公办的笑容。
陈振亚此刻,已经举着注射器走到碗前面,缓缓朝着一号碗内滴入两滴血,随后二号三号碗也如此操作,彭玉山和陈振亚各自拿着银针,在自己手指上刺入,随后挤出血珠分别滴入二号三号碗。
如此做法,让带着疑虑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人家都敢拿自己做比对,说明对着滴血认亲有十足的把握。
随着三个碗都准备妥当,张辅龄已经站起身,快步从案牍后面走到桌子前,朱孝昶下意识地也凑近一些。
他们距离二号和三号碗近一些,那碗内血液就在碗底两侧不断散去,没有汇聚的意思,似乎还互相排斥,而一号碗中已经分不出哪滴血是朱孝昶的,因为血液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
韩大勇是个大嗓门,看了碗中血相融的样子,瞬间指着朱孝昶嚷嚷起来。
“孩子的血与朱孝昶相融,这回你们还要如何抵赖?”
一时间朱孝昶感觉腿上有些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罪责,如若真的落下了,真的是要人命的。
张辅龄看了一眼碗中的血,抬眸看向朱孝昶,快步回到案牍后,抓住惊堂木用力拍在案牍上。
“滴血认亲已经证实,这就是你的骨血,朱孝昶你可还有什么说的?”
朱孝昶似乎还想争辩什么,闻氏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朝他摇摇头,一伸手将冠摘了下来,高高举起眼中显得决绝之姿。
“我乃一品诰命,我夫乃是世子为国捐躯,我儿是他唯一骨血,即便是陛下在这里也会网开一面,今日无论怎么判,我都要见陛下,再者冬梅是我指派下人打的,这些与吾儿朱孝昶无关。”
张辅龄抬眼看看闻氏,这人是个最难缠的,来之前就已经知晓,今日不会顺利,不过该判的罪责谁都拦不住。
张辅龄一拍惊堂木,抓着一个木令牌丢了下去。
“这里是顺天府,岂是你胡闹的地方?来人......”
话音还未落,大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是一阵呼喊声。
朱筠墨一怔,赶紧将望远镜转过去,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方纪中,他快步走到大堂内,高高举起左手,上面赫然是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周恒眯起眼,虽不知圣旨内容,显然追过来的如此及时,皇帝这是有后手。
庞七仔细辨认后,继续开始读着唇语。
只见方纪中笑着说道:
“诸位请接旨吧!”
张辅龄头一个跪倒,随后呼啦啦后面跪倒一片人,即便是院子里面看热闹的见这些大人都跪下了,谁敢站着,这不是找死吗?
一个个都跪的老老实实,方纪中这才展开圣旨,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得知宁王府闻氏和朱孝昶打伤奴婢致其胎死一案,朕痛心疾首,念闻昌晋其母突然病故,暂免朱孝昶流刑,褫夺宁王府闻氏诰命之封,钦此。”
寥寥数语,让周恒都有些迷糊,这算啥?
哦,你让张辅龄过来审理案子,将张文池清理了,然后审到最后,还没宣判,你皇帝老子腾一下跳出来,说这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接将诰命夺了,还免了流刑,这就是不让重判了。
朱筠墨压根没听懂,不过见到周恒脸上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这圣旨就是朱孝昶的保命符,脸色瞬间也铁青起来。
之间大堂上,张辅龄起身,脸上还是那样淡然的表情,似乎对这个圣旨并不意外,站起身将圣旨接过,垂头说了一句什么,不过庞七看不到,无法解说。
方纪中没有多做停留,带着人离开了,张辅龄站起身将圣旨高高举起,回到案牍后。
周恒知道,即便这个案子让张辅龄正常判,朱孝昶也不可能被除以流刑,不过别的就免不了了,还能夺了闻氏的诰命,这算是相当不错的一个结果。
张辅龄再度抓起令牌丢下去,朗声说道:
“依照圣旨,闻氏剥去诰命衣冠,免除朱孝昶流刑,杖责二十,赔付韩冬梅二百两银为其私产,即刻行刑。”
一声令下,衙役动了起来,四个人冲到朱孝昶近前,用水火棍直接将人架起来,一个长凳放在下方,一前一后又上来四个人,抓手的抓手,抓脚的抓脚,开始准备行刑。
闻氏倒是没在意什么诰命,原本冠已经摘下,伸手将身上的衣衫撤下,朝着张辅龄跪倒朗声说道:
“那韩冬梅是我宁王府的奴婢,卖身于宁王府,你们竟然为了一个奴婢如此羞辱我们孤儿寡母,天理难容!”
第三百五十七章:这个有点儿难
张辅龄抬眼看看闻氏,“韩冬梅虽然是你宁王府的奴婢,可依照我大梁律法,身死契除,所以当你们将她丢入乱葬岗当作尸首处置的时候,身契已经自动废除,还愣着干什么,行刑!”
如此一催促,闻氏身边的几个人,将闻氏用水火棍挡在原地,那几个行刑的衙役,抡圆了胳膊啪啪啪开始打板子。
这水火棍后面是浑圆的棍子,前面却是三寸宽的木板,打在身上瞬间就皮开肉绽。
张辅龄带来的行刑人,都是大理寺出来的,手上的力道掌控的相当好,板板入肉,随着板子的声音,朱孝昶跟着节奏哀嚎着,声音仿佛杀猪一样。
朱筠墨抓着窗台,朝身侧的庞七摆摆手,那小子赶紧施礼退了出去。
周恒瞥了他一眼,从朱筠墨的脸上,看到了释然还有一丝痛快,不过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周恒抄着袖,一挑眉问道:
“世子心软了?”
朱筠墨摇摇头,“我倒更希望这个板子打的是闻氏,打了朱孝昶没有那么解恨。”
周恒白了一眼,“皇帝会权衡里面的利弊,今日这道追过来的圣旨,就说明了一切,他既要让我们尝到甜头,又想要安抚闻氏一族,毕竟还有闻尚书,如若真的将闻氏打了,那闻尚书今后如何在朝堂上进出?这不是逼着人家让贤吗?”
朱筠墨蹙着眉,叹息一声。
“我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的多次追杀,还有幼时给我下药,哪次都是想要致我于死地,所以我没想给她什么翻身的机会,这道圣旨真的是......等等你的意思是,皇伯伯知道这是我们在后面操控的?”
周恒点点头,“最开始或许没想明白,但是看到整件事的受益人,自然也就明白了,所以这道圣旨并不意外。”
朱筠墨抄着袖,上下看看周恒。
“如此说来,我们做什么,岂不是都在皇伯伯的掌控之中?”
周恒再度点头,“行了别郁闷了,这件事已经超出我们的预期,张大人上位,成了顺天府尹,你外祖父卫国公也没被疑心,闻氏除去诰命,朱孝昶被杖刑。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在你眼前蹦跶,今年的科举也没戏了,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总不至于真的让他处以流刑吧?”
朱筠墨沉默了,他想了想也释然,虽然闻氏可以不顾念他和大哥的手足之情,他还是要考虑,朱孝昶虽然讨厌,但也是大哥的孩子。
“满意,不想了,我们还是考虑我们赚钱的营生。”
周恒笑了起来,朱筠墨果然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朱筠墨。
“走回去吧,现在还有两件大事,一个是《桃花扇》的排演,另一个就是要着手训练铭宇,他可是要参加今年科举的,我给他制定了一些应试的题目练习,要不你也跟着铭宇一起练习,共同参加今年的科考如何?”
朱筠墨使劲摇晃着脑袋,眼睛瞪得老大。
“别介,我不是这块料,你也别费心了,不过你也不是什么大儒,教铭宇行吗?”
周恒不雅地翻着白眼,打量着朱筠墨。
“行不行不是说出来的,咱们走着瞧,不说能不能进一甲,至少榜上有名还是没什么问题,要不然咱们打个赌如何?就赌铭宇的是否能上榜。”
朱筠墨举起手,笑着说道:
“好,别生气嘛,我就是感慨一下,你好好教铭宇,这回春堂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北山你放心,所有的事儿我去操心,让你安安心心教学如何?”
周恒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二人赶紧下楼赶往回春堂。
刚到三楼办公室没多久,周易安敲门进入。
朱筠墨微微一怔,毕竟刚才可是在茶楼上看得真切,周易安显然是跟着张辅龄去顺天府了,这会儿怎么来了这里。
“易安,你怎么来了?”
周易安施礼道:“小的见过世子,不知我师叔可在?”
朱筠墨侧身,“进来吧你师叔在里面,正在写东西。”
周恒抬起头,朝周易安摆手。
“来了就进来,让世子开门,还这么多废话。”
周易安瞬间浑身通泰,似乎被周恒如此对待才是真正的亲近,赶紧进来施礼。
“张大人吩咐,让我过来说一下,刚刚朱孝昶和闻氏的案子已经审了,闻氏夺了诰命,朱孝昶被杖责二十,已经被领走,张大人让我过来只会一声。”
周恒点点头,瞥了一眼朱筠墨。
“知道了,张大人是今天早朝的时候被任命的?”
周易安点点头,“早朝结束,张大人回到大理寺带着我们几个就直接去了顺天府,今早之前我们压根都没听到风声,一个案子审下来我才相信,张大人这是升迁了。”
朱筠墨噗嗤一下笑了起来,一把拍在周易安的肩膀上。
“说你傻,你还真傻,这事儿能是你们知道的?”
周易安憨笑起来,用力点点头。
“世子说得是,这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事儿。”
周恒脸上没有那么轻松,看看周易安脸上带着几分正色,如此目光让周易安也收起笑容。
“你跟着张大人过来,是就任顺天府,还是过来帮忙?”
周易安一怔,想了想微微摇头。
“这个没人说啊?早晨我刚到大理寺,张万询大哥就过去了,叫着我们到前面集合,然后就跟着张大人到了顺天府,说是有个案子审理,审理完案子,张大人命我过来传信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周恒有些脑壳痛,这小子什么都挺好,不过这算什么,在大理寺他也算是个司直,并且给他们设立了一个专门负责仵作事宜的部门,到了顺天府,这算什么?
微微叹息一声,周恒看向周易安,显然这小子还没想这么多,不过张辅龄带着他过来,说明将他当做心腹,这确实是好事情。
“行了,你也别多想了,问问张大人,大理寺的事情,是否需要交接,既然跟着张辅龄大人,一切都听从他的吩咐就好。”
周易安朝着周恒施礼,“师侄谨遵吩咐,那我这就回去复命。”
周恒点点头,周易安刚要走,用力拍了一下脑壳,赶紧转身,从袖口掏出来一张信笺。
“这是张大人让我给师叔的信,刚刚差点儿忘记,光想着跟您聊天了。”
周恒知道周易安是真的有些懵了,毕竟今天经历的事儿太多,又是升迁,又是变换府衙,后面又是这样大的案子,让周易安着实有些应接不暇。
展开信笺,上面不过寥寥数语,大意就是他已经和卫国公见过,知晓了事情的始末,京中此刻都在盯着他,等过些日子,设宴款待。
周恒噗嗤一下笑了,将信笺折好,看向周易安,瞧着他的意思是要等着回信,周恒不耐地摆摆手。
“不用回信,你就说我知道了,你们张大人也不富裕,等两个月后吧,两个月后我请他去北山,那时候剧院垂钓馆都弄好了,还有新鲜的吃食。”
周易安点点头,这才笑着跑了,朱筠墨想了想,抬起头看向周恒。
“对了,你现在还没有告诉我,珍禽猛兽都上哪儿去弄呢,我从北山过来的时候,虽然没上山,可是也扫了一眼,山上的剧院基本完工了,后面的珍禽猛兽区也都有了模样,可这动物一个没有呢!”
周恒一脸的为难,“不是我不弄来,而是这个有点儿难,因为拥有他们的人,我不敢得罪。”
朱筠墨一怔,“谁?”
第三百五十八章:收获
周恒笑了起来,凑到朱筠墨近前,压低声音说道:
“你外祖卫国公杨广琛。”
朱筠墨一怔,一脸的惊讶。
“他?”
周恒点点头,“卫国公常年征战,除了喝酒还有一个嗜好,那就是在各地搜罗珍禽猛兽,在城南有个庄子,上面养了猛虎、棕熊、大象、金丝猴、锦鸡、孔雀等很多动物。
我都已经打听好了,只是之前为了找他说顺天府的事儿,没有来得及开口,我想世子要是开口定然比我说了有效。
再说这些动物在那里饲养的并不好,很多病死不说,就是饲养的费用他也是有些捉襟见肘,你外祖母一定同意。”
朱筠墨抬头看看周恒,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让自己走外祖母的门路,不过如若真是如此,这事儿还真有的商量。
他抬手一把抓住周恒,“别想耍我一个人,走吧我们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备着礼物去找我外祖母如何?”
周恒赶紧摆手,“这事儿还是要世子单独找才好,不然卫国公定然知晓这是我出的馊主意,你们是亲祖孙,我可是外人,说不准将我轰出去,这事儿岂不是黄了?要知道,我们可是对外宣传的时候,将珍禽猛兽园都说出去了,没东西看啥啊?”
朱筠墨一阵无语,不过周恒说得在理,可他还是不喜欢去卫国公府,毕竟之前的事儿,心里还是有隔阂。
周恒转身打开柜子的门,拎出来好几个箱子,他一脸笑容地拍了拍。
“瞧瞧礼物我都准备好了。”
朱筠墨白了周恒一眼,“你这是蓄谋已久。”
周恒点点头,“算是吧,既然想弄这个园子,我自然要上心一些,薛大哥听人说卫国公府常年收购肉食,而且收来的肉压根就没进卫国公的院子,我就让薛大哥问了一下,原来这些都送到城南的庄子上,听说年前还死了一只老虎,卫国公难受了很久。”
朱筠墨瞬间有了信心,赶紧站起身,瞥了一眼这些礼物。
“这都是啥?”
周恒很自觉,赶紧将一张礼单递过来。
“这里有《桃花扇》全集、茉莉花茶、桂花蜜茶、麦冬山药丸、还有一箱玫瑰香皂,这些东西我想国公夫人会非常喜欢。”
朱筠墨上下看看,再度抬头看向周恒。
“这里没有酒,你不是之前送过酒,这才不带着能行?”
周恒抄着袖,叹息一声。
“卫国公不能多饮酒,算了还是给他装一箱吧,楼下就有,我去叫人搬东西,另外我准备了一箱香皂,可以派人给太后送去。”
......
卫国公府。
卫国公夫人抓着朱筠墨的手,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墨儿你来了就好,还带这么多礼物过来,真的是让我说什么好。”
朱筠墨抿着唇看着脸上没有什么笑容,不过他没有拨开卫国公夫人的手,这双手不算光滑,却带着特有的温度,让他非常贪恋这种感觉。
“外祖母不要这么说,我刚从大同回来,准备了一些东西,就过来看看你。”
“哦,你父亲身体如何?”
朱筠墨抬眼看看卫国公夫人,脸上的表情松了一些。
“父王身体还好,只是膝盖的旧伤在这冬日还是不算爽利,好在周恒给准备了药油,涂抹了十几天,别说膝盖的旧伤好了许多。”
卫国公夫人点点头,抬手摸摸朱筠墨的头。
“好孩子,你是个孝顺的,多年没见你父亲,怎么没多陪他一段时日,急着回京干什么?”
朱筠墨笑了一下,“父王说,既然回京了,就要听皇伯伯的话,让我还是回京别总往大同跑,免得落人口实。”
卫国公夫人叹息一声,十分心疼眼前的朱筠墨。
“哎,说得是,还是回来好,对了要不你留在国公府住一段吧,我好好给你补补。”
朱筠墨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卫国公夫人推了推花镜,一把抓住朱筠墨的手,朝前凑了凑。
“墨儿遇到什么事儿了?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外祖母这把老骨头还在,没人敢欺负你,你说就是了,是不是你外祖父欺负你了?”
说着,蹭一下从椅子上下来,左右看看似乎想要找个趁手的家伙。
朱筠墨脸颊的肉抖了抖,差点儿没憋住笑出来,看着外祖母的意思,是要找卫国公拼命,赶紧一把抱住卫国公夫人。
“外祖母你别激动,我只是有个事儿想求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不过当时答应太后了,现在算算三月之期也快到了,实在有些为难,所以......”
卫国公夫人一挥手,抬手戳了朱筠墨额头一下。
“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只要外祖母能帮上忙的,无论怎样都尽全力帮你。”
朱筠墨这才缓缓抬头,抿了抿唇这才说道:
“帮自然是能帮得上,只是怕外祖父不同意......”
......
一个多月后。
北山外的官道上,一架马车缓缓驶来,车夫拉着缰绳,吆喝了一声,马车朝北山的岔路口拐了过来。
刘仁礼朝车窗外看去,路边的梨花已经落败了很多,两边的山上还有空地,都是一片的绿油油,这里与他们通州的景象简直差别太大了。
他赶紧敲敲车厢,“加快速度,我们直接去山腰的暖房看看。”
车夫听闻,赶紧扬鞭子,马匹快速奔跑起来。
片刻他们的马车就来到山腰,不过这里聚集了很多人,刘仁礼赶紧跳下车,拨开人群,朝着里面走去,看到阿昌赶紧喊道:
“阿昌,你师傅呢?”
阿昌回头,看到刘仁礼一脸的憨笑,赶紧上前施礼。
“刘大人来了,就等着您过来了,您跟我来师傅在暖房这里等着呢。”
说着,朝着围观的这些庄户喊道:“都让让,让一下我们过去,我们过去就可以称重了。”
一听这个,瞬间众人让开一条路,阿昌带着刘仁礼走到第一个暖棚门前。
此刻,暖棚已经大变样,四边的围挡已经除去,只是上面的琉璃板还在,只剩下北墙,还有四周的铁架子,很多人都摩拳擦掌等待着。
周恒和朱筠墨听到声音,朝这边看过来。
“大哥来了。”
刘仁礼赶紧朝着朱筠墨施礼,“见过世子,我来晚了。”
朱筠墨摆摆手,“时间刚刚好,快坐吧我们这就准备起金土豆了。”
刘仁礼看了一眼地上郁郁葱葱的苗,脸上带着一丝兴奋,虽然想近距离去看看,不过世子都说了先坐下看着起金土豆,他按捺住兴奋,赶紧坐到周恒身侧。
周恒朝着来福一摆手,朗声说道:
“过称的准备好了嘛?”
来福规规矩矩施礼,脸上紧张的不行,用力点头说道:
“准备妥当了。”
“好,那现在开始起金土豆吧。”
来福一转身,朝着边上站着的十几个壮汉挥手。
“都准备好,现在开始起金土豆,手上给我小心些,按照我们实验的方法,在边儿上挖开,拔出苗后面的人跟上,将地里面的土豆捡出来,然后统一送到北侧装斗过称,开始动手。”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一脸兴奋地动了起来,地上近几日没有灌水,土质非常的干,虽然扯出土豆秧子,下方很多土豆都随之显露出来。
一批人扯着挖着,另一批人在后面土里面翻找,压根不用什么工具,毕竟大家都怕伤了地里面的金土豆。
刘仁礼看得心潮澎湃,完全坐不住了,站起身走到边上。
第三百五十九章:要进宫报备吗?
基本上两颗秧子下面产出金土豆,就能装满一个筐子。
很快冲过来一群人,丢下空筐子,将这些装满的送去过称。
朱筠墨也跟着不淡定了,亲自跑过去过称。
但凡谁挖到一个硕大的金土豆,周围的人都发出一阵惊呼,那边过称的也是不断报数。
“三石了!”
随着这声呼喊,这些庄子上围观的人都跟着瞪大了眼睛,这么大一个暖房,多说有两亩地,挖了才多少就有三石的产量,这简直要逆天啊。
周恒没有动,看着这些人忙碌的身影,这份喜悦让他心里有些宽慰,土豆能种植成功,至少很多人不会挨饿了,这个时期也刚刚好,不耽误通州那里进行播种。
随着时间的推移,过称那里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因为从三石已经长到十九石,这是什么概念,普通一亩地产三石粮食都算是上等良田。
一个个似乎都怕记错了数字,都跟着过去数着。
刘仁礼走到周恒身侧,虽然兴奋,不过更是带着担忧地看向周恒。
“二弟,这金土豆真的不需要进宫报备吗?”
周恒晃晃头,“等你那里秋季要产出的时候再进行报备吧,这算是实验,谁也不知道收成如何,再说这是暖房的产量,和大地的不能比,即便是北山庄子上种植了这些,也是暖房育苗的,不作数。”
刘仁礼想了想觉得周恒说得在理,现在急匆匆去说了,反倒不好,还不如之后周恒他们进献一些金土豆和玉米,让皇帝知晓后,等到通州大批量产出再统一报备。
“也好,不过需要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宫里也常常这些东西,如此一来也为我们日后报备有个铺垫。”
周恒笑着点头,刘仁礼还不算傻。
“我和大哥想的一样,之后太后会过来看《桃花扇》的首场演出,那个时候在这里吃一顿饭,我们就来个农家宴,我想效果更好。”
未等刘仁礼说别的,这回朱筠墨抢着报数了。
“二十五石!”
随着这声呼喊,刘仁礼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周恒一把扶住刘仁礼,他拍拍胸口,激动地转回身,朝着朱筠墨那里跑过去。
周恒摇摇头,现在最淡定的刘仁礼也不淡定了,不过看着还有一些没收完,周恒走到地中间,拨开地上深处的土,很多鸡蛋或者鹌鹑蛋大小的土豆还是有剩余。
起身朝身后的人摆摆手,“再来几个人,用耙子深一点儿再耙一边,这里面还有小的金土豆,这个不用送去过称,我们一会儿就做了吃。”
瞬间不用招呼,十几个半大的孩子拿着耙子,开始死命刨着,引得很多大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边起土豆的也进入尾声,最后一筐送过去,朱筠墨和刘仁礼再度数了一遍,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喊道:
“三十三石!”
庄子上很多人都笑着哭着,要知道他们的地上也种了这个,即便不如这里产量高,自己也能分一半,那是多少的数量啊,这一年岂不是要白捡银子?
杨老伯第一个颤颤巍巍走到朱筠墨面前,朝着朱筠墨跪倒。
“感谢世子和公子让我们这些老东西开眼了,这金土豆真的是金子做的,一亩地竟然产量如此高,有生之年能见到真的是没白活啊!”
朱筠墨赶紧快步走过来,伸手将杨老伯扶起来,这庄子上的人能如此配合,杨老伯功不可没。
“老伯快起来,说好了不随便跪的,别感慨你们的地这几天也可以收,我刚刚和周恒商议了,按照你们各家各户的产量,将所有收成的一半,我们折现给你们银钱。
如此一来我们可以筹集更多的种子,然后这些收回来的,让来福统一育苗,然后再给你们将泡过药的种子发下去,咱们实地种一次,如何?”
没想到杨老伯赶紧起身,朝着朱筠墨摆手,一脸的惶恐。
“世子这使不得啊,无论产量多少,这个不用给我们银钱,我们没干啥,就是帮着移植了秧苗,这管理都是来福管事带人看着的,这钱受之有愧啊!”
朱筠墨摆摆手,“两码事,这银钱一定要给,不过只给你们管理的费用,放心吧。”
杨老伯似乎还要推辞,朱筠墨一挥手。
“老伯不要多想,今日先带着大家去收获,剩下几个暖房,有玉米有金土豆,今日都要收获,大家都干起来吧。”
朱筠墨如此一说,一个个摩拳擦掌,杨老伯赶紧将人员分了组,跟着来福的人,开始一个个暖房去收获。
男人都被分配去收金土豆了,妇人们都背着箩筐,跟在来福身后,他们朝着第二个暖房走去,这个里面就是玉米,简单说了如何收获,一个个赶紧都钻到玉米地里面。
后面半大的孩子跟了一群,男人们出了金土豆,他们就在后面捡剩余的小金土豆,一直忙碌到傍晚时分,这边的劳作才基本完成。
玉米的收成比土豆还多,不过朱筠墨知道,这个有玉米芯,所以让人过了毛重,这个需要晾晒后,才能搓颗粒。
朱筠墨擦着汗,抬眼找了一圈儿,他已经一下午没瞧见周恒,心里想着,周恒一贯干不了这样出力气的活儿,一定是去哪儿偷懒了。
见阿昌从身边经过,抬手叫住他。
“阿昌,看到你师傅了吗?”
阿昌抓抓头,看向不远处,那里已经点了火堆,时不时飘起一阵白烟,使劲儿嗅嗅能闻到一些炭火的味道。
“世子您看,师傅带人在那儿做吃食呢,说是新下来的金土豆和玉米最鲜嫩,烤着吃最好了。”
朱筠墨瞬间黑了脸,这东西要送去通州做种子,如若都吃了,那什么做种子,将手掌的汗巾啪的一下丢开,快步朝着周恒的方向走去。
来到近前,看着他们弄得东西一脸懵,不知道什么时候,周恒搞了一些一劈两半的铁桶,横着放在一个架子上,里面装了木炭,烧的通红。
上面放着一个铁丝编箅子,箅子上摆着一串一串的金土豆,不过这个金土豆都是鸽子蛋大小的,旁边的这些箅子上,有的是玉米,有的是羊肉。
朱筠墨快步走到周恒身边,他手上抓着几个串儿,上面仔细辨认了一下,竟然是馒头片,周恒抓着盐巴和各种调味料,不断朝着馒头片上洒去,似乎表面有油,那些调料全都沾到上面,闻着朱筠墨都忍不住流口水。
“这是什么吃食?”
周恒白他一眼,“世子刚才是不是觉得我偷懒去了?”
朱筠墨赶紧摇头,脑袋晃悠的好似拨浪鼓,将眼睛瞪大了两分,声音都洪亮起来。
“谁说的?我就知道,你是最心疼我的,看着我们劳作累了,这是变着法给我们弄吃食,你快说,这是什么吃食,怎么闻着如此香,我瞧着似乎就是馒头片啊?”
此时周恒手上的动作没停,直接将竹签上烤好的一串馒头片递给朱筠墨。
“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说着周恒也拿起来一串,身侧的来福都不用让,抓起箅子上的一串馒头片,张口就咬下去。
随着酥脆的声音传来,朱筠墨赶紧朝着自己手中的馒头片下口,一口下去,烧烤独有的味道,瞬间窜入朱筠墨的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