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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儿格格     大良医txt下载     大良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二章:一只鸟【二合一】

    刘富栋用手捂着面巾,缓缓走了进去,迈出第三步的时候,脚下发出咯吱一声响,他动作一顿,目光下移,看向地面。

    原本都是灰土的地面,能看出来这是用一些木板子拼凑铺在地上的,长度宽度全都不一样,有的地方甚至要有一指宽的缝隙。

    刘富栋后退一步,抬手抽出腰间刀,冷光闪烁,快速将刀身侧着插入板子的缝隙处,随着手腕用力一挥,木板顺势掀开。

    木板下方又是一块木板,不过这木板已经是非常厚重带着雕花的木板,刘富栋眼睛眯起来,来不及多想,刘富栋再度朝着剩下的板子动了手,啪啪啪几声响,所有板子被掀开,这扇地上的门显露出来。

    这是一对大门,上面雕花精美似乎是结婚娶妻和五子登科的典故,不过门上的油漆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看起来就像从哪挖出来的东西藏在这里。

    尤其是门边的拉手是一对鹿角,不去拉鹿角全部掩入门框里面,如此精巧的设计,无不显示这扇门主人的不凡。

    刘富栋伸手用一根铁钩子,搭在鹿角上,用力向上一拉,一侧的门打开了,从厨房门口方向开始有几级台阶延续下去,这个发现让刘富栋一怔。

    如此破败的家中,可以说贼都不光顾,家中已经多日没人,显然是早已撤离,可这厨房地下竟然还有密室。

    刘富栋一挥手,一个小子将另一扇门也打开,当然是学着刘富栋的样子,用铁钩子拉着鹿角的门环,毕竟谁都不知道这上面是否有剧毒。

    “走,我们下去看看!”

    厨房本就阴暗,这台阶只能看到三四级,下面一片黑漆漆,似有似无的风从下面吹上来。

    刘富栋抬手打开一个火折子,吹吸了一下,朝着地窖里面丢了进去。

    身后的几人脸上没有喜色,毕竟是刀尖儿上舔血的人,全都谨慎地盯着里面,随着啪啪啪的声音,火折子没有直接熄灭,而是滚落在里面。

    随着微弱的光,能看到里面空间非常大,和普通正屋差不多大小。

    刘富栋第一个跳了下去,不是一步一步的诺,而是没有踩踏台阶,一步到底,如若仔细看,你会发现,他完全是按照刚才火折子落地的位置踩上去的。

    刘富栋提着刀,捡起地上的火折子,这下面是一个通道,前方还有一扇门,两边的墙壁都是砖石堆砌并非普通的泥土挖掘,显然这里是精心设计的。

    看到墙壁上有凹槽和油灯,刘富栋将油灯点亮,瞬间下方的通道明亮起来。

    同时,通道尽头,矗立的那扇门也能够看得清楚,一只黑漆的三足金乌图腾出现在眼前。

    刘富栋一怔,身后一个人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只火把,凑到近前,这三足金乌图腾更加清晰,那举着火把的男子伸手抓住门的把手,想要用力拉开,不过就这样一个动作,瞬间地道内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刘富栋眼睛一眯,顿时感觉不妙,朝后一纵身,只来得及喊了一声。

    “退后!”

    他虽然窜出地道,但举着火把的男子,还有身侧两个厂卫瞬间被左右射出的弩箭击中,直接口吐黑血倒地。

    刘富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受伤的肩部,这回也不敢莽撞行事了,那金乌图腾代表的是前朝皇族,没想到京郊的一个破败村落中,竟然藏匿前朝余孽,这样的认知直接吓得他慌了神。

    伸手拦住想要救援的几个手下,喘了几口粗气赶紧吩咐道:

    “别轻举妄动,这不是你我能应对的,快给干爹传信儿,必须派人过来,别废话快滚!”

    一个小子赶紧跪伏在地,施礼后站起身瞬间窜上马离开了。

    ......

    天色大亮,庞七背着一个包袱,骑在一匹偷来的马上。

    看到不远处的北山,悬着的一颗心算是逐渐放下,也不知世子怎么样了?

    刚从官道冲过来,庞七看了一眼新作坊,浑身一颤,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

    最北侧的酒精作坊矮了半截,整个作坊黑漆漆的,周围散落着燃烧后的残垣断壁还有一些杂物,一阵阵燃烧后特有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

    外围还有禁军把守,官道已经被设置路卡,看到这个庞七觉得嗓子有些发紧,赶紧抿紧唇唯恐心脏跳出来。

    一勒马缰绳,直接朝着北山医学院的方向驰骋而去。

    路边越来越多的禁军和衙役在两侧,整个北山都没有平时繁杂的景象,即便是过来看戏的马车,也都被拦截下来,几个侍卫也拦住庞七的去路。

    随着马匹的嘶鸣,庞七将马勒住缰绳,一翻身跳下来,举起手中的令牌,对拦路之人微微颔首。

    “我是宁王世子随从,不知我家世子在何处?”

    那禁军检查了庞七的腰牌,正品在朱筠墨那里已经见过,这里也接到了一些交代,朝着庞七微微颔首。

    “不知您怎么称呼?”

    “在下庞七!”

    那人赶紧侧身施礼,脸上倒是客气了几分。

    “请随我来,世子派人过来传信,如若你回来不用通传,直接去医学院找他。”

    庞七点点头,没有多废话,将马匹的缰绳一丢,朝着医学院的方向跑去,这里是绝对不能骑马的,不过想到新作坊火烧的痕迹。

    庞七此刻满满的自责,不过既然世子能吩咐让自己第一时间过去,看来世子是没事儿了。

    脚步飞快,来到教学楼,一时间庞七不知道该去哪儿,稍微感知了一下,似乎二楼声音复杂,他赶紧窜上楼,正好看到周恒和朱筠墨从一个房间出来。

    见到全须全尾的朱筠墨,庞七瞬间感觉腿上没了力气,扑通一下跪倒在朱筠墨眼前,想到庞霄的吩咐,那股子后怕让他身上全是汗。

    “请世子责罚,属下擅离职守,害得世子落入险境,罪该万死!”

    朱筠墨已经走到他近前,看了一眼庞七身后的硕大包袱,还有手臂和身上的伤痕,顿时责备的话说不出来,这小子一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不然绝对不能离开这么久。

    “滚起来!”

    说完看了一眼周恒,二人直接朝着一个房间走去,庞七看了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着他们进入那个房间。

    周恒看着庞七,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到眼前去,坐在面前的椅子上。

    庞七瞥了一眼朱筠墨,见他没发话,还是硬着头皮过去了,毕竟世子和周恒关系最好,这时候还是要听吆喝。

    周恒检查了一下庞七的伤势,别说手臂和腹部的伤势还是很厉害,能看出来受伤时间不短了,但是还是一直冒血,手臂伤口有十几厘米,肌肉都外翻着,腹部是一个贯穿伤,虽然贴着腹壁边缘,可损伤严重。

    周恒微微蹙眉,一边消毒准备麻醉剂注射,一边问道:

    “怎么伤的如此严重?”

    庞七知道这是周恒给自己的解释机会,他带着感激地看向周恒,随即说道:

    “昨日在北山,安排好庞八离开的事宜,我就隐去暗处,当时突然感到阴风阵阵,下意识一侧头,一支箭就射入我腹部,当时我就从二楼摔了下去。

    我知道这人绝对是个高手,因为我连对方的位置都没有发现,掉落后,我担心他对世子不利,赶紧吹了哨子,两个跟着我隐藏的暗卫过来支援。

    我们几个开始搜寻,找了好一阵发现那人似乎朝着南侧林中跑去,我怕是陷阱,想让那二人一个留下守护世子,另一个跟着我去追,毕竟世子安危最重要。

    就在此时,对方又来了一个帮手,吩咐人报信已经来不及,跟我同去的那两个人直接被斩杀,一番激战,我也伤了他们中的一个。

    我当时想引着他们回京城,不过这俩人非常狡猾,追杀我的同时,并不让我回城。

    后来我躲在一处枯井,这才躲过他们的追杀,不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这人为什么引我走?

    而且那些人虽然穿着黑衣,但衣服上有暗纹,是圆形的刺绣,不是普通的団菊花卉,似乎是一只鸟,看着说乌鸦不像乌鸦,说凤凰不像凤凰。”

    周恒眯起眼,瞬间面容严肃。

    “一只鸟?你看看,可是这样的图案?”

    说着周恒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翻到一个带着图样的一页,递给庞七。

    庞七看了一眼,十分坚定地点头说道:

    “就是这个!”

    周恒赶紧将册子收起来,朱筠墨想要凑过来看一眼。

    可是周恒仿佛故意的一般,直接忽略了朱筠墨的动作,压根没想给他看,直接装了起来仿佛看不到朱筠墨的动作。

    朱筠墨一脸的不解,周恒完全没理会,直接说道:

    “接着说,还遇到什么事儿,你拿回来的东西是什么?”

    庞七赶紧将包袱放在桌案上,打开以后发现,里面都是一些金银器物,周恒自幼跟随外公学习中医还有书法,自然对各种器具上的古文有所涉猎。

    只是瞥了一眼,他就发现这些东西,并不是普通器物,说白了这些玩意压根不是给活人用的东西。

    “这是冥器?”

    庞七点点头,“我瞧着也像,这些东西是我在枯井后面发现的,那些人追我,我躲在枯井里面,有人朝下面丢火把,我朝旁边一躲,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机关,一扇小门直接打开,我就躲了进去。

    等脚步声没了,我才举起火折子看了看,发现这里面都是这样的东西,杂乱无章地堆放在里面,看起来似乎很仓促,不过看着那上面的灰尘似乎多年没有人进入了。”

    周恒盯着庞七,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这虽然是冥器,但是并非是古墓,而是有人故意藏匿在里面,年头很多,恐怕是有人忘记了。

    手上动作没停,周恒先给庞七处理了伤口,他只是失血过多,伤口缝合后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别的没什么说的了?”

    周恒声音不大地问着,庞七知道周恒的话就是朱筠墨的意思,赶紧躬身说道:

    “那些人走了,我担心世子和公子,所以赶紧回来,不过看着这些东西如此特别,所以就带回来一些,我从井里出来,就偷了一匹马,一路驰骋回到北山,然后就看到新作坊的残垣断壁。”

    周恒点点头,“先去隔壁休息一下,薛老大想来已经给你去准备吃食了,昨日之事今天说完就忘记,谁都不要提及,去休息吧。”

    庞七赶紧退出去,能不被责罚主要还是周恒吩咐的速度快,看着门关上,朱筠墨脸上带着不解。

    “你这是怎么了,急三火四将人赶走,你是怕我杀了他,还是惩罚他?”

    周恒看了朱筠墨一眼,脸上没有平时的散漫和不经意,微微蹙眉,将怀中刚刚那本册子掏出来,递给朱筠墨。

    “这书上就有庞七说的那个图案,这图案画的是三足金乌,这标志是守护前朝魏国一个神秘组织,类似厂卫,是皇帝掌控的一群人,对外则是一个教派叫金乌教,因为不大示人所以知晓的并不多。

    我能知晓,也是因为这本医术,它记载了前朝治疗一些恶疾的古方,还有一些病症诊治的方法,无意间在介绍病情的时候提到了这个,所以对这个记忆比较深刻。

    那个大夫在书上说,曾经看过一个人,他手腕上有一个三足金乌的刺青,腰上挂着这样图案的金牌子,被这个大夫发现的时候,那个刺青男重伤躺在路边草地,奄奄一息。

    见刺青男就剩一口气,那大夫救了他,伤愈后很可惜,那刺青男已经瞎了,一条腿也没保住,刺青男知晓自己是个废人了,用石头将三足金乌的金牌子砸花了,送给这个大夫当做诊费。

    随后告诉大夫,刺青男是魏国金乌教的人,专门替皇帝卖命,负责暗杀或者守护皇陵,保护龙脉,今日这金牌算是诊费留下,那大夫问他,你今后怎么过活?

    那人只是叹息一声,良久说了一句话,金乌教不需要废人,累了该歇歇了!

    第二日那大夫醒来,发现自己并未睡在床上,而是躺在箱子里,他费劲儿地爬出来,这才发现刺青男没了,怎么找都没找到。

    这个大夫后来成了名医,弥留之际,将这段记忆写在医术的夹缝之中,随着他的医书一起流传下来,希望有缘人可以看到。

    所以,这三足金乌是前朝金乌教的标志,也是前朝皇族存在的标志,这可不是小事儿,虽然这些冥器都是金器异常昂贵,可这些东西如若露出来,那就是血雨腥风,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第六百一十三章:蛛丝马迹【二合一】

    朱筠墨自然明白周恒的意思,也知道他说的对,但现在他关心的是,这些对庞七出手的人是谁。

    垂眸看向桌子上的这些金器,随手拿起来一件,用帕子擦了一下,瞬间上面的灰尘散开,金光闪烁,在瓶子底部果然也有三足金乌的印记。

    “刚刚庞七说,那些追杀他的人衣衫上有这个暗纹,而庞七误打误撞找到的这些东西上,也带有三足金乌的图案,难道他们自己人都不知道枯井的秘密,还故意让庞七传信儿回来?”

    周恒没想到,朱筠墨想了这么多,别说思考的方向还是有可能的。

    “我想追杀庞七的人,是真心想要将庞七引走,不过这枯井里面的东西,看来不是他们存的,要知道前朝灭国已经一百多年,你瞧瞧这上面陈年的灰尘,绝对不是放了十几二十年的样子。

    而且你发现没,这些金器纯度非常高,即便是枯井,也比地面湿度大,这样的环境极容易生锈,如若金器里面纯度不高,含有别的金属,那么就容易生锈,铁多就生棕红色的锈迹,铜多就生绿色锈迹。

    同时还说明,前朝魏国的冶炼技术非常不错,这样大规模制作金器,耗时不短,并且投资巨大。

    桌子上庞七临时抓出来这些就价值不菲,用他的话说,那里面被胡乱堆砌满了,显然这是仓促间决定的藏匿地点,或许即便他们后人都不知道有这些东西的存在。”

    朱筠墨看了一眼周恒,他这么说是啥意思,难道......

    “你想找到枯井,将里面东西拿出来?”

    周恒赶紧故意板起脸,认真地看向朱筠墨。

    “想什么呢,这不是在分析,这些东西都是冥器,并非给活人用的东西,这样大的规模存放,世子觉得,一个墓葬随葬品能这么多?

    是不是要多少个墓里面积攒的?再者拿都拿出来了,难道突发什么状况?”

    周恒的问题,让朱筠墨愣了愣,这一个个问题看似没啥关系,可他一个都答不上,即便是猜也难以想象,什么人会将这样的冥器藏在这里。

    “直接说结果,卖关子很气人知道不?”

    周恒笑了,赶紧解释道:

    “这么干净,也没有磕碰的凹陷,还能将所有东西都存放在一处,显然这不是盗墓贼的手段,有个词叫监守自盗,我猜这是魏国亡国的后人所为。

    因为这不是偷,而是搬空,我想着魏国的皇陵,或许早就被他们的后人早早搬空,说好听点是避免大梁人得了去,更是为了光复魏国留下资本。”

    朱筠墨点点头,周恒的猜测还是经得起推敲的,不过想想也让人咋舌,别的历史他不知道,但魏国多多少少知晓一些。

    魏国的国君荒淫无度,为了享乐修建大型亭台楼阁,还给自己修建宏伟的陵寝,百姓因此死伤无数,民不聊生,最后朱家先祖起兵造反得了天下。

    “听霄伯说过,魏国最后一任国君虽然有能力,但是已经无力回天,他们被围堵在京城内四面被困,最后那魏国国君在宫中杀了自己的妃嫔子嗣,最后悬梁自尽。”

    周恒一挑眉,“这玩意都是掩人耳目的,想死也不用自己动手,偷梁换柱,玩儿的倒是很溜到。”

    朱筠墨瞥了一眼周恒,“其实我当时听完和你的反映差不多,霄伯却说,据闻当找了大臣和宫中的宫女太监指认过,前朝皇帝和几个皇子妃子都是本人,所以当时就草草处理了所有的尸身。

    大梁建国已经一百多年,即便留下前朝余孽,难道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周恒摇摇头,这话其实不敢说,谁知道有没有人残存了什么心思,反清复明可是持续了几代人,这魏国也许还有支持者。

    尤其是那些金乌教的人,原本就是隐藏在暗处,藏匿几个皇子和金银还是非常容易的。

    “很多事儿,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霄伯可说过金乌教是否被铲除?”

    朱筠墨摇摇头,这个似乎真的没有听过。

    “我从未听说过什么金乌教,霄伯也未曾提及,自然不知道是否被铲除,不过我想不通的是,就算他们是前朝余孽,为何盯着北山,引开庞七配合这场爆炸?”

    周恒抿紧唇,从窗口看向新作坊的位置,这个问题也是他想不通的,按理说这些人要是想要报复或者反梁复魏,至少要撺掇灾民百姓信奉,一般都是如此。

    而昨晚,显然是配合李南青和马文良的行动,这样的动作到底意味着什么?

    难道这背后的操控着,与前朝的金乌教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个周恒浑身抖了抖,别的事儿耍耍心眼也就那么回事,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碰的。

    上位者对这些是绝对敏感的,即便方纪中他们查到都可以,就是不能从自己的口中将这事儿透露出去,不然这份猜忌,能害死人。

    至于这些东西,周恒蹙眉看着有些为难,他确实贪财,不过更惜命,这时候没什么不能舍弃的。

    “这事儿不能调查,查了就说不清楚,让方纪中和张大人继续调查就行,我想如若是真的和金乌教有关,他们也不是白给的,厂卫的眼线遍布天下,这点儿事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至于这些东西,一会儿天色暗下来,让庞七带着这些东西,将他们在树林里面挖个坑埋了,什么时候纵火案过去,这东西才能拿出来。

    至于枯井,还是要派人盯着,这些东西咱们得不到也不能让旁人得到,当然如若不是冥器,还没有金乌的标记,倒是可以考虑拿回来。”

    朱筠墨点点头,现在他也是一脸的懵,有周恒拿主意自然是好的,这些金银看着就知道值钱,北山投资巨大,能有这些东西变现,自然是好的。

    “行,庞七派人去盯着,等着之后人散了就都搬回来,有印记砸了就行,我们自己融掉,至于这些糟心事,那就让方纪中他们去操心吧,对了那马文良可是开口了?”

    周恒摇摇头,“早晨我刚刚去看过,恢复了一些,消肿的速度很快,如若明天没有问题,鼻腔和咽喉的水肿消除,我就给他去除气管插管。”

    话音刚落,传来一阵敲门声,周恒吓了一跳,一瞬间看向桌子上的包袱,回身将包袱捆扎好,还努力不发出声音,快速将这个大包袱塞入一个更衣柜里面,随后朝着朱筠墨一个眼色过去。

    朱筠墨瞬间明了,拽着椅子坐在柜子前面,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摆好姿势,周恒这才深吸一口气,朝着门口走去。

    “谁啊?”

    懒懒散散的声音,带着正在闲谈被打扰的不快,未等外面回答,周恒已经将门打开,让人意外的是,外面站着的竟然是方纪中和方华。

    这个发现让周恒一怔,随即脸上带着笑容,赶紧朝着方纪中点点头。

    “方公公过来了,我还以为谁呢,怎么审讯结束了?”

    方纪中没有托大,笑着给周恒和朱筠墨见礼,随后拍拍方华的手,扶着他进了房间,看着动作似乎腿脚或者是腰有些不舒服。

    周恒赶紧起身,迎了过来,上下看看方纪中,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

    “您这腰是怎么了?”

    方纪中摆摆手,脸上疲惫的神色溢于言表。

    “忠远伯,人老了什么事儿都来了,快啥也别说,先给咱家看看,这腰是怎么了,就是跟着熬了一夜,也没有一直站着,不过这会儿动都不敢动。”

    周恒赶紧上前,帮着方华扶起方纪中,赶紧来到诊床前,将人弄上床,方纪中趴在床上直哼哼。

    “哎呦喂,疼......疼......疼......对,就是那儿!”

    周恒没理会方纪中口中的痛呼,仔细检查了一下,随后将方纪中摆成侧卧的姿势,肩膀向后,腿向床,左右分别用力,咔嚓一声响,方纪中没了动静。

    方华一脸懵,这样夸张的动作,看着似乎将方纪中的老腰掰断了似得,关键那声音真的非常震撼,可瞧着周恒的动作没完。

    一翻身,将方纪中换了一个方向,再度来了一声咔嚓,方纪中啊了一声,一把抓住方华。

    “大伯你疼得厉害就咬着我!”

    方纪中这会儿是少有的舒服,心里都想哼哼,见方华一脸的担忧,顿时笑了起来。

    “别慌,这忠远伯的手法就是利索,两下好了!”

    方华脸上带着难以置信,毕竟方纪中进来的时候,可是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那腰有多疼,行动多困难,不用别人说,他非常清楚。

    这会儿见到方纪中自己坐起来,还下来动了动,不知道该说啥。

    “方公公还是要小心一些,虽然现在缓过来很多,这些天还是要谨慎些,毕竟年岁大了,切记不可贪凉。

    现在是初夏,白天很热,但是晚上还是有些凉,我想您一定是坐在窗口,尤其凌晨的时候,有露水,湿度大,您没觉得怎么着,但是腰感觉难受了!”

    方纪中点点头,伸出拇指竖了起来,显然周恒说的全中。

    “不得不说,忠远伯是真的厉害,这都猜对了,不过这审讯还需要继续,一切都要等马文良醒来再说,现在看来数马文良知晓得多。”

    周恒没说话,看向方纪中,这时候接茬不是什么好选择,尤其是方纪中似乎话里有话,难道他已经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周恒一阵的慌,努力让自己镇定,人只有镇定心跳呼吸才会减缓。

    他脸上并未显露,更没有去接着方纪中的话问什么,只是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方纪中的腰伤,压根没接茬。

    方纪中用眼角余光看了周恒一眼,随即笑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腰,又跺了两脚。

    “一点儿都不疼了,行啊这把老骨头还能坚持一下,对了忠远伯,那马文良什么时候可以开口说话,我们调查他的家,发现了一些特殊的地方,需要跟他确认。”

    周恒瞥了一眼马文良的房间方向,故意带着不解说道:

    “我早晨查房过去看了一下,马文良水肿退的不错,尤其喉部,我想如若按照这个状况,明天就可以拔管,晚上就可以说话。

    另外他现在是清醒的,你说话他能听到,只是双手重创,是无法写字。”

    方纪中好似无意,直接跟着就问了一句。

    “忠远伯怎么知道马文良识字?”

    周恒上下看了看方纪中,尽量让自己放松微微笑着回答道:

    “这不是希望新作坊里面的人素质高一些,所以无论是小厮还是管事,都是识字的,这是从北山特意挑选出来的人,因为我们每天下达工作量,还有各种通知图纸,全都是需要识字,不然什么活儿都干不了。”

    方纪中恍悟,不过并没有要停止谈话的意思,而是看向周恒,接着问道。

    “这个马文良之前在哪儿做事?你不是说在北山了?”

    “医学院学徒生,就是听闻这里可以学医,还能提供食宿,就跟着同乡过来了,来这里三个月后,被张二狗挑选进了制酒作坊当巡回品质控制员。

    再后来,新作坊开始运营,他就被推荐过去,怎么方公公问这些是查到了什么吗?难道这个马文良有所隐瞒?”

    朱筠墨也跟着凑了过来,脸上笑嘻嘻的一脸八卦架势,瞪着眼等待着方纪中的下文,这二人虽然都没说别的,但这样的表现已经不用多说什么。

    方纪中脸上一松,心里那份担忧淡了一些,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赶紧压低声音说道:

    “很多事儿不能说,他们家看着家徒四壁,但是家中有地下密室,还存放了金银,这些你们不知道吧?”

    周恒和朱筠墨都惊讶地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排演了百八十次一样完全同步,都是那样的动作,随后二人互望一眼,脸上还有些惋惜。

    “方公公别说笑,来北山做工,虽然赚的不少,但是这也是地下的身份,如若家中金山银山,出来赚钱作甚?

    这岂不是自己找罪受,再不计也能搞一份生意,贴补家用也好,是有个营生也好,都比做工赚得多,这怎么可能您说笑呢。”

    方纪中点点头,脸上笑意更浓。

    “咱家也是这样想的,亏着你们登记的制度详尽,不然这马文良家,我们还找不到呢,我也是借着由头出来溜达一圈。

    对了,这个李南青也是个嘴硬的,她的家人都带过来了,咬死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对你分配不满,要不要跟着咱家过去听听?”

第六百一十四章:有辱斯文【二合一】

    周恒赶紧摇头,“不去了,我还要去看看秀儿,她脖子上的伤需要换药,还有件事儿要拜托方公公,别人我不管,查这个爆炸案的事儿是您和张大人负责吧。

    我有个要求想当面说清楚,这个李南青我希望能严惩,她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伤了清平县主,这是国法难容,秀儿和我都给她讲过课,算是授业恩师,这种行为就是欺师灭祖,所以必须严惩。”

    方纪中看着脸色铁青的周恒,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愤怒。

    甚至那时候在保和殿被净逸和尚刁难,他都是一脸的风轻云淡,这会儿却如此样子,方纪中一脸的了然。

    这是因为受伤的是刘秀儿小姐,也就是清平县主,所以周恒反应如此激烈,他收起笑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拱手说道。

    “忠远伯放心,此事定会严惩,那咱家先过去一趟。”

    说着方华起身,想要继续搀扶方纪中,方纪中一摆手,用拂尘抽了方华一下。

    “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傻,没瞧见忠远伯给我治好了,你还搀着作甚,快走!”

    说着朝二人笑笑,直接走了,方华只能慢半步,屁颠颠地跟着,见着人散去,周恒长吁一口气,赶紧将门关闭。

    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此刻才感到后边湿了。

    看向朱筠墨,他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也都是一身一脸的汗,见周恒看他,一脸的戒备。

    “这眼神看我干吗?”

    周恒压低声音,瞥了一眼装着包袱的柜子。

    “先别动了,晚上再说,灯下黑这里暂时安全。”

    朱筠墨瞥了一眼,眉毛跟着抖了抖带着一丝担忧。

    “要不,我还是找几个侍卫守着这里,这些东西可是比上次皇伯伯赏的金腰带贵重多少倍,而且一旦让方纪忠他们发现,这就说不清了!”

    周恒瞬间对朱筠墨的智商感到无语,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话训他,毕竟这些人都在隔壁,一个个都是武功高手,多说点儿啥都听得清,赶紧捂住朱筠墨的嘴巴,凑到他耳边快速说道。

    “门不用关,更无需派人守着,就这样大敞四开反倒无人问津,不然你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人注意这里,想要看看你到底藏了啥?”

    朱筠墨赶紧点头,周恒说的确实如此,如若门敞着路过顶多瞥一眼,但是有人看守定会让人过来看看,那真的是说不清,别说周恒扛不住,就连自己都说不清楚。

    “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周恒点点头,走到柜子面前,打开看了一眼,那包袱就丢在里面,周恒左右看看,找来两个药箱将里面的器械也用布包裹,塞在上面,最后整理了一下,直接将箱子盖上,盖子上面的锁头都没有锁。

    拍拍手,拽着朱筠墨直接走了,连那个房间的门都没有关,就这样大敞四开地走了。

    这里暂时不能待,刚刚方纪忠的话非常明显,这个马文良家里面一定发现了什么东西。

    引开庞七的就是金乌教的人,那么是不是马文良家,也和金乌教有关?

    周恒甩甩头,现在不能因为这些影响自己的思路。

    老皇帝现在年事已高,几个皇子争夺皇位已经到了白热化,这时候如若闹出来一个跟前朝余孽有关的金乌教,无论关联多大,只要威胁皇位,都会下毒手斩草除根。

    所以,朱筠墨也好,自己也好,都要远离这些纷争,如若他们离开,即便这房间的东西被发现,那也说不准是谁陷害的,毕竟即便隐藏也不会这样明显的放着。

    周恒想了一遍,没有什么疏漏,微微松了一口气。

    二人刚下楼,就听到院门的方向传来一阵争吵的声音,似乎围了不少人,周恒眯起眼看过去,一时间也没看明白是谁。

    就在这时,方纪忠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二人身后,抬手拍了周恒肩膀一下。

    “忠远伯一起去看看吧,似乎是徐家人来了,想要进来!”

    周恒一怔,心里一阵狐疑,徐家人来这里做什么?

    关键方纪忠怎么知晓,难道他听力过人,还是说有人过来报告了什么?

    等等,如若是方纪忠能听到这么远的声音,那么刚刚他和朱筠墨的谈话,方纪忠岂不是都听到了?

    “啥?”

    方纪忠脸上带着笑,抬手捂着嘴巴说道:

    “忠远伯看热闹好认真,咱家说什么都没听清楚,刚刚在楼上看到徐家的人过来了,五个儿子来了三个,几个家丁正在跟侍卫理论,具体喊着什么听不到,但动静很大,咱家就出来看看,这不就看到您二位了。”

    周恒哦了一声,心里真想将这老太监按在地上用力摩擦。

    这少了二两肉的家伙,就是不着调,总是一惊一乍,太吓人了,不过自己也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只能带着笑附和道:

    “是啊,我和世子就是听到声音感到好奇没搞清楚状况,下来看看,不过徐家人来做什么?门口守卫的不是禁军?”

    周恒将皮球踢回去,你丫的让我不好受,我也让你体会一下。

    禁军把守,竟然有人冲卡,这不是一般的蛮横,这简直将皇家脸面踩在地上摩擦,半师之谊能经得起这样的反复揉搓不?

    果然,方纪忠脸上不算好看,他冷冷地笑了一下。

    “还请忠远伯和世子随咱家过去看看,不知是不是徐阁老再度病危了,陛下也是牵挂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周恒自然没啥说的,跟着走到大门前。

    那些禁军挡在门前,徐家的三个儿子都在理论着,当然那位徐五爷依旧当着和事老,不断压着两位兄长,可收效甚微。

    周恒眯起眼,一直以来觉得这个徐景凯徐五爷,算是最通情达理的,但今天以旁观者的姿态来看,他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四个兄长都被他挑唆上蹿下跳,而对外的口碑他却最好,可现在看看似乎并非如此。

    整个徐家如若出事,最受益的就是他,毕竟口碑在那里,徐家再不济也是大儒之家,文化底蕴还是在的,也算得到徐阁老的衣钵,不然这个有儿子的徐三爷掌家自然没他什么好处。

    见方纪忠他们过来,禁军的守卫,赶紧收起手中的刀剑,朝着几人施礼。

    一个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太监总管,还是厂卫负责人,另外两个一个是世子一个是忠远伯,都是得罪不起的人。

    徐景凯一脸的焦急,赶紧拽着两个兄长施礼,脸上带着歉意看向周恒。

    “两位兄长心里急,真的是失礼了,还请方公公、世子和忠远伯恕罪。”

    方纪忠那是人精,脸上依旧带着疏离的笑容,摆摆手说道:

    “别跟咱家客气,一个老太监有什么需要尊重的,说吧三位爷急匆匆来这北山,到底什么事儿?”

    徐景凯还想客套,朱筠墨却先哼了一声。

    “这里不是禁军就是顺天府的人,普通百姓都知道需要绕行,你们闯过来就该知道后果,直说什么事儿,我们还有要事商议,勿要耽搁时间!”

    徐景凯一怔,目光下意识瞥了一眼周恒,将两位徐家兄长拽到身后,这才尴尬地说道:

    “世子说的是,今日急着前来,主要是因为这两日忠远伯并未前去,心里真的是担忧的紧,晨起去伯爵府和回春堂,说是忠远伯来了北山,所以特地来此寻一寻。”

    周恒还是那个姿势看着徐景凯,伸手拦住要说话的朱筠墨。

    “太医院没人守护徐阁老?”

    徐景凯一怔,赶紧说道:

    “有,刘院使每日过去看一眼,彭院判带着人守护着,也按时进行诊治,不过那安宫牛黄丸之后就服用了一次,每日只是施针和输液,并没有做其他诊治。”

    周恒头都没抬,看着自己的指甲接着问道:

    “你的意思是,徐阁老病情反复了?”

    徐景凯摇摇头,脸上带着悲伤的神色,看了那两个兄长一眼,随即撩起衣袍跪倒在周恒面前,一脸急切地说道:

    “并非家父病情反复,只是没有什么起色,说一句话需要很多人猜测,脸上面瘫暂且不提,只有一只手能稍微动动,今日前来,只是求忠远伯,能跟随我们兄弟过去看看家父,只要您能救治家父,让其恢复如初,即便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周恒眯起眼,旁边的朱筠墨已经能非常明显感受到周恒的怒火,他不是个经常动气的人,即便有什么想法也很少直接表达。

    上次在保和殿,他以为周恒能去揍净逸和尚,可还是没有动手,今天不一样,周恒甩开朱筠墨走到徐景凯近前,并没有上前将人扶起来。

    现在周边围观的人很多,方纪忠和张辅龄带来的人,之前听到动静都过来了,北山没有营业,所有人也都围聚在这里。

    他们都面带希翼地看向周恒,不说周恒也知道,他们希望周恒能救治,因为徐景凯说得太感人了,一个大孝子,放下尊严如此恳求,说不就是对孝心的亵渎。

    “我已经离开太医院,并非御医你可知?

    上次是因为陛下旨意,所以我带人过去救治,尽心尽力,救了你父亲的性命。

    记得当时我就跟你说过,如若是三日前,我有把握让徐阁老恢复如常,但这个时候已经无力回天,能保住性命已经算是万幸,难道你忘记了?

    话说回来,上次去徐家诊治,你们付费了?

    刘院使将家中存放的几斤牛黄都贡献出来,你们可曾给银子了?

    我们北山出的珍珠金箔等等贵重药材,难道朝你们要一文钱了?

    话我上次就说清楚了,想恢复不可能,只是能保住性命,如若觉得我诊治不利,可以去告御状,或着另请高明,五次三番这样找我是何意?

    你想倾家荡产救父亲,那就先将刘院使的牛黄还有我那几样贵重药材的银子付了吧!”

    徐景凯没想到周恒能当着方纪忠的面翻脸,而且将这些事儿都说出来了,还当面要银子。

    “这......”

    还未等他说其他,徐景怀先不干了,直接冲到面前,指着周恒的鼻子问道:

    “我们求你救命,这是看得起你,你张口闭口要银子,可还有医德?之前你的回春堂将我徐家列入什么黑名单,不予救治,翻过来调过去都是你的理,看着我们救父心切进行要挟,真真是有辱斯文!”

    周恒冷冷地看行徐景怀,冷笑了一声,这徐家不要脸的劲儿,真的是无人能及。

    “呵呵,有辱斯文?

    你殴打清平县主的时候,就不是有辱斯文?

    你儿子徐瑾焕咬伤御医的时候,就不是有辱斯文?

    还有徐阁老,我希望得到你们道歉,他却跪下,觉得我们利用救治徐瑾焕要挟你们,这就不是有辱斯文?

    还有你父亲发病之初,当时也让你们进行选择救治的方法,你们怎样选择,是你们的决定,不选择新医救治的是你们,放弃即使救治的还是你们,难道现在这救治不利也要扣到我们头上?

    难道你们徐家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一切法度都可以抛之脑后?徐三爷跟我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徐景怀愣住了,不过脸上的愤怒更甚,伸手一把抓住周恒的衣领,朱筠墨要上来理论,被周恒一把推开。

    徐景凯赶紧爬起来,抱住徐景怀的腿,脸上都是悲伤和惊恐的神色,半推半就地抓着徐景怀,不断摇晃着。

    “三哥不要冲动,我们是为了请忠远伯救父亲而来的,你一定要控制住脾气,休要弄巧成拙。”

    这句话一出口,瞬间让徐景怀炸了,想到瘫痪在床的父亲,跟个傻子一样,脸都变形了,喝口粥都难以下咽,那样的活着简直是一种折磨。

    一把将徐景凯推开,抡起拳头就要打周恒,可周恒动都没动,就这样看向徐景凯。

    “谁都不许过来,徐三爷动手啊,今天不打我,你都不算个男人!”

    徐景凯一看不妙,赶紧再度扑上来,死死抓着徐景怀的手臂,这会儿他也知晓,事情有些不可控了。

    “大哥过来帮忙,不能打人,他是伯爵告到陛下那里,我们家真的就毁了!”

    那位原本要上来帮忙打人的徐大爷怔了怔,收起拳头,过来朝着徐景怀就是一巴掌,这货疼了瞬间松开周恒的衣领。

    傻愣楞地看了一眼徐家大爷,瞪眼吼道:

    “拉着我作甚,他说的话你们听不到?他骂我不是男人!”

    方纪忠晃悠着脑袋走到近前,站到周恒身侧,刚刚不说话是希望周恒自己解决,毕竟徐家在陛下哪儿还要留着脸面,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如此不识抬举。

    再说徐阁老,救治不救治也就那样,徐家还要倾家荡产来救治,这话说的,即便是皇帝在这里都能气到。

第六百一十五章:恬不知耻【五二零快乐!】

    方纪中深吸一口气,他和老皇帝年纪相仿,都是活成精的人,这些人稍微一动,他就看到他们的意图。

    显然,徐家人这是觉得周恒有所保留。

    虽然嘴上没说,心里也是对皇帝有所怨言,觉得皇帝也没尽心救治如若当初坚持,自然不是今天的这个结果,都是敷衍了事。

    眼前徐家虽然如此蹦跶,周恒既然不动手,自然是想让徐家人犯更大的错,这样自己定会出面帮着解决。

    只是没想到这几头烂蒜,竟然蠢到这种地步,请不动竟然要动手,尤其那个暗中撺掇的徐老五,数他最不是东西!

    方纪中冷笑一声,目光落在徐景怀身上。

    “徐三爷好大威风,咱家虽然是个奴才,老了还耳背眼花,可这么大的阵仗在宫中都没大见过,真的是威风凛凛好生吓人啊,您三位是对陛下之前的处置不满?

    还是觉得陛下让忠远伯去诊治,只是敷衍了事?并未尽心尽力?”

    方纪中的话是字字正中红心,徐景怀虽然暴躁,也听明白里面的话,一瞬间所有的怒火都散去了,对呀这是谁,是皇帝身边最红的大太监,当着他的面儿如此对待周恒,这不是上眼药?

    徐景怀瞥了一眼弟弟,赶紧直挺挺给方纪中跪下,毕竟这罪责他是真的担不起,不过刚刚不知怎地猪油蒙了心一般,直接就冲上去了,或许是对周恒原本就有芥蒂吧!

    “方公公见谅,我只是忧心父亲的身体,一个传道受业之人,现在说一句话口水横流吐字不清,四五个人在身侧都猜不明白,半边脸不能动,眼睛都无法自己眨,大小便失禁无法控制。

    并且,这几日除了能吃一点儿软烂的食物,朝着我们哼哼怒吼几声,什么都做不了,治疗到这个地步说句大不敬的话,比死了还要难受,我们去了周府,去了回春堂,都找不到周恒,自然是心急如焚。

    我就是在想,是不是治疗的时候有什么疏漏,或者用药错误的地方,不然怎么这人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听过谁家老人因为这中风会半边脸不能动的?”

    这个问题方纪中不擅长回答,不过徐家如此胡搅蛮缠,方纪中也脸色阴沉,看来这人是鬼迷心窍了,今儿就是想要讹上周恒。

    周恒朝前走了一步,看向徐景怀,最后目光落在徐景凯和徐家老大的身上。

    稍微顿了顿笑了起来,很凄凉很怜悯的目光,最后落回到徐景怀身上。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治疗不利,让徐阁老人不人鬼不鬼,遭了大罪所以想要得到补偿,说白了就是想要让我赔银子,是也不是?”

    徐景怀看了一眼弟弟,徐景凯没有说别的,这时候商量是来不及了。

    他梗梗着脖子,努力镇定地仰起头,似乎只有这个动作让他说话带着底气。

    “你也说了,现在即便你出手也治不好,那我们也不能如此挺着不管,医治还是要想办法医治,你做出一定赔偿,不是理所当然?”

    朱筠墨似乎明白了周恒的意图,晃悠着手中的折扇,问道:

    “刚刚周恒说的那些看来你们还没听明白,这徐三爷怎么朝着周恒要银子来了?

    刘院判和周恒都拿出那么贵重的药材救治你父亲,如若没有当时救治,恐怕早就撒手人寰,再说周恒也是你们去宫中求旨请来的,你们没有付那些药材的钱,现在回头跟救治的人要银子?你真是好大一张脸!”

    徐景怀满脸的不在乎,毕竟今天来了就是想好了这边的结果,直接跪下去看向方纪中。

    “方公公我们不想闹事儿,忠远伯是伯爵我们就是一介书生,很多事儿我们也辩解不清,这人是他出手救治的,现在这个样子,如若不找他负责,那么我们找谁来负责,人家谁跟此事有关系啊?”

    朱筠墨一瞪眼,想要抬脚踹人,想想还是放下脚,直接走到方纪中身侧。

    “徐三爷真有意思,宫中开设太医院招纳医者是为宫中以备不时之需,皇伯伯开恩允许大臣和宫中贵戚可以请了御医诊治,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惠。

    徐阁老贵为阁老,一直是太医院诊治,为何你儿子救治之后,你们就跟回春堂,跟忠远伯耗上了?不给你们看病,将你们列入黑名单,你们三番五次找陛下下旨,责令周恒去救治!

    当时将徐阁老救活,那是千恩万谢,我记得不错的话,当时就跟你们说了,你们当初不信新医,因此耽搁了三天,不然早早按照新医诊治,能恢复的很好,而耽搁这三天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奇迹。

    现在人没死,治疗也在继续,你们上来开始求着周恒诊治,后来又是攀咬周恒,觉得是周恒救治不力,有所隐瞒,想要得到赔偿。

    我就想知道,谁给你们的勇气,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

    恬不知耻四个字,顿时让徐景怀急了,一骨碌站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朱筠墨说道:

    “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救治家父是陛下的旨意,我谢的是陛下,难道成了伯爵,就可以欺压读书人是吧?是不是他先将我们列入黑名单的?

    如若没有三番五次请他不去,家父能拖延这么长时间不治疗?不成,我拼了性命,今天也要理论出个子丑寅卯,要么现在去我们府上,将我父亲治愈,无论用什么药材和方法自然是你来解决。

    要么直接给我们赔偿银子,我们另请高明。”

    徐景怀现在是撒泼了,插着腰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周恒眯起眼,叹息一声,伸手拦住后面要炸毛的朱筠墨。

    方纪中见周恒要说话,也没有再度上前,这忠远伯是绝不受屈的人,既然他要自己出手解决,方纪中不拦着。

    之后如若有需要,他自会将今天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地说给老皇帝听,让老皇帝也见识一下徐家儿子的嘴脸。

    周恒盯着徐景怀,突然笑着问道:

    “想要银子是吧,早这样说多好,直接点儿免得耽搁大家的时间,说吧想要多少银子才能了结此事?”

    徐景怀伸出五根手指,梗梗着脖子,似乎在给自己壮胆似得,吼道:

    “五百两!”

    周恒笑了,真心替徐阁老感到悲哀。

    一个大儒,早年间名扬海内,在大梁桃李天下,和老皇帝还有半师之谊。

    他的几个儿子一个个却这样不堪大用,唯唯诺诺不说,为了这么一点儿家产,开始想尽办法将他身上的最后一点儿价值,利用到极致,并且榨干。

    突然之间想到,周恒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

    一个张姓医生,拖着渐冻症的身躯,带着所有医生站在抗疫一线,为了普及防疫知识,生动诙谐地做着各种科普,风趣幽默的视频火了各个平台,不过突然被造谣百万年薪,又因为推荐吃三明治被骂崇洋媚外。

    一个倾其所有创办基金救助他人的韩姓明星,被人喷成狗,说她作秀,说她假捐款,说她收养孤儿不过是为自己洗白,说她创办基金会不过是方便敛财。

    还有周恒一直仰慕的钟姓医生,每逢大疫当前逆行参与救治,找寻病毒传染方式,破解控制疫情方法的大医,因为所谓的“天价”挂号费、自己的豪车和儿子的一条名牌皮带被人指责唾骂。

    那些所谓的碍国主义者,一边指责明星为什么比科学家赚的多,一边指责科学家为什么可以开好车。

    在乌鸦的世界里,洁白的羽毛是有罪的。

    一个世界最坏的样子,就是向善良的人挥动屠刀,难道医生救死扶伤就得分文不取,才符合他们的道德预期。

    是不是张姓医生不再说话不去坚守,韩姓明星不再仗义疏财,钟姓医生们不再挺身而出,才能让他们满意?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为大众谋福利者,不可使其孤军奋战!

    一个人可以卑微如蝼蚁,但绝不可以扭曲如蛆虫,这是做人的底线,而他们此刻,正是触及了周恒的底线。

    徐家几个儿子,此刻就在利用所谓的道德,医者就要济世救人,就要救死扶伤,就要不计回报,就要无私奉献。

    他们不想这救治花费有多么巨大,不想这些费用是谁在买单,稍有不满就开始恶语相向,甚至要置人于死地。

    如若周恒还是清平县那个回春堂的小掌柜,今日就能被咬死。

    周恒微微闭了一下眼,尽量让自己的愤怒压制下来,朝着朱筠墨微微颔首。

    “麻烦世子,让庞七去一趟账房,取五百两银票过来。”

    朱筠墨不知道周恒为何要这么做,但看着他气得发抖的样子,并没有多问,只是朝着庞七一摆手,庞七快步走了。

    周恒再度朝着方华微微颔首,方华赶紧凑到近前。

    今日如若不是方纪忠在,方华恐怕已经冲上去,将徐家这几头烂蒜全都揍一遍了,这份恬不知耻的样子,真的让人看了恶心,简直太不要脸了!

    “小方公公,将你的本子和炭笔给我用一下,这银子不能就这么平白给了,不然回头不认账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方华抬头看向周恒,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明白周恒要做什么。

    赶紧露出一个笑容,将斜跨的背包打开,取出里面的本子和炭笔,直接送到徐景凯的面前。

    他也看得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徐景凯在撺掇,不然以徐景怀和徐家老大的智商,绝对想不到这么阴损的招数,咬人的狗不叫。

    微微一笑,朝着徐景凯说道:

    “伯爷说得您可听明白了,银子北山不缺,不过需要写一张字据,说明白你们希望救治的预期没达到,不能让徐阁老行动自如。

    所以想另请高明,需要伯爷一次性补偿五百两银子,今后关于徐阁老今后救治的事宜再也不找伯爷麻烦,你可有异议?”

    徐景凯顿住了,他没想到周恒能给银子,尤其是如此痛快,这和最初的计划完全不一样,一时间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停了好一阵,就说了两个这。

    “这......这......”

    旁边的徐景怀急了,和徐家老大一人拽过去笔,一人拽过去本子,刷刷刷快速将方华说的内容写在上面,袖子里面翻找了一下,摸出来一盒印泥,还贴心地按上手印。

    方纪忠全程都闭着眼,仿佛这些事儿都听不见,人也朝着后面退去一些。

    似乎是等待这事儿快点儿结束,随后还有别的安排一般。

    徐景凯偷看了一眼,虽然心里有些不安,可看到拿着银票回来的庞七,似乎所有的担忧都被抛之脑后,毕竟什么都没有银子有魅力。

    周恒瞥了一眼,庞七身侧跟着张二狗,显然庞七去柜上支银子,张二狗听闻跟着过来了,周恒没说话,只是给了张二狗一个眼色示意他站到身侧。

    徐景怀动作最快,直接冲到庞七近前,赶紧将几张银票仔细查看了一番。

    那银票上都带着水印,一看就知道是真的,检验一番这才揣好银票,将徐家老大手中的字据递给周恒。

    “伯爷公务繁忙,想来和方公公还有事儿要商议,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毕竟还要急着去寻找名医给家父诊治,告辞!”

    朱筠墨抬眼看向徐家三人,从未有过的气愤从心底划过,现在真的想拎刀将三人砍了,这样无耻的人,让他们就这样走了?

    就在这时,周恒一抬手,朝着禁军和顺天府的人环顾一眼。

    “稍等一下!”

    那些禁军和衙役,都全程听了一遍,这几日徐家的事儿在京城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也清楚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见周恒发话,瞬间手中的刀挡住三人的去路,脸上杀气逼人。

    徐景怀一怔,刚刚被幸福冲昏头脑,这会儿看到眼前拦着的人,一阵错愕,随即大喊道: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想要抢劫钱财不成?”

    一直闭着眼的方纪忠,在周恒发话的瞬间张开眼,看向周恒笑了起来,这小子果然还是这小子,原本以为这次认怂了,没想到还有下文。

    他到乐意看看,毕竟在宫中都是看到阿谀奉承的嘴脸,这样的好戏少见。

    横着朝着方华的方向挪了挪,眼前没有遮挡,这样才能看清一些。

    周恒双手抄袖,直接走到中间,距离三人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刚刚三位说了心中的诉求,我非常理解,孝子贤孙的心境,我这个天煞孤星的人没遇到过,不过也让我感动,那么也配合了三位的孝心。

    可是......你们只是从徐家的角度算了这些,那我们是不是该算算给徐阁老的花费?”

第六百一十六章:老皇帝怒了!

    徐景怀下意识按住前胸,刚刚银票就装在那里,他突然觉得周恒是打银票的主意,两眼戒备地盯着周恒,没有接这个话茬。

    旁边的许景凯却眯起眼,一股危险的气息,让他心里发凉,难道这位新晋的忠远伯不顾及名声,想要撕破脸?

    那位徐家大爷,只是站在那里等待周恒的下文,他话不多,但绝对比徐景怀聪明,不过也猜不出周恒的意思。

    周恒没有让几人等待很久,微微笑着继续说道:

    “刚刚我说了,刘院使将家中五斤牛黄都取了过来,用于制作安宫牛黄丸,北山出了金箔、犀牛角、麝香、珍珠,其他的几味药材就不计算了。

    这里面金箔是用赤金打造,虽然不算是贵重,但是能敲打金箔的工匠极为难寻,这大梁一共有三个人可以做到,不过两位都在江南,无法寻觅。

    仅剩下这一位,还是宝华寺的僧人,我是求着虚云大师这才打造了十张,我问你们这要价值几何?

    至于犀牛角,我们选用的是白犀牛的犀牛角,整个大梁国只不过有三四根,这犀牛极为壮硕,四五十个壮汉都比不过它的力量,极难捕捉,给你父亲用了一只,你来说这个价格,该算多少?

    麝香更不是普通的麝香,市面上能见到的多为马麝和原麝,这都产自辽北和山西等地,不过给徐阁老用的事林麝,这是贤王送给我的,一共不过十颗麝香仁。

    还有珍珠,这就不用我一一细说了,安宫牛黄丸中选用的这些珍贵药材,无一不是世间罕有,我倒是想问问,徐家准备按照多少银子支付?”

    徐景怀吐血的心都有,指着周恒,哆嗦着吼道:

    “你无耻!”

    周恒笑了,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这两个字,无耻是啊,还真的算的上无耻,他侧头看向方纪忠,躬身施礼随即说道:

    “方公公您既然听了这么多,也请您给说句公道话,这牛黄还有我说的几种药物都价值几何,也好让徐三爷知晓一下,免得说我们店大欺人。”

    方纪忠抬起眼皮,看向徐景怀,脸上连招牌式的微笑都没有,就那样淡然地说道:

    “牛黄十分稀缺,太医院的御药房仅存的三钱牛黄,这次制药,也给徐阁老用了,刚刚伯爷并没计算在内,据悉这牛黄一千头牛里面也不见得能看到一两,珍贵程度,无法用金钱衡量。

    刘院使大人世代行医,这五斤多牛黄可以说是倾其所有,即便千顷良田也得不到的东西,如若非得用银钱来衡量,一两牛黄一两黄金都不足为过。

    犀牛角这味药倒是常见,但白犀牛角是稀罕物,太后上次病重用了一只,也是最后一根存货,即便御药房搜寻数月更是无法找到,据盛传三百两黄金一根,但即便如此也是有价无市。

    至于其他,咱家就不清楚了,不过既然是贤王送过来的,想来极为珍贵。”

    方纪中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刀剑,贯穿着三人,被围在禁军和衙役中间的三人盯着周恒和方纪中。

    徐景凯有些后悔,刚才应该拦着徐景怀,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显然人家是挖好坑等着你跳。

    徐景怀梗梗着脖子,死死盯着周恒,朝着京城的方向,拱手抱拳。

    “之前请忠远伯过来,那是求皇上下的旨意,你说的这些药材,贵重也好,便宜也罢,这些和我们家人说不着。”

    周恒等的就是这句话,看看利益面前,瞬间将关系分得相当明白。

    “徐三爷真的很聪明,确实是陛下让我过去看看,尽力救治,当时去徐府的人都在这里,是方公公传旨,带着世子和我一起前往的徐家。

    看了徐阁老的情况,我说了三日前倒是有方法,但是耽搁了,那么现在如若想要保住性命,就需要新医疏通血脉,并且用安宫牛黄丸保命,随后施针疏通。

    别人我不清楚,徐五爷当时就在房间内,尤其是刘院使说是回家取牛黄,方公公说是要回御药房去找寻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不治了,出不起银子?

    我们在说牛黄何其珍贵的时候,你当时还凑到近前,现在就这样百般抵赖?

    我且问你,我们救治徐阁老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犹豫,可曾有过算计得失,就是今日之前,可曾跟你要过诊费药费?”

    徐景凯沉默了,他心知肚明,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要伸手拽徐景怀,不过徐景怀现在是骑虎难下。

    一个大儒世家,仅存于世的就剩下这点儿骄傲了,今天来找周恒要银子,一个是心里别扭,父亲没达到他们想的预期,二是周恒却因此事得到赞扬。

    碰到熟人就是一句,听说忠远伯给你父亲诊治了?

    怎么这么固执,如若早些治疗,岂不是现在完全康复了?

    仿佛时时刻刻提醒他,如若不是你当初打了现在的清平县主,自然没有后续的事儿,这都是你的责任。

    尤其是几个兄弟之间,虽然没有明说过,但是眼神中的埋怨,让他快要疯魔,所以今天才来北山,找周恒的麻烦,只是没想到这样顺利要来银子。

    看着周恒,徐景怀甩甩头。

    “我不管你当时怎么想的,此时此刻是你朝着我们徐家要银子,都说了这是陛下怜悯,你想要银子,直接找陛下要去!”

    周恒想都未想,直接点点头。

    “好找陛下要,张二狗跟着世子,一起进宫,还要劳烦小方公公,将今日发生的事儿,和陛下说一说,这里需要照顾那些伤者,实在不便挪动,就有劳二位了。”

    周恒说的时候,看了世子和方华一眼,随后目光落在方纪中身上。

    方纪中微微垂眸算是默许,这里是不能走,毕竟事情没查清楚,徐家的事儿再大没有这里的事情大,他们这会儿去找皇帝,真的是添堵。

    “咱家觉得可行,择日不如撞日,进宫说一下是最好的,如若陛下担着,自然是皆大欢喜!”

    方纪中说的极具暗示性,潜台词妥妥地示意着,陛下都下旨救徐阁老了,御药房也拿出存货,这些自然是担着的,至于忠远伯也是为了面子,这不是皆大欢喜?

    徐景怀盯着方纪中,偷着看了一眼徐景凯,毕竟老五最聪明,见徐景凯微微点头,他赶紧朝着方纪中施礼说道:

    “多谢方公公提点,那么我们这就跟着回京城,直接进宫面圣。”

    方华松开扶着方纪中的手臂,朝着张二狗一勾手指,随后笑嘻嘻地扶着世子,他们直接先行一步上了马车,很快徐家人也紧随其后,直接驶离。

    见人走光了,周恒这才松了一口气,方纪中摆摆手让禁军和衙役赶紧继续守卫,这才跟周恒朝医学院里面走去。

    “伯爷为何不去宫中?”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周恒知道,一定是厂卫查到了什么,不然方纪中不会如此试探自己,今日如若是平时,方纪中会直接出面将人轰走,他没有这样做,反倒在观察自己的决定,这个感知让周恒有点儿慌。

    “方公公不是也没去,我相信方华一定会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与陛下听的。”

    ......

    啪的一声巨响,老皇帝将面前的奏折全都掀翻,有两本直接砸在徐景怀的头上。

    徐景怀吓坏了,顾不得额头流下来的血迹,赶紧匍匐在地。

    朱筠墨瞥了一眼方华,最后目光落在老皇帝身上,老皇帝抬手指着朱筠墨问道:

    “刚刚方华所说可是实情?”

    朱筠墨点点头,赶紧拱手说道:

    “皇伯伯明鉴,方华所说句句属实,绝对没有一丝歪曲,从周恒处要来的五百两银票,就在徐三爷的身上,北山如此变故,定要以大局为重,周恒只是想息事宁人。

    可没想到徐家三兄弟得寸进尺,竟然觉得周恒救治不力,出言威胁,还狮子大开口要了五百两作为赔偿,着实让人寒心,也辜负了皇伯伯的一片真心,其心可诛。”

    老皇帝脸色阴沉,朝着旁边一摆手。

    “给朕搜!”

    徐家三兄弟,此刻一个个都筛糠了一般,浑身颤抖匍匐在地一句话不敢多说。

    那徐景怀虽然平时咋呼,这时候也傻眼了,第一没想到周恒真敢找老皇帝告状,第二老皇帝竟然不顾及父亲的病情,还要搜身,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方华淡然地看着三人,朝着几个小太监挥手,那几个人直接扑上来。

    扯着徐景怀的衣衫,在其胸口袍子的夹层里面,将那五张银票翻出来,方华赶紧送到老皇帝面前。

    没看到银票,老皇帝还没怎么生气,看到银票火气顿时上来。

    北山刚刚被炸,还不知道是什么人所为,按照刚刚方华奏报的,这里面似乎还牵扯前朝金乌教,如此时刻他们徐家闹事,是否也参与其中?

    别说是半师之谊,就是亲儿子牵扯其中也是绝不姑息的,看看地上那几人,老皇帝问道:

    “银票还有你们写的字据都在此,你三人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徐景怀砰砰砰连着磕了三个头,毕竟是徐家人,虽然莽撞却也不傻,一路上他也多少闻出点儿味道,这就是周恒挖的坑,故意让他们栽进去。

    “陛下明鉴,这银票确实是忠远伯给的,不过我们并非贪图这些财帛,父亲病重,治疗多日没有好转的迹象。

    我们兄弟只是着急,想要带着父亲遍访名医,只要有一丝希望,也不想放弃,即便因为给家父尽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都由我一力承当。”

    说完整个人趴在地上,等待着老皇帝的下文,这番话不得不说徐景怀算是满分回答,如若是平常,一个为了父亲的安康,不惜违反法令,这样的事儿老皇帝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但今日不同。

    “一力承当?好很好。”

    老皇帝朝着方华一摆手,方华走到近前,老皇帝抓过刚刚途中张二狗列出的各项药物的数量和价值,一张表格各项数据一目了然,看着下方三百两黄金的价格,老皇帝哼了一声。

    “你要一力承当,那朕就成全你,朕为了医治徐缙绶,也算是尽心尽力,太医院从院使到院判御医流水般的过去,现在全都停了,方华传朕旨意,让所有御医离开徐家,今后不得给徐家诊治。”

    方华称是,不过脚步没挪动,而是等待老皇帝的下文,朱筠墨看到方华依旧保持躬身的动作,唇角一个笑容荡开,别说这小子还真鸡贼。

    果然老皇帝稍微挪动了一下,直接站起身,举着张二狗写的那份清单,用力晃了晃。

    “这清单上计算的非常明白,这些药材一共制作了三颗安宫牛黄丸,朕得到一颗,自然不能让徐家担着费用,你放心这部分会减去。”

    徐景凯身子一颤,瞬间一阵不好的预感,让他毛骨悚然,老皇帝似乎要做什么决定,他抬头想要说啥,可就在这时老皇帝接着说道。

    “至于剩下的二百两黄金,徐家需三日内补齐,收回朕所赐的万世师表匾额,免去徐缙绶文渊阁大学士,徐缙绶之后子孙三代禁止考取功名。”

    此言一出,别说旁人,朱筠墨都震惊不已。

    他没想到老皇帝怒了,这样的口谕一下,算是将徐家之前的辉煌一笔抹除。

    他们徐家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个万世师表的匾额,那是皇帝御笔钦赐。

    用周恒的话说,是得到专业认证的师长,现在啥都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三日补齐剩下的银钱,这是多少?

    即便扣除三分之一的价值,这也有二百两两黄金之多,别说是徐家就是宁王府想要三日凑足,都做不到,宅子良田还有庄子铺子,这些转卖出去都需要时间,想要快速卖出,需要低价售卖。

    尤其是老皇帝下了这样一道口谕,简直是压倒徐家的最后一根稻草,谁敢买?

    皇帝都这样说,这是要严惩徐家的意思,这时候上手,岂不是自寻死路?

    果然,徐家三人顿时蒙了,顿时匍匐在地哭号起来。

    “陛下开恩!”

    “陛下开恩!”

    “......”

    老皇帝一摆手,方华赶紧叫了侍卫进来,将徐家三人拖拽出去,哀嚎的声音,久久不绝于耳。

    老皇帝叹息一声,看向朱筠墨。

    “朕老了,现在也优柔寡断起来,此事都是因为朕让徐家有了跋扈的资本,行了周恒受了委屈,此事你来督办,三日时间如若筹措不到银钱,将徐家查抄抵扣。”

    朱筠墨赶紧躬身施礼,这玩意真的是得罪人的活儿,徐家如若有钱,绝对不会和何家联姻,这回好直接干净了,即便全都罚没也抵不过十之一二。

    “这......”

    老皇帝抬眼看向朱筠墨,微微蹙眉。

    “不敢?”

    朱筠墨一听,浑身一颤,赶紧拱手朗声答道:

    “敢,筠墨遵旨!”

第六百一十七章:生死一念

    北山医学院。

    方纪忠站坐一个房间内,对面捆绑着一个女子,身上的衣衫褴褛,鞭痕透过衣衫鲜红的刺眼,她浑身都在战栗着,右眼蒙着纱布,如若仔细辨认才能看出,这就是李南青。

    门一开,方纪中晃悠着肥硕的身材走了进来,撇了一眼李南青,坐在房间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

    方纪忠掏掏耳朵,抬眼看向李南青。

    “行了,咱家的人打也打累了,知道什么就直说,你的三族已经被全部下狱,如若此刻再不说,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完,一个妇人,还有一个三四岁的男童,被捆绑着拎了进来,那二人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男孩脸上有一道鞭痕,皮开肉绽惊恐地看着众人。

    他没有哭泣,没有靠向妇人,目光在房间内搜索,最后看到挂在对面墙上的李南青,没忍住喊了一声。

    “长姐!”

    方纪忠一挥手,那个男童被拎到方纪忠面前,小男孩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向方纪忠。

    昨夜的暴打让他知晓,只要自己哭,或者不听话就会再度挨打,脸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时刻提醒着他。

    眼眶中正要聚集的泪水,瞬间收起来,盯着方纪忠也不敢说话,死死咬着嘴唇。

    方纪忠用帕子挡着鼻子,似乎距离太近,那血腥的气味儿真的有些顶人,上下看看男孩儿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李南誓,今年三岁半。”

    “你叫她长姐,你是李家最小的一个?”

    因为被拎着衣领,只有脚尖能点着地面,做出任何动作都有些困难,李南誓点点头。

    “那是长姐,我是最小的一个,也是家中唯一的男孩。”

    方纪忠一挑眉,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挡着唇部的帕子丢在一旁的桌案上,抬手捏着李南誓的脖子,将人拎了起来。

    李南誓慌张地蹬踏着双腿,因为双手被束缚,只能不断扭动身子,一阵阵窒息感传来,他想张口呼救,可是颈部被捏住只能发出哼哼的声音。

    方纪忠看着脸渐渐涨红的李南誓,目光落在李南青的身上。

    “呵,一个长姐看着自己的幼弟死去,竟然什么都不说,真的是够狠心的,咱家都比不了啊!”

    那妇人看着儿子快要晕厥了,急的不行,挣脱了身侧侍卫的束缚,看向李南青,奋力朝着她的方向一边冲,一边哭喊着吼道。

    “青儿,为娘求你了,快说话啊,你弟弟的性命在你手上!”

    方纪忠的手松了一些,李南誓仿佛溺水之人,突然冒出水面一般,张开嘴用力喘息着,小小的人,仿佛落叶一般,在方纪忠掌中摇晃。

    方纪忠看向李南青,站起身拎着男童,走到李南青面前,举起男童让她们二人互相看着,歪着头说道:

    “真的是一个狠心的长姐,你父亲这一辈儿,就这么一个男孩,你竟然毫不在意,难道是宫中待得时间长了,心如铁石?”

    李南青想要别开目光,方纪忠怎能允许,不用吩咐,旁边一个厂卫的锦衣人一伸手捏住李南青的头,强制其看向男童。

    “咱家不想杀人,可你知晓,北山军需的作坊被炸,陛下震怒,这事儿查不出,你李家每个人都不会好死,千刀万剐是一定的。

    真不知道这会儿你还要坚持什么,难道还想用去不了太医院做不成医女,来搪塞咱家?”

    李南青闭上眼睛,眼泪流了下来,即便是包着纱布的那只眼,也被泪水浸湿。

    方纪忠摇着头,手上拎着男童的动作没有放松,李南誓只能费力地张口呼吸着。

    “呵,哭了?这个时候哭有何用?你是哭自己杀了亲弟,还是因为你灭了三族的一百多口人?能如此铁石心肠,何必还哭,厂卫里面的人,都比不过。”

    方纪中的话仿佛刀子一样让妇人直接失控,身子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死死盯着李南青,后面的侍卫,已经在方纪中的示意下松开手。

    妇人直接软塌塌地倒在地上,她奋力爬起来,跪着朝着李南青的方向挪动身体,脸上的眼泪噼里啪啦落下来,直到凑到李南青近前。

    妇人看向李南青,脸上带着祈求的神情。

    “青儿,你让为娘陪你死都可以,救救你幼弟好吗?”

    如此近的距离,声嘶力竭的哀嚎,妇人的真情流露,李南青崩溃了,用力摇着头,看向妇人。

    “娘别逼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方纪中手腕一动,似乎什么都没做,但是妇人手上的绳索松开了,正好妇人用力一挣扎,仿佛自己挣脱开一般,她一把抱住李南青的双肩,用力摇晃着。

    “青儿啊,我们三族一共一百多口,你叔伯和舅舅家暂且不说,你姑母家的表哥对你情真意切,这次也被株连,难道这是你所要的?

    你快告诉他们到底受何人指使,哪怕父母陪着你赴死都行,孩子娘求你了!”

    说到最后妇人再也说不下去,想着自己的兄嫂,还有婆家的所有至亲,都将因为此事株连,那种无助让她崩溃,用力给李南青磕着头,瞬间额头上鲜血淋漓。

    方纪中冷眼看着,一般人看到至亲如此劝解都会直接招认,可这个李南青不一样,脸上都是恐惧,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如此只有两种可能,那就是要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就是宁死不说,只是前面这一点不像,如若说什么也不知道,方纪中是绝对不信的,她一定知道什么。

    尤其在妇人提到那个表哥的时候,李南青的眼睑抖了抖,明显感受到她的不同,方纪中朝旁边的人瞥了一眼,那个锦衣人快速凑到方纪中身侧。

    “干爹有何吩咐?”

    “这妇人所说的那个人,可在北山?”

    锦衣这人也是个聪明的,赶紧拱手说道:

    “李家亲族昨夜已经全部押至北山,干爹稍等,干儿子马上去将人带上来,此人我有印象。”

    方纪中一挑眉,能跟着顺脚说上这句有印象,就不是一般的有印象,看来是派人盯着了。

    方纪中哦了一声,仔细看了一眼这个干儿子。

    宫里面为了生存,叫自己干爹干爷的不说有一千也有百八十号,这小子他还算有印象,名字叫王安泉,上次跟着调查血地案崭露头角,上下看了王安泉一眼,随后点点头。

    王安泉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带着四个侍卫压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一进来那男子被用力一推,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如此大的动静,直接制止了两个女人的哭声,方纪中此刻也累了将李南誓朝旁边一丢,似乎窒息的时间过长,如此一丢仿佛一个布娃娃就那样缓缓摔倒,妇人想要冲过去,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瞬间无法动弹。

    片刻,李南誓哼唧了一下动了动,妇人这才安心一些。

    李南青的目光,被摔在地上的男子吸引了,她瞪大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地上摔倒的男子,一抬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表......表哥......你......”

    她想说,你怎么在这里,可这句话瞬间咽了回去,是的都是因为她,所以李家还有李家的亲眷,现在都被牵连了,来了这里也代表会死,这不是她要的。

    男子晃悠着坐起来,看了一眼李南青带着疏离,赶紧转头朝着方纪中跪倒,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跪着,将后背留给李南青。

    方纪中瞥了一眼,显然对二人的关系带着一丝兴趣,用帕子擦着手指,抬眼问道:

    “你们可相识?”

    李南青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相识,他是我姑母家的二表哥胡祥璆。”

    男子没说话,还是那样跪着,头垂的很低,方纪中微微眯起眼,一个侍卫直接冲上前,朝着男子就是两巴掌,瞬间摔倒在一侧,唇角挂血。

    男子赶紧爬起来,继续跪好,颤巍巍地说道:

    “认识,这是我表妹李南青。”

    方纪中点点头,眼皮没抬。

    “你们有婚约?”

    男子这回不敢托大,赶紧说道:

    “是,自幼定下的婚约,不过她一直在宫中担任医女,已经有一年未曾谋面。”

    这话显然是在划清界限,不过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方纪中带着笑看向李南青,似乎感受到胡祥璆的疏离,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胡祥璆。

    “表哥......”

    胡祥璆未等她说出来什么,用力一挥袖子。

    “休要多言,虽有婚约,此刻也什么都没了,何必多做解释?”

    李南青顿住,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微微张着嘴巴,仿佛脱力一般,任凭绳索勒着双腕,目光看向地面。

    方纪中朝着两侧一挥手,旁边的李南誓被推到妇人身侧,直接被侍卫带了下去,全程妇人在挣扎,但李南青并未抬眼,似乎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

    方纪中心中一阵了然,朝着王安泉一摆手,那小子已经窜到近前。

    “干爹有何吩咐?”

    “瞧着这对订婚的表兄表妹不算亲,来吧你招呼一下,让李小姐看着就好!”

    王安泉咧嘴笑了,眼睛冒着光,似乎突然觉得自己有用了一般,手腕一翻,一只鞭子出现在他的掌心。

    “早就准备好了,干爹您就看着吧!”

    说完一回身,手中的鞭子已经扬起了,直接打在胡祥璆的身上。

    一声惨叫,胡祥璆再也没有刚刚的风度翩翩,整个人在地上扭曲起来,鞭子击打的地方,开始只是衣衫破损,随即快速出血,形成了一道鞭痕的形态。

    方纪忠盯着李南青,只见李南青瞬间闭上眼,比起刚刚捏着她弟弟脖子,这一鞭子的效果更加明显。

    方纪忠朝着王安泉微微颔首,那鞭子再度翻飞,啪啪啪连续三下,能看出王安泉用尽全力,胡祥璆哀嚎不断。

    李南青不断摇头,最后实在忍不住,大喊道。

    “停下,求你们停下!”

    胡祥璆浑身战栗,想要出言阻止,可只是伸出手,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方纪忠知道李南青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就差最后一脚。

    抬起手指敲敲桌子,王安泉赶紧凑过去,方纪忠从衣袖里面逃出来一个小布包,一抖落站在在桌子上。

    布包里面插着各种各样的刀具,从大到小,各种形态都有,虽然没有周恒的手术刀锋利,但这些绝对更精致。

    方纪忠的手指在刀具上跳跃,随后收起手指,抄袖朝着王安泉扬扬下巴。

    “看来胡公子不喜欢鞭子,那就别那么单一,换一换省的失去新鲜感,来吧将胡公子的衣衫剥去,反正他们三族要处死,你们也练练手,凌迟的功夫别荒废了,记着先喂上药,别没几下就抗不过去。”

    王安泉眼中带着兴奋,这样的审问每天都要进行,但真正的凌迟还真是没经历过,方纪忠能让自己来做,也是出于信任,他知道这不过是让李南青说实话,这样的表现机会太过难得。

    “干爹放心,干儿子一定小心谨慎仔细练习。”

    说着王安泉起身,一挥手,一个侍卫拿过来一个墨黑色的瓶子,捏着的嘴,直接灌了进去。

    鲜红的药液,染红了胡祥璆的唇,那个灌药的侍卫,堵住胡祥璆嘴,捏住他的鼻子,原本已经意识不清的胡祥璆连挣扎都没挣扎,就这样倒在那。

    片刻,松开手,王安泉试了一下鼻息,胡祥璆方法醉酒一般,脸色发红微微带着笑意,王安泉赶紧朝着方纪忠拱手说道。

    “干爹准备完毕,我这就开始?”

    方纪忠只是嗯了一声,李南青慌了!

    她想过自己会不得好死,只是没想到,胡祥璆竟然在自己面前接受酷刑。

    别的不知道,这凌迟却是听说过,一刀一刀将人身上的肉切削下来,还给人预先喂上药,让人不至于疼死,将这一痛苦无限延长。

    王安泉招呼着人一挥手,李南青被几人从墙上的架子松开,捆好丢在地上,胡祥璆手脚朝着四个方向,被铁链捆绑在架子上。

    王安泉上前,刷刷几下,胡祥璆的衣袍都被扯下来,只留了一条亵裤。

    一张小桌子摆在面前,那套刀具就放在上面。

    王安泉手指划过一个个刀柄,挑出来一把弯月形状的刀,举起看向李南青。

    “李小姐好好看着,我想你虽然是医女并未见识过凌迟吧,今天让你开开眼!”

    李南青用力摇头,可头发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瞬间无法动弹,身上不知是谁戳了一下,此刻更是眼睛都闭不上。

    王安泉冷冷地露出一个笑容。

    “别,这时候躲开干嘛,这是你的选择,我只是代替你为胡公子行刑,看好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凌迟

    李南青哭喊着,“不要,不要,放开表哥!”

    王安泉仿佛没有听到,举着月牙刀,缓缓割向胡祥璆的手臂,血顺着伤口留下来,随后又是一刀,这动作极为缓慢,还来回割据一般,痛苦可想而知。

    胡祥璆似乎是疼的很了,神志也清醒了一些,哼哼着抬起头,双目欲裂般盯着王安泉。

    啪嗒,一片肉落在王安泉手中的盘子上,似乎对自己的刀工非常不满意,抿唇摇头。

    “哎,刀功真的需要练习,这片肉太厚了,胡公子和李小姐不要着急,我们接着来,换个位置如何?”

    说着,王安泉转身,举着刀直接走到胡祥璆身体的另一侧,刀刃再度缓缓割向手臂外侧,血再度流了下来,胡祥璆扬起头,哀嚎了一声。

    王安泉笑了起来,这哀嚎似乎让他非常兴奋,要知道能成为厂卫,还是方纪中的干儿子,自然他也是挨过一刀的人,凡是太监,有几个心里健康的,这鲜血和痛呼只会让他更加享受。

    在第二刀割下,又一片肉落入王安泉掌中的时候,李南青受不了了,双眼赤红地高声吼道:

    “畜生,停下!不要割了!”

    王安泉笑了,举着那片肉走到李南青面前,不断摇着头。

    “李小姐真的狠心,非要让胡公子被割下来两片肉,才肯喊停,要不我去找北山医学院的人过来,给你准备缝针还有工具,你帮着将这两片肉缝上?

    呵呵,说吧叫我停下来干嘛?是想欣赏一下血淋淋的肉,还是想要我做什么?或者你想告诉我什么?”

    李南青闭了一下眼睛,任凭眼泪流下,停顿数息,张开眼无力地说道: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不过放了他,别再折磨我的家人。”

    方纪中一挥手,王安泉赶紧施礼,随即朝着外面说道:

    “去请个大夫进来,给胡公子处理一下伤口,别弄得地上都是血,这里是周伯爷的医学院,不能沾染污秽。”

    随即,几个人上前,七手八脚打开锁链,将胡祥璆放下了,他整个人已经如同一滩烂泥般。

    方纪中咳嗽一声,抬眼看向李南青,能在深宫活下来的阉人,没有谁是容易的,别看他今天身处高位,也是因为对于皇帝来讲,好用而已。

    如若今日这事儿查不明白,张辅龄或许没有问题,但是他不一样,必受牵连,因为前朝余孽和金乌教的事儿,这些一直是厂卫来负责调查,军需的作坊一朝被毁,这不是哪个人能扛下来的事儿。

    “那就说说,为何去而复返借着报复的由头,刺杀清平县主和忠远伯?还有何人指使你,配合前朝余孽炸毁军需作坊?”

    李南青摇着头,这样的名头太过吓人,她惊恐地说道:

    “没有,我没有和前朝余孽有关,昨日孙院长找到我,谈了我的去留,当时我是懵的,拿了包袱就朝着京城走,遇到一辆马车停下。

    车上的夫人我觉得面熟,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哪家的,她说要回京准备捎我一程,路上见我心情低落,我们聊了起来,我说了自己的境遇,那位夫人很是替我惋惜。

    她说,如若是她遇到这样的事儿,一定要讨回公道,谁让我不好过,我也让谁不好过,我想了一下,当时就下定决心,回来找县主理论。

    我从北麓绕回女子医学院,去了解剖室,装了几把手术刀,想着吓唬一下县主,只是想吓唬一下她。我等了很久,这些医女渐渐都离去了,看到县主走出教学楼,周围也没人,我就偷偷跟上去。

    不过看到忠远伯出现在眼前,我不淡定了,所有的恨一时间冲昏头脑,我知道让我回不来太医院的不是县主,是这位忠远伯。

    所以我冲上去抓住县主,我知道忠远伯最在意的两个人,一个是县主,一个是世子,我要让他痛苦,我要让他痛不欲生,反正我也被家族唾弃,我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方纪中看着义愤填膺的李南青,举起双手,用力拍了几下。

    “说得不错,听起来还真的像那么回事儿,不过你当我只有三岁?

    这样的话真假参半,你确实这么想的,但我要知道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为何选在这个时间,你觉得你的脑子,能有多大的预见能力?”

    王安泉朝着李南青腹部就是一拳,十分的用力,李南青瞬间躺倒在地,如虾子一般扭曲起来,张着口瞪大眼睛额头冷汗直流,半晌这口气才喘息过来。

    王安泉啐了一口,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李南青,朝着方纪中拱手说道:

    “干爹,是小子没逼问好,要不将胡家二公子再带上来,直接在这里千刀万剐算了。”

    方纪中摆摆手,地上躺着的李南青想要阻止,但已经说不出话。

    宫中活了几十年,方纪中干的就是察言观色的差事,她如此说,已经说明,昨日的事儿,就和那位胡公子有关,那个胡祥璆是一心求死,而这个李南青却想隐瞒这些细节,只能说明这二人有情。

    方纪中手指敲着桌面,动作不疾不徐,那一声声敲打,仿佛催命符,让李南青不敢再度睁眼看过去,抱着腹部眯着眼装死。

    不知过了多久,方纪中突然停止敲打,稍微坐直了一些,只是这样的动作李南青浑身一颤,方纪中笑了,勾勾手指。

    王安泉已经抓着李南青的头发,将人拽到方纪中面前。

    “咱家是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厂卫就是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你觉得这样咬死不开口,咱家就不知道事情经过?

    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胡祥璆的安排,时间地点手段,都是按照他的指令进行的,当然即便是今日会面对他的死,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咱家说的对吗?”

    李南青牙齿都在打颤,她想说不是,但是抬眼的时候,看着方纪中的眼睛,她知道什么谎言在这个时候都没有用。

    因为他是方纪中,凌迟处死,不是一般的痛苦,李南青做不到看着心爱的人如此受苦。

    李南青闭上眼,微微点头。

    “既然您都猜出来了,何必还问?”

    方纪中一挑眉,叹息一声。

    “说了可能你也不信,杂家只是老了,不希望手上染的血太多,为了一个男人,自家三族都可以抛弃,其实说起来,你比咱家狠多了。

    亲弟弟在眼前快要丧命,也没见你如何动摇,母亲家人,似乎对你都不重要,我能感受到,估计是自幼入宫让你对家人更加记恨吧,因为是他们抛弃你,让你早早认识到世态炎凉,说说吧咱家不想耽搁时间,不然所有不堪的手段,保证让你们品味一遍。”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南青确实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人家门儿清,只是等着你自己说,说白了就是给你一个痛快,免得互相遭罪,只是想快点儿了结。

    李南青咬着唇,瞥了一眼窗外,缓缓讲述起了。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一点儿都不恨胡祥璆,自幼离开李家,被选入宫中,跟着学习规矩,仿佛跟家人失联了一样。

    没有庇佑,没有呵护,没有承欢膝下,有的只是肮脏不堪的争斗,直到她被选到太医院做医女,一切变了。

    几年没有音讯的家人,来信儿了,母亲趁着自己休息,还进宫来探望,送了桂花糕,那味道不如宫中的吃食,不过李南青一直贴身藏着,似乎闻着那个味道,就能感受到家的距离。

    随后母亲告诉她,家里给她定了亲,是姑母家的二表哥胡祥璆,李南青非常意外,心里也窃喜,因为童年在家中,对他最好的就是这个英俊的二表哥。

    让她最为激动的是去岁八月,姑母病了,递了牌子到太医院请求医女和御医诊治,正好是李南青当值,她赶紧跟着前往。

    诊治过后因为需要外敷药物,李南青被留在府上照顾,而胡祥璆也在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着。

    十天的时间,她和他朝夕相处,从未有过的爱慕之情,在李南青心中发芽。

    胡祥璆的才学和风度,更是让李南青着迷,一群太监和老御医中长大的姑娘,对这样的男子有什么抵抗能力。

    况且胡祥璆承诺,要等到李南青二十五岁出宫一定娶她,并且承诺今生只有她一个女人。

    之后,李南青更是隔三差五收到姑母送进去的吃食和东西,不算贵重,但一看就知道是这是胡祥璆准备的,当然信件也跟着往来不断,她坚信二表哥对自己情深似海。

    直到自己出宫,来北山学习,在她们学习空余,突然发现围墙外站着朝思暮想的胡祥璆,二人聊了很久,胡祥璆让她尽量得到周恒的认可,可李南青知道自从淑贵妃难产之事后,得到周恒的认可太难了。

    她开始更加努力,不过十日前胡祥璆再度来看他,突然发现胡祥璆瘦了一大圈,在小树林里面他抱着李南青哭了,说是今生可能娶不了她,让她和自己取消婚约划清关系,好好活下去。

    李南青蒙了,这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她追问,胡祥璆拗不过才说了实话。

    他们家是前朝之臣,一直受金乌教的支持,才走到今天,不过前两日父亲收到消息,让他们参与一个大的计划,具体是什么不知道,按照安排执行任务就好,然后他父亲给了他一份毒药,可以随时赴死。

    昨日,也就是李南青离开北山的时候,她确实遇到了一架马车,不过马车上坐着的就是胡祥璆,他递给李南青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让李南青在午时一刻威逼住清平县主,吸引周恒和朱筠墨的注意力,拖延时间即可。

    李南青看了吓坏了,胡祥璆却笑着摇头说道,这些只是给她看看,他已经给她准备了逃走的东西,就坐着马车走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头,然后让她将回春堂的衣衫给他,他去完成这些。

    二人随后抱头痛哭,李南青觉得这就是二人的宿命,反正都要死,他们原本就是姑表亲,这都是逃不开的宿命。

    “......之后的就不用说了,我按照时间约定回到北山,潜入医学院做了后面的事儿。”

    李南青说完最后一句话,仿佛抽干了身上最后的力气,瘫软在那里。

    方纪中一挥手,王安泉赶紧凑到近前。

    “干爹有何吩咐?”

    “御史胡宗懋可在北山看押?”

    王安泉点点头,“张大人正在女子医学院的教学楼审问着。”

    “让李南青签字画押,搜查她的身上,将尖利物品还有什么毒药都找出来,然后单独看押,如若她自尽,看守之人同罪论处,走我们去看看张大人。”

    李南青被拎了起来,其实她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回春堂的人换了,就像周恒说的,如若李南青有勇气自杀早就死了,可能她就是向最后见一次胡祥璆吧,生不同衾死同穴的一种执念。

    方纪中起身,王安泉扶着他朝门外走去,方纪中似乎疑惑般地问了一句。

    “小华子没回来?”

    王安泉摇摇头,他知晓方华虽说是方纪中的侄子,可在他来讲那是亲儿子一般的存在,赶紧上前答道:

    “干爹不要担心,估计也该快了。”

    方纪中脸上没有轻松的神色,刚一下楼,就看到几个人朝着他们这里跑来,似乎还抬着人,方纪中赶紧顿住脚步,看过去。

    很快几人跑到方纪中面前,一个担架上抬着个人,方华从后面闪身走到方纪中身侧,赶紧躬身拜倒。

    “都是小华子办事不力,马文良家中的密道极为复杂,我们中了埋伏,有一人被陷阱所伤,还有两个身上受了轻伤,不过密道已经探查清楚。”

    说到这里,方华顿住,显然很多话不便详细在这里说,方纪中一把手。

    “将伤者送去周伯爷那里进行救治,人必须保住命,你们先下去休息,小华子跟咱家来。”

    众人赶紧动起来,抬着伤者的直奔医学院,他们知道周恒就在二楼救治烧伤的人,轻伤的也被扶着,快速散去。

    方纪中没说话,王安泉扶着他,方华垂着头跟在后面,浑身跟盗墓贼差不多,灰头土脸,也不知粘着谁的血,身上还带着血渍。

    出了跨院,直接来到女子医学院。

    那些衙役都没有阻拦,方纪中径直走向一个房间,张辅龄得到消息,从里面出来见到方纪中赶紧施礼。

    “方公公那里有进展了?”

    方纪中点点头,瞥了一眼审讯室,里面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胡宗懋胡御史,此时身上已经没了官袍,头发散落,身上显然有鞭痕,方纪中朝着胡宗懋一扬下巴。

    “张大人可以命人将胡宗懋的衣衫全部换掉,牙齿、口腔、头发、指甲,所有能藏毒的位置,都要让大夫检查一遍。”

    张辅龄一怔,没想到方纪中来了劈头盖脸就是这样一句话,和平时和善的样子相形甚远,显然方纪中查到什么关键问题,张辅龄赶紧回身吩咐。

    “按照方公公的吩咐,将胡宗懋的衣衫全部换掉,另外周易安去找周伯爷派大夫过来,做一个详尽检查。”

    说完张辅龄引着方纪中等人,去了隔壁的一个房间,脸上有些急切地问道:

    “公公请讲,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儿?”

第六百一十九章:惊天大案【感谢相忘江湖和逍遥大佬的万赏!】

    几人坐定,在方纪中的示意下,王安泉将李南青的供词简单讲述了一遍,张辅龄听闻震惊不已。

    不为别的,这前朝余孽已经很久没有兴风作浪,如此突兀的行动着实有些令人不解,现在还涉及到金乌教的人支持朝中大臣,此事报上去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方纪中没停顿,看向刘富栋。

    “说说你们去探听的情况。”

    刘富栋起身拜倒,说道:

    “昨夜接到厂卫密报,在纵火人马文良的家中发现,其家中早已人去楼空,不过在厂卫搜查的时候发现厨房地下有空响,拆开发现下方是一个密道,密道里面和地宫相似还有金乌教的图腾出现,因此请干爹派我带人前去一探究竟。”

    说到这里,刘富栋一顿,从怀中掏出来一张纸,打开递给方纪中和张辅龄观看,随后接着说道:

    “我们拓印了门上的雕刻,确实是金乌教的三足金乌,那门上有暗锁,废了一番力气打开后,直接进入下方,这拓印的背面就是地下的路线图。

    这里似乎是个据点,有存放物品的痕迹,不过此时已经搬空,我们只是找到几个空木箱,还有一些散落的金银,找到了两个破损的令牌,上面有字。”

    说着,方华再度从袖口里面掏出来一个布包,将两块残破并且带着锈迹的令牌放在桌面上。

    张辅龄瞥了一眼,此刻他是震惊的,没想到这样一个爆炸案,竟然牵扯出这么多,又是前朝,又是金乌教。

    方纪中倒是将牌子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下,虽然上面有锈迹,但锈迹的面积不大,估计是因为破损,所以才废弃使用,遗失在角落没有发现。

    其中令牌上面,能看出原本刷着宝蓝色的漆,除了三足金乌,上面还雕刻了一个胡字。

    而另一个令牌,明显做工更加精细,刷着朱红色的漆,三足金乌是金色的,下方雕刻了一个楚字,看到这个方纪中眼睛瞬间眯起来。

    “楚?前朝魏国的皇姓可就是楚,难道这个与其有关?”

    张辅龄抿紧唇,朱红在大梁不算什么,新婚夫妇都可以穿着的颜色,但在前朝,只有皇家才能用朱红,其他人只能用茜素红或者是赭红。

    所以即便这个人不是前朝皇家后人,也绝对身份不凡,抬眼看看方纪中,见他还算淡定,张辅龄朝着方华示意了一下。

    “你继续说,之后可有什么蛛丝马迹?”

    方华点点头,接着说道:

    “搜索了一圈,没有发现别的我们准备撤离,就在要出去的时候,一个厂卫伸手扶住了出口的油灯,瞬间油灯旋转,毒箭飞出石球滚落,我们倒是撤离及时,不过三个人受伤,那个扭灯的厂卫重伤。”

    方纪中蹙眉,这样不小心,着实给厂卫丢脸,顿时脸色阴沉了几分。

    “可还有什么发现?”

    方华一哆嗦,方纪中这是要发怒的边缘,赶紧接着说道:

    “撤出后发现马家后宅直接塌陷,我们过去查看发现那里是这个地宫的另一个入口,并且似乎有一条通道一直向北,直接通向京城的方向,不过已经被毁,看起来已然废弃,如若挖掘着实需要一些时日。”

    方纪中略作沉思,这事儿太大了,不是他和张辅龄能定下来怎么办的,看向张辅龄说道:

    “咱家进宫一趟,将这些事儿和陛下禀明,至于胡宗懋一家还需张大人仔细审问,马文良让周伯爷尽力救治,这个人还真的不能死!”

    张辅龄能说什么,这个时候只能是同意,毕竟他们两个被这个案子算是绑在一起了,不过这样大的事儿确实该和皇帝禀报一下。

    “也好,那就有劳方公公辛苦一趟,这个胡宗懋我即刻就审问,对了刚刚李南青所说的胡家二公子,这个人在哪儿?”

    王安泉一怔,见方纪中顿住,赶紧凑到近前。

    “张大人明鉴,刚刚为了让李南青开口,她的亲弟弟还有这位胡家二公子全都用上了,没想到割了这个胡家二公子两刀,李南青才开口,陛下催得紧,都是小的冒功了!”

    张辅龄微微颔首,用刑他是最不赞成,不过特事特办,七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两天,这边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这时候任谁都着急,也管不了许多。

    “人没死就行,都说虎毒不食子,看看能否用这个儿子让胡宗懋开口了!”

    方纪中很感慨,没想到有一天能跟铁面无私的张辅龄来谈审讯的事儿。

    甭管怎么说,厂卫在爆炸案上着实是丢脸,一点儿都没有得到消息,还有这个金乌教,就在眼皮子地下搞事情,自己竟然毫不知情,这就是最大的疏漏。

    “一切辛苦张大人了!”

    说完,这次也没有客套,方纪中带着刘富栋等人直接走了。

    王安泉被留了下来,方华被叫过来跟着,毕竟在北山数月,还算熟门熟路,王安泉审问胡祥璆的详情都比较了解,也能帮得上张辅龄。

    见方纪中远去,张辅龄看向方华和王安泉。

    “方华去找一下忠远伯,马文良要仔细照顾,一旦清醒要及时通知这里,当然还有刘富栋带回来的人,劳烦他妥善救治。”

    方华没啥说的,赶紧去安排。

    张辅龄这会儿看向王安泉,王安泉吞了一口口水,心里有些没底,毕竟自己差点儿将那个胡祥璆给剐了,这眼神他有些招架不住。

    “王公公将胡祥璆带过来,我想让胡宗懋看看他儿子现在的样子有多凄惨,对了他现在还能动吗?”

    王安泉一顿,疑惑地看向张辅龄。

    “不知张大人是希望胡祥璆能动,还是不能动啊?”

    张辅龄怔了怔,瞬间明白王安泉的意图,显然是对自己不了解,不知自己的下一步计划是如何,张辅龄摆摆手。

    “没事,是什么样都行,你们不是对他行刑了,那就将人带过来给胡宗懋看看,不用故意制造伤痕。”

    王安泉赶紧施礼称是,随即叫着人走了,张万询这会儿凑过来,拱手说道:

    “大人,这胡御史需要用刑吗?如若需要卑职好让人准备妥当?”

    张辅龄摇摇头,叹息一声,虽然他对这个胡宗懋不算熟悉,但这个人的名声还是不错的,从不恶意评论谁,更不参与党争,口碑人品都算是不错。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被前朝金乌教支持的,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去给我准备一壶酒,两个酒盏,虽然他现在沦为阶下囚,曾经也是同朝为官,还算是个有识之士。”

    张万询一怔,他虽然有些楞,但不是傻,这个时候正调查前朝余孽的党羽,自家大人竟然因为是同朝为官,竟然要跟这人一起喝一杯,如此想法怎能行,想到这里张万询赶紧摇头。

    “不成,这厂卫都在,又不是在顺天府,绝对不行!”

    张辅龄笑了,“去吧,放心不是为了感慨,我想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只是问问有没有什么话留下来,选了这条路,自然之道后果如何。”

    张万询将信将疑,不过既然是自家大人吩咐,他是没有阻止的权利,赶紧起身前去准备,这里是北山,无论是桃花醉还是五粮液都有,也很容易寻来。

    片刻张万询去而复返,拎着一个箱子,还有酒盏走了回来,张辅龄点点头。

    正好这个时候,王安泉快步也跑了回来,后面两个厂卫的人架着一个男子。

    那人上身没有穿袍子,就一条亵裤,双臂缠着厚厚的白布,不过手臂上血迹非常明显,人也垂着头喝醉了一般,双眼迷离。

    见张辅龄歪头看着,显然这状态他不知道咋回事,王安泉赶紧凑过去,低声说道:

    “这是刑讯的一种手段,胡祥璆被灌了一种药,这个是实施剐刑的时候喂食的,就是镇痛的作用,和喝醉了有些相似,如若张大人希望他即刻醒来我就给他喷点水,立即恢复常态!”

    张辅龄想了一下,朝着王安泉点点头。

    “好,喷水吧,既然让他们父子最后见一次,至少能说两句!”

    王安泉倒是动作麻利,接过水囊,仰头灌入口中,朝着身后二人架着的胡祥璆喷了过去,一脸醉态的胡祥璆晃悠着脑袋,努力张开眼,似乎是因为脸上嘴边都湿润了,还舔了舔嘴唇,这个动作让王安泉一阵恶心。

    赶紧抬手一挥,朝那二人瞪眼吼道:

    “兔崽子手脚麻利一些,赶紧拍拍他醒过来送进去。”

    那二人自然知道王安泉为啥吼,赶紧左右开弓拍打着胡祥璆的脸,片刻胡祥璆脸上带着痛苦哼哼着张开眼,看到眼前站着的人,脸上似乎感到狐疑。

    王安泉一看,赶紧挥手,几人跟着张辅龄进了房间,里面的胡宗懋倒是待遇不错,并没有被捆绑在架子上,手上拴着锁链坐在地上,听到脚步抬眼看向门口。

    见到张辅龄进来,后面跟着几个人,架着的胡祥璆上身赤裸,先是一怔,随即才看清楚这竟然是自己的儿子,脸上闪过一丝震惊。

    张辅龄坐下,王安泉亲自抓着胡祥璆的手臂,将人按倒在地,一个文弱书生,被剥了衣服,还双臂被割肉,这会儿除了疼痛难忍,一点儿反抗的能力没有。

    胡宗懋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随即闭上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放下一切。

    被抓赴死只是时间的问题,审问也是一定要走的流程,即便今日坐在堂上审问的是自己,他也会如此做。

    想开了心境就不一样了,似乎因为见到儿子而抽疼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再度张开眼,完全没了刚才的样子。

    张辅龄看向胡宗懋,随后目光落在胡祥璆的身上。

    “将纱布拆开,给胡御史看一下,让他辨别一下这是如何形成的?”

    王安泉单膝跪地赶紧称是,随后上前,没直接用剪刀或者刀子割,而是一圈一圈,缓缓将染血的纱布拆开。

    要知道德胜他们只是给胡祥璆进行了包扎,可这位胡二公子是被王安泉割下去两块肉,有巨大缺损不说,伤口还极深,纱布每拆一圈胡祥璆就疼的呲牙。

    毕竟行刑的时候是灌了臭麻子汤,压根也没觉得有多疼,这会儿不一样,王安泉如此做一个是让痛苦延长,再一个让胡宗懋仔细看看,这都是老子作孽,儿子偿命。

    胡祥璆瞥了一眼王安泉,这个人他记得,就是他行刑的,瞥了一眼身侧的父亲,瞬间明白他们的意图,赶紧咬紧牙关不再哼唧。

    王安泉是什么人,这点儿心思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正好纱布也快到了尽头,刚刚已经开始凝固的伤口完全和纱布贴合,王安泉一笑用力一扯,纱布直接被撕开。

    胡祥璆啊的一声,凄惨的叫声让胡宗懋瞬间张开眼看过去,血顺着胡祥璆的手臂流下来,张辅龄一挥手,王安泉十分上道,扯着胡祥璆凑到胡宗懋身边。

    “胡御史好好看看,想来你不知道这是怎样形成的伤口,我来解释一下,之前审问医女李南青,就是你家二公子的未婚妻。

    那位倒是狠人,怎么受刑都不说,不过给胡祥璆剐刑的时候,才两刀她就受不了了,将她知晓的和盘托出,什么你们胡家是受到金乌教所支持,还有时间地点需要威胁的人,全都招了。”

    张辅龄一摆手,王安泉赶紧施礼,随后将胡祥璆用铁链捆绑结实,这才带着人退出去。

    胡宗懋看向张辅龄,一时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没有急着说话,见张辅龄拎着两个酒碗还有一壶桃花醉,径直朝着自己走过来。

    “刚刚是必须要走的流程,朝堂上,你是御史,我曾是大理寺少卿,那时候很多事儿针锋相对,但对你的为人,我一直是比较认可的,不迂腐有见地,不畏强权,不参与党争,算是朝中清流。

    而今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见面。”

    说着张辅龄将酒碗放下,倒入桃花醉,一碗放到胡宗懋面前,一碗独自端起来。

    胡宗懋一歪头,将散乱的头发甩到一侧,面带疑惑地看向张辅龄,他没有想到张辅龄能和自己席地而坐,还找自己来喝一碗酒。

    瞥了一眼歪在一侧的儿子,一手拽着铁链,一手端起酒碗,仰头喝了一大口,辛辣刺激的口感,差点儿将他呛得流泪,从口腔到胃肠瞬间热乎乎的感觉。

    “这桃花醉是真的好喝,临死前能再喝上一碗也算没白活一挥,老夫是无法过恣意的人生了,张大人自然是官运亨通。”

    张辅龄端着酒瓶,给胡宗懋满上,随即也给自己满上,抬头看向胡宗懋。

    “胡御史觉得,这桃花醉可好喝?”

    “自然是人间难得的美味!”

    “那大梁的天下,可比前朝魏国强大?”

第六百二十章:对酌

    张辅龄的一句话,让胡宗懋瞬间怔住。

    是啊,前朝魏国的君主不是荒淫无度,就是求仙问道,有更甚的竟然十几年没有临朝,宦官当道,不然也不会出现金乌教这样一个东西存世。

    而大梁国建国百余年,历代君王无一不是兢兢业业,别的不说当今皇帝就是如此,赈济灾民,保卫国土,阻止鞑靼南下侵扰百姓。

    即便是沐王谋反,也是兵力镇压后,斩杀了沐王一族,并未株连川南军民,他的狠厉只是对待官员和亲族上,这是为了稳固政权也无可厚非。

    如若此事放在前朝,别说是沐王府的府兵,就是川南当地百姓也不会幸免,屠城之事屡见不鲜。

    就像张辅龄问自己一样,大梁的天下,可比前朝魏国强大?

    这个回答是肯定的,大梁比魏国强大,为了百姓能解决温饱,如今还开始种植金土豆和玉米,这些产量翻了多少翻不说,在京城竟然可以两季种植,这代表什么?

    这就是国力提升的重要一步,有了充裕的粮食,百姓自然不会闹事,可以有更多的盈余去建设其他,比如水利,比如耕种机械,还有更重要的军力提升。

    而越是如此,魏国复国越是无望,想到这里端起酒碗,胡宗懋仰头喝了,随着仰头的瞬间,一滴老泪顺着脸颊流下,放下酒碗的时候,抬起袖子擦了一下。

    “今日能跟张大人喝碗酒,此生足以,魏国也好,大梁也好,这不是老夫该操心的事儿了。”

    顿了顿,胡宗懋看向张辅龄,接着说道。

    “大梁确实胜于魏国,历代君王都勤政爱民,即便有些手段,那也是帝王之术,这一点我没有异议。

    不过我胡家就是楚家的家奴,能苟活于世数代,并且有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们给的,现在不过是到了该还的时候。”

    张辅龄没说话,微微垂眸,胡宗懋的话不假,他能够理解,如若此人不是一个正直之人,也不会再朝堂上有如此口碑,不过如何选择,这不是张辅龄能左右的。

    张辅龄起身,将房间的窗打开,窗外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里是女子医学院的二楼,算是北山地势最高的位置,稍微俯身就可以看到外面的全貌。

    “胡御史你站在这里看看,虽然这北山是周伯爷和世子的产业,可下方的作坊里面,制作的都是军需,即便是我们脚下的医学院,也是为了培养军中大夫所建设的。

    昨日爆炸的酒精作坊,可不是普通的酿酒,或者是为了医用消毒的使用,那是为我大梁飞球航行制作的燃料,我想你应该没有见过飞球吧?

    那飞球,就是借助酒精喷灯的燃烧,可以将人还有东西带着飞行,你可曾见到有哪个国家,有哪些人制作出如此东西?从京城到大同,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抵达。

    这次大同地动,宁王被困,就是周伯爷带着飞球队和回春堂的一队人马,带领禁军去进行救援的,如此大的天灾,只是有几十人死于地动灾祸,就是因为救援及时,还有这飞球的妙用。”

    胡宗懋晃悠着站起身,身上虽然有鞭伤,不过并未阻碍他的动作。

    张辅龄说的这些,让他震撼不已,毕竟官职低位,无法知晓更多的大事,不过此言既然是张辅龄所说,定然不虚。

    拎着锁链站到窗边,朝着北山的各个作坊看过去,那焚烧过后的酒精作坊,那样刺目那样明显,确实让人无法避开,不过此时已经有人在拆除烧毁的屋顶,似乎在进行维修。

    他闭上双眼,负罪感让他感到羞愧,虽然自己为了祖宗的一句承诺,做了自己并不后悔的事儿,但良心的谴责还是逃不开的。

    他侧头看向张辅龄,叹息一声说道:

    “老夫知道张大人所言不虚,可老夫是无奈之选,这也是老夫一家的宿命。”

    张辅龄一甩袖子,脸上显得有些激动,手指都有些颤抖。

    “宿命?良禽择木而栖,这样的道理不用本官跟你讲,你是言官,对这些引经据典的事儿不在话下,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如此迂腐?

    你胡家还有李家,一共一百多口的性命,你可以不顾及,难道你真的要逼着当今陛下,将朝野上下进行清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样的道理你真的不懂吗?

    就因为你的家族,百年前得到金乌教的资助,你现在带着家人舍身成仁,可这些被株连之人,有何错处?一个小小作坊的爆炸,难道能毁掉大梁的百年基业?

    不可能,只不过陛下的一世英名,会因为这场浩劫,留下一个暴君的恶名,而大梁百姓也会因为动荡不安民不聊生,这些百姓有罪?被牵连的官员有罪?

    百姓不会骂当今陛下有多残暴,只会诅咒前朝余孽不安生苟且,金乌教祸害忠良,还有你们一家,也会背负奸臣的名声,死都得不到安生。

    你觉得自己杀身成仁,大错特错了,你的得到的只有遗臭万年!”

    胡宗懋身子晃了晃,扑通一下坐在地上,酒劲儿上来了,他确实有些头晕,而更加遭受打击的,却是张辅龄的这番话。

    张辅龄说得没错,自己铁定遗臭万年了,想到毫无生机的二儿子,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及。

    胡宗懋苦笑了一下,目光再度看向窗外,北山他这是第一次来,不过这里给他的震撼已经够多了。

    刚刚张辅龄所说的飞球,一定是军中最为重要的东西。

    毕竟由古至今,没听说什么人能上天。

    还有这里的医术,简直是让人瞠目,眼见着大梁如此繁荣,他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哎,遗臭万年就遗臭万年吧,很多东西不是我能选的,不过自幼苦读至今,我是真心希望大梁能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是我的心里话,张大人......你信吗?”

    张辅龄点点头,脸上没有讥讽,带着十分的真诚。

    “我信,不然今日也不会拎着桃花醉来找你,陛下也好朝臣也好,都想要国泰民安。

    可是,这金乌教存在就是最大的变数,说句逾越的话,老百姓不管谁是君王,他们只是看谁对他们好,是否吃饱穿暖,别的我不想多说,陛下给我七日时间,今日已经是第二日。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想好就告诉我知道的一切,虽不见得能免了你胡家和李家的罪责,至少能不牵连无辜,也不会朝野震动,天下百姓也不会因此流离失所,再度卷入战乱。”

    胡宗懋定定地看向张辅龄,如若此刻张辅龄说去找老皇帝解释,尽力减轻他们几家的罪责,他反倒不信,因为事情已经出了,酒精作坊已经成为废墟,如此大的事儿,牵扯甚大,他没想着独善其身。

    想到这里,躬身给张辅龄施礼说道:

    “多谢张大人,老夫真的要想一下。”

    张辅龄点点头,他知道逼得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需要我将二公子留在这里吗?”

    胡宗懋摇摇头,“多谢张大人美意,不用了让老夫静静就好!”

    张辅龄起身,拎着两个酒碗和一个空酒瓶,直接出了房间,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抬头看了看,这样的阳光真的舒服。

    王安泉在一旁凑过来,“大人,人需要带出来,还是送回顺天府看押?”

    张辅龄摇摇头,京城暂时不能回去,这样不利于调查,也容易受到外界干扰,此刻还是要等着方纪中回来,看看皇帝的意思,再决定下一步的去留。

    “将二人分别看押,至于其他人,暂且不用审问。”

    王安泉一怔,“不用审问?”

    张辅龄点点头,“吃喝上不要克扣,先等方公公回来再议。”

    王安泉没敢说别的,带着人将那二人分别送去关押,张万询凑到张辅龄身侧,将酒壶还有酒碗都接过去。

    “大人,需要我们顺天府的人也跟着看守吗?”

    张辅龄点点头,“派一队人跟着吧,每隔一个时辰要检查一下这些房间,毕竟带到北山来的都是要犯,你亲自去安排,另外不要和厂卫发生冲突。”

    张万询在张辅龄面前,温顺的跟只绵羊,赶紧称是,带人去了。

    ......

    翌日,天刚见亮。

    周恒和朱筠墨蹲在一个房间内,没有点灯,只是趴在窗口朝外面看着,随着一阵蚊子的叫声,朱筠墨感觉到脸上的痒痛,抬手啪的一声,将蚊子拍死。

    周恒侧头瞪着朱筠墨,努力将声音压到最低,抓住他的手腕吼道。

    “世子在干嘛?方纪中带来的高手如云,难道你希望他们都知道我们两个在这里躲着?”

    朱筠墨也很懊恼,脸上显得愧疚,赶紧举起手指放在口边,示意周恒别恼,他也不是故意的,周恒叹息一声,这时候还真不能着急。

    就在此时,北窗口传来一阵动静,周恒抬手捂住朱筠墨的嘴巴,这货一惊一乍,万一喊点儿啥,今天就全都废了。

    就在北窗打开的瞬间,一个人影闪身进来,那人似乎完全适应黑暗,直接走到周恒和朱筠墨身侧,单膝跪倒,这回不用说周恒也知道是谁了。

    “庞七?”

    “庞七见过世子和伯爷。”

    周恒一阵担心,赶紧摆手,示意庞七别那么大声。

    “小点儿声,不知道厂卫的人是否在周围,你事情都办妥了?”

    庞七嗯了一声,手上一晃用火折子点燃一盏油灯,这才接着说道:

    “伯爷不要担心,我刚刚检查了一遍,我们这栋楼四周没有厂卫和衙门的人,那座枯井我已经带着人去过,里面的东西,凡是没有年代标记或者特殊印记的金银珠宝都带回来了。

    枯井的密道里面,也重新布置,即便有人打开,也看不出被人动过的痕迹,至于拿回来的金银此刻已经妥善放在张管事那里,跟之前三皇子送过来的东西,一起存放在保鲜库。”

    周恒一听,这才松开朱筠墨的嘴巴,听庞七的意思,这些金银可是不少,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东西很多?”

    庞七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双手递给周恒,周恒虽然不是他的主子,但他是世子最好的朋友,对他们几个也是极力维护,就像昨天,如若没有周恒,他们这次挨罚自然是免不了的。

    “伯爷请看,仓促间没有过多的记录,只是随手写了一个清单,其他没拿走的都是带着金乌标志的冥器,器型规格,一看就是前朝皇陵的东西,数量庞大到无法计数。”

    周恒一怔,瞪大了眼睛。

    朱筠墨首先站起来,“卧槽,这是掘了自家的祖坟啊?魏国三百多年,一共有二十四位皇帝,最后一位算是惨死,陵寝都没有建设,前面二十三位皇帝,这地宫里面的东西加在一起确实不是小数目啊!”

    朱筠墨似乎还要感慨什么,被周恒一把扯住,看着庞七问道:

    “你仔细盘点了,这些都是各个陵寝带过来的东西?”

    庞七点点头,“属下仔细看过,最里面都是大大小小的箱子,后面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丢到里面去的,非常仓促,而且装的东西,虽然都是冥器,也只是挑选了金器宝石,青铜的各种器物一件都没有。

    至于属下带回来的这些东西,都是靠在最里面的箱子,整整六箱不是金锭就是珠宝玉石,有一个箱子属下仔细看过,里面都是冕旒冠和凤冠,精美异常,但这些东西是绝对不敢碰的。

    属下带人出来的时候,将门口的东西装进箱子一部分,然后用尘土沙子重新布置了一番,即便这里发现了,也无法想到曾经进去过人。”

    周恒点点头,庞七的做法非常对。

    “做得对,谨慎些不为过,再者说你能找到,凭着厂卫的嗅觉没什么找不到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周恒顿了顿,想到之前说过那两个暗卫的事儿,他赶紧追问道:

    “之前你说死了两个暗卫,尸首可是处理了?”

    庞七摇摇头,脸上显得有些紧张,赶紧单膝跪地。

    “请世子和伯爷责罚,昨天回来,我就派人去搜索,但是没有找到,我当时就带人再度过去了一趟,我们打斗过的地方都没了痕迹,地上的土似乎有人清理过似得。”

    这句话一出,朱筠墨吓了一跳,赶紧看向周恒,这玩意不是闹鬼了,庞七没去清理,随后看到被人清理了,心在连尸身都找不到,这不是邪门了。

    “难道是方纪中他们先找到了?”

    周恒想了一下,随后直接否定了这个状况。

    “不可能,如若是厂卫的人先发现,这一天岂会这样安静,至少会过来问一下,毕竟这边出事儿的时间不短了,我记得方纪中他们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对北山进行了仔细的搜索,可以说是一寸一寸查的,绝不会有疏漏。”

    朱筠墨想想似乎也记起来,赶紧点点头,脸上更加的疑惑,庞七这个经手人都不知道人在哪儿,这是谁帮忙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两短一长,朱筠墨吓了一跳,差点儿坐到地上,周恒一把扶住人,朝着门口嚷了一句。

    “谁?”

第六百二十一章:谁?

    庞七动作很快,直接窜起来挡在周恒和朱筠墨面前,周恒淡然地拍拍庞七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闪开吧,之前你都没有发现,说明门外的人,比你的能力高了不是一点儿半点,这时候你在这里挡着还有什么意义?”

    庞七脸上带着愧色,瞥了一眼朱筠墨,见他点头,赶紧让开路。

    周恒深吸一口气,这时候害怕是解决不了问题,只有走过去看看,如若对方想对他们不利,早就出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抬手直接推开门。

    一个人转身看向周恒,脸上带着笑意,在晨光里面,整个人身上被裹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身男装的苏晓晓,晃着脖子看着周恒脸上带着笑意。

    “还行不傻,别堵着门了,怎么着想引来厂卫?”

    周恒赶紧让开门口的位置,苏晓晓闪身进来,一屁股坐下,也没有个样子,翘着二郎腿,晃悠着瞥了一眼朱筠墨,哼了一声,看向周恒和庞七。

    “昨天,如若不是我跟在你后面收尾,还帮着你引开追杀的人,我想你今天已经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庞七恍悟,一点都没有怀疑苏晓晓的话,因为当时那几个人,追他追的非常紧,不知怎么回事儿直接调转方向走了,当时他也很疑惑。

    此刻听了苏晓晓的话,瞬间恍悟,赶紧拜倒叩谢。

    “多谢苏五小姐出手相救,不然真不知道能闹出多大的事儿。”

    苏晓晓一挥手,庞七直接被一道劲力扶起来,从庞七脸上惊讶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苏晓晓的武功似乎又进益了。

    “别动不动就跪,我来北山不是为了救你,是受人所托,过来见周恒的,只是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儿,只能暗中跟着,见你的人出事儿,距离太远无法救援,只能帮着你先善后。

    随即跟踪你,帮你引开那些人,不过也让我找到他们的一个据点。”

    周恒一怔,朱筠墨腾地一下站起身,瞪圆了眼睛凑到苏晓晓近前。

    “你知道他们的据点了?在哪儿?”

    苏晓晓上下看看朱筠墨,见他脸上紧张的神态,没那这事儿斗嘴。

    “就在京城啊,城东一个僻静的院落,带着你们去可以,让我说,还真说不出那是个什么地方。”

    “城东?”

    周恒再度按住朱筠墨,他听出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苏晓晓说自己是受人所托,这是谁能指使动这位?

    皇帝?

    宁王?

    苏将军?

    “不知是谁,请苏五小姐出手相助的?”

    这句话算是问到正题,几个人都同时看向苏晓晓,苏晓晓一脸淡然地看看三人。

    “霄伯给我传递了消息,让我快速前往北山,说你们这里可能出事儿了,厂卫还有很多势力出动,不知是何原因都朝着北山来。

    所以我就带人过来,没走前面,直接从后山摸上来,刚一上来就闻到血腥气,赶紧搜索,见那二个死者是世子府的人,直接带走。”

    朱筠墨有些焦急,庞霄既然回来了为何没有露面?

    只是让苏晓晓过来查看,难道庞霄遇到什么事儿了?

    “霄伯怎么没过来,他怎么知道北山出事儿的?”

    苏晓晓摇摇头。

    “我也没见到霄伯,只是收到飞鸽传书,等我们处理完那两个人的尸身,打扫了现场,发现厂卫下来了,赶紧撤离,毕竟这些人比狗鼻子还好用,至于霄伯,一定是有什么事儿缠身所以不方便露面了。”

    周恒眼睛一转,似乎明白庞霄回来干什么了,如若是为了那件事儿,似乎还真的不方便露面,毕竟朱筠墨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时候也不能细说。

    “世子还是别追问了,想来霄伯帮着王爷做事,一定是不方便出面,毕竟都知道他在大同,如若方纪中知道,那么很多事儿就不好说了。”

    朱筠墨点点头,周恒说得他自然相信,瞥了一眼苏晓晓躬身施礼。

    “无论怎样,还是感谢苏五小姐,如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我们还会牵扯其中,原本事情就极为复杂,万一被卷进去真的是说不清楚。”

    别说朱筠墨终于聪明一回,这和前朝有关的事儿,能不碰就不碰,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也是为何周恒能看着那些冥器老老实实管住自己手的原因。

    “那处据点你们是否想知晓?”

    朱筠墨看向周恒,这事儿还真的要周恒拿主意,比较这里面牵扯太多,并非只是针对北山,针对宁王府。

    周恒微微摇头,看向苏晓晓。

    “此事,我们不便出面,如若跟踪到据点用何种理由进去?

    查找前朝余孽吗?如此一来,我们更是摘不干净,还是装作不知道吧,苏五小姐如若想告知方公公倒无妨。”

    苏晓晓点点头,其实她最懒的参与这些,晃悠着站起身,一摆手脸上显得有些不耐烦。

    “行吧,那就不管了,正事儿说完了,那两个人的尸体已经送回你们世子府,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去看看秀儿,不知她是不是受到惊吓。”

    周恒赶紧伸手拦住,这货是不禁夸,刚夸完就开始犯浑,自己怎么来的不知道?

    看到周恒伸手挡住去路,苏晓晓瞪眼看向周恒,脸上全是不满。

    “喂,你拦着我干嘛?”

    “苏五小姐,你刚刚是从后面偷偷进来的,这北山现在戒备森严,如若此刻你出去找秀儿,岂不是让人怀疑你的动机?原本现在都尽量避嫌,这不是怕给苏将军惹麻烦嘛?”

    苏晓晓看傻子一样看向周恒。

    “你傻还是我傻?赶紧给老娘闪开,我就是下山从正面绕回来,我又不是进不来,娘们儿一样啰嗦!”

    说完,一巴掌将周恒的手臂拍开,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跳出去,再也没了声音。

    周恒打开窗,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看到窗外不远处,来回巡逻的人,周恒赶紧将窗关好,毕竟他的眼力是看不到苏晓晓的身影了,这时候还是少引起注意为妙。

    “算了,不管她,庞七去休息吧,不过要吩咐下去,制药作坊给我看紧了,即便是巡逻的人也不准上去。”

    庞七应声称是,随后出去,朱筠墨叹息一声,周恒知道他是担心庞霄,不过这时候多说无益,难道告诉朱筠墨,你爹要给你大哥开棺验尸?

    “世子别唉声叹息了,我去看看马文良是否醒来,今日北山还是不能营业,至于各处的人员,还需要世子去安抚一二。”

    朱筠墨自然没意见,不过刚要走,回头看了一眼周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抽时间,你还是去看看白姑娘吧。”

    周恒一怔,没头没脑一句话,让周恒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白卿云受伤了?

    一阵担心让他赶紧朝前冲了两步,站到朱筠墨身侧,一脸担忧地看向周恒。

    “白卿云怎么了,难道当时人员撤离的时候,她受伤了,你怎么没说?”

    看着紧张的周恒,朱筠墨摇摇头,就猜到是这样,虽然周恒对白卿云非常疏离,甚至有时候故意避讳去见她,但一旦知晓白卿云可能有危险,还是第一时间控制不止自己的担心。

    “没有受伤,只是她很担心你,这两天都是做了吃食,等着你过去,她并未怎么吃饭,似乎是担心北山的事儿,不过是两天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我从宫中回来后也是听庞七说起才知晓的。”

    周恒点点头,现在是真的没时间去处理这些,白卿云想的是什么,他怎么能不知道,上次送披风过去已经显露无遗,周恒也已经说明过,过多解释反倒是伤了白卿云更是没有必要。

    “世子来处理就好,等忙过这段再说,我会和白小姐好好谈一下,我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

    如若说心中爱慕的人,也只有秀儿一个,之前我已经明确说过,再多说也无益。”

    朱筠墨点点头,周恒的想法他自然是明白,不过白卿云并没有明说,她也争不过秀儿,以前没有机会,现在周恒是伯爵,秀儿是县主,这就更不可能了。

    “行吧,你的事儿自己考虑,白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她的心思谁都知道,不用说你我,秀儿也清楚。”

    说完朱筠墨走了,周恒愣在原地,是啊朱筠墨说得没错,自己情商这样低都看得清楚,秀儿自然是明白的,顿时心里有些懊恼,看来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北山不要经常过来了。

    周恒起身直接下楼,缓缓朝着对面二楼走去。

    一楼转了一圈,刚上二楼就看到秀儿跟德胜他们几个在查房,身边并没有苏晓晓的身影,周恒赶紧走过去。

    “马文良情况如何?”

    秀儿听到声音,侧头看向周恒,笑着将口罩摘下来。

    “你这么早起了?”

    周恒故意板起脸,朝着秀儿眨眨眼,这丫头现在是县主了,也不能当着人前欺负,不过还真有些压根痒痒的。

    “我什么时候不早起了,这不是最近事儿多,你还没说马文良醒了吗?”

    秀儿哼了一声,歪着头看了一眼病房里面。

    “醒了,自己去看。”

    周恒身手抓住秀儿的手臂,“苏五小姐来过?”

    秀儿点点头,“担心我,过来看了一眼,给我送了一些吃食就走了,来去匆匆,也不知道忙什么呢!行了我先去忙,你自己看马文良去吧!”

    说完,转身带着人去下一间病房走去。

    周恒眨眨眼,带着一脸的不解,这丫头最近太嚣张了,这是压抑久了,将原本在清平县的那份脾气都显露出来,还是说来大姨妈了,心情不好?

    不对,一定是苏晓晓,她定是跟秀儿说了什么,真真是可恨关键这人打不得骂不得,让人抓狂。

    周恒摇摇头,推门进了房间,无论怎样要先看看马文良。

    小六子跟在周恒身后,递给周恒一副手套,周恒带上,看了一眼记录本,再度检查了一下马文良的情况。

    两天的时间,马文良此时已经开始消肿,毕竟各种药物都用上了,看着人似乎小了一圈。

    不过手上还有头上的纱布一看就是没有换过,周恒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砸吧砸吧嘴,检查了伤口,还有气管,周恒看向马文良,人恢复的相当不错,这愈合能力真的可谓强悍。

    “准备缝合的无菌包,我现在给马文良拔管,带着麻药还有消毒的东西过来。”

    小六子手脚麻利,赶紧去准备片刻,一个无菌包还有其他的东西全都抱了过来。

    周恒看向马文良,其实现在他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自己辛辛苦苦将人救活,可马文良随后将面对的就是审问,厂卫的审问,几个人能熬过来。

    李南青这两天每次审问之后,都叫着德胜他们过去诊治,周恒都没让秀儿跟着过去,因为那身上的鞭伤,真的是触目惊心,李南青现在跟个木头人一样,无论你怎么换药还是处置,哼哼都没有,估计是没有活下去的信心了。

    随着周恒手上的动作,马文良张开眼,周恒看着他笑了一下,捏着导管的一头说道。

    “行了,看你恢复的不错,我先给你去掉插管,然后缝合。”

    马文良点点头,尝试了一下,只说了一个好字。

    周恒动作迅捷,麻醉取出导管随即缝合,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已经完成缝合,颈部的伤口小六子也进行的包扎。

    撤掉手上的手套,周恒看向他。

    “撤掉导管等一会儿麻醉劲儿过了,你可以吃点儿东西,之后会有人来问你话,至少要保证体力。”

    周恒话外的意思,马文良听明白了,其实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对生命有一种新的感悟,那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话虽然糙,但只有经历的人才知道这话是多么实在。

    周恒记得,一个朋友的父亲,尿毒症等待肾源的时候去世的,一米八的大个子,一百八十斤的体重,最后瘦到七十多斤。

    临死前一天,他父亲突然脑子清醒了,抓着他儿子的手,不断呼喊着,儿子救我,我不想死,给我换肾吧!

    周恒的朋友瞬间泪奔,不是他不舍得花钱,也不是他不给他父亲捐,配型不合格,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家中在有钱也解决不了。

    那种对生的眷恋,只有走到最后那一步的人才能体会,马文良此刻就是如此,似乎死过一次,突然想开了很多,看着周恒抬起手臂,当然现在已经没有手,看到他的动作,周恒知道马文良有话说。

    “别急,你慢慢说!”

    马文良费力地喘息着,随后低声说道:

    “他们......有性命之忧吗?”

    小六子一头雾水,这话没头没脑的,让人越听越糊涂,不过周恒听明白了,他指了指旁边。

    “就在你的隔壁,每个人单独一个房间,最严重的一个头上后背都是烫伤,和你手臂上这样差不多,看恢复情况吧,如若之后瘢痕增生,恐怕需要二次手术。”

    马文良叹息一声,脸上虽然还水肿着,能看出来他此时的表情,非常愧疚。

    “公子帮我跟他们说一声抱歉,我也不想的,只是养父让我报恩,我没得选择,养父养了我二十年,这条命就是他救的,我无以为报,只能将性命还他,我真的不知道后果如此严重。”

    周恒眯起眼,这句话他信,不过酒精作坊,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布置的,这设计简直太厉害了。

    不过周恒真的不想参与这样的审讯,不为别的,就是不想与厂卫有更深的接触,这前朝余孽的种种知晓了就多一分危险。

    “你等等,先不要急着说,我去让人叫了方公公过来,你再将经过仔细跟他说说,他是主要负责这个案子的人。”

    马文良费力地挥动手臂,“不要,公子我就想跟你说,你让我说完好吗?”

第六百二十二章:模拟画像

    周恒一怔,马文良迅捷地用受伤的手臂夹住自己的手,用的力气非常大,如此激烈的动作,手掌位置的纱布,瞬间殷红一片。

    周恒赶紧停住动做,抬起手示意马文良不要乱动。

    “好了,别乱动,你的手现在刚刚开始恢复,不然我之前的努力白费了,我不走不过我需要叫方公公过来,因为单单是我听到没用,你明白吗?”

    马文良点点头,他清楚周恒的意思。

    “好,公子可以叫他来!”

    周恒一挥手,小六子赶紧撒丫子就跑。

    片刻功夫,门一响小六子气喘吁吁地带着几个人进来,随后他赶紧将治疗车推出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方纪中、方华还有几个看着眼熟的厂卫,当然有一个就是之前周恒治疗过的刘富栋。

    这人身中毒箭,还有砸伤,治疗后压根没在病房休息,直接找不到人。

    没想到这会出现在方纪中身侧,看那眼神,周恒差点儿打个寒颤。

    杀气,满满的杀气似乎能冻死人一般,盯着马文良。

    难道,这人受伤跟马文良有关?

    周恒此时才想起,似乎当时他们回来的时候,方华说过,这些人是被机关算计,从出血量就能看出,距离北山不近,那么就是说,他们是在马文良家里遇到危险的?

    见了礼,旁人都走了出去,就剩下周恒、方纪中、方华和那个刘富栋四人,还未等周恒多说什么,方纪中直接看向马文良。

    “有什么话就说吧,别的咱家不敢保证,你一条性命还是可以留下。”

    到了这会儿,马文良也没什么好矜持的,反正要说,无论怎么拿捏,都显得矫情,还不如想说就直接说,反正对养父已经没了过多的指望和牵挂。

    “我是孤儿,大概三四岁的样子,被养父从乱葬岗捡回家,我不记得父母怎么死的,只有一个记忆,那就是冷,寒冬腊月,坐在雪地里,周围都是死人,养父就这样将我抱回家了。

    随后我被养父带大,虽然没怎么享过福,忍饥挨饿,也被养父打骂,还被乡绅家当牲口使唤,不过能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家,这已经很好了。”

    方纪中没急着催促,毕竟这个马文良能主动说,还是很让人高兴,胡宗懋那边还没有最终的结果,如若这里先知晓一些也是好的。

    “别急慢慢说,你养父在哪儿,张家堡村那个家吗?还是说,你养父还有别的地方落脚?”

    马文良点点头,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真的是有些困难,似乎牵拉到后脑勺的伤口,脸上已经惨白,周恒一挥手,小六子上前。

    “扶着他坐起来,这样能少触碰伤口。”

    小六子动作麻利,赶紧照着周恒的吩咐将马文良扶起来,床摇起来,后背也垫上枕头,半躺在病床上似乎舒服了很多,他这才接着说道:

    “养父姓马,祖上在张家堡留下宅子,虽然只有两间屋也是仅存的产业,我五岁那年,因为租不到良田,所以他跟着去跑船,春天去秋末回来,有时候八九个月,有时候去半年。

    所以平日都是我自己在家,去山上捡一些干柴,换了米粮,隔壁的婶子能给我几个蒸饼,日子也就这么过来了。”

    言语中能感受到,马文良也是可怜人,方纪中脸上没什么表情,接着追问道:

    “你养父叫什么,可有什么人来往?”

    “他叫马三,大家都这么叫,小孩子都叫他三叔三伯,他说自己不识字,就这么叫大的。”

    方纪中凑到马文良面前,双手支撑着床边,盯着马文良的眼睛。

    “好,那我问你,你为何到北山?又受谁指使去炸毁酒精作坊的?你养父不是半年多回来一次,你是如何联系的?”

    马文良没有躲开方纪中咄咄逼人的目光,抬眼直视着方纪中。

    “过年的时候,听同村的人说北山开了医学院,不看中门第也没有什么费用,穷苦人也可以过来学习,我就想过来,养父不同意,不过见我坚持,最后也没多说什么。

    不过上个月,养父突然回来了,说是受伤了回来养几个月,还来北山看过我两次,仔细问过我北山造什么,其实我也搞不大清楚,只是说了最近管事想要让我去军需的作坊做工。

    我养父听闻,极力劝说让我去,还跟我聊了很多,这些年养我有多不容易,让我知恩图报,我没多想就去了新作坊,五日前养父傍晚十分过来,我请他在农家乐吃的饭。

    喝了一些酒,养父哭了,然后给我跪下来,说了很多我不懂的话,什么他活着的意义,就是等待一个命令,没想到捡了我这个儿子,所以我也要子承父业,我当时就蒙了,不知道这话的含义。

    养父拽着我跪倒,说不需要我懂,其他的自然有人安排,只是让我等待消息,收到字条的时候点燃酒精作坊就行,要炸裂那种,最好多死点儿人。

    我当时被震惊了,想要走可养父直接给我磕头,说我如若不做他就活不过明天,这就是弑父,是罪大恶极忤逆不道,抱着我的腿不断的哭,说我不知道那些人的手段,如若不做,我们爷俩就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无奈之下我应允了,六月十七那天午时,我领了中午的吃食,吃到一半,就发现馒头里面夹着东西,我赶紧去了茅厕,将那东西拿出来,是一个小竹筒里面有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午时二刻,拉开酒精罐东侧铁架子下面拴着的一根铁线,然后用竹竿将火折子丢入罐子里面,后面是一张图,标注了各种东西的位置,图非常详尽,我知道我的死期到了。

    回到作坊,我借故去酒精罐跟前转了一圈,发现东侧果然拴着一根铁线,下面有一个类似线轴的东西,而地上的角落就有一根竹竿,旁边更是放着一个板子,下面就是火折子。

    到了预定的时间,我摇动那个线轴,随后罐体上的盖子打开了,大家都在忙,作坊里面声音不小,没人注意我,我举着竹竿,将火折子绑在竹竿顶端的绳头上,直接投入酒精罐,随后嘭的一声,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对不起公子的信任,无颜苟活,不过公子费力救我,不是让我就这么去死的,养父的养育之恩我已经报答了,不过对公子,还有我们作坊的工友真的是亏欠,所以我想说出来自己知道的。”

    方纪中站起身,他是一个深宫里面混迹一辈子的人,对于审问时驾轻就熟,很显然马文良说的事实话,一个被当做棋子的人,自然不会知晓很多。

    不过这里面,传递了几个很重要的信息。

    马三是金乌教的人,不过层级很低,他们培养了大量的人员,只是平时不用,一旦启用,那就是要付出性命,不服从就会死于非命,手段极为残忍,马三应该是见识过的。

    而马家所谓的祖业,不过是金乌教的产业,不然也不会祖祖辈辈流传下来。

    按照之前刘富栋的说法,那马家下面的建筑极为精致,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甚至最远处的地道可能直通京城,或者是宫中,不过已经被他们毁掉了。

    周恒治理的北山,可谓是管理严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些方面不比宫中差,即便是这样,都能让金乌教的人钻了空子。

    馒头里面的字条、酒精罐盖子的铁线、竹竿、火折子,这些在管理严苛的作坊,竟然被人逐一布置,让人细思极恐。

    尤其是世子,别人不知道,方纪中非常清楚。

    宁王在世子身边,是留了大量侍卫保护,可他们三个出事儿的时候,并没有人提及这些,显然无论是侍卫还是身边保护的人,全都被支开了,难道就为了炸毁军需的作坊?

    还是说,故意如此做,让陛下震惊?就是让朝野震动,所有人都不安生。

    胡宗懋是御史,几十年都兢兢业业,算是朝中少有的清流,张辅龄昨晚说过,虽然他没能详细说,但已经证实,他就是从小被金乌教资助的,他都能牵扯其中,那么满朝文武呢?

    这个就太狠了,这是让大梁国朝野上下,都开始猜度引起一场血雨腥风。

    就像马文良这样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但是被金乌教的养父收养,为了报答养育之恩做这些,无法让人说别的。

    不过,他那个养父哪儿去了?

    “你可知,你养父有什么亲人,或者说平时有什么人跟你们家走动?”

    马文良仔细想了一下,从表情上看,这样的人一定不多,还不经常来往,不然早就直接说了,果然马文良顿了顿抬眼说道:

    “平时就是跟邻居也很少联络,只是隔壁的婶子,养父回来都会给他们一点儿银钱,或者是几斗粮食,不过每年过年,都会有两个叔父过来坐坐。

    小时候记得不准了,那两个叔父一来,我就被赶去厨房睡,他们喝酒聊天到夜里,今年过年只有一个叔父过来,并且腿瘸了,穿着到是看着比之前好了很多。”

    方纪中眯起眼,叔父不用说,自然是金乌教的人,这样的描述很难寻找,只是一个瘸子,遍天下的人瘸腿的多了,怎么比对?

    方纪中蹙眉,看了一眼旁边的刘富栋。

    周恒一顿,啥意思这是准备要动手,这里可是医学院,而且马文良已经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难道还想做什么?

    周恒咳了一声,看向方纪中脸上带着笑,刘富栋冷眼盯着周恒,那目光真真的让人不舒服,这货怎么这么凶,难道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厂卫的人?

    方纪中听到周恒的声音,赶紧将目光看过来,照理今天真不想让周恒听这些,不过好在马文良也没有说什么,都是含糊其辞,并不涉及关键。

    见他似乎有话要说,还是有些意外,毕竟这个周恒有多惜命,他是知晓的,一般情况,这样时候都是装死或者装傻不掺和,今天这是怎么了?

    “周伯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毕竟马文良对您也是最为信任。”

    周恒摆摆手。

    “什么信任不信任,在北山是凭本事吃饭,都是靠自己,他的愧疚感我懂,虽然不明白你们要找什么人,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许这样能找到人。”

    方纪中一怔,赶紧一脸兴趣地看向周恒。

    “哦?周伯爷的意思是,你有方法找到人,可是我们都不认识马文良的养父,还有那位叔父啊?”

    周恒赶紧摆手,示意方华凑过去,方华脸上带着不解,不过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走到周恒面前,周恒伸手将方华身上背着的一个本子和几只炭笔拿出来,在方纪中面前晃了晃。

    “新医培训的时候,绘制了很多关于人体还有解剖结构的图,那些都是我亲手绘制的,我几个弟子也都会,这是一种新的画法。

    不似书画大家的创作,我们这个全部照着人和物原本的样子,进行绘制,所以极为的写实,与本人的差别也最小,我的意思是按照马文良的描述,我们绘制两幅这样的画像,如此找人岂不是事半功倍?”

    方纪中脸上都是兴趣,若这个方法可行,确实是可以事半功倍,不过这是什么画像方纪中一点儿没有概念。

    此时方华凑过来,在方纪中耳边低语了几句,方纪中点点头。

    方纪中赶紧朝着周恒笑着拱手,完全恢复了之前在老皇帝身边的那副样子。

    “那就有劳伯爷了。”

    周恒点点头,没多说话,凑到马文良身前,举着本子说道:

    “先从你养父开始吧,给我说说他是方脸还是圆脸?什么发式?眉毛和眼睛与我们谁比较相似?鼻子是蒜头鼻子还是鹰钩鼻子?薄唇还是厚嘴唇?”

    虽然不知道周恒要干什么,但马文良就像所有北山人一样,对周恒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顺着周恒的提示,仔细回忆了一下,看看几人说道:

    “养父很瘦,长脸,颧骨很高,方下巴,眼窝深陷,眼睛不大但细长,与这位大哥很像,有很宽的眼袋,眉毛是半截眉,前面看着很茂盛,后面很稀少。

    鼻子就是蒜头鼻子,人中很长,上唇几乎没有,下唇却很厚,胡须很稀少,头发的发式很简单,就一个单发髻,不过额头极为宽大,中间一个尖儿,两侧有点秃。”

    马文良的描述算是很仔细,毕竟在北山学习过,对各个部位都能说清楚,周恒动作非常快,寥寥数笔就简单勾勒出一个形态,举起来给马文良看了一下。

    “你看看,哪里不对,或者需要调整?”

第六百二十三章:排查

    马文良盯着画仔细看看,举着纱布包裹的手臂说道:

    “这里不对,下巴是方的,另外这画像看起来太年轻了,嘴唇两侧还有眼睛下面有很多褶皱,眼睛要再细一点,他有内双的眼皮,冷眼一看眼睛有些三角的形状。”

    周恒赶紧更改了一下,就这样折腾了四五次,周恒开始精细地修改一番。

    不多时,再度将本子举到马文良面前,马文良眼睛都瞪大了,脏兮兮的面容一看就能看出来这是养父的样貌,仿佛真人一般,赶紧用力点头。

    “像,太像了,养父就是这般模样。”

    方纪中赶紧凑到近前,周恒撕下来那张纸,递给方纪中,方纪中接过来仔细看看,这画法是第一次见到,就凭着一根木炭一样的细棍棍,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堆砌,已经画成一个人像。

    如若这个马三站到自己面前,方纪中敢确定,自己一定能认出来。

    方纪中将画递给刘富栋,看向周恒催促道:

    “伯爷辛苦一下,继续绘制吧!”

    周恒也没矫情,这会儿能早些打发他们离开才是正途。

    这事儿拖延的时间越是长,越是容易出现变故,毕竟按照马文良的说辞,这北山之中还有人被金乌教的人操控。

    能轻易进入食堂,还能够在酒精作坊放置铁线、竹竿、火折子,这说明参与的人,不是一两个,想想都觉得可怕,这些人必须揪出来,不然真的是不知道下一刻是否会有性命之忧。

    周恒想着没有耽搁手上的动作,和马文良有问有答,快速绘制了那个所谓叔父的画像。

    或许是对这个叔父感到好奇,马文良描述的非常仔细,连脸上的黑痣都记得位置。

    撕下这一张画像,周恒松了一口气。

    “行了,两张画像都已经完成,如若方公公觉得不够,我让回春堂的弟子帮着你们绘制几份。”

    方纪中点点头,看着这些画,他动心了。

    “多谢伯爷,那先让马文良休息一下,不过门前要有厂卫的人把守,至于如何处置,需要陛下定夺,不过伯爷放心,该说的话咱家自然会说,他也是被逼无奈,咱家理解。”

    周恒笑了,果然明白人不用多言语,赶紧朝着方公公施礼。

    “那就有劳方公公了,我这就叫人临摹这两幅肖像画,这边请。”

    说着头前带路,领着方纪中他们出了病房,刘富栋朝着后面挥手,几个穿着厂卫衣衫的人快步过来,站在门前。

    周恒让人叫来孙茂才、苏仙岭还有张安康带来的几个人,这几个都是绘图的好手,平素考试,一个个答题的时候,绘制的都不错,甚至很多解剖图都是他们绘制的。

    “行了,你们几个照着这两幅肖像临摹几份,用的比较急,不过绘制的一定要仔细,完全一样明白吗?把你们考试打小抄的功夫都给我使出来,是拓印还是描红,我没有要求,就一个要求,一模一样,懂了吗?”

    几个人赶紧称是,分发了纸张,张安康赶紧扑在一张画像上,简单勾勒了外缘的各处位置,还有五官的线条,随后丢出去,孙茂才他们跟着接续工作。

    看着几个人熟练的样子,方纪中眉毛抖了抖,凑到周恒身侧,似乎是因为有些头绪了,脸上也没了之前的担忧。

    “伯爷经常考绘画课?”

    周恒摇摇头,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

    “没有,医学院需要很多讲解的各种图,从骨骼到肌肉血管还有器官的分布,这些必须严谨,我不能因为这个出去找人绘制,所以都是让他们完成,毕竟该节省的还是要节省,赚银子不易啊!”

    方纪中:“......”

    方华:“......”

    朱筠墨叹息一声,跟着附和道:

    “做生意不易,赚银子更不易,这也是为了锻炼他们,周恒是煞费苦心啊!”

    几个绘画的人都没说话,闷头赶着活,似乎完全不在意周恒和朱筠墨说什么,方纪中真的有些受不了,抬眼看看周恒摇摇头。

    “周伯爷为了教育诸位,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周恒笑着点点头,敲敲桌子瞪眼朝着几人喊道:

    “别竖起耳朵听,赶紧画别耽误方公公的事儿,就这么几张画,难道还要等个把时辰?”

    几个人赶紧埋头继续画起来,一个个动作极为的快,分工明确,有描边勾勒各处位置的,有去填补五官的,有画头发的,有调整阴暗还有面部纹路的,不到一刻钟,十几张肖像画已经完成。

    周恒退后,站在两步远的地方看了看,虽然是快速赶制的,但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找个人还是足够了,神态年龄一目了然。

    “成了,方公公拿去吧!”

    方公公没有托大,躬身施礼。

    “多谢周伯爷,画我收下了,这就去找人,不过咱家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将此技艺传授给我的几个干儿子?”

    周恒一顿,其实早就想过他会来这么一手,要知道素描肖像画,真的是非常写实传神,这个不是传统工笔画能够媲美的。

    因为这个是工具画,就像今天,想找一个人,让一个看见的人口述,你进行绘制,几乎可以知晓这个人的容貌,今后岂不是事半功倍?

    周恒顿了顿,一脸的难色。

    “这个嘛......”

    方公公笑了,赶紧凑到周恒耳边,低语了一句。

    “伯爷放心,咱家自当重金酬谢,关键您刚刚对五官的各种描述,真的是需要细心琢磨,什么桃花眼、杏眼、凤眼,还有鹰钩鼻子、蒜头鼻子,这些常人似乎真的很难看到差别。”

    周恒笑了,方纪中就是方纪中,什么时候都这么上道,真的是让人舒心,朝着方纪中点点头。

    “方公公放心,之后我会整理出来一个图谱,让需要学的人跟着过来自己学习临摹,五官、脸型、发髻、衣衫各种形态都分别标注,这样做成硬卡片做成册子,如若有人需要画像,可以放在一起组装,这样更加便利。

    当然,还有依照骨骼形态,来分析此人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也是能够做到的,不过这个就需要强化训练。”

    周恒的声音可不小,方华听到,赶紧凑过来,古往今来,无论什么年纪的人,对未知的东西,还有悬疑的东西,都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听到这些,方华赶紧说道:

    “伯爷,是不是你那个师侄就跟你学过这个,就是顺天府的周易安,我瞧见过他画火灾现场的图,太厉害了就像把作坊缩小后搬到纸上,丝毫不差。”

    周恒摆摆手,脸上显得有些惋惜,还有点儿怒其不争,叹息一声说道:

    “别夸他,这小子不求进步,学了些东西,现在也不安心练习,这些骨骼复原之术他并未跟着学习。”

    方华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用力拍拍自己的胸口。

    “伯爷您瞧着我如何?”

    周恒叹息一声,“不是不想教,而是实在没有精力,要不你先跟着孙茂才学习一下绘画,这样的图画够一万张,估计也出徒了。”

    方华一哆嗦,赶紧摆摆手。

    “算了,我还是不学了,这一万张画出来,岂不是手腕都要断了?”

    孙茂才站起身,有周恒在,不管原本身份如何,他就是一个弟子,并且周恒已经不怎么收徒,这份荣耀让他极为自豪,站在周恒身后,赶紧躬身施礼。

    “小方公公,师尊没有说笑,我们也是多多练习,之后才能算是入眼,如若您喜欢,可以跟着下一批军中的学员,一起学习一下绘画,打好基础,才能做后期的人像复原,师尊曾经给我们演示过,确实是神技。”

    方华眼睛锃亮,用力点点头。

    “伯爷再说说,我是真感兴趣,我知道您就是嫌麻烦,不收徒还不行,放心拜师礼、谢师礼一样不落,还每个月孝敬着如何?”

    听到这里,周恒脸上松了一些,侧眸看看方纪中,见他笑嘻嘻没出言劝阻,这才看向方华。

    刚刚方华算是说到最关键的问题,其实周恒就是怕麻烦,一个普通人收徒弟也就算了,如若传授一个太监这些,岂不是帮着厂卫培养爪牙,更容易被御史弹劾了!

    周恒点点头,没回答,也没拒绝,方纪中更是笑了笑说道:

    “那也将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干儿子弄来,跟着军中培训的人,一起听一下,能学多少就学多少,银子方华去付,记着只能多不能少。

    行了咱家先去查证这几个人,北山还要伯爷和世子费心自行筛查,明日开始这里就可以恢复正常,别耽搁您的收益,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周恒稍感意外,不过老皇帝能这么替人着想,还是很聪明的,毕竟刚刚酒精作坊出事,随后关闭北山,这里是日进斗金的地方,还有这么多吃饭的人要养,周恒的损失相当大,能如此自然是最好。

    周恒没有多问,方华和方纪中他们分别去过宫里,说了啥问了啥,周恒都没多问,周恒相信老皇帝这会儿必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方纪中说完带着人走了,方华站在周恒旁边,美滋滋地笑个不停,凑到周恒近前。

    “伯爷,要不让小方帮你查一下北山?”

    周恒摆摆手,孙茂才他们赶紧知趣儿的出去,门关好朱筠墨也回来坐下,脸上不免带着难色,周恒知道他担心什么,感慨地说道。

    “不好查啊!”

    方华点点头,“确实不好查,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周恒一听,赶紧凑过来,他这两天没去查,就是怕打草惊蛇,就像马文良,平日表现那样好,身世也非常的清白,谁知道他是的养父是金乌教的人,他也因为所谓的亲情被操控,这些完全是无法预料的事儿。

    可现在尴尬的是,自己知道内情,却要装作不知道那些金乌教的都是什么人,还要将人找出来,这个着实有些困难。

    “说说看,你有什么方法?”

    方华笑了,凑近周恒和朱筠墨,脸上显得有些兴奋。

    “来了北山的时日不短了,北山的事儿我也基本了解清楚,这里主要分成三部分人,一部分是从清平县跟着过来的老人儿,这些都是跟着你们白手起家的,而且家人都在这里,甚至他们的妻子儿女也在北山,自然不用担心。

    第二部分是庄子上的坐地户,这些是卫国公家的家奴,或者是伤残军兵的后人,他们在这里生活数十载,即便是外嫁过来的人,也多为无依无靠的孤女,不然谁能嫁到这样贫瘠的地方,这些也不用担心。

    第三部分,也是最为复杂的这一部分,就是看到北山的发展,都慕名而来,有临近村庄的村民,有向往学医的人员,有单独来的,有举家来的,有跟着过来做学徒,有过来参加剧院的。

    这些人,北山只是进行了登记,并未逐家逐户进行核实,所以最容易出问题的就是这里。

    我可以让厂卫的人去进行核查,就按照他们在北山进行登记的住址,逐一进行调查,我看过那份登记表,虽然人员众多,但核查起来并没有多困难,基本就集中在附近七八个村庄。

    即便周边还有一些,也只有二十几个,这个直接单独派人跑一趟就行,对照黄册,厂卫出面,现在去做估计晚上就能得到结果,伯爷看如何?”

    周恒瞬间明白方华的意思,这显然是一举两得,既能帮着北山将所有人排查一遍,将危险因素剔除出去,尤其是食堂和酒精作坊能接近的人里面,这是重点两处。

    还能彻底摸一遍金乌教的底,这些不是方华能想出来的,毕竟需要多长时间都已经估算出来,这完全没有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既然不能拒绝,那就安然接受,周恒没有什么好纠结的,更没有什么需要隐藏,这些人都登记在册,想看自己查就好。

    “能如此太好了,那小方你快去,现在就去排查一遍,一定仔细一些,尤其是家中的情况,最好能多走访一下邻居,这样一来更加准确。”

    方华笑了,赶紧给周恒施礼。

    “伯爷别急,我这就去安排,虽然伯父给了一些建议,不过我觉得这事儿还是要看你们的意愿,北山是越来越大,近万人想要管理好,着实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尤其是这里的人,鱼龙混杂,张大人正好在此,您何不将北山单独造册,这里可是要比一般的村子要大多了,规模快赶上一个小型县城。”

    周恒知道方华说的确实是事实,不过这北山如若不在自己的控制下,还别说真的不容易管理,总不至于让朱筠墨当县令吧?

    “这个是后话了,此事要辛苦你跑一趟了,我们晚上见!”

    方华赶紧起身,直接走了,朱筠墨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脸上显然是带着担忧的,朝廷也就是说皇帝的手,越伸越长。

    如若这里成了县城,岂不是有县令需要管控,这里就是北山的产业,谁当这个县令那不都是如坐针毡,朱筠墨倒是无所谓,这关键给他们在朝中树敌啊,今后生意做不做了?

    想到这里朱筠墨叹息一声,看了一眼周恒。

    “哎,要不我们再寻一块地,皇伯伯喜欢管就将作坊给他管,我看他能弄好不。”

    周恒翻了一个白眼,“你舍得?”

第六百二十四章:收账

    当晚方华回来了,查出来六个有问题的人,这个数字让周恒都有些诧异,两个是食堂做饭的婆子,两个是珍禽猛兽园的饲养人员,两个是新作坊的外围搬运工。

    除了珍禽猛兽园那位被查出后直接服毒自杀,剩下的几个人也都大叫无辜,周恒知道这些都是小鱼小虾,完全不成事儿。

    或许就是金乌教广撒网的末端人员,即便损失也不心疼,毕竟利用完毕,自己处置还需要费力,所以完全没将这些人及时撤出。

    爆炸案似乎到了瓶颈的时期,不过张辅龄和方纪中,一直没再露面,直到翌日清晨,方华才跑过来,通知周恒三件事儿。

    其一,北山可以正常营业了。

    其二,所有涉案人员,直接被带去顺天府,这也意味着这件事儿,无论是否完结,直接与北山再无关联,周恒乐不得能如此,毕竟他们在这里就提心吊胆。

    其三,今日就是徐家需要归还银子的日子,据说这几天徐家人到处哭诉,原本来往频繁的官员,全都闭门谢客,别说是借钱,就是卖房子都没有人收。

    最后牙行的人过去,要按照市价的三成给估价的,徐家人直接将人赶走,不过这样一来,更无人问津,有几个娶了徐家女儿的,也一纸合离书将人送了回来。

    一时间整个徐家鸡犬不宁,但是徐家的五个兄弟,谁也不敢炸毛了,毕竟只是失去银子,如若再作妖,恐怕就不是这样简单,性命堪忧。

    如此境遇,周恒并不惊诧,毕竟墙倒众人推,这个道理,在任何一个社会时期都不缺乏,尤其皇帝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方华晃悠着二郎腿,一边朝着嘴巴里面丢瓜子仁,一边眉飞色舞地接着说道:

    “北山一早已经开始正常营业,今天是徐家最后期限,昨晚所有参与此案的人都被带走送去顺天府。

    伯爷何不跟着我回一趟京城,再说徐家需要赔偿的东西,也需要您出面签收,即便是刘仞杰刘院使那部分,也是您要回来的,您不想去看个热闹?”

    朱筠墨一脸兴奋地看向周恒,能感觉到朱筠墨是真心想去看热闹,徐家被老皇帝教训是一码事,亲眼所见是另一码事。

    “想去?”

    周恒看看朱筠墨和方华,这俩货全都凑到近前,用力点头,一脸的希翼。

    “想!”

    “想!”

    周恒一拍大腿,“那就走吧,对了薛老大回来了吗?”

    朱筠墨一顿,摇摇头看向周恒。

    “按理说他们三个该回来了,通州也不远,难道路上还能有什么事儿?”

    周恒脸上虽然淡然,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庞七算是几个人里面功夫最好的一个,不也是被人引开,差点儿殒命,还搭上两个暗卫。

    有薛老大跟着倒是好些,可如若遇到什么突发变故,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毕竟已经四天了。

    朱筠墨见周恒不说话,明白他心里是担心薛老大的,想了想说道:

    “要不我派人去通州,再......”

    话还没有说完,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周恒看向门口,门一响一个人匆匆忙忙窜进来,前面跑的正是薛老大,随后一阵楼板的震颤,朱三福也出现在后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我说你小子,都到了北山就不能慢着点儿,急啥?”

    一侧头看到周恒他们坐在房间内,朱三福赶紧收声,一脸笑容地躬身施礼,仿佛刚才那个喘不过气的胖子完全不是他。

    “见过世子、公子和小方公公,我们两个回来交差了!”

    周恒担忧的心突然放松了一些,这死胖子能笑出来,至少他们两个是安全的。

    “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回不用朱三福说话,薛老大先走进来,站到周恒面前赶紧说道:

    “去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事儿,刘大人看我们要的急,带着人亲自帮着我们联系所有农户将收回家的秸秆,集中起来运输回来,不过回来的途中,路上被堵了巨石和碎木头。

    我瞧着不似塌方或者什么货物掉落的样子,感觉事有蹊跷,让庞八带着他们在后面慢慢走,我和朱掌柜先行一步连夜赶回来,回来就看到下面作坊烧毁的样子。”

    周恒知道薛老大是吓坏了,不过遇到事儿能瞬间发现问题,也难为他了。

    “回来就好,朱三福找人去接应庞八,你跟着我们回京城收账,至于北山的事儿路上再说。”

    朱三福知道,这样大的场面,周恒能轻描淡写地讲述,显然已经告一段落,并且很多话不方便详谈,自然没有追问的必要,赶紧退出去着手安排。

    方华不免多看了朱三福和薛老大两眼。

    北山待的时间不短,平日只是觉得这个朱三福谄媚有余,薛老大更是个憨憨,不过今天才发现,一旦遇到事儿,他们第一时间最担心的就是周恒和世子,这是骨子里的东西,而且全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对危险的嗅觉也极为敏感。

    跟着周恒下楼,方华暗自叹息一声,看来还是伯伯看人准,这是让自己早作打算,周伯爷的大腿是真正的大腿,遇到这样大的事儿,虽然不知道金乌教的细节,还有详尽的调查内容,他也能明哲保身,置之事外,这就是能力。

    想到这里,方华笑了一下,赶紧小碎步追上前面的周恒,一起上了马车。

    周恒看了一眼薛老大,他倒是没有什么疲惫的神态,只是刚刚急的不行,这会儿似乎见到自己安稳了许多。

    “你用不用休息?”

    薛老大摇摇头,带着招牌式的笑容,朝着周恒呲牙。

    “见到公子就不担心了,一点儿都不累,咱回京城去哪儿?”

    周恒笑了一下,随后看向北侧京城的方向。

    “去徐家!”

    薛老大稍微一怔,他还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看看周恒见他没说下文,哦了一声跳上车辕,扬鞭就要走。

    庞七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跟薛老大低语了片刻,随后朝着车厢里面的周恒施礼。

    “公子,朱掌柜让我叫来了几个账房,另驾一辆马车跟在您后面,既然要去京城收账,自然要多带着一些人计算仔细了。”

    朱筠墨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完全没有因为庞七直接跟周恒汇报而生气。

    朱三福那货,临走时这一连串的吩咐,显然已经知道北山发生的事儿。

    这是故意让徐家丢人的,虽然阴损一些,不过这交代真的是很舒心。

    未等周恒说话,朱筠墨先吩咐道:

    “废话真多,赶紧上车跟着。”

    说完,朱筠墨看向周恒。

    “用不用带着秀儿小姐。”

    “是县主!”

    朱筠墨抬起手投降状朝下压压手腕,凑近一些说道:

    “别那么小气,县主县主清平县主行了吧,带不带着她去?”

    周恒摇摇头,“不带,她跟着去干嘛,唯恐不知道惩治徐家是因为他们打了秀儿?薛老大出发。”

    薛老大一扬鞭子,啪一声马车快步跑了起来。

    方华挑帘坐到外面,他倒是很热心地将北山的事儿简单讲了一遍,薛老大听的脸都白了。

    怪不得,回来见到周恒脸色都不对。

    没想到北山不单单是着了火,而是有这么多后续的事儿。

    又是县主遇刺,又是有奸细混入,又是徐家过来闹事儿。

    方华在讲到徐家的时候,可以说是绘声绘色,三兄弟的每一个表情,要钱的时候多霸气,知晓皇帝盛怒的时候有多傻眼,全都逐一讲了。

    毕竟一会儿要去徐家,方华就想让薛老大多了解一二。

    听到这里,薛老大也非常气愤,怪不得周恒要出手收拾,这徐家人就是欠收拾。

    顿时黑着脸,扬着鞭子朝着马屁股猛打了两下,马儿疼了更是跑的飞快。

    半个时辰后,两辆马车已经停在徐家门前。

    到了这里才发现,他们并不是第一个来的,禁军已经将这里包围。

    为首之人不是旁人,那是苍老将军的六子苍德营。

    三人下车,后面那辆马车上的人也跟着下来,虽然说是账房,可北山的账房没有什么上年纪的,一个个穿着北山特有的墨绿色衣袍,抱着自己的本子站成一排垂手而立。

    苍德营快步上前,拱手施礼。

    “禁军中郎将苍德营,拜见宁王世子,拜见忠远伯,见过方公公!”

    朱筠墨没说话,只是笑呵呵站在一侧,和方华凑的很近。

    这俩人今天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毕竟方华衣袖里面鼓鼓囊囊,一看就是装了花生瓜子之类的吃食。

    周恒朝着苍德营笑了,赶紧微微颔首。

    “有劳苍中郎将了,徐家人可曾出来?”

    苍德营站起身,摇摇头说道:

    “陛下口谕,让我等过来听凭伯爷的吩咐,这徐家的欠账如何收?怎么收?都是您说的算。”

    周恒点点头,这事儿老皇帝办得倒是很敞亮。

    估计也是被气到了,用徐阁老的半师之谊,成日这些后人出来招摇撞骗。

    让周恒白给看病不说,还想要讹钱,这个是觉得不能容忍。

    周恒看了一眼徐家,大门紧闭,角门也都完全闭合。

    不过,从门缝里面可以看到,那院子里面是人头攒动,并不是真的没人,不过是想要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不知徐家这几日可有什么人搬走,或者是将财产转移,如若有这样的情况,我们今日就能拿到这么一间宅院,着实损失不小啊!”

    苍德营一听,赶紧施礼说道:

    “周伯爷放心,陛下下旨之后,这三日我等一直驻守在这里,凡是徐家人出行,都是我们跟随,见过什么人,谈话内容如何,是否有金银交易,全都登记在册。”

    说着一个侍卫上前,抱着一本册子递过来,方华赶紧接过去,翻看了一下,噗嗤笑了起来。

    “呦呵,你这差事办的真得体,记录的够仔细,这徐家也真是心大,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出去买布匹还有细盐,不过并未有大宗的支出,铺子田庄没有一个交易的。”

    周恒点点头,环顾了一周,并未见到刘仞杰的身影,要知道这收账的旗号可不是他一个人的,说出去好像他周恒欺负人,其实半数是刘家的,毕竟牛黄是极为昂贵。

    这总共六百两黄金三百两是给刘家的,想想周恒觉得有些肉疼。

    不过,瞥了一眼册子后面附上的徐家总资产,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不赚钱的资产都留给刘仞杰吧,这个也算是公允。

    “刘院使没过来?”

    “末将去找过,刘院使正在给陛下诊脉,陛下的意思一切以伯爷吩咐进行。”

    周恒点点头,看来老皇帝是怕刘仞杰得罪人,他是伯爵毕竟不一样,周恒胸中了然。

    “苍中郎将时辰.......可是到了?”

    “回伯爷的话,时辰到了,按照三日之约,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周恒一挑眉,脸上的笑容收起来,吩咐道:

    “那就按照陛下口谕,收账吧!”

    苍德营拱手称是,转身朝着禁军一挥手。

    “一队上前,砸门!”

    薛老大赶紧站到周恒身后,徐家有多不要脸,他们已经领教了一番,尤其听了方华讲述这些人在本山的行径,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要保护自家公子。

    周围围观的人本就多,看着这个架势更是蜂拥而至,将徐家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等待着破门而入的那一刻。

    不过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朝廷中人过来说情,或者是挡着门誓死捍卫的。

    老皇帝是多无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时候找不自在,是自寻死路。

    周恒还是蛮感慨,都说徐阁老桃李天下,恐怕这个时候,朝中人都想着与徐阁老划清界限吧。

    周恒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每影响他们的速度。

    几个禁军上前,用力敲门,并没有得到回应。

    此时,这一队人似乎早有预料,抬着一个木桩走过来,想要拿破城的招式,直接冲破徐家大门。

    方华一看,赶紧小跑追到苍德营身侧。

    那苍德营比方华高了一头身材也宽大了一倍,方华赶紧扯住苍德营的手臂。

    “苍中郎将,别用这样的招式,徐家的财产,现在是需要赔偿给周伯爷和刘院使的,徐家原本就凑不出六百两黄金,这门损坏了岂不是还要少赔一些。”

    苍德营是直肠子,虽然明白方华的意思,但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脸上顿时垮下来,尴尬地说道。

    “那要怎么办?”

    方华顿时笑了,看了一眼徐家的大门,朝着苍德营勾勾手指,凑到苍德营的近前。

    “别急,我有办法,你弯腰附耳过来!”

第六百二十五章:徐家败了

    苍德营直起身子,一脸的恍悟,赶紧朝着方华拱手。

    “多谢小方公公提点,末将受教了。”

    说完赶紧快步走到门前,勒令那些要撞门的侍卫停下手中的动作,方华此刻也走到朱筠墨近前。

    “世子可否将你的那位高手,借来一用?”

    朱筠墨看了一眼周恒,见他没有出言阻止,点点头朝着庞八一摆手,庞八赶紧上前见礼。

    “小方公公有何吩咐?”

    方华呲牙笑了起来,指着徐家大门说道:

    “门撞破太暴力了,损坏了需要银子修缮,你进去将门打开吧。”

    庞八瞥了一眼朱筠墨,见其没有反对,赶紧快步走到徐家大门的旁边,这里是一人多高的围墙,他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入徐家院落中。

    后面看热闹的,竟然有人鼓起掌来叫好。

    毕竟看到人纵身飞跃,这玩意是没有绳索,不是骗人的杂耍,一个个还有将孩子放在颈上,想要看清楚的。

    周恒瞥了一眼,这些百姓只是叫好鼓掌,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况且禁军已经围成一圈,将人们限制在外围。

    庞八此时落在院落中,那些家丁都守在门前,没有想到有人能从墙头翻过来,看到庞八都顿了一下,后面站着的徐景怀拽着衣袍赶紧快步走过来。

    “给我打,将这个人给我打出去,竟然擅闯民宅!”

    那些家丁,看看庞八,又看看徐景怀,竟然一个人没有动,就互相靠着站在门前。

    徐景怀怒了,一把扯过来一个年轻的家丁。

    “我说话你没听清,为何不动手?”

    庞八瞥了一眼,觉得这人真的是脑子不好,家都要没了,这些人的卖身契也算是财产的一部分,哦为了你这个过气的主子,难道要对着新主子大动干戈?

    这人不是傻,就是脑子缺根筋。

    完全没有理会炸毛的徐景怀,再度一纵身,直接落到大门内侧,朝着两侧一踹,门内的插销直接被踹开,外面听到声音的禁军,一推门,直接冲了进来。

    这些家丁仿佛排演好了一般,全都将手中的东西丢开,左右分开,站在两侧,一个个恭顺的不行。

    徐景怀此时有些傻眼,看着这些铠甲加身的禁军,他知道徐家完了,彻底完了,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苍德营第一个走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徐景怀,朝着身侧一摆手。

    “将名单上的人员,全都集中到前院正厅门前,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随着这声吩咐,这些人似乎早就已经分组,直接带着一个个小分队快速散开,这徐家他们已经看守了三天,里面的地形早就摸透,徐家的人陆陆续续都被带到前院。

    即便是徐阁老,不对现在要叫徐缙绶,也是被几个禁军抬出来的,一张竹子打造的担架,放着徐缙绶,毕竟软塌也算是财产,银子不够只能如此来凑。

    按照市价,一两黄金换十两白银,那么这六百两黄金就是六千两银子,京城这样的宅院还算值钱,不过徐家的名声如此,定然不值银子,最后的核算还需要费一番力气。

    苍德营见人已经齐了,派人请周恒他们入内。

    这差事老皇帝最初是让朱筠墨来做,但是现在牵扯太多,他倒是来了一个简单的,直接派禁军过来,周恒也觉得省心。

    看了一眼周恒,苍德营赶紧说道:

    “伯爷请看,这是徐家的财产汇总,房产铺子虽然地点不错大小不错,不过牙行的过来了几次,也没能出手,这价格还需要牙行来估价为妥。”

    对这个周恒自然是没有异议,毕竟京城没有人能接手这些房产和铺面,即便买到也无法出手,谁愿意得罪世子和新宠忠远伯,还有皇帝,周恒点点头示意苍德营继续。

    苍德营看向徐家门口的方向,一挥手,三个衣着鲜亮的中年男子赶紧小步凑到近前,一个个浑身发抖,毕竟这样的阵仗是第一次见到,都有些发怵。

    见了礼头都不敢抬,等待着苍德营的下文。

    “这三位是京城最大牙行的掌柜,我想徐家的五位已经去找过,自然不用我来介绍了。”

    徐家五个兄弟站在一起,等待着苍德营的下文。

    这三个人他们自然是记得,坐地落价,将他们的宅子铺子都压到最低,一个个化成灰他们都认识,徐景怀他们目光恶毒地盯着三人。

    苍德营接着说道:“你们三位掌柜也别害怕,今天我奉陛下口谕,收缴徐家资产,希望你们能公允给出价格。

    这是名单里面是徐家现有资产,宅子、庄子、铺子都在上面,现在你们三人分别核算吧,最后我取中间价。”

    那三个敢说啥反抗的话,一个个麻溜地点头,接过送到面前的清单,拎着算盘,开始噼里啪啦地计算起来。

    其实这些他们心中都有数,毕竟之前也都来看过,只是重新算一遍自是飞快。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三个人陆续完成,一个侍卫将这三人计算的纸张收起来,直接送到苍德营面前,苍德营看了一眼,挑选了一张折中的数额,直接将这张纸递给周恒和朱筠墨。

    上面算的非常仔细,徐家的宅子原本价值四千两白银,不过现在仓促售卖,只能作价五折,如若市面上进行交易,四折都难以卖出去,后面庄子铺子全算上,总共能折印五千五百两白银。

    看到这个数额,周恒笑了,之前徐景怀从他身上抠了五百两银子,如若加上这些,别说还算是填坑了,正好能抵上六百两黄金,想到这里将单子递给苍德营。

    “还算公允,我对此没有异议。”

    苍德营点点头,不用多说,徐家五兄弟已经凑过去,这时候是关乎他们今后生计的时刻,谁也不甘落后,传阅了一遍一个个脸上没有之前的愤怒。

    因为这三天他们受尽白眼,这三个掌柜的也都去找来进行了估算,最终的估价单宅子就不到四折。

    其他的杂七杂八算下来,总计也就四千两左右,这个价格说实话已经远远高于他们的预期。

    想要皇帝收回成命,已经是不可能了,能全部抵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不过这里面差了五百两。

    徐景怀捂着自己的袍子,就他一个心有不甘,原因不言而喻,他身上有从周恒处得来的五百两补偿,如若没有这个今后如何生活?

    徐景怀举着单子怒吼道:

    “不公,这些加在一起完全可以抵扣六百两黄金,我不服!”

    苍德营瞥了一眼,看向那四人,毕竟徐家现在老爷子是已经不能判断了,就剩下这五个,不过也不是徐景怀的一言堂。

    果然这句话说完,苍德营脸色阴沉下来,看向那四人。

    “你们呢,也觉得不公?如若觉得不公,那就暂时不作价,你们直接付六百两黄金即可,或者是六千两银子,这个陛下之前说了,两下都可以,你们认为如何?”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赶紧扯住徐三爷。

    三天时间已经让他们看尽人间冷暖,之前差点儿将徐家踏破门槛的人,即便过去求见都借故躲开,现在岂能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即便是老爷子新收的关门弟子朱孝昶也是如此,宁王府派人去了两次,下人都说闻氏带着朱孝昶去了昌平,并未在府中,这是什么意思,不用说也清楚。

    徐景凯赶紧拽住徐景怀的手臂,脸上少见地露出怒容。

    “三哥你要冷静,这徐家落败已成定局,我们只能认命,如若再闹腾,就不是财帛损失的问题,或许我们一家百十口的性命都堪忧。”

    徐景怀一把推开徐景凯,这几天他一直压抑。

    此刻跟得了失心疯一般,指着徐景凯吼道:

    “你少劝阻,这一切的事儿都是你,如若不是你刺激我去找周恒,至于有今天如此境地?

    现在你站出来算个屁,离开徐家离开京城,没了银钱,你让我们如何度日?难道去乡野做教书先生?

    风餐露宿?我呸!”

    徐景凯知道三哥说的都是实情,但人活着不好吗?

    只要父亲还在,谁也保不齐老皇帝消气之后,能回心转意,或许那时候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必须忍耐。

    徐景凯直接给徐景怀跪下,那哥仨一怔。

    “三哥,什么话都不要说,我们兄弟一定能共渡难关,有钱没钱至少我们人都在,一切先忍耐一下,之后一定有转圜余地的,毕竟我们还有父亲要服侍啊!”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徐景怀顿时火大,徐家如若不是他父亲固执己见,自然不会落到这个田地。

    “父亲?你们用什么照顾父亲,去哪儿居住,带着父亲露宿街头?这时候不争,难道等着什么都不是了再争?”

    徐景凯看向身侧的三个兄弟,他们眼中也显出犹豫,不过只是片刻几个人直接扯住徐景怀,徐家大爷压低声音说道。

    “别争辩了,如若再争辩,我们出去自己售卖这些,还凑不出如此高的价格,那样一来,真的要露宿街头了,此刻至少还能保住何家媳妇的庄子,栖身之所还是不愁的。”

    徐景怀更加不干了,甩开徐老大。

    “少来惦记我儿媳妇的嫁妆,你们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家没了难道还让我们三房养着你们几家不成?”

    一句话,几个人脸上都不好看,老大更是怒目而视,这个三弟因为自己有儿子,已然是不将他这个大哥放在眼中。

    “老三这个时候,难道你要跟我谈分家,我们徐家还有什么好分的,用不用你看着先挑选一下?”

    徐景怀摇摇头,朝着地面啐了一口,现在什么儒雅什么学识屁用都没有,谁硬气谁说话。

    “别的都好说,先谈谈父亲谁来赡养吧,别跟我说五房还在一起,这话说了谁都不信,我们谁都别占谁的便宜。”

    徐老大怔住了,虽然气愤徐景怀的言辞,但他说的确实是最现实的问题。

    赔钱已经成了定局,其他的都好说,父亲的赡养问题着实是一件难事儿,他倒是想一力承当,可四个女儿已经嫁人,他是几个兄弟里面最难的一个,甚至居所都成问题,这时候逞英雄需要资本。

    “这......你......”

    周恒笑了,看了一眼朱筠墨这会儿,朱筠墨已经跟方华蹲在一侧,一人抱着一包瓜子闲聊着。

    这样的戏码他们都早有预期,胸中那口恶气渐渐散去。

    原本跪在地上的徐景凯,直接站起身,说了这么多,这位三哥终于聪明一回,此时也顾不上面子了,毕竟几个兄长都没有做声,三哥的问话直接冷了场,他叹息一声凑上去。

    “不用争辩,倒是让别人看了笑话,你们不养我来养,这总行了吧?”

    徐景怀啐了一口,朝着徐景凯一摆手。

    “少摆出一份你受气的架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养了外室,有自己的私宅,庄子产业虽然不多,但是你将家中也倒腾了一些出去,难道要我说出都在哪儿?”

    徐景凯腾地一下脸色涨红,这个三哥着实疯了,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何用?

    顿时怒气升腾,朝着徐景怀吼道:

    “那你说你要怎样,你想怎样?难道不要父亲了?你希望我们都去投了河,我们徐家就此消失?那些徐家嫁出去的女儿,难道都要被休?”

    徐景怀安静下来,是的不考虑别的要考虑嫁出去的徐家女儿,二十多个徐家女儿都已经成婚,如若处置不好真的容易将人一纸休书送回来,毕竟已经有人这么干了。

    想到这里,徐景怀沉默了,掏出胸口揣着的五张银票,直接拍到徐景凯身上。

    见徐景怀安静下来,徐景凯长吁一口气,将那张单子和五张银票,送到苍德营面前。

    “苍中郎将一切按照作价的来吧。”

    苍德营点点头,看了一下五张银票,朝着身后的禁军一挥手。

    “按照单子,收缴各处庄子和铺面,顺天府的人一会儿就到,直接交割更换房契,至于徐家人半个时辰内搬离。”

    到了这个时候,谁也管不了谁了,一个个都忙碌起来,那些家丁丫鬟婆子都跟着各房开始整理,其实各房这些天已经清理完毕,只是等待最后的离开命令。

    等待了没有多久,所有人都搬了出来,徐家老爷子也被人抬了出来,直接搬上马车,虽然不能说话,但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侧着头看向周恒不断哼哼。

    气愤吗?

    这个肯定有,但更多的是生气几个儿子不争气。

    不过如若没有周恒,他也早就死了,更不会看到徐家败落的这一幕,哼哼了良久鼻涕眼泪都流了下来。

    不过此时从后宅被拖出来一个人,那人不断挣扎叫嚷着。

    “我不走,离开这里我们能去哪儿,爷爷你快起来,他们抢了我们徐家,你快起来啊!”

第六百二十六章:我想看看

    三日后,周恒拿着朱三福递过来的单子看了一眼。

    “徐家的宅子给刘院使送去了?”

    朱三福赶紧笑着凑到近前。

    “送去了,不过刘院使不收,就象征性收了一个布庄,他说原本就是赠与伯爷,怎么处置都是伯爷说的算他要了也无力维护。

    其他的我们收了,正好将这些铺子都改成串串香的档口,就是换个招牌,人员都是现成的,今日就开业了。

    至于人员,小的都一一盘查过,老实本分的都留下来,剩下的都已经遣散,徐家的小厮丫鬟婆子的身契,小的并未处置,顺天府将徐宅的房契已经送来,直接落在公子名下。”

    周恒笑了,这样的事儿朱三福来办确实不用担心,徐家最为惹眼的,就是这座宅子。

    这宅子如此棘手,牙行的人自然是没人上门,宅院还过于庞大,毕竟原来徐家五房都在一起,孩子又多,光女儿就有二十多个,可想而知,这院子里面有多少间房子。

    一个太医院的院使,满打满算家中能有几口人?

    这样的宅子住不起来,即便是打理都需要大量的仆从,这点儿薪俸还不够维持日常,所以说七两牛黄还回来一个卖不得住不得的宅子,还惹得朝中人都死死盯着,刘仞杰的日子也不好过。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刘仞杰混迹宫中多年,这样的道理自然懂,他是不会趟浑水的。

    他不要更好,如若平常想要花三百两黄金去买一座这样宅子简直是痴人说梦,过个几年,风波过去,还是可以卖出去,不过周恒可不想就这么卖了,这处今后有大用。

    “行了,这些你来安排就好,厂卫的明哨暗哨都撤了吗?”

    朱三福赶紧收起笑容,脸上也严肃了几分,没停顿直接点点头说道:

    “小的每天都让庞七庞八他们搜索多少遍,厂卫的人确实是撤离了,李家和胡家的人,要犯都关在天牢,剩下的人都在顺天府。

    厂卫现在是忙得满天飞,时不常就抓起来一些人,反正闹得整个京城以及周边都人心惶惶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啥?

    反正很多人,或是在路上,或是在家,直接被带走了,去问也不知道被带到哪儿去了。”

    周恒一挑眉,这些动作,周恒是理解的,毕竟金乌教的事儿,老皇帝一定会要个结果,按照最初张辅龄所说的期限,估计已经快到了。

    但是看着这个架势,完全是没头的苍蝇一般,到处乱七八糟的抓人,反倒将这些人惊到,更不利于今后的调查。

    不过这事儿,是对是错都不是周恒需要评判的,也没有资格去参与。

    只要北山是一片净土就行了,什么李南青、马文良、胡宗懋,这些人自然有方纪中他们去操心,其中马文良,方纪中已经答应会为他美言。

    “行了,这些事儿不想了,酒精作坊修建的进度如何?”

    朱三福见周恒喝了一口水,似乎衣襟上沾到水渍,赶紧地上一张帕子,笑着说道:

    “就这个建设小的不愁,不到六天的时间,整个酒精作坊已经基本整理完毕,现在就等着设备安装调试,如若没问题,三日后就可以正常运转。”

    周恒点点头,确实现在的这批建设队伍算是最然让人放心的一群,材料都是姚铁匠他们制作的,至于砖石也是自己的作坊做的,供应上自然没问题。

    “行了你去吧,北山的建设和正常运转我不担心,所有的人员虽然让厂卫核查了一遍,你还是要仔细观察,关键岗位还是要用放心的人,你让姚铁匠进来,我有话问他。”

    朱三福赶紧施礼,退出房间,片刻姚铁匠抱着一堆东西进来,将东西放到周恒面前一个个展示出来。

    “公子请过目,看看这些新打造的套钟和导尿管是否合乎要求?”

    周恒没废话,这些人已经知晓自己的习惯,看着眼前的套钟一个个用被删尺测量了一遍,直径深度都非常严谨,摸了一下也非常光滑,一个个闪烁着金属带的光泽。

    现在他们的冶炼技术提高的非常不错,因为现在的原料里面已经开始添加了铬。

    这东西是铅矿里面发现的东西,多次尝试配比,现在姚铁匠的技术已经达到巅峰,因为他们已经找到最好的配比方式就是添加了17-22的铬,这样的合金耐磨程度防腐程度都有很大程度的提高。

    至于那些导尿管,这个模具制造的也非常严谨,前段光滑侧面开孔,后面是非常柔软有弹性,顶部还能保持韧性,东西做的不错。

    “很好,这些制作了多少?”

    姚铁匠呲着白牙笑了起来,北山这些日子没怎么招待客人,不过他的作坊还是不耽搁开工,毕竟他那里的人都是清平县带过来的,用着着实放心。

    “套钟做了四套,当时怕尺寸工艺不合乎,所以多打造了几套,没想到还不错,没什么废品,至于导尿管,也按照不同的规格制作了几百根,这个您只要吩咐,一天做百八十个不成问题。”

    周恒将所有的东西包裹起来,“东西做的不错,让你打造的眼科器械可是做了?”

    姚铁匠抓抓头,“这个还需要等,这些器械都太过精密也过于小,容易断裂,做了几次都不太合心,请公子再给我一些时日,材料的配比也要进行改进。”

    “不急,你慢慢做,多尝试几次,废了料也不怕,尽量精益求精。”

    周恒笑了,站起身拍拍姚铁匠的肩膀,这样的动作在北山已经成为一种惯例,姚铁匠非常感动,自己没做好,还能得到公子的安慰,谁有这待遇,想到这里顿时浑身都是劲儿。

    “公子放心,我这就带人开始研制,保证不耽搁公子的使用,尽快完成!”

    周恒挥挥手,姚铁匠走了,他起身瞥了一眼窗外,北山经历了这次事件,并没有减低京城这些达官显贵的热情,来北山的人似乎还多了两成。

    酒精作坊的纵火案,对外也被说成是操作不当,周恒对这个并没有意见,反正只要不将北山牵扯进去就行,这里面的事儿太复杂,又是前朝余孽又是金乌教,但凡沾染上一点儿都是死罪。

    好在方纪中和张辅龄是靠谱的人,第四天已经将所有有关人员都带走,北山这才能恢复平静。

    秀儿的颈部伤势已经基本好了,这几天都住在北山跟孙茂才他们整理军中大夫的培训教案,毕竟这些人需要学习的都是外伤还有一些紧急病症的处置,自然是不能按照普通大夫的培训来,他们现在都是成手,不用周恒担忧。

    想着这些,周恒迈步下了楼,此处是医学院的大院,刚走出教学楼的大门,还没进入院落,就看到朱筠墨快步走来。

    周恒一挑眉,这一大早就没看到这个人,似乎是去钓鱼,说是这里忙完了也要进宫一趟,给太后去送鱼,这样急匆匆的难道有什么事儿?

    周恒顿住脚步,朱筠墨已经快步来到近前。

    周恒这才发现他身后跟着一个人,三皇子府中的魏思文魏长史,怪不得朱筠墨脸上表情有些怪,周恒瞬间恍悟,对了今天就是约定的第七日。

    “魏长史来了,可是贤王有何吩咐?”

    魏思文赶紧脸上堆着笑,朝着周恒和朱筠墨拱手施礼。

    “下官就是来看看,听说北山失火,不知是否需要贤王做些什么,之前厂卫和顺天府的人都在,也不好过问,今日特来走一趟,如若需要差遣,或者需要什么物件伯爷和世子尽管说。”

    周恒笑了,无论是贤王,还是眼前这个魏思文,都是极为聪明的人,明明急的不行,想要知道这里是否能进行他想了很久的手术,可还是能压住性子,先问北山失火的事儿,显然也是担心这里准备不充分。

    一个皇子,将自己的子孙根子交给你诊治,别说这个还真的需要一定的勇气和信任,自己也好朱筠墨也好都不涉及党争,医术超群但没有制衡手段,他们是最后的希望任谁都不想放弃。

    “替我谢谢你家王爷,北山已经无碍,至于贤王需要治疗的手术,我觉得还是在北山做比较好,如若他没有问题,明日一早就可以过来,这边特殊的器械都已经准备妥当。

    至于人员,也都从回春堂调过来了,而且北山的医学院手术室设备齐全,人员还少,更适合贤王修养。”

    魏思文没想到周恒计划的如此好,其实刚刚他就想问,能否在北山手术,毕竟三皇子身份特殊,如若在回春堂,无论病症是否能够诊治,至少是这些皇子一段时间内的笑柄。

    “贤王吩咐了,一切听凭伯爷安排,那明日一早,我们就过来。”

    周恒点点头,“没问题,随身照顾的人,不用太多,一两个就够,这里会有专职的护士进行护理,比普通小厮丫鬟照顾的更专业一些。

    另外明日过来的时候,不要吃喝,如若实在渴了就用水漱口,不要咽下,这样来了我们就可以手术。

    至于侍卫,这个凭贤王自己的安排,我会在医学院给他找一个单独的院落休息,住个三五天时间就行,至于离京的说辞,我想这个贤王早已做了安排吧。”

    魏思文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这里都是以诚相待,如若说别的简直是侮辱智商。

    “思文记下了,我家王爷有个侧妃,家中母亲过世,已经去了几日,因为路途遥远,王爷需要过去接一下,自然要出京几日。”

    周恒点点头,有借口就好,至于借口的真假,或者是这些说辞是否有什么别的计划,他不想多打听,这是别人的秘密,知道多了只有杀身之祸。

    “那就好,明日长史来了不用从官道过来,北山北麓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抵达医学院的北门,稍后我让人送你从那里下去,走一次就知晓了。”

    说完朝着朱筠墨伸手,朱筠墨倒是没有多言,只是从衣袖里面掏出来一个牌子。

    这个是他们最近才弄出来的东西,毕竟要防备这些外人的出入,所以每半个月都换一次通行牌,加强守备,这些都是朱筠墨在管着。

    魏思文赶紧双手接过,朝着周恒和朱筠墨施礼道别。

    “多谢伯爷和世子,下官先行一步,明日一早就直接上来。”

    周恒点点头,魏思文跟着庞八去了北门,看着人已经走远,朱筠墨一脸的兴趣,毕竟听周恒说了一嘴,只是这些日子繁忙,并没有详细问过,对于三皇子的病症,他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你确定这个病可以治疗,不是为了讹钱?”

    周恒白了一眼,一点儿都不愿意搭理智商归零的朱筠墨,这货就是傻子,真的不想搭理,治不了怎么能接茬,这不是自己找罪受。

    朱筠墨一把拽住要走的周恒,梗梗着脖子,威胁道:

    “过分啊,赶紧说到底真的能治不,我偷偷进去看看行不行,你和德胜他们商议的时候我听到了,觉得十分好奇。”

    周恒一头黑线,凑近朱筠墨压低声音问道:

    “世子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别压抑可以跟我说实话,怎么说我们也是好朋友,我可以帮你斟酌一下。”

    虽然嘴上如此说着,周恒却和朱筠墨保持了两步的距离,朱筠墨一脸懵这番话啥意思?

    “不是,你想说啥?”

    周恒淡然地瞥了一眼朱筠墨,一挑眉说道:

    “我就是说,你对三皇子的这个病感兴趣,还是说就是为了想看三皇子的那个部位?

    不然你为何想要过去看,这是什么爱好?难道世子对泌尿外科如此感兴趣,想要深入研究一下?”

    朱筠墨顿时炸了,啐了一口抬手就要冲上来,周恒赶紧摊开双手叹息一声,脸上带着无奈。

    “哎,这年头真的是实话都不能说,我不说世子追问,我说了世子又恼羞成怒,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朱筠墨眨么眨么眼睛,气得叉腰瞪着周恒,眼睛都直冒火。

    “行,我是说不过你,我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病,能让他如此少的子嗣,毕竟也不是太监,东西都齐全,后院十几个侍妾妃子,除了一个女儿就没个动静,难道是......”

    周恒赶紧抬手,这货是口无遮拦,他下一句说不准,就直接来个什么硬不起来。

    三皇子是什么人,那是一个笑面虎,看着随和容易亲近,其实是最容易翻脸,也最阴狠的一位,这些话如若落到他的耳中,对朱筠墨和自己都没有好处。

    “我错了,世子咱这事儿不谈了行吧,你看了也没用,难道你也是这样的病症,或者说是也有这样的难言之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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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良医介绍:
急诊医生周恒,魂穿古代。
标配的白胡子老爷爷在哪儿呢?图书馆呢?戒指空间和备品仓库呢?
开局连条狗都没有,还瞬间背了一身债......怎么玩儿?
“等等休要动手,欠债我还,莫不如我们先找些吃食,吃饱了再想办法,你看如何?”
伸手摸摸额头巨大的包,周恒愤愤然。
“什么鬼东西砸的我?难道是那......急救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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