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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水山芋     逐尘录txt下载     逐尘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〇六 奇兵乍现有攻无守,雨夜上山避难求仙

    “哈哈,哈哈!你看他手里那玩意儿,难道不是娘们儿剪布用的么?”

    一人指着浪哥儿大笑起来。另外两人一边忙活,一边笑看着浪哥儿。浪哥儿怒道,

    “我说了,放他他们!否则有你们好看!”

    那人晃了晃手中长刀,笑问他道,

    “怎么,你倒是过来让我好生看看!”

    浪哥儿张开剪子,置于右胸前边,飞快朝那人冲过去,那人大笑起来,随意一刀斜斜劈了过去。浪哥儿闭全剪子,竟然把那刀夹住,他身子往下,反转到了那刀另一侧,那人握刀之手被别了一下,浪哥儿紧接着又转一圈,竟然就此卸下了那人的长刀!那人手痛不已,哪里还能再有威胁!浪哥儿熟练的用着剪子,把他裤带衣衫剪了开来,那人双手捂住命 根子,害怕得不行!小乙远远看着,好不欢喜,浪哥儿这大半年没见,功夫竟然精进不少,只怕也是常有葱头前辈在旁指点的原因。

    再看浪哥儿那边,二人已然围了过来。剪子虽然锋利,但有个致命缺陷,就是攻击范围太小,若是从侧方、后方攻来,那防守的难度变得极大,更何况需用两手才能形成巨大杀伤!此时,两人围攻浪哥,儿,他就显得有些吃力了!

    不过浪哥儿也不是好惹的主,他单手挥动剪子,从侧面向一人攻去,另一手在即将到砍到那人之时,方才抓住另一侧手柄。大剪子迅速合并,直取那人手腕!那人赶忙放开长刀,收回手来。浪哥儿又一变换,剪子张开,往他脚上招呼!那人退得急了,竟是一往后摔倒,落入了江水之中。

    另一个一见浪哥儿手段,自知难以抵挡,只求上边同伙赶紧过来帮忙。可他回头一看,来人竟是小乙,他又如何能够躲开?他只觉身子一痛一轻,直直飞向水面,之前那人刚爬起身来,又与他撞了个满怀,二人抱在一起,跌入水中。

    小乙一把抱住浪哥儿,大笑,

    “浪哥儿,真是你!我们正打算去寻你们呢!”

    浪哥儿道,

    “小乙哥,我来得及时吧!”

    小乙道,

    “及时及时!太及时了!”

    岸边有人大声叫喊,却是童陆,

    “你俩快些上船来!咱们赶紧跑吧!”

    原来没人管童陆几人,他们已然上了船来,此时正在岸边等候,小乙回头一看,几十号人挥着大刀,马上就要近到身边!他拉着浪哥儿一齐往岸边奔去,二人步伐一致,一跃而上,船晃得厉害,差点没把童陆晃进江水之中。几人一齐努力,船儿离岸而去。只听得一人叫唤,

    “给我放箭,放箭!”

    原来这些人先前吃了亏,也去寻了些远程武器过来。还好几人行得快些,而那船舱也极严实,寻常箭只奈何它不得!那飞箭大都落入水中,偶有几只过来,也被小乙浪哥儿挡下。船行速度越来越快,岸边叫骂之声则是越来越小。小乙长舒一口气,对众人道,

    “好险好险!今日还是多亏了浪哥儿,否则咱们可是要受罪了!”

    浪哥儿笑道,

    “哪里哪里,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小乙笑笑,

    “浪哥儿,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这功夫倒是涨进不少啊!看来葱头前辈也没藏着掖着!”

    浪哥儿道,

    “主要还是自己领悟,哈哈!”

    众人齐笑,白青问道,

    “浪哥儿,你知道这儿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躲么?我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迟早还会追上来的!”

    浪哥儿回道,

    “这八百里洞庭之中,小岛极多,随便找一处躲藏起来,还真不易被人发现,不过,这船儿太过显眼,只怕不容易掩藏!”

    小乙点头道,

    “浪哥儿说的对,这船儿虽好,可目标太大,又提不起速来,咱们人也不少,若带上它,只怕也跑不了多远!不如,不如……”

    童陆接话道,

    “小乙哥,你是不是想说,咱们再来一次调虎离山?让他们去追赶这船儿,咱们呢,找个地方躲藏一阵,再寻其他出路?”

    小乙点头道,

    “正是如此!我们刚才听小伙计说,这长眉仙翁就住在不远处,而且此人威望极高,又讲江湖道义,应该不会拒绝咱们!”

    童陆也道,

    “这样最好!浪哥儿,你可知长眉仙翁住在何处?”

    浪哥儿回道,

    “我在这儿好几个月,这还是清楚的!咱们往西南方向走有个小岛,不需半个时辰便能到了!”

    童陆拍手道,

    “真是天助我也!小乙哥,你把我们放在那儿,然后划船再去寻行船之人,与他换个船,再让他一直往湖心走!咱们这船能值不少钱,我想没人会拒绝!”

    浪哥儿也道,

    “果然是妙计,陆陆兄弟,你可真是厉害!”

    小乙刚才没注意,此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伸手过来摸摸浪哥儿额头,惊道,

    “浪哥儿,你怎的出了这么多汗!”

    浪哥儿被他这么一说,虚弱下来,

    “我,我不好意思说啊!”

    童陆赶忙过来将浪哥儿扶住,浪哥儿苦笑道,

    “想做大侠,又没做成啊!哎!”

    这夜里如何看得清楚,小乙急道,

    “浪哥儿,你到底怎么了?!”

    浪哥儿有气无力道,

    “哎呀,撑不住了,我,我,我刚才中箭了!”

    小乙在他身上摸索,寻到一只箭柄,只有一寸露在外边,其余的,只怕是被浪哥儿的大剪子给剪掉了!小乙问他,

    “刚才不是见你接下那箭了么?”

    浪哥儿苦笑一声,

    “这剪子张开后,中间是空的啊!我,我合的慢些,只是把它,把它从中剪断了!”

    小乙哭笑不得,

    “你这家伙,装什么装,你中没中箭都是大英雄好吧!”

    小乙将浪哥儿抱入船舱之中,白青伊伊一齐为他查看伤势。可这夜里太黑,哪里看得清楚,没办法,救人要紧,白青还是点了灯火,小乙继续划船,其余几人把棉被之类拉了起来,挡在舱门,从外边倒还真看不出什么亮来。

    白青剪开浪哥儿衣衫,从箭伤往下,半个身子都被那血水染红,伊伊要来帮忙,一见此情形,眼珠子各向一边,又晕倒了过去!菲菲过去把她放平,又来帮白青处理浪哥儿箭伤。船儿行得极稳,白青动作麻利,处理的极为妥当,那箭入了肉身足有两寸,也算浪哥儿命大,那箭刚好从肝胃之间穿过,现在把血止住了,静养个半个来月,应该就没太大问题了。

    浪哥儿嘴唇发白,还一个劲儿的道谢,白青让他闭嘴歇息,把手洗净再来看伊伊。伊伊一动不动,面部表情有些狰狞,白青在她头顶压按一阵,她方才有所缓解,不过还未醒来,听她呼吸,只怕是真睡着了!小乙停了船,抱起浪哥儿上了岸来,众人一同上来,也没功夫再去管那船儿了。

    几人摸黑前行,童陆掌灯在前,几人跟在身后,琴哥儿背起伊伊,很是吃力!这儿似乎是座小山,没几下便上到山顶,再走不多时,忽听有人喝道,

    “什么人!大半夜的过来,想干嘛?!”

    童陆压低了嗓音回他道,

    “仙长,救命啊!我们被人追杀,容易才逃到这来!”

    那人一听,朝这边匆匆赶来,童陆一见这人模样,也是心生好感。他长相平凡,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穿单衣,身体倒还健壮!他一眼瞅见小乙怀抱的浪哥,怜悯之心顿生,示意众人跟上自己,

    “师傅早就睡下了,你们先在这边休息,待到明早我再与师傅禀报!你们不用担心,没人敢来这儿撒野,是非因果,师傅自有论断!”

    童陆回他道,

    “我们的船在岸边,若是把他们引来,岂不打扰了仙长歇息!”

    那人回道,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咱们先照顾伤患要紧!”

    不再多言,那人领众人进了一间茅屋,把灯掌上,马上就觉出暖来!那人示意小乙将浪哥儿放到床上,浪哥儿躺下之后,倒是精神起来,

    “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这点小伤,一点问题也没有,你们就不用担心啦!”

    小乙笑道,

    “浪哥儿,你这剪子功还需要多磨砺磨砺呀!你想,若是再来一箭,下偏几寸,那就糟糕了!”

    童陆笑道,

    “没准那箭向下几寸,却是丝毫奈何不得浪哥儿!”

    说笑两句,伊伊也醒了过来,不时甩头,兴许是还没清醒过来。

    那人忙着给众人端水吃,忙活一阵,方才问众人道,

    “那对头又是?我看你们年纪都不大,又为何会惹到对方?”

    小乙回道,

    “是那乌老大的手下,好不凶狠。他的手下抓了我们朋友,我将她解救出来,可却招来了更多恶人!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就欲杀人,简直是藐视王法!我们好容易才逃脱出来,可浪哥儿还是挂了彩!”

    那人怒道,

    “乌老大平日作恶多端,仗着有官府撑腰,不把咱江湖中人放在眼中!我一直都想去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

    小乙问道,

    “不知小哥怎么称呼?”

    那人回道,

    “我叫端木清,不知你们各位?”

    童陆笑着介绍众人给他认识,到菲菲时,他毕竟年轻气盛,也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童陆说完,这才又问他道,

    “端木兄,你为何会住在这岛上?”

    端木清道,

    “我陪师傅住在此处,平日有人过来,也是我帮着指引!”

    小乙又问,

    “师傅?难道你就是那长眉仙翁的徒弟?”

    端木清道,

    “对啊,我看你们不像本地人,也知道我师傅?”

    小乙道,

    “在岳阳楼中听人说起,本想明日前来拜访的!”

    端木清点头道,

    “你们先在这儿挤挤,明日我便带你们过去见师傅!”

    端木清又生了堆火,好让几位女子把淋湿的衣衫烤干,他不时偷看菲菲两眼,每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肯说穿而已。小乙心想,这白青长得乖巧,伊伊虽然普通,却很是耐看,相比之下,菲菲确实未见得比二人美艳多少,可她就是有让男人疯狂的魔力!也

    许是因为生存需要,她早摸透了男人心思,举手投足之间,始终带着柔媚,一眉一眼都似在勾魂,试问又有哪个男人能够抵挡住这般诱惑!更何况,她突出的地方也是不少,更是令人遐想连连!

    这屋里暖和起来,众人也眯眼歇息,待到窗外亮起,众人这才起身出来。雨仍旧淅淅沥沥下着,出去一趟便沾回不少泥来,几位女子便只在窗边朝外张望。琴哥儿殷勤的给几人倒水洗脸,那副嘴脸,躺在床上的浪哥儿都看不过眼了,吵嚷着要出去转转!白青哪会同意,伊伊菲菲也来帮忙,这才将他按住,不过白青也知,这一多半都是菲菲的功劳!

    窗外,小乙童陆跟着端木清在扔石头玩耍,这小山下边就是水,这石子一一投到江水之中,溅起好高浪花。

    “师傅现在渴睡得很,要到正午时分方才能醒!咱们先去打些鱼儿回来,美美吃上一顿再说!”

    小乙道,

    “就这种刚打上来的鱼儿最是好吃,陆陆你先回去准备,我和端木兄去去就来!”

    小乙与端木就在岸边便打上不少鱼来,不过大都是些小鱼,够几人吃上一顿便好。端木又拿桶端水上来,说是这水干净,用它来煮鱼,味道都会好上一些!小乙回去时,从那崖边捉了一只小龟,龟身金黄,很是稀奇。

    回到端木那间小屋,众人煮鱼吃完,小乙这才取了小龟出来给白青查看。白青很是喜欢,把这小龟拿在手中把玩。端木却有些为难,只道,

    “这金龟可是宝贝,也就只有我们这儿才有!以前极多,后来被人发现能作药用,便常有人过来找寻!来的人多了,金龟也慢慢少了!于是后来,师傅禁止他人在此处捉龟,这才又慢慢多了起来,不过,还是有不少被人偷去!”

    白青点头道,

    “原来是这样,这小龟果真极具药用价值?”

    端木认真道,

    “当然当然!至于用它能治什么病,我就不得而知了!哦,对,前一阵子,有一对父女过来,便是要寻这金龟,在师傅那里软磨硬泡了好长时间,师傅才把珍藏的龟甲给了二人!嗯,那龟甲,可比你这小龟的大了数倍!”

    童陆笑道,

    “青青,不如你把它给放了,过上几年,等它长大了,咱们再来把它捉回去!”

    端木笑道,

    “过几年,它也只比现在大上一点点!他可比人耐活哦!”

    白青让小乙把这小金龟放走,几人便在此处闲聊起来。不过还有一人,对这聊天没甚兴趣,只是坐在浪哥儿边上,好似有些话语说不出口。浪哥儿见她有些奇怪,问她道,

    “伊伊,你怎么了?为何这般不自在?”

    伊伊双手攥紧,只道,

    “浪哥儿,我,我想求你个事!”

    众人停下说话,都想听听她要求个何事。伊伊低声说道,

    “浪哥儿,我,我想看看你的伤口!”

    浪哥儿很是好奇,问道,

    “我这伤口不是今早刚换的药么?”

    伊伊道,

    “是白青给换的,我没见着,想看看呢,我只看过书,并没实际操作过!”

    浪哥儿好不尴尬,可她也没甚过分要求,便从了她!他慢慢拉开上衣,露出伤处来。这伤口极深,血虽然止住,但也沾了好些内衣之上。伊伊看到这血渍,似乎有些晕眩,眼看便要倒下,浪哥儿一急,起身想要去扶她。可这么一动,伤口裂开,又流出血来,血水瞬间把布条染红,又继续渗出。这下可好,伊伊盯着那血水,双眼迅速对齐,直接扑倒在他身上。

    小乙几人赶忙过去,把伊伊放平躺好。这儿只一张床,就只好与浪哥儿一齐挤挤了。童陆还不忘打趣浪哥儿,

    “浪哥儿,真是便宜你了,还有美人陪 睡,啧啧,真是艳福不浅,艳福不浅啊!”

    浪哥儿脸上红成一片,想要起来让伊伊一人睡下。可小乙一把将他按住,他也只好老老实实待在床上了。白青处理了好一阵,这才放心离开。

    童陆叹了口气道,

    “我算知道为什么云娘不让她给人治伤了!”

    白青点头表示认同。

    时日尚早,几人便又继续闲扯,当然,这说话最多的,便是童陆了。童陆 与这端木也很聊得来,把这一路好玩的事情挑选一些告知于他,端木在这岛上住得久了,听到这些,只觉十分新奇,还不时反问童陆,二人一问一答,其余几人也是听得轻笑不止。童陆讲了好长时间,端木又问,

    “我说陆小哥,你怎么不多说些雅州的事呀,师傅让我八月去趟雅州,说是给老友带些寿礼过去!”

    童陆抿嘴笑道,

    “雅州啊,好东西多着呢!”

    端木催促道,

    “陆小哥,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跟我说说!”

    童陆看看小乙,又看看白青,呵呵笑道,

    “雅州啊,雅鱼好吃,雅景好看,雅女好美!”

    这话说完,他却再笑不出声来,除了浪哥儿和小乙三人,其余几人哪里知道发生了何事,不过看他几人表现,也知必然不会是好事了,自己也不好多问。童陆接着道,

    “雅州,也是一个伤心之地吧!”

〇七 仙翁性急出手相帮,青俊呆萌痴女相随

    沉默了一阵,屋内气氛有些凝结,端木清望了望窗外,说道,

    “我看师傅快起来了,我先去禀报一声,你们在这儿稍等片刻!”

    端木清出了门去,小乙也朝外边张望,奇道,

    “外边来了好些人!都远远的在外边等候,也不知是不是怕打扰到那长眉仙翁!”

    几人起过来查看,果真如小乙所说。端木清很快回来招呼众人,

    “快跟我来,这屋子也没人会进来,让他俩在这儿好生歇息!”

    几人跟着端木清出来,十多丈外,便是仙翁的小屋,众人早起之时都已看到,此时过来,倒也不觉有多新鲜。那小屋旁桔子花开,黄白相间,好不动人!小乙几人伴着桔子花香进了那屋。

    “师傅,他们来了!”

    端木清向仙翁介绍众人,小乙看这仙翁,果真眉长一尺,双眉虽然都已经花白,但他眉眼一动,便要跟着跳动一下,很是调皮。他长相十分普通,若不是这一对眉毛,顶多也就能算个精神矍铄的寻常老头。几人行礼见过仙翁,便听他开口说话,

    “你们究竟为何被人追杀,细细跟我说来,若是有理,我定会为你们要个说法!”

    这事还是菲菲来说比较好,可她一时开不得口,便由童陆来代劳了!童陆添油加醋说道一番,直把仙翁说得双眉立起,他大怒道,

    “可恶,真是可恶,我这就去让那乌老大给个说法!”

    端木拉住仙翁,劝道,

    “师傅,那乌老大也不是好惹的,他有官家作靠山,咱们若是与他硬来,只怕得不到什么好处!他们平日也算给咱们面子,但若真动起手来,咱们也会吃大亏的!”

    小乙也知其中难处,于是开口劝他,

    “仙翁你先别急,若是为了我们,伤了大家和气,那可真是罪过了!不如这样,由你出面,咱们花钱把菲菲给赎出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便就此了结!”

    童陆张大了嘴,说道,

    “小乙哥,五十两啊!说给就给啊!”

    仙翁也是大吃一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五十两!我没听错吧!”

    小乙道,

    “仙翁,你没听错,就是五十两。我想,若是与他们为敌,咱们也不能一直护着菲菲,万一有一天再被他们捉去,那可怎么是好!还有,菲菲可绝对不止值那五十两吧!”

    这话说完,仙翁更是不敢相信。小乙见白青眼色不对,于是赶忙闭上了嘴。

    童陆不住叹气,道,

    “哎,也罢,也罢!菲菲啊,你可要记下哦,哥儿几个对你,可是把家底儿都给搭上了!”

    那琴哥儿也补充道,

    “我这儿也有二两银子,我全都拿出来!”

    菲菲泪流满面,呜咽道,

    “我,我何得何能,能让你们这般为我!”

    小乙回她道,

    “咱们不讲那些,既然现在有这能力,便这样去做吧!我想,这也是最好的选择!”

    童陆不住叹气,可还是把银子掏了出来。小乙接过,点了点,然后交给了这长眉仙翁。仙翁闭目想了好长时间,方才回话,

    “好,好,这事就交给我了。那乌老大再厉害,想必也会给我个面子吧!清儿,咱们一会儿过去一趟,把这事说个清楚!”

    端木清道,

    “徒儿知晓了。不过师傅,外边还有好些人……”

    长眉仙翁道,

    “每日都是那些鸡毛蒜皮之事,哼,让他们多等上一会儿!”

    端木清外出告知众人,倒也无人敢说些什么,这长眉仙翁倒还真是说一不二。也不知仙翁在屋里忙活些什么,过了好长时间,方才收拾妥当。小乙几人没必要一齐过去,便留在岛上等待二人回来。小乙看端木清行船十分熟练,想必也是个中好手。来这请仙翁为其作主的,大都是些小矛盾,互相看不顺眼,在这待得时间久了,却是慢慢想通,竟就此重归于好,约着一同回去喝酒。小乙笑笑,没想这岛上没了仙翁,照样能够化解仇怨。

    岛不大,却是个难得的休闲去处,小乙几人转了半日,直到天色暗了下来,还不见仙翁回来。来寻仙翁的大都回去了,只几位还在坚守,也不知有什么大事,今日必须要让仙翁作主。小乙跟他们说谈一阵,便又回了屋去。众人随意吃些填饱肚子,便坐下聊了起来。

    童陆说道,

    “你们说仙翁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与那乌老大没谈好,被人扣下了?”

    小乙道,

    “既然仙翁有这般威望,想必乌老大也不会不给面子。也许是乌老大故意要为难他一下,又或是干脆摆上酒席,跟他一醉方休。我想,他二人过去,定然不会有事的!”

    浪哥儿也觉小乙说得对,

    “小乙哥说得和我想的一样,这一带就没有不知仙翁的,若是难为于他,那乌老大能耐再大,也不至于自找麻烦。我看,还是被留下吃酒的可能性要大上一些!”

    小乙道,

    “若真是这样,那乌老大当真不好对付,咱们心后还得好生提防才是!”

    雨一直未停,这天一黑,气温下降极快,小乙升起火来,童陆又给各位讲着故事。小乙早想问浪

    哥儿之前发生了何事,可还有他人在场,此时也不好多问,浪哥儿那边也是一样,浪哥儿不太心急,应该不是特别要紧,就等着有空单独相处之时,再仔细询问缘由。

    第二日清晨,众人起了大早,天色慢慢亮起,那雨也随之越下越大,水天一色,只能勉强看清十来步外情形。几人呆在屋内,出不得门,好不憋屈!

    童陆抱怨道,

    “老天爷这是怎么了,下这么大雨,连门都出不了,可是哪儿都去不得了!”

    浪哥儿已然可以下地,小乙扶着他在房内四处走动,看他恢复得这般快,众人也都十分欣喜。小乙笑着回他,

    “陆陆,你不用担心,这雨太大,肯定下不久的!”

    童陆道,

    “哎,咱们这儿吃得都没了,哎,希望那老头吃完,也给咱们打包上一些才是!”

    话音刚落,那屋门嘭嘭直响,有人狠劲推门,童陆大喜,以为是端木清回来了,赶紧过来开门。一开门,童陆愣在当场,门外还靠着一人。童陆从未见过此人,轻声问他,

    “你是谁?”

    雨太大,一点听不真着,那人扯着嗓门大喊,

    “你是谁?!”

    童陆也不服气,大声回话,

    “你又是谁!”

    那人一听,也是来了火气,轻轻童陆一把,童陆借势往后一倒,摔倒在地,大声叫唤起来,

    “杀人啦,杀人啦!”

    那人冲进屋内,正要去跟童陆理论,却发现这里边竟然还有好些人,他整个身子僵住,结结巴巴问道,

    “你,你们是,是?”

    小乙笑道,

    “这位小哥,我们只是在此借宿,端木兄昨日出去,到此时还未回来,雨势太大,我们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了。我看你对这儿很熟,不知又是何人?”

    那人这才明白过来,伸手要去扶童陆,却被他一手支开,

    “原来如此!端木是我师弟,他一直陪着师傅,我呢,则常常在外奔波,所以难得回来一趟!我师傅他们去哪儿了?”

    小乙回他道,

    “我们与人有些过节,因此前来请仙翁帮忙调解,仙翁带着端木兄去了,却是一日未归,今日又遇这暴雨,只怕要待雨停方能回来!”

    那人点头道,

    “原来如此,我这……”

    那人见有女子在此,有些拘谨,不敢去更换衣衫,小乙猜到其中原由,便让琴哥儿和他帮忙,拉着棉被,让他在里边换去。童陆恨恨坐在白青身边,对他敌意丝毫未减。几位女子则低着笑语,说着些女人自己的事情。那人在里边换了好久,小乙等得有些不耐烦,这一个大老爷们儿,换个衣服怎么这般磨蹭!他伸头进去,那人正好换好,于是他便将被子放下。

    伊伊一见,不由自主站起身来,拍掌说道。

    “哇,是个帅气逼人的小哥哥呀!”

    白青也是一惊,这人之前被雨淋成落汤鸡,确实已然没个正形,此时换了衣衫,梳好长发,真是换了个人一般!他面容俊秀,鼻梁高挺,双眼不十分大,但却极为有神,头发被整理得十分平顺,一看就是平日常常梳理,方才能够弄成这般模样!他身形魁梧,端木的衣衫稍显小些,肉块突显出来,他自己也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伊伊笑道,

    “小哥哥,你这模样,和你这身形,还真不太相配哦!你胸口这两块,若是再大一些,怕是要赶上咱们菲菲姐了!小哥哥,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伊伊不停眨眼,他看了各人一眼,轮到菲菲之时,赶忙转过头去,摸着头来,回道,

    “我叫欧阳明,叫我欧阳便好!不知你们又如何称呼?”

    小乙挨个介绍一遍,欧阳明心中记下。伊伊却在一旁念叨着这师兄弟二人的名字,

    “欧阳明,端木清,啧啧,真是好听!”

    欧阳明继续摸头,笑道,

    “我师兄弟二人也是有缘,在同一天被人遗弃,师傅遇上了,将我二人带了回来,那日刚好是清明,我们的名儿便是由此而来。”

    伊伊又问,

    “为何姓欧阳、端木?又为何不叫欧阳清、端木明?”

    欧阳明大方回道,

    “师傅遇到我们之时,各人身上都有一块玉佩,师弟的上面有端木二字,而我的,则是欧阳!我年长岁余,本应叫欧阳清,可师傅说这名不好听,便换了过来。”

    伊伊笑道,

    “你师傅还真是随意得很呀!”

    欧阳明笑笑,

    “师傅一直这样,随和可爱,只是有时性子稍微急些,会对他人骂上几句!”

    菲菲自欧阳明换好衣服出来,双眼就再未离开过他,琴哥儿在旁边看着,好不来气,接嘴道,

    “他要见你换个衣服都这么慢,那还不得把你骂个狗血喷头!”

    小乙知他说些气话,打个圆场道,

    “欧阳兄,你怎会冒着大雨回来,可有什么要紧事么?”

    欧阳明道,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这人有个毛病,无论何事都会第一时间完成,绝对不会拖沓!”

    伊伊来到欧阳明身边,温柔道,

    “怎么会是毛病呢!真正

    是个好习惯呢!我平日里总爱丢三落四,欧阳哥哥,你能帮我改改么?”

    伊伊盯着欧阳明,不住眨眼,欧阳明一时心乱,不敢看她。菲菲不乐意了,起身朝他走来,她这步伐曼妙轻柔,欧阳明看了几眼,鼻血喷涌而出,差点洒到菲菲身上。他赶忙捂住鼻子转过身去,还不停往后摆手,示意菲菲别再过来!他捂鼻速度太快,伊伊都没能看清,便被小乙拉到一旁。白青和浪哥儿大笑起来,浪哥儿笑得狠些,直把伤口都给扯疼!这边童陆琴哥儿却是满脸不忿,异口同声道,

    “就这得性!”

    好容易止住了血,欧阳明又把自己收拾得白白净净,不好意思说道,

    “让几位见笑了,不知你们饿不饿,我去找点吃的!”

    小乙看外边大雨依旧,回道,

    “雨这么大,你到何处去寻?还是等雨停再去吧!”

    欧阳明有些不太自在,似笑非笑道,

    “师弟这儿没有,那我去师傅那儿取些!”

    小乙几人昨日去长眉仙翁那屋,木墙之上挂着好些肉块干鱼,只是人家的东西,自己不好去拿,现在人家徒儿回来,吃他些东西,也没什么要紧。伊伊和菲菲仍在欧阳明面前徘徊,他哪里敢看二人,取了把伞便出了门去,二女一直追到门口方才停下!童陆不断张嘴,冷冷道,

    “什么世道,这傻女子都瞎眼了么?”

    琴哥儿也在一旁附和,

    “什么叫虚有其表,我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让众人欢乐起来,小乙打趣二人道,

    “不然,你二人也把自己练成他那般模样?说不准便有女子倒贴上来了!”

    伊伊也朝他二人吐舌,

    “你俩呀,这辈子已经不可能了!”

    童陆也不理她,仍旧生着闷气!琴哥儿又道,

    “你们眼拙,看不出好赖!”

    菲菲笑道,

    “你呀你,要是能有他一半好,那也不错了!”

    琴哥儿真要还嘴,那欧阳明确是抱着肉回来了。雨太大,那雨伞没能起到什么用处,看来,又得换上一身!伊伊和菲菲抢在前边,要为他举棉被遮挡,欧阳明叫苦不迭,眼巴巴望着其余几人。童陆白青自然不会去,小乙浪哥儿耸耸肩,示意无能为力,琴哥儿嘴角歪斜,好生为难,自己若是不去,菲菲可就能偷看上几眼,若是自己去了,又是无法咽下这口气!欧阳明终于做了最好的决定,

    “不用换了,我在火旁烤烤便好!”

    他把注意力全集中在烤肉之上,任伊伊菲菲怎样示好,都始终无动于衷。小乙难得吃次现成,与浪哥儿在旁说笑取乐,白青也没去帮忙,在旁逗弄童陆,童陆却一直没理他人,不过脸色恢复正常,应该也没太多气了。琴哥儿在旁扯着衣袖,小乙看他快要把袖口都给扯烂,与浪哥儿笑得更欢。

    不多时,那肉香四溢,前边儿还装作矜持的童陆,此时换了副嘴脸,吃得比谁都要欢,他那小气也只能维持片刻而已,

    “哎呀,还好仙翁那里存货多,否则定要把人饿坏!啧啧,这肉可真香啊!我一直想,他们在乌老大那儿吃香喝辣,好不痛快,现如今吃了这肉,倒也没这么羡慕了!”

    “什么!”

    那欧阳明突然站起身来!又道,

    “你说,师傅他们去了乌老大那儿?”

    童陆回道,

    “可不是么!看你紧张的,乌老大难道会不给他俩饭吃?”

    欧阳明急道,

    “那乌老大出了名的阴险狡诈,师傅他们过去与他详谈,定会吃了大亏!”

    小乙奇道,

    “人说仙翁威望极高,又如何会怕那乌老大?”

    欧阳明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口中不停道,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乌老大绝对不是善茬,师傅师弟都没什么心机,只怕中了贼人奸计!我这就赶过去看看!”

    小乙道,

    “欧阳兄,这事皆因我们而起,我与你一同过去!”

    欧阳明此时倒也冷静,只道,

    “小乙兄弟,你们与那乌老大有过节,还是不要去的好!师傅师弟定然不会有事,我只是怕他二人被人利用罢了!”

    小乙点头道,

    “那我们就在此处等你们回来,若是有需要,我随时听候差遣!”

    欧阳明道,

    “小乙兄弟,你的话我记下了,咱们晚些时候再见!”

    欧阳明向众人抱拳,雨太大,他也干脆不再拿伞,径直走出门去。伊伊跟在后头大喊,

    “欧阳哥哥,你慢着些呀,我们等你回来!”

    欧阳明走得极快,也不知听没听清!

    这烤肉的活,又只小乙来作了,他叹了口气,忙活起来。两女痴傻,望着门外,生生盼着良人归来。其余几人围在火边,盯着小乙手中烤肉,口水咽个不停!

    这暴雨竟然下了整整一日,直到天色渐暗,这才缓和过来。伊伊始终待在门口,白青为她披上一件衣裳,她却忽的尖叫起来,

    “哎呀哎呀,欧阳哥哥他们回来啦!”

    话音未落,她就已经冲了出去,那衣裳尚未披稳,便滑落在地,沾上了一层泥。

〇八 诸事顺利不喜反忧,雨势倾城灾祸难免

    “伊伊,你真是长本事了!”

    白青笑着把伊伊几人迎了进来。

    端木清打着伞,先让仙翁进了屋来,欧阳明则是走在最后。前两人倒是红光满面,相必那乌老大也是招待得十分到位。欧阳明脸色稍有不对,可又看不出什么道道来。

    童陆笑道,

    “我说仙翁,你们在那醉生梦死,可是把我们这些小辈都给忘了哦?!”

    仙翁笑道,

    “怎么会,只是那乌老大太过热情,不知觉间,就喝多了!”

    琴哥儿贱贱道,

    “仙翁啊,那乌老大除了喝酒吃肉,难道就没有再安排些其他?”

    仙翁严肃道,

    “这怎么会,怎么会!”

    端木清也道,

    “乌老大只是请我们喝酒,真的只是喝酒!”

    童陆笑笑,

    “琴哥儿关注的有点不太一样哟!嘿嘿,对了仙翁,菲菲的事,那乌老大怎么说?”

    仙翁只几根小胡子,用手捻了几下,回道,

    “想不到,这乌老大还挺好说话,一见我拿了钱去,马上同意不再追究。他也只收了五两,说是让我亲自上门,这面子就能值四十五两,我们坚持要给,他却死活不要,这不,这钱……”

    仙翁让端木清把银子取了出来,递还给童陆,童陆捡了两块,又道,

    “这些啊,就当晚辈们孝敬你的!”

    仙翁哪里肯要,二人推来推去,最后还是硬塞进端木清怀中。仙翁道,

    “这怎么是好!”

    童陆道,

    “仙翁千万别再客气了,我们这么多人,也是吃了你不少肉,不表示表示倒还真过意不去!”

    仙翁这才点头示意端木清收好,又道,

    “对了,还有一事。今日雨太大,这湖水涨得厉害,你们就在岛上多待上一阵,等水退去之后再走也是不迟。”

    话还未讲完,外边雨势又大了起来,仙翁不住摇头,道,

    “怪事怪事,这两年气候异常,难道这江湖之中,将有大事发生?!”

    童陆笑道,

    “可不是么,江湖之中,新人辈出,将会掀起一股腥风血雨!哦,不对,是弘扬正气才对!哈哈,咱们这屋里就有两位,小乙哥勇猛无敌,浪哥儿侠义无双!”

    众人都被他逗笑,仙翁转过头来,对欧阳明道,

    “我那床底下藏的好酒,给拿一些过来。哦对,床边有块肥猪腿,也一并拿过来!”

    欧阳明在仙翁面前,倒是顾不上这装扮,进屋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整理过一下,听到仙翁吩咐,马上转身出了门去。欧阳明动作很快,不多时便抱了酒坛和猪腿回来,仙翁抱着酒坛,亲热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放下。

    “可别小看这酒,来得慢,但却极猛。你们几个年轻气盛,也不知能不能抗得住!”

    小乙笑道,

    “仙翁大哥一试,我们喝了一路的酒,你这个,定然也不在话下!”

    仙翁哈哈大笑起来,只道,

    “你小子倒是有些豪气,清儿,拿碗来!”

    端木清早已备好了碗,抱过那酒,给各人都倒上一碗。浪哥儿有伤,因而他那碗只有一小半,浪哥儿却是有些不太乐意,端木清又将它斟满,浪哥儿这才恢复笑意。仙翁举起碗来,闻了闻,说道,

    “昨日喝了这许多,可是远远不如喝这一碗!”

    说完,他闭上眼来,那碗轻轻歪斜,酒水慢慢滑进嘴中。他一气喝了半碗,摇头晃脑体味其中滋味。那双眉跟着晃动起来,倒似一玩童一般。小乙几人也端起酒来品尝,只觉这酒温润至极,酒味又是无比醇正,入喉顺滑,然后整个胃中暖意渐升,异常舒服。小乙不由奇道,

    “这酒醇正得好,仙翁,也不知是从何处寻来?”

    仙翁还在陶醉,好一会儿方才回话,

    “这酒啊,喝一口便少一口了!”

    端木清解释道,

    “这啊,是师娘酿制的,当年师傅四海云游,她念得很了,便自酿酒水,以解这相思之苦。酒味很正,被人发现后,传播开来,现如今,在这一带已然极有名气!”

    小乙问道,

    “不知这酒有没有名字?”

    端木清看看师傅,笑道,

    “叫念长眉!”

    众人大笑起来,仙翁也不在意,仍旧品着他的酒!白青不喜欢这个名字,只道,

    “这酒名好难听!”

    仙翁睁开眼来,问道,

    “那你说叫什么好!”

    白青思索片刻,笑道,

    “不如,叫离人泪吧!”

    仙翁睁大了双眼,那双眉一颤一颤,而后竟然大哭起来。白青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过来道歉。可仙翁却是越哭越大声,完全不理会他人,哭了好久,方才止住哭音。白青还在道歉,

    “仙翁,你别生气了,我听端木哥说这师娘的事,所以才联想到的,真真是无心的!”

    仙翁缓和过来,只道,

    “小姑娘取的名字好,真是取得好!哎,那时年轻不懂事,以为自己就是天,四处都是家,有妇人陪着,倒似是个累赘一般!现在想想,真是后悔白白浪费那许多光阴!”

    端木清接着道,

    “师娘以前总是住在这儿,看着这湖水,等着师傅回来。师傅总算回来了,却没能见着师娘一面!后来,师傅也就搬到这边来住了。紧接着,师兄和我被师傅带了回来,我们三人便一齐在这住下了。

    直到现在,已经快要二十年了!现如今,师兄常年在外,大多时候就只师傅和我了!”

    小乙点头道,

    “原来如此!仙翁,真是对不住了!”

    仙翁摆摆头,哭笑着回道,

    “我觉得小姑娘取的这名儿好!以后就叫它‘离人泪’了!”

    众人看仙翁转悲为喜,这才放下心来。也不知这仙翁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是头一晚喝了太多,一时没缓和过来,那一碗都还未喝完,便醉得不省人事。欧阳明和端木清二人一齐将他送过住处,这才又回到这边。

    小乙问那端木清道,

    “端木兄,昨日去见那乌老大,到底什么情况?”

    端木清说道,

    “昨日我跟师傅一齐过去,听说师傅亲自前来,那乌老大连衣服都没穿好便跑来迎接,着实让我大感意外。师傅本来有些怒气,可看这乌老大胖胖的,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师傅也不好马上发作。进了院子,乌老大已然安排下了酒宴,我没想那乌老大这般能说,三下两下就把我们二人都给说服了!师傅跟他说起菲菲之事,他也只要了五两,并保证不会再为难于你们,还决心好生告诫一下手底下的人!我们哪里能够想到,他竟然这般好说话,也再找不到任何理由与他为难!后来酒一多,便记不清后边的事了!”

    欧阳明一旁听着,脸色有些不对,端木清看到,问他缘由,

    “师兄,你怎么了?”

    欧阳明道,

    “那乌老大出了名的奸猾狡诈,你们被人卖了还要替人说好话呢!”

    端木清道,

    “师兄为何这般说,到底哪儿不对劲?!”

    欧阳明道,

    “你啊你,师傅喝酒,你怎么也喝得大醉,真是!”

    欧阳明一时未能说明白,倒让众人很是着急!

    “师兄,你倒是说啊!”

    欧阳明打开门来,在门口看了看,这才回来说话,

    “师弟,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端木清道,

    “好像一直喝到了今日天色亮起,醉得很了,后来哪里能够记住!”

    欧阳明道,

    “师弟啊师弟!我去找你们的时候,你二人一人拥着两个女子睡得正熟呢!若不是我机灵些,把人打晕抱走,师傅,师傅可是要把那老脸全部丢光!”

    端木清大叫一声,

    “什么!”

    欧阳明赶紧捂住他嘴,道,

    “你小声点,你想让师傅知道么?”

    端木清差点没哭出声来,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欧阳明道,

    “乌老大心机极重,可别被他外表给蒙蔽了!”

    琴哥儿道,

    “这也是人家招待贵客的路数,也没什么不妥吧!”

    此话一说,众人齐齐看向他,他自知有些失言,赶忙解释道,

    “吃好喝好陪好,只这三招,便算是把客人招待好了!”

    小乙心道也是,欧阳明却道,

    “这话说的不假,可是师傅自师娘死后,便再未有过与女子亲近过,这乌老大又怎会不知,他故意安排下这局,只怕也是要看师傅如何处置自己!”

    小乙问他,

    “若是仙翁知道了此事,那,那又会怎样?!”

    欧阳明道,

    “可能,可能连自己性命也不能要了吧!”

    端木清脸色惨白,颤声道,

    “都,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喝酒的,不应该喝酒的!”

    欧阳明拍拍他,又道,

    “既然发生了,那就不要再说这些,咱们先想办法瞒住师傅才是!”

    童陆道,

    “若是那乌老大存心要与咱们为难,这闲言碎语又如何能够挡得住!”

    小乙也道,

    “陆陆说的不错,只五两银子带走菲菲这事,只怕江湖中人谈论起来,都会多些异样色彩!”

    童陆道,

    “对啊,反正仙翁平日只是处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看端木兄也能胜任,就让他每日闲乐,不要再听那些虚妄之言!日子久了,也就没人再记得这事了!”

    小乙摇头道,

    “怕是不行啊,人又传起仙翁不再理事,只图与菲菲每日饮酒作乐,又该当如何是好!”

    果然不太好办,欧阳明咬牙道,

    “不论如何,先瞒住师傅再说,我先前忙着接他们回来,现在去就跟乌老大讲讲条件!”

    小乙道,

    “这外边雨这般大,还是等雨小些吧!”

    欧阳明十分坚决,只道,

    “能早一些便早一些,你们不用担心,这条水路我走过千遍万遍,闭着眼都能到的!”

    小乙道,

    “欧阳兄,不如我跟你一齐过去,也能多个帮手不是!”

    欧阳明道,

    “小乙兄弟,你让我自己去吧!”

    小乙不知他为何这般坚持,但就他这性子,自己还真不好强行跟去!菲菲也知道拦他不住,眼中泪珠闪动,盯着欧阳明道,

    “欧阳公子,你千万小心,我们,我们在这等你回来!”

    欧阳明不敢看她,低头回道,

    “好的,好的!”

    伊伊想要跟他一齐,却被白青拉住,众人见他开门出去,又把门儿关上。这雨倾盆,白日行船尚且艰难,又何况是这黑夜呢,说不危险,又

    有谁人能信,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罢了!端木清很是自责,小乙宽慰好长时间,他才恢复过来。

    小乙问菲菲道,

    “菲菲,你可知那乌老大府上是何情况?”

    菲菲道,

    “我连门都未进过,也从未见过乌老大本人!”

    端木道,

    “我们进去,也只是被他带着来到院子之中,直接就摆上酒肉,最后连住的地方也没看清!”

    小乙点头道,

    “这乌老大虽然行事乖张,但仍处处小心,实在是不简单!”

    浪哥儿也道,

    “我来这儿也有两个月了,他的名声确实不好,即便如此,还是没人能够制得了他!”

    端木清道,

    “我有些担心师兄,我还是去看看吧!”

    小乙拉住他,只道,

    “你去了,也起不到太大作用。这乌老大并不想与你们明里斗,所以,他一个人足已了!”

    几人说谈一阵,那欧阳明竟然回来了!一进门,似是拨了一桶水进来,菲菲赶紧上前,要去扶他,他却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

    众人都十分关心他,一齐围上来,小乙笑道,

    “让他换个衣服先吧,这么下去,会冻坏的!”

    众人这才让开道来,端木清已然准备好了衣物,如之前那般,他慢慢换了衣服出来,又换成那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众人眼巴巴看着他,他却吞吞吐吐说来,

    “乌老大说,昨夜他也醉得不醒人世,哪里还会知晓后来发生了何事。平日里若是有人前来,也大都如此招待,所以没能控制得!”

    童陆有些奇怪,问道,

    “欧阳大哥,你来回为何这般迅速?难不成,那乌老大也想对你使上美人计?”

    欧阳明脸色一红,慌忙道,

    “没有,没有!”

    童陆笑道,

    “还说没有,说说看,姿色如何?比起咱们菲菲怎样?”

    欧阳明回道,

    “怎么比得了菲菲!”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欧阳明臊得脸红到耳根,童陆不住叹气,

    “哎,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童陆道,

    “这下好了,你们本是找人算账的,结果倒好,倒让自己有些过不去了!”

    几人都不说话,童陆又道,

    “还没逛过岳阳城,咱们去看看如何?反正乌老大说了,不再与我们计较,咱们也去看看是不是真的说话算话!”

    欧阳明道,

    “咱们一同去,若是还有人来找茬,要打架,也算我一个!”

    端木清道,

    “好倒是倒,不过这雨太大,咱们还是等着雨后再去吧!我知道好些个有名的酒馆,到时候我做东,请各位吃喝怎样!”

    小乙笑道,

    “那好,我们就等着啦!”

    欧阳明道,

    “师弟,今日雨太大,只怕咱们想去也是去不成了!”

    小乙奇道,

    “欧阳兄,这又是为何?!”

    欧阳明道,

    “你看今日这雨水,可不仅仅下在我们这小山之上,暴雨下了一日,定会有灾,有灾很容易便会有疫情发生,咱们又如何能置之不理呢!”

    小乙点头道,

    “欧阳兄说的是!咱们也别想着玩了,还是一齐去看看有没有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欧阳明道,

    “那就最好了!去年也是水患连连,淹没了好些个村落,有一日就似今日这般,大水来袭,八百里洞庭之中最大的黑水寨也几乎被它荡平。我和端木一同去的,那可真是惨绝人寰啊!”

    “黑水寨?”

    小乙问他,他慢慢回道,

    “正是洞庭湖中最大的一个水寨!与外界联系不太多,在这一带江湖之中,名声也还算是响亮!”

    小乙看浪哥儿好似有些吃惊,但随即对小乙眨了一眼,又将情绪夺下,继续听欧阳明说话。

    “我们以前也曾去过,不过那时还小,已然记不清楚了!”

    端木清也道,

    “我们去年过去的时候,见所有人都身着黑衣,难怪叫那黑水寨了!大水将他们所有的一切全部损毁,幸存下来的,也只有二三十人而已!那尸体并排起来,密密麻麻,让人好不难受!”

    二人说着,不住叹气,在这样的天灾面前,这人又是多么的不堪一击!白青道,

    “我和伊伊都是大夫,我们留下帮忙,理所应当!”

    欧阳明道,

    “多谢两位姑娘!”

    众人都表示愿意与他二人一齐,为百姓贡献自己的力量。欧阳明很是高兴,终于正眼看了看菲菲,菲菲甜甜笑起,直叫他六神无了主!

    外边雨势仍旧不减,众人都十分担心,若是再继续下去,又不知有多少沿湖沿江的村落要受这灭顶天灾!

    这屋虽然不大,却很整洁,外边虽然雨大,却无水漏进来,再加上燃有明火,倒也不觉寒冷。众人挤在火边睡下,还真不觉如何难过,说着说着话,也都慢慢睡着了。

    那火极为持久,直到那第二日凌晨时分,仍有一点点的火星。小乙又加上一些干柴,一会便听得噼啪作响,火焰高升。外边雨似乎小了一些,欧阳明轻轻开门,打着伞走了出去。

    小乙也取了一把伞,想要出去活动活动,怎知刚到门口,便听得欧阳明大声哭喊起来,

    “师傅!师傅!……”

〇九 生无可恋求死不能,前尘已尽重获新生

    “师傅……”

    众人被人叫喊之声惊醒,一齐挤到了门口,想知道发生了何事!端木清跟在小乙后边一齐过去,他一见前方情形,也扑了上去,大喊,

    “师傅!”

    小乙十分震惊,那欧阳明竟然抱着仙翁跪倒在地上,他把仙翁的头放在自己胸口,为他挡下从天而降的冰冷雨水!端木清也过去,将长眉仙翁抱紧。小乙来到近前,大喊,

    “别浪费时间,赶紧抱到屋里才是啊!早一些,没准还能有救!”

    二人这才清醒过来,迅速抱起仙翁飞奔回屋内。

    二人跑得太快,刚一进屋,便一齐摔倒,不过二人都极力护着仙翁,应该没把他摔着。

    白青伊伊赶忙上前查看,仙翁只怕是被雨水淋得久了,脸色发白,嘴唇有些浮肿,一点生气也无。那手脚冰冷至极,整个手掌也被泡得发白,整个身子僵住,一点活动不得!小乙帮着把他抱到火边,希望这火能给他带来些许温暖。众人不敢作声,白青道,

    “好像已经没有呼吸了!大家往外一些,留些空间出来,我们再试上一试!小乙哥!”

    小乙明白,将仙翁身子放平,在胸口之上反复按压,他不敢太过用力,只怕使力过猛,把他肋骨压断。童陆也来帮忙,用小剪子把仙翁衣裤剪开,再拿来干布擦拭,辅以热气按摩,虽然有女子在当场,可救命要紧,哪里顾得上这许多!

    如此这般施救好长时间,仙翁身子似乎没那么僵硬了,小乙大喜,道,

    “有救有救!再多烧些热水过来!”

    众人齐心,这仙翁脸色慢慢转好,微微有些进出气了,小乙大喜,喊道,

    “仙翁,仙翁,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你还有这么多事没完,怎能就这般死了!”

    众人不停对仙翁说话,便是要激发他求生的意志,众人前前后后忙活了半个时辰,这才让仙翁睁开了眼!欧阳明、端木清给仙翁换上干净衣衫后,便一齐扑倒在地,

    “师傅,师傅!”

    刚叫两声,便再说不出口,仙翁环视屋内,有些迟疑,说话之声弱极,

    “我,我竟然没死?”

    小乙点头道,

    “没死,当然没死!仙翁,你福大命大,哪是这么容易死的!”

    仙翁心头难过,嘤嘤哭泣起来,小乙宽慰道,

    “仙翁,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看到或听到的那样,一个人活着,总用死来逃避要强!”

    仙翁为何会这样,众人也早都猜到了,昨夜欧阳的话,应该是被他听了去,只是众人也不好当面说穿!仙翁颓丧至极,完全没有任何再生的念想。两位徒儿跪在他身前,不住劝慰,也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小乙几人不知如何劝他,求助于其余几人,浪哥儿和伊伊直摇头,琴哥儿倒是自愿站了出来,戳破痛点,

    “仙翁啊,我听欧阳端木说起,师娘对你那叫一个痴情,你以为自己对不住师娘,这才想要一死了之,你这真是大错特错!你并没有对不住师娘,你本就喝醉了,哪里知道后边发生的事情!更何况,你我都是雄性,醉酒之后,与雌性发生点什么事,也是天性使然……”

    琴哥儿还未说完,便被小乙捂住了嘴,在他耳边说道,

    “闭嘴!”

    琴哥儿闭上了嘴,众人又没办法了,他若就这般毫无生义的活下去,那还不如死了得好!

    小乙没想到,竟是菲菲站了出来,

    “仙翁,可否听小女子一言!”

    仙翁没有反应,连眼珠子也未动上一下。众人看着菲菲,不知她要如何来劝。菲菲微微一笑,琴哥腿软,差点跌坐在地。小乙向她点头,菲菲开口道,

    “仙翁,你也知道我只是个低贱的风尘女子!在大多数人看来,我就只是那供人玩弄的道具罢了!呵呵,试问,这天底下这么多女子,若非逼不得已,又有谁愿意入那青楼?”

    菲菲轻轻眨眼,好生妩媚,

    “我从小没了娘,爹爱喝酒,每次喝完便要打我,我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未挨过打!我十岁那年,爹与人赌钱输了,还不上,便把我卖到了青楼,爹头也不回,好似从未有过我这女儿!十岁啊,在孩子们围绕长辈身前嘻笑玩耍之时,我呢,则在青楼的阴暗角落,被人训斥欺凌!一个不满,又打又骂,再有错,便不让吃不让穿!更让人恐惧的是,你要眼睁睁的等着那恶梦前来!”

    众人不敢说话,心头沉重无比,菲菲却很淡然,继续说道,

    “我第一次伺候的那男人,已经快要死了,浑身上下皮肤皱起,长满黑斑。人说那是尸斑,只有死人才会有的,呵呵,就是他,做了我的第一个男人!后来听说,他出了青楼大门,便死在了坐轿之上!我能有什么办法?跑?跑过,追回来就是一顿毒打!求人?青楼中人只为钱,逛青楼的只为色,又有谁会听你说道?像我这样的弱女子,身处那样环境,便只能自己努力了!”

    菲菲歇了歇,又道,

    “还好母亲给了我一副好身子,让我能在青楼之中脱颖而出!我使劲万般解数挑弄男人,让他们拜倒在我裙下,这样,我才能赚更多 的钱,才能有些盼头!你们见我现在一眉一眼都不太正常,也是多年这般练习,弄成了习惯,只怕一时之间,是改不了了!呵呵,后来,我竟是成了头牌,身价涨得一塌糊涂,妈子说,只要我给她再赚上千两,她便放我出来!于是,我更加用心的去勾引男人,想着为她赚足了银子,便能同意让我从良!可我太过天真,我这样的摇钱树又到哪里找去,她也只是口头说说,怎会当真!一千两早就赚足,只怕两千都不止了!”

    琴哥儿不由发出声来,

    “这银子来得可真够快的!”

    小乙踢他一脚,他慌忙闭上了嘴。菲菲又道,

    “不过也好,成了头牌之后,每日只需接待一位,还能自己挑选满意的,月中还能有几日歇息,赚的钱呢,也比以往多上了许多。我自己已经攒够了五百两现银,刚与老妈子说好,年末就交钱走人!哎,可是真是命运的捉弄啊,竟是让人先接了出来!”

    小乙道,

    “这样说,那人把你抢了出来,反而是害了你了!哎,这老天爷!”

    菲菲点头道,

    “不错,我也不知他是从何处而来,又要带我去往何处!他带着我走了几日,对我倒还不错,我便想着,这人似乎没啥恶意,就只当是提前出来罢了!后来上船不见了人,才发现自己被卖给了别人!呵呵,我想着,若是哪家老爷看上了我,哪怕为奴为婢,我也算有了个安身之处。怎知,都是杀千刀的狗贼!把我玩弄一阵,又转卖给他人!我就像个玩偶一般,被人踢来踢去,心情好了,擦擦干净,心情不好,干脆送给别人撕扯玩耍!哈哈,哈哈,这难道就是我的下场么?仙翁,你觉得你能比我还苦么!”

    仙翁头动了一下,他眼中泪水,也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菲菲而流!菲菲接着道,

    “可是即便如此,我仍然没有放弃对生活的向往!我仍然希望有一天,能遇到我如意郎君,能和普通女子一样,与心仪之人谈情说爱,热烈相拥!我要多谢琴哥儿,小乙,还有你们大家,是你们让我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温暖,我一直相信世间还有真情,果真让我等到了!仙翁?”

    仙翁抬了抬脸,盯着菲菲瞧看,她却有些羞赧,只道,

    “不瞒你说,我第一次见到欧阳,便爱上他了!”

    欧阳明被吓得不轻,琴哥儿却是快要哭出声来,小乙赶忙将他拦住,这才不至于上去与欧阳明理论。菲菲看了看琴哥儿,又望了望欧阳明,说道,

    “琴哥儿,我谢谢你,但是,我,我只能把你当作朋友。欧阳哥,我说这许多,不仅是想劝说仙翁,也是为了向你袒露一切!若你不嫌弃,我愿一生相随!”

    欧阳明说不出话来,只是支支吾吾,

    “我,我……”

    菲菲笑道,

    “你不用急着回我,我能等,等一辈子都行!”

    仙翁嘴层微动,竟是出了声,

    “菲菲,真是苦命的孩子啊!与你相比,我还能算个男人么!”

    菲菲道,

    “仙翁,你也是因太过在意师娘,才会想要轻生!其实就如小乙所说,人活着,那一切都好,师娘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原谅你的!”

    屋外雨落如注,仙翁轻轻点头,看着屋内火光闪闪,说道,

    “是啊,倒是让你们这些晚辈笑话了!”

    小乙道,

    “仙翁,我们只是身处事外,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怕也很难看得清楚!”

    菲菲呵呵笑了一声,问道,

    “仙翁,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你与师娘当年又是如何相识相知?可否讲给我们听听呢?反正这外边雨大,一时半会也出不去。”

    仙翁恢复了几分神色,捻着白眉回道,

    “我从未对人讲过,今日冲你的面子,便给大家说说吧!”

    众人好不开心,一齐围坐过来,小乙加了些干柴在火上,不一会儿,火焰起来,屋内又是温暖,又是亮堂。仙翁似乎有些陶醉,慢慢说来,

    “我们自小认识,两家人只隔一条街,也算是青梅竹马吧!父母见我二人合得来,于是很快为我们办了婚事,虽然有些着急,但我们也都没有反对。婚后过得倒也不错,只是我这心啊,总待不住,一直向往着远方,要去四处看看!可这拖家带口啊,真是不太好办!她知道我的心思,便变卖了所有家产,与我一同行走江湖。我爹娘气得很了,索性直接不认我这儿子了!我们二人四处游走,快乐无比!可没多久,便没剩下几个钱了。我那时心高,哪里肯低下头给人做帮工,就只有她来挣钱了!哎,我也不觉有什么不妥,认为反正都是自家媳妇,怎么样都可以!如此这般,我们走走停停好些年,她始终没有抱怨过一分一毫。可我,哎……”

    端木递酒过来,仙翁接过,抿了一口,继续说来,

    “这外边的世界,真是太精彩了,渐渐的,我竟然对她有些看不顺眼了!她从未说过什么,但是我对她的态度日益恶劣,外边受了气回来,便拿她撒火!后来干脆直接让她回家,若不走,一纸休书马上写予她!她哭了,我心头有些不忍,但那时年轻,又正在气头上,哪里会管这许多!她决定回家,我呢则继续走我的江湖!她临走之时对我说,她太想家了,她说,她会种下一颗香桔,待那果实成熟,便是我要回来了!可她没等到我回来,那香桔开花结果,年复一年,始终不见我身影。”

    仙翁看了看那酒,并未喝上一口,又道,

    “哎,多年过去,江湖之中有了我这名号,虽然不甚响亮,但足已让我欣慰!忽然有一日,见到田间老两口共饮一碗水,我才发现,我的江湖之中,好像还缺了些什么!仔细一想,自己快五十的人了,竟然没个妻儿在旁!混迹江湖这二十多年,又是为的什么?我失落,我迷茫,我认不清自己,也看不清现实!偶然间,我又尝到了香桔,恍恍惚惚之间,我好像明白了,原来这江湖只是虚幻,还不及这一颗小小香桔。我狂笑不止,也不知这笑是喜是悲!”

    仙翁喝了一口酒,又道,

    “这酒便是她酿的,我偶尔喝上一口,也快要喝完了。我回来时,她已然去世多年,我竟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我懊悔啊,痛哭了整整三天三夜!她临死之时,嘱咐亲朋将他埋葬此处,在这儿,她一睁眼,便能看到她心心念念的洞庭湖,那与我从小一齐划船戏水的洞庭湖!埋她之处,还种下了一棵香桔,它花开正盛,用最美的姿态欢迎我回来!”

    “后来,我在这桔子树边盖起了草屋,就此住了下来。后来偶然之间,捡到两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于是留在身边,收作了徒儿。凭着些许的虚名,在这一带渐渐有了些威望,于是开始有人过来让我主持公道,这接触得人一多,这名声也就慢慢传播出去了。哎,现在想想,我要这名声又有何用!”

    众人总算明白这仙翁为何会住在此处,又为何会在那桔子树边跪下,哎,人这一辈子,就这一个“情”字最为难解!

    小乙道,

    “仙翁,说出来,心头好受多了吧!”

    仙翁不住点头,不时抿着那酒。小乙又道,

    “仙翁,你现在也很好啊,两个徒儿又这般孝顺,该是享福的时候!”

    众人说笑起来,仙翁也是雾散云开。

    雨终于停了,仙翁摇摇晃晃出了门来,行到那棵桔树旁边,他上前扶住树枝,轻声说道,

    “这雨太大,可把你吓坏了吧!看,这花儿都被打落了,我这就帮你把它收拾干净!”

    仙翁蹲了下来,一片一片拾那落花。众人远远看着,有些动容,却是无人上前打扰。

    白青轻声问小乙,道,

    “小乙哥,我与你一齐行走江湖,你不会像当年的仙翁那般,没过多久,便对我厌烦了吧!”

    小乙赶忙表示态度,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青青,你可别要胡思乱想哦!”

    童陆插嘴道,

    “小乙哥哪会是那喜新厌旧之人,他对你呀,肯定不会变心的!”

    小乙忙道,

    “对啊对啊,陆陆说得对!”

    白青瞪眼道,

    “所以,我就是那旧人?”

    小乙这才明白童陆使坏,一脚踢向他,童陆早有准备,躲到了伊伊身后,小乙一招未中,又转去安抚白青去了。

    伊伊来到菲菲面前,拉着她手,坚定说道,

    “菲菲姐,其实我也看上欧阳的,不知为何,此时再看他,好像也没这么喜欢了!你无需顾忌我的感受,放心大胆的去吧!”

    她把菲菲推向欧阳明,把琴哥儿拉走。菲菲浅笑点头,来到欧阳明面前,道,

    “欧阳哥,我从今日起重获新生,我叫齐菲,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除了仙翁,其余所有人都关注着二人,欧阳明抿嘴不止,轻声回道,

    “我叫欧阳明,齐菲姑娘,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众人大喜,把他二人凑和到一起,琴哥儿虽然心中不快,菲菲能够重新做回自己,他也十分高兴,此时此景,除了祝福,还能怎样!

    童陆建议道,

    “今日是个大好日子,咱们不大吃大喝一顿,怎么对得起这良辰美景!你说是吧,仙翁?”

    原来他又惦记着仙翁的酒肉,若是这般吃喝下去,没几天,便再也吃不着了!再看那边,仙翁将那落花拾起之后,用手挖下一坑,把花儿埋入其中。听到童陆这话,笑着回他,

    “想吃想喝,尽管拿去,我倒是看看你这肚子能有几斤几两!不过,还是得给我留下个一两口的,要不我这酒瘾犯来,不知又该如何收拾!”

    岛上一片欢声笑语,浪哥乐得极欢,扯动那伤口,痛得大喊出声!伊伊赶紧过来查看,那血水渗出不多,但也已足够。伊伊双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一〇 大水漫天不见日月,上师独身自作善行

    浪哥儿抱着伊伊,好不尴尬,

    “若是记得没错,这是她第三次晕过去了!”

    小乙过来接过伊伊,摇头道,

    “浪哥儿,看来,她跟你有缘啊!”

    琴哥儿有些慌乱,问道,

    “不是说她已经成了婚,是你们的表嫂了么?”

    小乙道,

    “我们何时说过的?琴哥儿可别乱说话呀!”

    小乙不理琴哥儿,跟白青一齐把伊伊扶进屋去。还未出门来,便听到有人大喊,

    “仙翁,仙翁,大事不好了,这雨太大,水位水涨的厉害,洞庭湖发了威,死了好多了啦!”

    仙翁赶了过来,那人扑通跪倒,抱住仙翁大腿,继续嚎道,

    “仙翁,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

    仙翁扶起那人,问道,

    “何处受灾最为严重?”

    那人道,

    “我从东边过来,村子没人,人也没剩下几个!”

    仙翁喘着粗气道,

    “官府没人派人救灾么?”

    那人回道,

    “派了派了,但是大多官兵过去,只是为了维持秩序,救人都是次要的了!”

    仙翁道,

    “这群吃皇粮的狗杂碎!”

    小乙过来问道,

    “我们懂些医术,也能帮忙救人!你马上带我们过去!”

    那人有些犹豫,仙翁点了头,他才表示认可。小乙又道,

    “浪哥儿,你留下养伤,顺便照顾一下伊伊!我们呢,则一齐去灾地看看,也许还能多救些人命!”

    浪哥本想一齐过去,只是伊伊还在昏迷之中,没人看着也是不好。琴哥儿坏坏的说道,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还真不放心!”

    浪哥儿呸了一口,道,

    “我哪像你,一见是个女的,便舔着脸去巴结!”

    琴哥也不生气,只道,

    “我们救人去了,你啊,就这呆着吧!”

    浪哥儿还要再说,小乙却是对仙翁道,

    “仙翁,我看你不必亲自过去,不如好生利用利用你的威名,让更多有义之人前来救灾,真是要比亲自过去要好上太多!”

    众人都觉有理,小乙又道,

    “那就让欧阳大哥与我们一同过去,端木兄就跟着你一齐去召集人手,你看如何?”

    仙翁心想也是,自己一把年纪,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于是默然认可了小乙的说法。

    于是众人分为三组,前往各自的目的地!那船儿十分结实耐用,这般暴雨也未能伤到它来。小乙一行七人上了船儿,往东南方向行去。走出岸边不多远,几人一齐回头,童陆惊道,

    “我的天啊,这水位上涨了这么多啊!若不是咱们待在小山之上,还不得被水淹个十遍八遍!”

    领路那人道,

    “可不是么,我们这些渔民有船可用还好,岸边的庄稼户可就惨,那水一来,把不少房屋连同里边住的人一齐卷走,应该没什么生还可能了!”

    这话题有些深重,小乙又问,

    “对了小哥,听说去年也发了大水,淹死了不少人?!”

    那人回道,

    “去年确实发了大水,但比起今年要小了不少!去年也死了些人,不过大都是些老弱,会水的,几乎没有出事的!”

    众人都有些吃惊,怎的和欧阳明说的不太一样,难道这些普通人都不知道那黑水寨?小乙看那欧阳明,也是一脸的疑问。小乙不再多言,与那人一齐划水,欧阳明和琴哥儿也过来帮忙。水流速度极快,几人逆水而行,也都是卯足了劲儿来划水,那船儿才不至于被大水冲走。

    行了足有两个时辰,离岸还有很远距离,船便再行不得。那人说,这以前是大片的良田,水患一来,涨到了此处,这里水浅,船儿便就此搁浅了。众人涉水而行,走了好远,方才遇到人烟。这等水患,真是百年难遇,小乙能见着远处有尸体伏在岸边,那水过膝,水中田地也不甚平整,十分难走。小乙过去将那人翻转过来,早就没了一丝活气,应该是刚死不久,身子还未发胀,腹部圆滚,死前也是喝水喝了个满肚!

    几人赶了过来,看到这死尸,心头都不是滋味。童陆说道,

    “那边还有好多!怎么,怎么都没人过来处理这些尸体!若是时间长了,必定成灾啊!”

    小乙问那人道,

    “也不知幸存的都在何处?”

    那人回话,

    “这水已然退了不少,咱们再往里走上一两里便能见着人了!”

    小乙问道,

    “难民都聚集到了一处?”

    那人道,

    “没有,不过也要努力将人聚集过来,好统一安排人手,解决问题!”

    小乙点头,道,

    “那咱们分头行事,青青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安排人手过来帮忙,我和陆陆琴哥儿,就负责寻这尸首,把它们搬到一处!”

    童陆有些不太情愿,道,

    “我力气小,还是跟青青一齐安抚难民比较好!”

    小乙心想也是,让他在这儿,只怕也抬不动人!白青童陆带着几人走了,就只琴哥儿和他,琴哥儿指着远方道,

    “咦,那边有个和尚,也在搬弄尸体呢!”

    小乙往那边一看,果见一位光头和尚背着尸体,他身边有一竹筏,上边已然有了好些死尸。小乙道,

    “这里水浅,但竹筏却能用上,这和尚很是聪明!咱们先过去问问,再寻只竹筏

    过来!”

    二人朝那和尚走去。和尚把那具尸体放到竹筏之上,将筏上的缰绳背在肩头,一步步踩踏在这浅水之中,往那下一具尸体所在之处继续行进!

    小乙二人迎了上去,那和尚远远看见,双手合十向二人致意,之后又继续去搬那尸身。近到前来,小乙方才看清这和尚,他满身是泥,头顶之上几个戒疤也被泥水遮挡大半。他身形消瘦,但力气却是不小,搬那尸体,显得十分轻松。和尚看二人过来,满脸堆笑,露出一排雪白牙齿。

    “二位施主,是过来帮助小僧的么?”

    小乙点头道,

    “不过大师,你为何只一人在此?”

    和尚道,

    “我本云游僧,从来只一人!”

    小乙道,

    “大师高德,也不知如何称呼?”

    和尚道,

    “小僧法号明了,施主不必如此在礼,叫我明了便是!”

    小乙帮着这明了和尚一齐拉筏,二人边走边问,

    “明了大师,你从何时在此搬送尸体的?”

    明了和尚回道,

    “今日天明,便有尸体冲上岸来,我便过来帮忙了!”

    小乙道,

    “大师准备如何处置这些尸体?”

    明了和尚道,

    “我会一一为他们超度,然后将其就地掩埋。”

    小乙道,

    “我看大师刚才边走边念叨,就是在为他们超度吧!”

    明了和尚道,

    “是的,我对众生皆是一样,两位小兄弟,咱们不如分头行事,一人挖坑,另一人再去寻个筏子!”

    小乙点头,对琴哥儿道,

    “琴哥儿,不如你去寻个锄头回来!”

    琴哥儿欣然答应,明了和尚又给他指了方向,他便扯着裤子去了。小乙告别明了和尚,也去寻了个筏子回来。

    小乙本想着大水会很快退去,怎知那雨又下了起来,反倒又涨了几分起来。小乙心中悲愤不已,本来就已经够让人难过的,此时大水不退返升,把那可见的尸身也吞入了水中,继续寻找已是不能。眼看这天要黑下来,明了和尚向小乙招手,二人又聚到了一处,

    “施主,水又上涨了,看来咱们也就只能这般了!先回去把之前的那些处理了再说!”

    二人回去,琴哥儿在那高地之上,已然挖了一个大坑出来,此时累得很了,靠在坑边睡得正熟,这雨水淋在他脸上,也没能把他弄醒。小乙过去把他弄醒,他被吓个不轻,

    “哎呀,不是我啊,不是我啊,你们死就死了,千万别来找我啊!”

    小乙苦笑道,

    “琴哥儿,你做恶梦了么?”

    琴哥儿哭丧着脸道,

    “你守着这许多尸体睡个觉,看看能梦到些什么!”

    小乙知他辛苦,给他按捏伺候,

    “今日辛苦,等到灾情稳定,再作补偿啦!对了,你今日没能寻到陆陆他们?”

    琴哥儿道,

    “没有啊,之前那人手指方向,哪里寻得到人!”

    小乙奇道,

    “不应该啊!难道,难道那人是故意骗我们过来?想要对付我们!”

    小乙心头一拧,弹跳起来,明了和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也来问询,了解清楚之后,方才说道,

    “我今日过来,并未见过有活人,那人定然是在撒谎!”

    小乙心头烦乱,这么多人一齐过去,若是被人贼人擒住,那可如何是好!明了和尚又道,

    “这里就交给小僧,你们先去寻人,咱们以后有缘再见!”

    小乙点头道,

    “有劳大师了,我们先去看看!”

    二人别了明了和尚,但又不知要往何处去,于是只好重回分别之地,再按从人行进路线前行。但已尽黄昏,大雨未停,不远之外都看不真切。小乙有些懊恼,

    “我不该让他们自己去的!”

    琴哥儿道,

    “你也不用担心,那欧阳明也不是吃素的,哪里会让贼人轻易得手。”

    小乙道,

    “希望如此吧,不管怎样,咱们还是赶紧上岸才是!”

    筏子之上只有二人,这一用力,倒是行得极快。不多时,便到了岸边,二人一齐上去。眼望四周,已是一片漆黑,整个世界,只有雨落之声,再想着那尸身遍地,让人心生恐惧。小乙看琴哥儿怕得很了,也是伸出一手将他环抱,

    “琴哥儿,别怕,还有我在!夜里太黑,再多努力,也是徒劳。咱们慢慢往前探路,若能寻个避雨之处,就先在那过上一夜,待到明日,再想办法去寻他们!”

    琴哥儿道,

    “我听你的!小乙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看那陆小哥鬼得很,还有欧阳明在旁边护卫,定然出不了事的!”

    小乙明白,二人一齐慢慢往前探路。这一路之上尽是烂泥,走得好不艰难,不过二人一刻不敢停歇,若是停了,只怕也就没那气力继续往前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二人摸黑来到一处竹林,一笼竹下,多少能避些风雨。琴哥儿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小乙则是计划着搭上一个简易处所。还好东西都在身上,也没费太多气力,便摸黑砍了不少青竹下来。简单搭在一处,便又能多挡些雨了。二人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我说小乙兄弟,我又困又饿,你有没有带些吃的出来?”

    小乙笑道,

    “我平日出门,都会带的!”

    琴哥儿大喜,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

    快些取来,咱们一齐吃点!”

    小乙又道,

    “只是今日出门太急,忘了!”

    琴哥儿用牙咬着手,一用力,却疼得大喊一声,

    “我不能睡,不能睡,睡着了,便永远醒不来了!”

    小乙笑笑,问他,

    “只要有水,饿上个十天也不会有事!哎,那时被困在竹林之中,也是天天下雨,还一点吃的都没有!”

    琴哥儿摇头道,

    “我经不住饿啊,一日都不行!哎呀,好饿啊,好饿呀!”

    小乙无奈,

    “没办法啊,此时又到何处去寻?!”

    琴哥儿说上一阵,终于歇了歇,小乙闭上眼来。突然,琴哥儿有气无力说话,害怕至极,

    “小乙兄弟,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呜呜,有饿死鬼在啃我的脚指甲!他马上就要吃我的腿了,然后把我整个人全部吃掉!”

    小乙正要取笑他,却真听到了动静,

    “别说话!”

    小乙趴到琴哥儿身上听了一会,慢慢伸手过去,忽的一击,只听那东西“吱吱”直叫,小乙手中加力,那东西哪里还有命活!琴哥儿好似见到了食物,欣喜若狂,问道,

    “什么东西,能吃么?!”

    小乙哈哈大笑,

    “琴哥儿,咱们的夜宵来了!应该,应该是只竹鼠吧!”

    琴哥儿问道,

    “什么是竹鼠?老鼠的一种么?”

    小乙回道,

    “也算是吧,我听说这竹鼠与平日所见田鼠极像,只是它最爱吃那嫩竹,因此才有了此名。真没想到,它竟然也爱吃你这臭脚指甲!”

    琴哥道,

    “我这鞋早破了,没想竟有意外收获,哈哈,太好啦!小乙兄弟,咱们怎么吃它才好,嗯,我觉得在火上烤烤,定然美味无比!”

    小乙笑道,

    “就这儿?你倒给我生个火来看看!”

    琴哥儿摇摇头道,

    “哎,人生最大的痛苦,便是眼巴巴看着眼前美食,却一口也不能吃。”

    小乙笑道,

    “只有吃生了啦!”

    琴哥儿道,

    “生的如何能吃,吃了会生病,到头来还是要死!”

    小乙道,

    “宁愿饿死也不吃?琴哥儿,听我说,你今日消耗太多,这夜里又是极冷,若不再补充一些,我怕你挨不过去!我把肉片下来,你多少吃上一些!”

    琴哥儿连忙捂嘴,小乙把一堆药草塞入琴哥儿手中,道,

    “这是我刚才砍竹子之时摘的,虽然味苦,但是能吃。我想着待到你饿的很了,便给你吃,怎知现在又有肉了!真好真好!我把肉切成片,你用这药草一卷,在嘴里咀嚼,也只能吃出那药草味道的!”

    小乙收拾那竹鼠,竹鼠不小,肉也极多,够二人吃个半饱的。琴哥儿取了一片竹鼠肉,拿两根药草伴着送入口中,大嚼起来,他哭丧着脸道,

    “好苦啊!好苦啊!”

    小乙也吃了一块肉,觉得不错,问他,

    “怎么样,还能吃么?”

    琴哥儿道,

    “真是苦得要死!来,再给我来上半斤的!”

    小乙笑道,

    “琴哥儿,你也不要太过贪心,留着些咱们明早再吃!”

    二人生吃这鼠肉,竟是一丁点儿都没剩下!吃完之后,好像暖了不少,二人缩在一处,闲聊起来,

    “小乙兄弟,你说那明了和尚会不会有事?”

    小乙回道,

    “你可别小看那和尚,是个厉害的角色!依我看,就是咱俩出了事,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琴哥儿问道,

    “真这么厉害!”

    小乙道,

    “就这么厉害!相信我的眼光!”

    琴哥儿扣着鼻孔,挖出一大块鼻屎出来,又问,

    “小乙兄弟,你说那和尚饿得很了,是不是也会吃肉呢?”

    小乙笑道,

    “得道高僧,即便饿死,也不会坏了清规戒律吧!”

    琴哥儿道,

    “你说命都没有,还要坚守这破规矩,是不是病得不轻?”

    小乙道,

    “我以前也这样想的,可后来,遇到看到听到了很多事情,也慢慢明白,有些事情,绝对不能用你自己的眼光去看待。就像这明了和尚一样,有种神秘的力量指引着他前行,在我们看来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换到他那儿,便是一种极其自然的东西,也许,这就是他的修行吧。”

    琴哥儿回道,

    “听不大懂,好像很深奥!我这人不爱动脑子,想想都觉费劲!”

    小乙笑问,

    “那你一直书生打扮,难道读书不用头脑?”

    浪哥儿道,

    “我这么穿,只是因为姐姐妹妹们现如今大都好这口!若是哪日她们喜欢上了和尚,我便摇身一变成了秃驴!”

    小乙大笑起来,

    “琴哥儿,我真是服了你了!”

    琴哥儿大笑,

    “哈哈,终于有人服我啦!”

    这雨夜极冷,二人说笑不止,倒是不觉寒意!

    转过天来,天刚灰蒙,琴哥儿便被小乙拉了起来。他一睁眼,便大喊大叫起来,

    “我的个天啦!这周围都变成海了么!”

    小乙点头道,

    “还好这里尽是青竹,做个筏子不会太难!哎,可这四周看来都一个模样,又要如何办才好?”

一一 暗流汹涌险象环生,十之九死但活一成

    “这雨还有完没完啊!我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的!”

    琴哥儿帮着小乙扎筏,口里不停抱怨,小乙只道,

    “快些扎好筏子,咱们先出去再说!”

    二人忙活起来,汗水雨水混作一处,体温渐失,琴哥儿被冻得脸色惨白,好容易搭好了筏子,二人披上竹叶上了竹筏。琴哥儿瘫倒在上边,一点不能动弹,

    “小乙兄弟,我不行了,我先休息一阵!”

    小乙笑道,

    “不如,你再把脚伸进水中,没准能钓上一条鱼来!”

    琴哥儿道,

    “我试试,试试!”

    他把脚伸入水中,没行多远,便被其藏在水中的草木划伤,小乙哭笑不得,

    “你这脚果然不同一般。”

    走了老远,琴哥儿问小乙道,

    “小乙兄弟,我感觉不对呢,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小乙不太确定,回道,

    “我也不知,只是直觉让我往这边走!”

    琴哥儿坐起身来,道,

    “小乙兄弟,你说咱们不会跑进深水去吧!”

    小乙道,

    “这竿子入水一直这般深浅,应该还不至于吧!”

    话音刚落,撑竿一下不见了踪影,小乙身子一晃,差点没立身形。

    “琴哥儿,你这乌鸦嘴,咱们真进深水了!”

    也是巧了,那筏子早不散晚不散,偏偏此时,二人一齐落水,琴哥儿不会水,只是死命抱住一根,他越是挣扎,越是往那深水过去。小乙被几根竹子卡住,一时过去不得。他眼睁睁看着琴哥儿漂走,自己解开绑绳时,那琴哥儿已然走得远了,也不知这水流如何来回,竟是这般迅速!小乙大喊,

    “琴哥儿,你不要着急!我马上就来救你!”

    小乙游水过去,身子突然漂了起来,竟是被水冲走。他此时方才明白过来。原来二人遇上一条暗流,竹筏散开正是在这暗流边上,琴哥儿先前进入,便被流水卷走,他此时过来,也是无力抵挡。水流太急,小乙也只能稳住身形,尽量不让琴哥儿离开自己视线范围,然后再尝试缩短二人之间距离。再看琴哥儿那边,情况似乎不太好,他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环抱姿势,此时已经再喝不下一口水了!他哪敢开口,只能强憋住气,适时再换上一口,可这不懂水性之人,又如何能够掌握得好!

    小乙不时大喊,让他头脑保持清醒,只是这激流接下来又将去往何处,他倒真有些担心了!

    二人一前一后漂了不久,小乙心头忽的纠紧!那前方竟然有处巨大漩涡!不知是不是水漫上来,这儿恰好有个豁口,水一时排不干净,便形成了这漩涡!小乙疯也似的往那边游去,他希望能赶快追上琴哥儿,一齐远离那漩涡!小乙赶到之时,二人已然来到了漩涡边缘,水不停被吸入漩涡之中,小乙不论如何努力,二人始终不能远离。二人放弃了那根竹竿,这才刚好能够稳住,不再被漩涡吸引过去。小乙大喊,

    “琴哥儿,别放弃,咱们一定能游出去!”

    这雨又大了起来,小乙呼吸都显得困难,更不用说琴哥儿了,他几近平躺在小乙身上,四肢不听使唤的轻轻摆动,口中艰难说出一句,

    “小乙兄弟,我看我是活不成了!”

    小乙喝着,

    “别说丧气话,咱们一定会没事的!快跟我一齐使力!”

    琴哥儿又被呛了水,只是对这一口,身子竟是没有反应!小乙知他已然没了意识,心急如焚!琴哥儿身子瘫软下来,小乙只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够带得动两人。二人离那漩涡越来越近,小乙只觉吸力渐大,自己和浪哥儿开始在水中旋转起来,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是一点作用也无。小乙不能放弃琴哥儿,他紧紧抱住琴哥儿,即便是死,那也一齐去吧!

    小乙只觉大水迅速漫过自己头顶,然后眼前一片昏暗,再看不清任何事物,只能感觉到琴哥儿被自己一手抱住,乖乖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小乙心知难逃一劫,但仍就没有放弃,他屏住呼吸,继续寻找哪怕只有那一丁一点的机会。可这漩涡水太急,身子不由自己控制,急速往下坠去,小乙只觉胸口被压得好痛,他不住挣扎,身子猛的撞到一物,差点吐出气来。他强压下喉头涌出的鲜血,继续紧咬牙关。

    小乙背后抵在水下泥中,又觉千斤之力压在自己身上,浑身的血管就似要爆裂那般!可这水的流速明显放缓,他这才明白此时处境。原来此处就是那豁口,水流本是从这流出,小乙二人被吸入这豁口,反而将这口子堵住大半,水流放缓,可这压力又是何等巨大,小乙只是片刻便无法承受!

    无数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他狠下心来,不论如何,这是唯一的出路!他用尽全力,将身体翻转过来,再用手强撑一下,二人身子直直钻入了那豁口之中。小乙大喜,这豁口够宽,二人刚好能够竖起身子进入,若是快些到达出口,那二人没准还能有救!现在只盼这豁口始终这么宽大,还有,希望这里边没有其他阻碍才好!

    豁口宽大了不少,小乙控制不住,二人在里边打起转来。忽然,小乙后背一痛,只觉有东西穿过身体,二人也不再与那水流继续往前。小乙哪里顾得着疼痛

    ,此时已然快到憋气极限,他不要命的扯那东西,他能觉察到是根断竹,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扔到这豁口里边。还好这竹卡得不深,小乙用力晃动,它便开始动摇,紧接着随意小乙二人一齐被水冲走。

    没几时,那前方有了光亮,小乙大喜,果然是死里求生,命不该,他只盼琴哥儿能再坚持片刻。很快,整个世界光亮一片,小乙身子腾空,只是一瞬间,便又跌入水中。小乙浮到水面左右查看,这儿仍似一片汪洋,但好在能看清东西,水流速度也平缓了不少!小乙把双腿直蹬,把琴哥儿口鼻抬出水面,他看不清琴哥儿面容,但是他绝不会相信琴哥儿已死!之前那般凶险,自己都挺了过来,此时又怎会有问题?小乙带着琴哥儿,疯也似的朝一方游去。

    小乙看到自己游了一路,便染红一路,腹部仍旧有鲜血不断涌出,一点没有止住的意思。他看着远远有几棵粗大树干,只想着尽快到达那边,于是更加用力,血却是越流越多。快到那树干时,他有些晕眩,还有一丈距离,竟是再也无法继续向前!小乙从未有过这种绝望,他呛了一口水,整个身子瘫软无力,慢慢沉入水中。他眼中发白,好似看到了阿爷,阿爷正在呼唤着他,

    “小乙,小乙!你又偷喝阿爷的酒了?看阿爷不打断你的狗腿!”

    他微微一笑,慢慢闭上了双眼。

    小乙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和琴哥儿一起,就在此处长眠下去。这水退去之后,他的尸体会被人抬到土坑中埋掉,或是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他心想,若是那明了和尚能来为他超度,那该有多好!想着想着,他再记不起事,眼前慢慢黑了下来,他知道,时间到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那一片黑暗之中,他反而有了些意识,他听到了有人在念经,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他忍不住要睁开眼来,可那眼皮不听使唤,始终无法开眼。小乙心想,难道这是地狱?听说地狱之中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咦,他怎么没见着琴哥儿,琴哥儿应该离他不远的!他突然听到琴哥儿大声叫唤,

    “小乙兄弟,小乙兄弟,咱们可是一起出生入死,还一同逛过青楼的,你可不能丢下我哦!”

    小乙不论怎么努力,都看不到他,只好回他,

    “琴哥儿,你不要害怕,这地狱太黑,你跟近一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

    琴哥儿笑个不停,小乙不知他在笑些什么,问道,

    “琴哥儿,你在笑个什么?”

    琴哥大声道,

    “小乙兄弟,你睁眼看看我,看我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好看!”

    小乙觉得眼前明亮起来,难不成是道大门,隔绝了黑暗与光明?这光线刺眼,好难睁眼,他努力很长时间,终于适应了那光明,琴哥儿就在他眼前,又像是笑,又像是哭,

    “琴哥儿,你怎的一点没变,我还想着你变成了怪物,随风飘走了呢!”

    琴哥儿大咳起来,好容易才歇住,又边哭边道,

    “小乙兄弟,你没死,你没死!”

    小乙呆了半晌,琴哥儿泪水不断,滴到小乙脸上,冰冰凉凉,滑到嘴角,似乎还有些咸味。小乙口中喃喃,

    “我,我真的没死?”

    琴哥儿道,

    “小乙兄弟,没死没死!咱俩都没死!”

    小乙试着看向周围,这儿是处高地,高地上有三棵大树,二人便在这树中间,小乙问道,

    “琴哥儿,是你救了我?!”

    琴哥儿擦干泪,笑道,

    “我要有这本事就好了!咱俩也是走了大运,遇到了那明了和尚,是他救了咱们!”

    小乙神智慢慢清醒,说道,

    “难怪了!怎的没见他?”

    琴哥儿道,

    “和尚救了我二人,安抚妥当后,便继续去打捞尸体了!”

    小乙点头道,

    “这明了大师果然非同一般呢!”

    琴哥儿道,

    “可不是么!你原本没有性命之忧,他便先来救我。我醒之后,他对我讲,还好我不识水性,早早的假死过去,否则若是与你那般过来,定然是没有活路了!你看我这背上,被那竹竿戳了个洞,不过没有伤及脏腑,算是走运了!可你就不一样了,身子被穿透,还带着我游了这么远,也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和尚说,从没见过一个人的求生欲这么强,还有,从没见过一人,宁愿是死,都绝不放开他手中早已死去的同伴!”

    小乙有些迷茫,琴哥儿哭道,

    “小乙兄弟,咱们同生共死过的,要做这一辈子的好兄弟!”

    小乙轻轻点头,回他,

    “这,这是自然!”

    小乙突然觉得身上巨痛无比,可还是咬牙忍住,琴哥儿让小乙抓住自己双臂,小乙使力,他痛得张牙咧嘴,小乙痛过一阵,觉得好些,对他道,

    “若不是为了救你,我哪会受这伤,你可别不认账!”

    琴哥儿道,

    “那是那是!待咱们回去之后,吃喝都算我的!”

    二人不停说话,伤痛也不觉那般厉害了,小乙对那明了和尚十分好奇,问琴哥儿道,

    “琴哥儿,那明了大师如何救的咱们?我失去意识之前,并未发现有人过来啊!”

    琴哥儿道,

    “哎呀,说到这儿啊,真像是杂耍一般!那明了和尚好不厉害,乘着一根青竹便过来了!不过我也是看他离去时这般,来救咱们时,我不也‘死’了么!”

    小乙心想也是,要想知晓明了和尚如何救的二人,也只有当面问他了。二人在这儿休整了半日,二人都带着伤,倒是不觉如何饿了。大树遮挡下多数风雨,二人倒也没觉如何艰苦。琴哥儿头锤在小乙肩头,扯起呼来,小乙眼皮也很重,不多时也昏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乙听到动静,猛的睁开眼来,只见面前一位光头微微笑起,正对着小乙,

    “你这身子,当真不错!寻常之人,受了这伤,哪里还有命活,血流了这么多,现如今看上去,气色也还不错!你还带着人走了这么老远,真是厉害,小僧也是佩服得很!”

    琴哥儿听说人声,也醒了过来,

    “明了大师!你回来啦!我就说嘛,你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

    明了和尚笑笑,分别递给二人几株野菜,

    “现如今,只有这吃这个了!先将就将就!”

    小乙二人接了过来,慢慢吃了起来。之前见这和尚之时,他满脸的泥水,此时一见,竟是个英气十足的中年人,他最多有个三十来岁,浓眉大眼,方脸宽额,真好似那寺中供奉的罗汉金刚。

    明了和尚笑道,

    “不错不错,先慢慢吃,习惯了这个味道,再吃就不那么难吃了!”

    琴哥儿道,

    “明了大师,我们昨夜也吃过这东西,所以现在吃它,好像也没这么难受了!”

    明了和尚盘坐下来,正对二人。小乙一直没开口,此时终于按捺不住,问他道,

    “大师,你果真是乘着一只青竹来救我们的么?”

    明了和尚点点头,回道,

    “我远远见着你们,怕耽误了,便只划了一根青竹过来,还好这样做了,否则又如何能够赶得上救人!”

    小乙又问,

    “大师,你可懂得医术?”

    明了和尚道,

    “略通一二,能够看个小病小痛,像这般包扎止血,次数着实不多!”

    小乙道,

    “大师真谦虚了,我查看过这伤口包扎,寻常大夫如何能够做到这般程度!”

    明了和尚笑道,

    “可能是小僧做事比较细致罢了!”

    小乙又道,

    “明了大师,你这两日都在这边忙活,也不知情况如何?”

    明了和尚叹了口气,道,

    “死人太多,只怕不是小僧一人能够处理得了的!这水没有退去的迹象,哎,不知还有多少冤魂无处安家!”

    小乙道,

    “大师,你有没有想过,救一个活人,可能要比埋葬百个死人更有意义!”

    明了和尚点头道,

    “多谢小乙施主提点!”

    小乙摆手道,

    “大师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做这些事,也是为了预防瘟疫发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明了和尚也笑了笑,

    “小乙施主是想小僧帮你寻到你的伙伴,对么?”

    小乙有些不好意思,回他道,

    “大师果然一猜即中,是小乙私心太重了!”

    明了和尚只是微笑看着二人,二人慢慢吃完野菜,明了之才扶二人上了竹筏。小乙与琴哥儿斜靠在一起,头顶上有竹制雨伞,是明了和尚特意为二人所做。

    “这洞庭极宽极广,若是发起水来,也是比寻常江河厉害许多!咱们这儿离原来的湖岸足有三里!这水势之大,真是百年难遇!”

    明了和尚边行船边对二人解释,小乙回道,

    “这里很不容易寻对方向,大师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明了和尚道,

    “路走得多了,也就有了方向,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琴哥儿也道,

    “大师就是大师!以后有了钱,我定要为你建上一座庙,每日在那庙中烧香祈福!”

    明了和尚笑道,

    “这真是折煞明了了!两位还是叫我明了好些,大师,真有些不太敢当!”

    小乙也觉这大师有些见外,于是说道,

    “明了大师,哎不对,明了,你说,我们的伙伴又会去往何处?”

    明了和尚道,

    “明了不知,不过明了可以带你们过去寻找。”

    小乙道,

    “多谢明了,遇上你,真是三生有幸!”

    明了和尚回道,

    “这也是我的缘分!小乙兄弟,你定然不是寻常之人,若是以后能在江湖中闯出一片天地,成就一世英名,明了也绝对不会觉得惊奇!你大可记下我今日之话,看是否真能应验!”

    小乙笑道,

    “借你吉言,若真有那一日,我便再为你建上一座庙……”

    几人说笑一阵,竹筏继续向前。

    不多时,明了指着前方,笑道,

    “看,咱们到了!”

一二 天灾如鸠难蚀人心,真情似水润物无声

    “原来人幸存者都到这边来了!”

    琴哥儿指着远处的了了炊烟,大笑起来,可这一笑,自己背上伤口发作,又把他疼得冷汗直流。

    小乙也有些好奇,

    “明了,你怎的知晓他们在这里?之前离得这般远,又下着雨,哪里能够瞧见!难道又是你所谓的直觉在起作用?!”

    明了和尚回道,

    “确实是直觉,小乙,你信是不信?”

    小乙点头道,

    “我当然相信了!人世间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试问又有谁人能够解释得清楚!也不知道他们在不在那儿!”

    琴哥儿道,

    “小乙兄弟,你放心吧,他们定然无事,我敢打一万个保票!”

    小乙道,

    “希望如此吧,我受这么重的伤,他们若再出了事,那可怎么是好!”

    明了和尚力气很大,直接将小乙抱了起来,小乙这么大个子,被他抱在怀中,好似一点不费气力一般!小乙第一次被人这样抱起,只是觉得好玩,琴哥儿在旁也央着明了换着抱他,明了看他伤势不重,也不作理会。走不多时,便见到了人,一个小小孩童,还不知这天灾的无情,正与另一年纪相仿的小友玩着捉迷藏,小孩子见着小乙三人,倒也不怕,迎上前来问话,

    “你们是哪里来的?”

    明了和尚用那孩童语气回道,

    “我们身上痛痛,爹爹娘亲在么?”

    那孩童指着身后,甜甜道,

    “正在作饭呢!我带你们过去!”

    小孩蹦蹦跳跳在前带路,三人慢慢跟在后头。走入一处林子,便见到有人,小乙仔细看看,这林中树间拉着些篷布,下边坐着百十号人,大都是些老幼妇孺。前边不远,两位汉子烧着火来,火上架着一口大锅,二人正在忙活着做饭。这非常时候,有吃的就算不错了,还哪里讲究吃些什么!

    小孩去到一人身边,说了几句,那人看到小乙三人,马上招人过来帮忙。明了和尚示意他自己就行,于是众人带路,把最好的一处让给小乙来坐。小乙被平放下来,看看头顶,没有雨水落下,地上也是难得的干爽,他十分感动,不住道谢。不多时,那两个孩童又端来几碗热粥,递送到三人手上。小乙摸了摸孩子脸颊,笑道,

    “小弟弟,谢谢你!”

    那孩童却是嘟起嘴来,说道,

    “我是小妹妹,他才是小弟弟!”

    三人都被小孩逗乐,再喝这粥,只觉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便是它了!

    小乙伤势极重,难民本就没什么东西,可还是把仅有的保暖衣物送了过来,让小乙好生感激。琴哥儿虽然能走能动,但那背上毕竟也有个不小的窟窿,于是明了和尚寻了两位妇人过来照顾他二人,自己则出去帮小乙寻童陆等人。

    临近天黑之时,从外边陆续回来了不少人,还带回了不少物资,吃的穿的皆有,小乙看那明了和尚也一齐回来,赶紧叫他过来问询是何情况。明了和尚盘坐下来,十分欣慰,说道,

    “没想这里百姓如此团结,遇到这等大灾,竟是一点儿也不慌乱,你们看,今日寻来的吃食,只怕够这么多人吃上半个月了!还有保暖的衣物之类,这夜里也能好过一些了!”

    小乙看众人回来,马上开始安排临时住处,很快,这树林之中便搭起了数十个简易雨篷。妇人们忙活着整理住处,弄完之后,又过来帮忙准备饭食。人人脸上没有太多悲伤,只有抵抗天灾之时展现出来的无畏与倔强!小乙道,

    “生命的顽强,在他们身上展露无疑,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们又能重建自己的家园!”

    明了和尚点头道,

    “是啊,这就是生命的力量!”

    小乙问他道,

    “明了,你说陆陆又到何处去了?”

    明了和尚微笑道,

    “他们天黑之前,应该能够回来!”

    小乙奇道,

    “难道他们也来过这儿?”

    明了和尚点头道,

    “我也是听难民讲的,他们真是不简单,把所有人都调动起来!老幼病残留守,其余众人分成几组,一些去寻粮食,一些去寻生活物资,还有的打捞尸首,懂些医护常识的也去帮忙处置伤患,安抚灾民,对了,还有去城中求援的。总之,我能想到的,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小乙道,

    “陆陆心思细腻,倒是安排得当。我还以为昨日那人有所企图,看来是我多心了!”

    明了和尚道,

    “等他们回来一问便知。”

    明了和尚站起身来,又道,

    “你这伤势已然控制住了,百姓也安定下来,我呢,就先告辞了!”

    小乙身子一动,问他,

    “明了,你又要去背那遇难乡民么?马上天就要黑了,你又忙活了这么久,不如好好歇息一晚再去?”

    明了和尚回头笑道,

    “早一些处置,总是要好些的!你们好些养伤,不用担心我!”

    明了和尚就这般走了,走得悄无声息,就连临时留在地上的脚印也很快被那雨水抹平。

    小乙口中喃喃,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和尚!”

    琴哥儿道,

    “他就是个怪和尚,在我看来,和尚都是挺奇怪的!”

    小乙微微一笑,只是心中疑虑更多,只盼着自己的伤赶快好起来,才能为这难民多出一份力!

    不时有人过来询问小乙二人伤情,吃的喝的也是先来满足他们,眼看就要天黑,又有人拿来被褥给二人铺上!这等情况下,还有如此待遇,真是太过幸福了!那两个小童一点儿也不怕生,不时过来玩耍,这种感觉好不奇妙。琴哥儿看他那般欢喜,打趣道,

    “你和白青也赶紧生他几个出来玩玩!”

    小乙笑了起来,正要回话,却听得一人声起,

    “他现在这个样子,还生得了么!”

    几人一齐回头,童陆就站在眼前,眯眼望着他们。童陆看这情形,已然猜到一二,又道,

    “看吧,没我们在,你又把自己给弄伤了吧!”

    小乙只是傻笑,童陆又道,

    “你啊,就是爱逞强!让我看看伤口!”

    小乙不让他看,只道,

    “没什么大事,休息几日便好!”

    童陆冷冷道,

    “休息几日?呵呵,那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去跟青青解释吧!”

    他转身便走,小乙赶忙叫住他,

    “好陆陆,你帮我多说些好话,我让你看还不行么!”

    童陆过来查看一番,叹道,

    “小乙哥,你可真是命大!看这包扎、这针脚,当真是位高手!只怕青青也不一定做得比他更好!”

    琴哥儿也道,

    “那明了真的厉害,你看我这伤,如今都能动弹了!”

    童陆笑道,

    “你俩倒是被串在一起了,也不知青青会不会吃醋!”

    话音刚落,白青已然站到了童陆身后,小乙朝他不住挤眼,他哪会不知,只道,

    “哎,小乙哥,你看两孩子这么乖巧,等这里忙完,你呀,还是早些和青青生个小娃娃让我耍下!说好了,只要女娃,男娃我可没兴趣带他!”

    童陆说完,一转身,差点与白青撞个满怀,

    “嘿哟,青青,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白青不理他,绕过他来到小乙身边,冷冷道,

    “让我看看!”

    小乙哪敢再动,只得任她施为。童陆和欧阳明和菲菲低声说话,二人也是忍不住掩嘴偷笑。小乙闭上了嘴,只是眨眼,那三人却不走开,继续那般等待。

    有水滴落在小乙手上,他转头一看,白青早已泪流满面,可是始终没作一声。她轻轻将伤口还原,为他穿好衣服,盖上棉被,然后坐在小乙身边,淡淡说道,

    “以后,不许再伤着自己了!”

    小乙连忙拉过她手,点头道,

    “我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

    白青不再多言,坐在一旁为小乙按捏身子。

    童陆见没甚大事了,招呼几人过来坐下,

    “快来歇息一会儿,累了一天了,哎,也没人给揉捏一下!”

    琴哥儿笑道,

    “我为你捏捏如何?”

    童陆道,

    “你啊,还是好好养伤才是!”

    小乙问他道,

    “陆陆,你们怎么找到这些难民的?”

    童陆立刻坐好,拉开架势,大讲起来,那两个孩童围坐过来,听他如何说法。

    “你可不知,带我们过去的那位,是个奸诈的小贼!他与人合伙,想要把我们甩开,带走菲菲!啧啧,菲菲还真是厉害,现在还有这么多人惦记!不过也是,有人宁愿花五十两买她,就不愁找不到下家!还好我机灵,看前方有些不大对劲,便私下告知了欧阳兄,欧阳兄身手那叫一个了得!一脚便将他踢到水中,吃了一嘴的泥!”

    两个孩童听得兴起,巴掌拍得啪啪直响,童陆继续道,

    “远处突然之间窜出十来号人,啧啧,拿着家伙便朝我们这边过来!我说咱们不必与之硬拼,欧阳兄却是一点不怕,让我们后退一些,等他收拾好一切再走。哇,当真是英雄无敌啊!……”

    这般说了小半个时辰,童陆才把欧阳明如何收拾那一帮小贼说完。

    “收拾了那十来人,我们顺着小道来寻灾民。他们都被吓坏了,找到一个能避雨的地方,便躲进去不敢出来!还好有我这这三寸不烂之舌……”

    这般又说了小半时辰,

    “我们把灾民聚集起来,又让长者作了心理疏导,大家虽然仍旧悲痛难忍,但也有了些希望。之后,我们分工协作,各人负责自己擅长之事,尽量把这大灾的影响降到最低!今日我们寻来好些吃食,应该够这么多人吃上小半个月了!我刚才入了岳阳城,城守表示会抽派守城将士过来,还有,各地的救灾人员、物资也在赶来的路上!”

    小乙赞道,

    “陆陆,真有你的!这样一来,人们都看到了希望,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定能顺利度过难关!”

    童陆笑道,

    “所以,现在没我多少事!我就躺下,等着吃喝啦!”

    小乙又道,

    “陆陆,受灾的可不止这里哦!”

    童陆笑道,

    “我当然知道啦,我怎会只考虑到这边!”

    小乙道,

    “呵呵,厉害厉害,那我也就只好躺着休息了!”

    白青道,

    “你放心好了,少了你,一样不

    会耽误事的!你,不对,你少说些话!琴哥儿,你们怎会受伤,一五一十说给我听!”

    琴哥儿缩了缩脖子,慢慢说来,

    “这话,说来就长了!”

    众人没想到,这琴哥儿讲起来,一点不比童陆差,直到难民们送来吃食,众人吃饱喝足之后,又是半个时辰,这才讲述清楚。众人都觉神奇,白青道,

    “那明了和尚,咱们得好生谢谢人家才是!还有,他是个外伤高手,若有机会,还得向他好好请教一翻!”

    琴哥儿笑道,

    “他救了我二人的命,我们还想着给他建座庙呢!”

    童陆道,

    “这主意不错,给活人建庙,受了香火,也不知会不会让人延年益寿!哎,对了,不如给咱们每一个都建上一座,到时候看看又是谁的香火旺,谁的命更长!”

    几人说笑一阵,各自寻了个干爽的地方歇下。众多灾民十分有序的安排好歇宿,他们大都累了一日,此时能有个挡雨的地方歇息,哪里还有更多要求,刚刚倒下,便已睡着。

    转过天来,阴雨不止,但是小了许多!众人站在高处望过去,那大水以惊人的速度退去,就似它来时的那般!水去之后,吐出大片良田,只是这良田之中,一片狼藉,尽是悲情。被大水淹死的人成百上千,散落在这一片片良田之中,星星点点,似一个个小小棋子那般!众人心情十分深重,能动弹的,也都加入了善后与救援当中。小乙琴哥儿闲了下来,反倒有些不太自在。

    正午刚过,二人闲得无聊,忍不住打起瞌睡来,刚闭眼睡着,却是有人过来,

    “怎么,小乙哥,伤势挺重啊,用不用我们这位神医看看?”

    小乙睁眼,瞬间精神百倍,来人竟是浪哥儿和伊伊!二人怎会过来,小乙也有些好奇,问道,

    “浪哥儿你伤也是不轻,为何不多休息一阵!”

    伊伊过来查看伤口,小乙也没拒绝,算是让她多学习学习!浪哥儿回道,

    “仙翁的话还真是好使,很快就有人附和,那城守大人最后也被说动,所以,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二人老是呆在那岛上,难受得很,今日雨小了些,便一齐过来看看。正巧路上遇到了陆小哥,他便跟我们说了你的事,于是就直接赶了过来。啧啧,这哪里还有路,全都是泥。”

    小乙看着浪哥儿身上还未洗净的泥土,笑道,

    “你俩来了就好了,咱们人多一些,说起话来,也要有趣得多!对了浪哥儿,仙翁到何处去了?”

    浪哥儿回他,

    “带着一帮人救灾去了,呵呵,前呼后拥的,好不气派!”

    小乙笑道,

    “倒是威风得很!”

    正说话间,一个小伙送来热水,让这新来的二人解解乏,浪哥儿谢过小伙,小伙转身离去。好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小乙却看出浪哥儿心中有事,但他此时不讲,确实不好马上问询。

    伊伊吵着闹着要去找白青她们,小乙劝说不住,于是只好托人带她过去。琴哥儿刚才听浪哥儿说童陆和欧阳明在一处,那菲菲岂不是与白青一组了?一想到此处,他又如何能够忍耐得住,也叫嚷着要与伊伊一同前去。小乙知他心思,便让伊伊多照顾一下他。他受伤不轻,可此时却似无事人一般!伊伊扶着琴哥儿,二人一同去了。

    小乙和浪哥儿好容易才能单独相处,便有好多话要讲。小乙看看周围,并无外人打扰,这才轻声说话,

    “浪哥儿,一直没机会问你,你和葱头前辈这半年多来,到底去了多少地方?”

    浪哥儿回道,

    “我们寻了一路,最后又回到渝州城中等了半月,始终没能等到你们过来,葱头前辈很是沮丧,可他仍不愿相信这事实!他总说,死也要见尸,一直没寻到尸体,那就表示还有可能活着!我们把这几千里的大江寻了个遍,沿岸村落也没有落下一个!后来,我们又来到这洞庭湖,葱头前辈说这湖与大江相连,兴许是来到这儿了!我想,他定是疯了!可我劝不住他,也只好跟他一齐过来!没想到,在这儿,竟是发现了另一个惊天秘密!”

    小乙有些吃惊,问他道,

    “什么秘密?云娘说,你们二人在那岛上钓鱼,难道与这秘密有关?”

    浪哥儿微微点头,严肃道,

    “小乙哥,你可知葱头前辈最在意何事?”

    小乙皱眉回话,

    “月儿、蒜头,还有,还有那……”

    小乙还没说出口,浪哥儿便已点头,小乙忍痛支撑起身子来,又问,

    “真是那?那为何会在此处出现?”

    浪哥儿道,

    “这个我们也是不知,只是我们在那儿发现了一些特殊的东西!”

    浪哥儿贴近过来,附耳道,

    “黑水寨!还有刻在石头之上的特殊标识,这些标识虽然大都被人损毁,但仍有一些漏网之鱼!葱头前辈看得真着,绝对不会认错!”

    小乙回道,

    “圣火图腾?”

    浪哥儿重重点头,又道,

    “刚才那小伙你可见到?”

    小乙更是冷汗直流,

    “难道说,黑水寨就是?而他也就是你们苦苦寻觅的幸存之人?”

    浪哥儿摸着自己后脑,回道,

    “幽幽圣火,处处荣光!”

一三 重伤无碍亲身赴宴,深宅大院盛况空前

    “咱们先不要着急,先看看情况再说!”

    小乙说道,浪哥儿也同意他的看法,

    “他们好容易才逃脱魔爪,我想,若无十分的必要,还是不要再去打扰他们才好!不过,葱头前辈说了,黑水寨定是中了贼人奸计,这才死伤无数,哪里是什么天灾!我们寻这幸存者,没准能够查出背后真凶!哎,一方面不想打扰他们,另一方面又想着为他们报仇血恨!哎,真是难以抉择!”

    小乙又问,

    “浪哥儿,葱头前辈现在又哪儿去了呢?”

    浪哥儿回道,

    “他说两人一齐找寻太慢,便与我分开来寻,他走水路,我在陆地,约定一月之期,在岳阳楼中再会。那日咱们见到,我刚与他分开三日,这洞庭湖太大,实在不知再到何处去寻他,咱们也只有再等上二十多日了!哎,这水患如此凶猛,也不知他会不会有事!”

    小乙道,

    “葱头前辈这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啦!浪哥儿,咱们还是把心思放到自己身上才是!”

    浪哥儿笑笑,只道,

    “小乙哥,说完我了,再讲讲你那边呗,怎会晚了这么久!”

    小乙把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简略讲了一遍,浪哥儿听了也是不住摇头。二人翻躺下来,静听悉悉雨声,直议莽莽江湖。

    大灾过后,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小乙二人帮不上太多忙,也只有在他人回来之后,出言赞美几句。哎,这没出上力,反而需要让人照顾,二人都有些不大好意思。除二人外,一齐过来的各人都受累不轻,童陆更是清减了一大圈,看来不仅仅操心,还真花费了气力!仙翁把人分派到各个重灾区,真是起到了关键作用。由于救援来得及时,没有太大的疫情发生,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白青与几位当地名士组织了救护队伍,之后便整日不见人影,这不,都已经过了小半个月,方才见到她人!

    小乙伤口已然愈合,赶忙过来将她抱起,

    “你怎么回事,我也是伤员,你怎的也不多关心我一下!”

    白青嘟起小嘴,

    “你轻点儿!伤还没全好呢!”

    小乙轻轻把她放下,双手仍是将她环抱,

    “这么多事情要做,哪里顾得上你!再说了,你这里好吃好喝,又有人照顾,嘿嘿,就算是放你几天假了!”

    小乙抗议道,

    “可我除了和浪哥儿说笑,什么事都没干啊,连酒都没喝上一口!”

    白青从包袱之中取了一小瓶酒来,

    “嘿嘿,专门给你带来的!”

    小乙赶忙接了过来,咕咚两口,喝掉一半,又递给身后的浪哥,浪哥儿慢慢喝酒,好不享受!白青嘻嘻笑道,

    “没想到,那乌老大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的手下平日里嚣张跋扈,真到了关键时候,还是没有藏着掖着!这些日子,他们辗转于各处重灾区,还真是起到了力挽狂澜的作用!”

    小乙有些不敢相信,

    “那乌老大还这般好心?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白青笑道,

    “在遇到大是大非时,有些人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

    小乙道,

    “好吧,这样看来,倒是我和浪哥儿没什么作为了!”

    浪哥儿笑道,

    “以后有的是机会一展身手!对了,怎么就你一人回来?”

    白青笑道,

    “仙翁后来寻到我们,那乌老大派人过来请他吃酒,那些人好不热情,硬是把陆陆他们也给带上了!我看暂时没多少事要处理了,便想着过来看看你俩!”

    小乙赞道,

    “这乌老大当真是厉害啊,那酒,也不知有没有我俩的份!”

    白青笑道,

    “你若想去,那也可以呀,离这也就三两里地,只说那里是乌老大的别院,能请个百十来桌!”

    小乙不住摇头,叹道,

    “人家的住处被水泡上一夜便什么都没了,他可倒好,还要大张旗鼓请人吃酒,哎,向谁说理去!咱们不去大吃大喝一顿,还真是有些对不住自己了!”

    三人收拾妥当,告别了这帮乡民,往那乌老大的别院行去。小雨绵绵,把这路弄得稀烂,三人鞋裤尽脏,待到临近乌老大的别院,方才走上了用石块铺成的道路,这路足有一丈宽,延伸到一座水边小山之上。路的尽头又有石制台阶,石阶两旁花草繁茂,竹影森森,还未走到近前,便听得鸟鸣犬吠,好一派欣欣向荣景象!小乙叹道,

    “难怪没被水淹呢,这院子建在小山之上,若是它被淹了水,那岳阳楼只怕也要保不住了!”

    浪哥儿也道,

    “奇怪了,这花儿竟然这般艳红,好像没受这暴雨侵袭一般!”

    白青笑道,

    “有钱人的想法你们不懂,这是特意从南方运来,昨日刚到的新品种!乌老大为了这些花儿,还真是花费了不少钱!咱们先上去吧,应该就快要开席了!”

    偶有几位宾客匆匆而来,看那模样,也许是怕误了时辰,惹那乌老大不高兴!小乙三人一点也不着急,慢慢顺着小路上去。这小山顶部十分平坦,极宽极广,被巨石建成的高墙围去了大半,两棵大树参天,正中间过去,便是那别院了!

    几人停下脚步,只觉有种无形的压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也不知是不是这乌老大故意这般设计,让他能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小乙指着门头几个大字道,

    “‘鸟龙别苑’,这名儿倒是奇怪!嗯,也不知是何人的手笔,看上去倒还像模像样的!”

    白青笑笑,提醒道,

    “小乙哥,你可小声一些,被人听去可不太好!”

    小乙笑道,

    “这乌字写得龙飞凤舞,可不就像个鸟么?!依我看,这‘鸟笼别苑’还要更好听一些!”

    三人继续往前,便有人迎了过来,点头哈腰道,

    “三位终于来了,位置已经留好,请随我来!”

    小乙奇道,

    “怎么,他竟然认得我?”

    白青笑道,

    “那日与那些人交手,乌老大便对你上了心,加上仙翁再多说上几句,就更对你感兴趣了!我说实话,我也是特意过去叫你二人过来吃酒的!”

    小乙道,

    “哎,青青,你怎的也被那乌老大收买了!”

    白青乐了,回他道,

    “只要是为国为民的,我都觉得是好人!快走吧,陆陆他们只怕已经吃上了!”

    不再耽搁,几人随那人进到院中。小乙心惊不已,这院中布景无数,各式假山水榭,亭台楼阁,一条宽敞廊道分开几路,朝不同方向延伸出去!廊道之上摆满了酒桌,八人一桌,三人从旁经过仍觉十分宽敞。小乙轻声道,

    “这架势,真是比得了皇帝了!”

    白青呵呵轻笑,

    “就像你见过皇帝住处似的!”

    小乙笑道,

    “等咱入了皇城,也去那皇上后院看看!”

    几人边说边走,来到了廊道一处,十分宽敞,已然摆下了五张大桌,其中一桌十分气派,足有普通酒桌三五个大小,坐个二三十人不成问题,此时已然坐了十来人,还显得很宽很松!谁人都能想到,能在这主桌上坐下的,定然是地位极其显赫之人。果不其然,仙翁也在那儿坐下,正与一人举杯笑谈。

    童陆咬住一块鸡腿,趴在栏杆之上,向小乙这边招手,

    “快来快来!”

    能坐在这主桌边上的,也不是寻常人,童陆那桌与主桌之间也只隔了两桌,那乌老大当真是给足了几人面子,也不知是否是沾了仙翁的光。小乙三人过来,刚好有三个位置坐下,其余几个都是熟人,琴哥儿、菲菲、伊伊、欧阳明,端木清。菲菲能坐在此处,还真是让人意外!八人一桌,刚好凑齐!

    这处廊道建在水中,底下是好大一片水池,水清见底,百条锦鲤池中追逐争食,极为生动有趣。几人边吃边聊,童陆不时丢些吃食下去,那锦鲤更是欢腾无比!

    童陆笑道,

    “小乙哥,你可不知,这里的鱼儿,有些已经活了百岁!当真神奇!”

    小乙笑道,

    “那岂不是乌老大也得叫它爷爷了!”

    童陆笑道,

    “正是正是!乌老大刚才还说呢,年长的锦鲤,都是他祖爷爷养下的,自己建了这别苑之后,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们送过来安享晚年!”

    小乙故作害怕道,

    “我刚想要丢块骨头下去,还好忍住了!否则那鱼儿吃不下,被活活卡死,那可就惹上大事了!”

    这酒菜都极为讲究,小乙也觉这乌老大很会做人,只是他这手下为何四处惹事,给他脸上抹黑,还真是有些奇怪!

    几人吃喝说笑一阵,便有人过来敬酒,管他认识不认识,先一齐喝个痛快再说!小乙看着这人一桌接一桌的敬酒,好不厉害,一点也不停歇,便来到了小乙这桌,

    “今日有缘得见,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小弟敬各位一杯!”

    这人用的大碗,一连好几碗下肚,竟是没事人一般!小乙自认酒量不错,可与他相比,还是心服口服!那人示意几位随意,又到下一桌去了!小乙不由惊道,

    “真是无奇不有啊!这家伙若是在普通人家,喝酒也能把人家业喝垮!”

    童陆道,

    “可不是么!我看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乌老大专门找来陪酒的,没两把刷子,又怎能胜任!”

    小乙道,

    “陆陆,怎么听你口气,这乌老大倒与你十分投缘一般!”

    童陆笑道,

    “那是自然,这前前后后与他打过好些次交道,哪里像个恶人!”

    小乙点头道,

    “有机会倒是要好生见识见识!”

    又有人过来敬酒,

    “长老,我来岳阳这边办事,也有幸被邀过来吃酒,他乡再见,咱俩还得多吃上一杯哦!”

    这人小乙认识,大名唐兴,在唐门之中算不得多高地位,但是为人稳重,善于交际,于是唐门在外地的各类营生,一样都少不得他!小乙与他倒还相熟,此时再见,还真是有些惊喜。白青在旁,小乙不敢多喝,与他互敬一杯,便是有礼了!这等绝佳的结交场合,唐兴又岂能错过,他向小乙几人眨了眨眼,便到临桌敬酒去了!

    吃喝一阵,一群人拥簇着一位富态中年男子慢慢走了过来,那边气氛高涨,小乙明白,定是那乌老大过来了!小乙注意看他,只觉这人好不

    面善,脸上肉乎乎的,竟是堆成一个梨来!肉太多,因而五官都不怎么看得清楚,眼睛似是藏在肉中,让人难以看透。乌老大身形也和脸一般,肉肉的一团,好不喜气!小乙感觉他走路都有些费劲,但转身敬酒吃酒到是灵活得很!就这几桌,乌老大也是用了好长时间方才过来。

    小乙正抿着酒水,那乌老大却是加快了步伐,还未近到跟前,便出口笑言,

    “这位就是小乙了吧!嘿嘿,我听说了,你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来来,咱俩喝上一杯!”

    不论如何,还是不能失礼数,小乙还是站起身来,点头回应,

    “乌老大名震天下,我们早就有所耳闻,今日得见,也真是大开了眼界了!”

    乌老大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线,回道,

    “英雄惜英雄,我看小侠你也是亲切得很!”

    二人喝酒,那乌老大对这桌人说道几句,又喝上一杯,朝那主桌方向过去。小乙对众人道,

    “这乌老大果然是一副欢喜面孔,让人恨不起来!”

    童陆笑道,

    “莫非这样,又怎会有这许多人过来捧场,此人确实很不简单!小乙哥,咱们行走江湖,没准还有求到别人的地方,所以,多一个朋友,总好于多一个敌人!”

    小乙笑道,

    “他那些手下,倒还真是够损他形象的!”

    白青也难得帮人说话,

    “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些手下都是被他家小公子惯坏了,乌老大虽然厉害,倒也不至于纵容手下。乌老大太过宠他,因而好多事情,只要不太过出格,也就都随他去了!这寻常百姓不知,便都算到了乌老大的头上!”

    小乙来了兴致道,

    “呵呵,你俩都给乌老大说好话,难道是被他收买了不成?”

    二人只是傻笑,不作过多解释!

    主桌那边,乌老大与众人喝了一阵,站起身来,准备发言。这廊道之上很快静了下来,乌老大之才开口,

    “今日除了宴请各位,还有一事,想告知于各位江湖朋友!”

    众人竖起耳朵,听他说来,

    “给大家介绍介绍,这位,是咱长沙马伯钦马老爷,今日过来,便要与大家说说这武林大会之事!”

    乌老大旁边一人,苍白胡须鹰鼻剑眉,满脸的正气。乌老大介绍完毕,众人有些喧哗,纷纷议论起来。

    端木清好似知道一些,对众人道,

    “这武林大会乃武林盛世,以这长江划分南北,南方武林大会每三年一次,每次盛会之时,会定下下次大会举办之地。今年正好是大会年,这马伯钦马老爷的场子,三年前就已经定下了!”

    童陆听完拍起手来,

    “啧啧,小乙哥,若是时间来得及,你也去弄个武林盟主来当当!”

    话音刚落,那马伯钦马老爷大声对众人道,

    “各位,今年的武林大会就定在八月十五,马某人届时会在那边静候各位光临!借着乌大哥的场子宣布此事,真是三生有幸,来,我敬各位一杯,咱们八月十五,岳麓山上,咱们把酒论英雄!”

    众人齐齐喝彩,这武林大会的影响力可见一斑!他又说了一阵,方才停下,小乙几人也听得明白,这武林大会尚有三月之久,小乙的伤那时也该好得差不多,正好去武林大会看看,没准还能有些新的收获!

    群雄热议一番,那乌老大又起身说话,

    “还有一事,要跟诸位说上一声!”

    众人又静了下来,听他如何说法!

    “江湖中臭名昭著的淫贼‘黑狗’来了洞庭湖,又犯下了一桩桩恶事!今日武林朋友众多,若是能够帮忙将这恶贼除去,我定当奉上重金相谢!”

    马上有人回他道,

    “乌大哥说的什么话,那恶狗本就人人得而诛之,大哥尽管放心,我等定会将他捉拿,带到你面前,任你发落!”

    小乙也曾听说过这“黑狗”,这人专好女色,他来到何处,何处的女子就会遭殃,早在这江湖之上名声远播!欧阳明道,

    “这‘黑狗’是他自己取的名号,说是跟他最为相配,哎,也不知道又是谁家的姑娘遭了殃!”

    几人说谈几句,却听得一侧有人喧哗,一位肤色白皙的俊秀公子怒气冲冲走了过来,手中一条长鞭打得啪啪直响,不时抽在旁边人脸之上,霎时间那人就起了一道红痕。小乙只觉奇怪,怎的这乌老大宴请宾客,竟然还有人敢前来闹事,真是不想活了!更细一看,无人上前阻挡,好不奇怪,不过随后那公子叫唤一声,便表明了自家身份,

    “爹,爹!你可一定要为他作主啊!”

    乌老大早迎了上来,扶住公子一手,笑道,

    “我的小乖乖,你怎么来了!”

    小乙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轻声问同桌几人,

    “莫非这就是乌老大的那位公子?”

    半数人点头,小乙却是摇起头来,

    “一看就是个大小姐,还什么公子!”

    童陆笑道,

    “大家都心照不宣,也不必这么较真啦!”

    那公子听到这桌说话,朝这边瞪上一眼,又往外一指,道,

    “快过来呀,有我爹为你作主,人定然是丢不了的!”

一四 人间不平难有尽时,私设极刑遂起冲突

    一人花白头发,满脸愁容走上前来,怀里还揣着些什么来。来到乌老大面前,眼泪不住流下,他扑通一能跪倒在地,抱住乌老大的肥腿,已然泣不成声。

    乌老大也是见过场面的人,倒是他的那些手下更为紧张,乌老大道,

    “这位先生请起,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来。只要我能办到的,定然会给你一个交待!”

    那人哭了好一会方才停下,小公子一把扶起他来,替他说话,

    “爹,他的女儿被人掳走了!”

    乌老大问道,

    “可知是谁做的!”

    小公子又抢先道,

    “是那‘黑狗’!他抢走人时,特意把自己大名留下,就和他平日所作所为一样,真是可恶至极!”

    小乙仔细听着他们说话,也想着若有线索,自己也要帮上他们一把!那小公子怒气未消,又道,

    “爹,这次你可别要拦我,我要带着兄弟们一齐去把他找出来,将他碎尸万段,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小乙不由笑了一声,只道,

    “这手下这般作为,当真与这小公子脱不了关系!”

    几人齐笑,小乙看仙翁站起身来,走到那人身边,疑惑问道,

    “那日你带着女儿去到我那儿,死活就要我的龟甲,这才多长时间没见,那小姑娘那般乖巧可爱,竟然被恶贼掳了去!可恨,当真可恨!你放心,我也会尽力帮助于你的!”

    小乙好像听仙翁说过送龟甲之事,只是没太上心,此时再与其遇上,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人感激涕零,回道,

    “多谢多谢!有你们帮忙,我,我真是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乌老大笑道,

    “我们刚才正说起此事,把它交给我们来办,你就放心好了!不过,我听说那‘黑狗’以往作案,从来不带走女人,这次竟然把人给一齐带走了,确实是有些奇怪!”

    那小公子急道,

    “爹!爹!奇怪什么啊,还不快让人去找!”

    乌老大道,

    “总是这般心急!好好,我这就让人去!”

    乌老大叫过手下,吩咐几句,马上有人下去张罗,这小公子方才有了些好脸色。乌老大像伺候祖宗那般轻轻将小公子扶到桌边,为他倒水夹菜,小公子却似理所应当一般,看都不看他一眼!小乙心头好笑,没想这乌老大平日名声在外,可回到家中,竟是有这小祖宗把他制得服服帖帖!

    宾客太多,小乙这桌自行吃喝,倒也自在。又过多时,唐兴又来,脸上笑意正浓,附到小乙耳边轻声说话,

    “长老,刚听到风声,有股不明势力在暗地里四处搜寻,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小乙心头一惊,这天灾过后,又从何处来的乱匪!唐兴说完,又跟几人喝上几口,这才又转到其他桌去。唐兴消息来源应该可靠,小乙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他拉过浪哥儿,二人低语起来。浪哥儿一听,也觉不妙,莫非是那些人暴露了不成?白青觉得奇怪,问他二人,二人不敢多言,只道吃饱喝足,便欲起身离去。众人也都吃好,便一同告辞去了,只留下端木清一人继续等候。

    众人出了门来,也不知去往何处,于是下山沿着水岸往回行走。这大水过后,狼藉一片,看到此番情形,各人心中都不是滋味。童陆问二人道,

    “小乙哥,你们刚才在说些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小乙笑道,

    “也没什么,我和浪哥儿说些悄悄话罢了!”

    童陆笑笑,

    “嘿嘿,你俩还有悄悄话说呢!”

    他指着后边说道,

    “他们也有悄悄话说呢,不知不觉就掉了队!”

    小乙回头一看,欧阳明和菲菲走在一处说话,琴哥儿跟在不远后,满是嫉妒。伊伊看到远处有些花草,拉着白青一齐去摘。小乙这才跟童陆说了实话。童陆有些震惊,没想在这儿还能遇到这拜火教,好生奇怪,

    “是咱们上次遇到的那些么?”

    小乙摇摇头道,

    “若是他们,浪哥儿与葱头前辈一路过来,又怎会不知!”

    童陆道,

    “那你们从何处知晓他们的!”

    小乙道,

    “浪哥儿与葱头前辈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基地,四处寻觅不得,我和浪哥儿也是偶然之间发现了一人,他也是位灾民,若是如此,那周围也定然有他的同伴!还有,我们听到过的黑水寨,也就是他们曾经的聚居之地!”

    童陆有些吃惊。浪哥儿点点头,道,

    “若是他们隐藏在洞庭湖畔,这也就说得过去了!受了大灾,难免有所死伤,尸体不会说慌,应该便是被有心人看了去!现在咱们回去看看,若那些人真是为他们而来,只怕又要掀起一股腥风血雨!”

    伊伊白青摘花回来,小乙三人便不再说了,只是加快了步伐,让白青伊伊好生不解。后边三人眼见几人走远,也迅速赶了过来。

    回到难民营地,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小乙四下寻找一番,并未见着那小伙。浪哥儿问话道,

    “小乙哥,难道是听着风声,躲了起来?”

    小乙不作声色回他道,

    “希望他们没事才好,咱们先在近处多找找看!”

    对于这儿,小乙几人都十分熟悉,问了好些人,也都无人知晓那小伙去了何处。小伙也是灾后独身一人来的,具体从何处过来,众人也不知晓,他友善亲和,喜欢助人,因此众人对他也颇有好感!

    寻了半日,这近处都已然寻遍,欧阳明等人十分好奇,这三人老往外跑,要来问个究竟,小乙几人只道要寻个小狗,就此搪塞过去。不过这理由太过牵强,又有谁人会信。日落天黑,几人吃完商议,既然这灾后事宜已然处理得差不多,那几人留在此处,没什么大用处,还是先行回去的好!既然这样,也就一齐定好第二日天明出发。

    转过天来,小乙起了个大早,筋骨活动完毕,其余众人依次起来,收拾好各自随身之物,便欲从陆路回岳阳城去!正欲出发,有人屁颠屁颠奔了回来,还未到近前,便大喊大叫起来,

    “哎呀,要杀人了!要杀人了!”

    小乙几人急忙停步,继续听他说完,

    “麻柳那边儿抓住一人,说是要处死一个假和尚,好些年没见过这场面了,我就过来通知大家一声,想去看看的,就一齐过去啊!”

    有人问他,

    “那假和尚作了什么恶事,为何会将他处死?”

    那人回道,

    “听说是偷了人家尸体,你们说,要尸体干嘛,难道能吃不成?”

    “快别恶心了!”

    “我也去看看,还有人想去么?”

    “我也去,我也去!”

    “……”

    一时间,要去的人聚在了一处,足有二三十人!小乙知那麻柳村离这儿不远,也就步行一个时辰左右,几人又商议一番,都想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也耽误不了各人回那岳阳城。

    小乙几人跟着那群好事之人一同过去,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那麻柳村。远远的,便见着百十来号人围聚在一处,对着一根立柱指指点点。那柱子之上好似绑了一人,小乙心想,定是刚才那人口中的假和尚了。稍稍近些,确实能看清楚柱子上这人没有头发,双手绑缚在后,血红一片,应该是被人私自用了刑!那柱子下边堆着柴火,是想要把人给活活烧死!

    几人绕到了正前方,柱上那人头全低下来,藏在沾满泥土血渍的麻布衣服之中,根本看不清是何模样,小乙不知为何,只觉这人不似坏人,有种想要去保护他的冲动。

    童陆已然和旁边人搭上了话,

    “我说小哥,这和尚犯了何事,要动用此等大刑!”

    那小哥碎嘴,忙不停道,

    “六子他娘也只有一个儿子,儿子死了,她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了!她抱着小六子的尸体,哭得昏过去又活过来,硬是把那双眼睛都给哭瞎了!哎,可怜天下父母亲!哼,怎知这家伙,竟然来偷尸体!你们说过分不过分!”

    童陆点头道,

    “也不知他偷这尸体干嘛用来!”

    那人恶狠狠道,

    “哼!定是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童陆又问,

    “那后来如何抓到他的?!”

    那人道,

    “我们过去给六子他娘送饭,却见她晕倒在地,六子的尸体也不见了踪影!于是大家分头去找,那家伙背着尸体,倒还跑得挺快!还好我们发现的及时,否则又如何能够追得上他!他对这儿地形不熟,我们超了近路截他,这才把他拦了下来!这家伙不说话,我们气不过,便往他身上招呼,他也不还手,我们更是气得不行,于是把他打成现在这副模样!哼哼,他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他老母亲见了,都不一定能够认得出来!”

    童陆又问,

    “要将他处死,也是你们大家的意思?”

    那人回道,

    “这事早就请示过五爷爷的,在我们麻柳,只要是他说好的,就没有人会反对!更何况,这家伙如此可恶,这么做,还真是便宜他了!”

    小乙不知他为何如此嗜血,哪是他想象中盛世太平光景之中,乡民们所应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他正要再问,人群之中喧哗起来,

    “五爷爷来啦!五爷爷来啦!”

    “……”

    小乙知这人出现,预示着马上就要行刑。他努力朝那方看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长须老者拄着拐杖走来,走得略微有些吃力,不过还是并不需要他人帮忙。他一路走来,众人自发让开一条道来,直到了那“假和尚”身前一丈左右,方才停下脚步。他略微抬头,平视前方,慢慢说话,

    “前夜梦魇,遇恶狗夺食,便是不祥之兆!昨日发生夺尸之事,恰好印证了梦语!这人罪大恶极,小六子人都死了,还不让他好好安息,真是可恶至极!今日把他处死,也是为了让更多人免受这恶贼的骚扰……”

    童陆听不下去,开口问话,小乙只觉整个世界安静无比,只有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

    “他只是偷走一具尸体,你就有权将他处死?!难道你就是那王法?”

    那五爷爷只怕从未听过这种问话,把那拐杖戳在地上,好一通使力,

    “是谁,谁在说话!站出来!”

    众人退让,童陆几人便被分离开来,各人都是怒目相向,好像不太受

    人待见!童陆可不怕,又道,

    “五爷爷是吧?!难不成,你就是这麻柳的皇帝?”

    那五爷爷大怒,胡须不停摆动,

    “哪来的野小子,敢在这儿撒野!”

    小乙几人也知这麻柳村是附近最大的一个村子,足有好几百户人家,这次灾事,倒也没损伤太多,此时多数青壮都在,若是打斗起来,己方真占不到什么便宜,更何况,几人本就不是为了打架而来。于是小乙接话道,

    “五爷爷,我兄弟嘴巴毒,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也只是路过,对这人有些好奇,想要问个缘由罢了!”

    五爷爷拐杖一杵,怒道,

    “小子欺负爷爷老了么!连这点都看不清了?哼,你们闭上嘴,不然就赶紧滚出麻柳去!”

    童陆来了气,还要再言,却被白青捂住嘴,白青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你忍忍,看看他们怎么说道,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咱们不好掺和!”

    小乙也道,

    “陆陆别急,我会想办法救人!”

    几人站在一处,被村民隔离开来,就是与他们一同前来的那些位,也无奈摇头,想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看来这五爷爷一言九鼎,还真不是他人随便一说,就能改变主意的!

    五爷爷冷笑一声,又道,

    “五时三刻已到,点火!”

    几人哪会想到,这五爷爷竟然一点不多作解释,便宣布执行火刑。他话音刚落,便有人上前点火,那柴堆之上应该浇有油,只是一瞬,火苗便窜的老高!小乙大喊,

    “住手!”

    他提棍上去,众村民大怒,围将上来,欲将他拦住,可小乙奔得极快,已然近到五爷爷身边。此时,这边也有几人攻了上来,小乙侧身躲过,一脚踹倒正面一人,那人仆倒在地,小乙回手揪住后领,向后一拉,便把那人衣衫脱了下来。连日多雨,找个水坑倒也不难,他把衣服丢入水中,浸了水取将出来,飞铺到火刑柱下方的柴堆之上!这一回合干净利落,众村民虽然闲他多管闲事,可这么一手,倒还真是让人惊叹!

    那湿衣铺上,火苗迅速减少,可还未弄得完毕,小乙正欲去寻,欧阳明也已起到,不过他用的,是他自己的衣服,自己的不够用,又把琴哥儿的一齐拿来!

    小乙笑道,

    “欧阳兄,多谢了!”

    欧阳明道,

    “小乙兄弟,说这话真是见外了啊!这种私刑,早该废弃,我也是看不过眼了!”

    二人一齐站在火刑柱边,小乙一把小刀已然划开了柱上那人束缚,那人身子跌落,应该早已昏迷,欧阳明一把将他抱住,揽入怀中!他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倒是还有,

    “人还没死!”

    小乙点头,村民们却是大声怒骂起来,几个脾气爆的,早已取了锄头之类便要上来比武理论!小乙大喝一声,道,

    “这人是死是活,不该由你们说了算!报之官府,自有官老爷前来处置!”

    众人哪会听他说话,乌泱泱涌了上来。小乙心道不好,长棍举在胸前,低头对欧阳明道,

    “咱们打也打不得,退也退不得,不好办啊!欧阳兄,把仙翁找来,能解决问题么?”

    欧阳明苦笑道,

    “一时半会,又如何能把师傅找来!更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找来也不一定能够起到太大作用!”

    小乙摇头笑道,

    “那好,这人你先看着,我想想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好办法?也只有请那五爷爷护着一招罢了!五爷爷哪里会有防备,小乙窜将过来,踢翻几人,一手便将五爷爷抱住,长棍横扫一片,二人退到火刑柱旁。众村民见五爷爷被挟持,哪里再敢上前一步!小乙又道,

    “非是我们不讲理,实在是不想看到有无辜之人不明不白惨死!”

    五爷爷被吓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小乙又道,

    “这人偷尸体,定然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咱们待他醒来,问个清楚再说!若他真是恶人,我也定然不会放过他!”

    有人大声叫喊,

    “把五爷爷放了!”

    “把五爷爷放了!”

    “……”

    小乙心想,他们叫得越响,表示这五爷爷越是有用,于是又道,

    “我不会对五爷爷如何,只要大家同意我的说法,等人醒来问个清楚,再作判定!”

    这五爷爷身子骨已然不行,小乙害怕一用力,便把人肋骨给折断,只好微微搭上一些便是!没办法,他如何能够与这些村民为敌,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招数了!他身后来几人,小乙看都不用看,便知是白青童陆几人,开口道,

    “青青,你先看看人有没有事!浪哥儿,你把伊伊眼睛蒙住,可别让她晕了过去!”

    白青几人上前施救,浪哥儿把伊伊拉到一旁,小乙则始终保持那般姿势。村民们不敢上前,一是五爷爷在小乙手上,怕他一不留神伤到了老人家,另一方面,大家也真是没听这人说过,此时听小乙一言,倒还真想弄个清楚明白!

    小乙看这话见了效,放松下来,回头一看,他身子不由一颤,大声叫喊,

    “明了!”

一五 大疫来袭身陷其中,义字当头死生何惧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救过小乙琴哥儿性命的明了和尚!他来偷这尸体,小乙相信必有他的理由。如今只有等着他醒转过来,方才能够解释得清!

    白青施救良久,那明了和尚气色转好,白青大声道,

    “有没有温水,热粥?热服一些,没准就能醒了!”

    与小乙几人一同过来的几位灾民站了出来,送了热水上来。那明了和尚被喂了热水之后,嘴唇一张一合,白青又给喂了几口热粥。明了和尚只怕是空腹太长时间,一吃到这粥,便睁开了眼来。

    小乙大喜,急忙问道,

    “明了,你这是为何?”

    白青道,

    “小乙哥,他刚醒转过来,让他先缓上一缓!”

    小乙明白,对五爷爷道,

    “五爷爷,雨下个不停,咱们这般耗着也不是个事,不如找个宽敞能避些风雨的地方,再看看究竟是何缘由!”

    五爷爷身子有些虚,众乡民也是担心,于是有人提了条件,

    “把五爷爷放了,你们若不逃走,便让你们把这事前前后后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小乙道,

    “当然,我们这么多人,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要逃又谈何容易!不过,你说的,可作得准?”

    众人齐道,

    “作得准!”

    这般最好,大家都是讲理之人。小乙道,

    “这样最好,五爷爷身子弱,你们先接他过去吧!”

    小乙扶着五爷爷过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小伙接过手来,扶了回去。

    “去祠堂吧,那里宽敞些!”

    有人提议,小乙点头回他,

    “请带路!”

    众人移步去那祠堂。地方不远,只小半里路,小乙抱着虚弱至极的明了和尚走在人群之中,有人好心,递伞过来为他们挡雨,小乙也很是感激。

    这废弃祠堂虽然不小,却仍装不下这么些人,于是只有小乙几人,五爷爷,以及能说上话的一些进来。一进这祠堂,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木香,多吸几口,便要人喘不过气来!小乙将明了和尚放在门口,味道稍稍清淡一些!明了和尚神智有些不清,盯着小乙瞧看,一时也说不出话来。那五爷爷坐在临时备下的靠椅之上,也没有急着盘问。

    明了和尚似丢了魂一般,但能看出他很想说话,好长时间,方才缓和过来。他手上有了气力,把小乙胳膊捏得生疼!他口中含糊不清,声音也是极低,很难分辨清楚。

    “小乙,快,快把那尸体掩埋,否则疫情蔓延开来,也不知还要死上多少人!”

    小乙惊道,

    “明了!你说,你说那尸体会带来瘟疫?这就是你去偷抢尸体的原因?!”

    众人也是吃惊,那五爷爷忽的站起,怒道,

    “混账!小六子刚死两日,怎会生出疫情来!”

    明了和尚又缓了一阵,继续说道,

    “是否沾染了瘟疫,与死了多久又有什么关系!何况,他死了可不止两日,我记得清楚,已经将他单独埋下,怎知又被人给挖了出来!”

    五爷爷一听,双腿一软,坐倒在靠椅之上,

    “怎么会怎么会!快,快去问问六子他娘!”

    马上有人过去,不多时便回,神色有些不太好看,

    “回五爷爷,六子他娘身上起了好多黑癍,我们,我们不敢去问她!”

    众人大乱起来,五爷爷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瘟疫一旦蔓延开来,那是何种后果!于是,他镇定下来,赶紧安排下去,

    “这两日,接触过七子和七子他娘的,全部隔离起来,精壮的小伙把村子各处道路把守住,不许任何人出入!咱们现在不要心慌,这疫情尚不明了,千万不要自乱了阵脚!”

    小乙看这五爷爷虽然年纪不小,脑子仍旧十分清楚,不过不论青红皂白便要处死他人,也是他晚年一个巨大的污点了吧!村民很快平静下来,他们执行力极强,很快便安排好各项事宜。这麻柳村在大灾之中没太多损失,只怕也与他们的精诚团结分不开来!

    小乙起身对五爷爷道,

    “五爷爷,这明了大师医术了得,可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假和尚!”

    五爷爷看着明了,抿嘴回道,

    “都怪我们太过冒失,没有把事情问个清楚!”

    明了和尚道,

    “老施主也不必自责,这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定能战胜一切困难!”

    五爷爷点头,不再言语。

    小乙回身问那明了和尚,

    “明了,你身手如此了得,怎会这么容易就被乡民抓住?”

    明了微微一笑,回道,

    “我几日没进食,想着先把这尸体处理好了,再去补充一些,怎知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打晕了过去,直到刚才醒转过来!”

    小乙笑了笑,

    “只怕是你不愿与他们动手罢了!哎,你这慈悲,差点把自己命给丢了!”

    白青看明了还有些虚弱,于是开口为请求,

    “五爷爷,是否可以让明了大师多歇息一阵,他现在身子太弱,再经不起折腾了!我也是大夫,不过对这灾疫没甚经验,这一点就要多多请教明了大师了!”

    五爷爷点头,只道,

    “大家退下吧,留下几个,他们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

    这祠堂早就闲置下来,小乙几人便在此处留了下来。明了吃了些清水,四肢也能动弹了,他有了些精神,对小乙道,

    “真没想,咱俩再见时,整个颠倒了过来!”

    小乙笑道,

    “咱各救对方一命,算是扯平了吧!”

    明了和尚点点头,又道,

    “这灾疫来得迅猛,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我也就放心了!”

    白青道,

    “明了大师,我听小乙哥他们说起过你,这么大的灾事,你却始终一人,真是让人不解!我想,无论你能力多强,也无法单独面对这滚滚洪流!”

    明了沉默一阵,轻声回道,

    “小姑娘说的是!这确实是明了的问题!”

    乡民给各人带来干净吃食,小乙接手谢过,端到明了旁边,明了见都是些清淡素食,十分欣慰。

    小乙对他道,

    “明了,你先吃些,休息一阵才是,我们出门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明了点头,回道,

    “你们千万小心,可不能沾上了毒疫,最好不要触碰任何不明事物!你们不要走远,看看外边是个什么情况!”

    小乙点头道,

    “你就放心歇着,其他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办!”

    小乙几人告辞明了和尚出了门来,这外边小雨依旧,仍然不见那天日!白青叹道,

    “哎,最怕这种天气,可又能怎么办!”

    小乙道,

    “没办法,现如今也只能齐心协力共度难关了!”

    几人想去六子家看看,可六子家早被人团团围住,各人全副武装,好大阵势。小乙有些伤感,也不知他们会如何来处理这六子和他母亲!一个小伙迎了过来,对几人道,

    “六子他娘听说被自己的儿子染上了瘟疫,便把门锁了,不让进出。这些邻居也被隔离起来,我们防备的严实,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哎,可是对这母子二人,我们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小乙道,

    “这还真是难以抉择!”

    几人说谈一阵,六子家中传来了老母亲的悲切之音,

    “给大家添麻烦了!我把他带到这世上来,就让我把他也一齐带走吧!你们不要伤心难过,这是最好的选择!我谢谢你们,愿老天保佑你们!”

    小乙看那屋顶冒起黑烟,越发浓烈起来,不由说出声来,

    “六子她娘,这是,这是要**!”

    一时间,那大火便把整个屋子烧燃。众人虽说不忍,但又有什么办法!这连月雨水,这火生得这般迅猛,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白青不敢再看,抱住小乙胳膊哭泣起来!其余人等也不好受,大都流下泪来!

    大火烧完,也只能见着一堆灰烬,还有几块人骨,也不知是六子的还是他娘的。二人母子一场,死时骨灰混在一处,这以后的生生世世,也都分不开来了!

    大火终有尽时,雨水虽小,可胜在绵长,火被雨水浇灭,空气之中那股强烈的焦糊味道也慢慢退去,只留下那泥土与细雨混浊起来的一丝温柔。这样也好,也算对乡民有个交待,至少不必再让众人为难了。

    小乙几人都明白,仅凭那瞎眼老太,如何能把这火生得那般猛烈,必是有人送了助燃之物!可众人都未说破,也许就是对死者最大的敬意了吧!

    几人不能再继续待下去,怕心伤的厉害,把正事给耽误了!

    几人在村里转悠了好长时间,各处守备也都十分严密,众人也都放心下来。临近天黑之时,官府派来重兵,又把这麻柳村围了个水泄不通,也不知是谁人透露了消息,他们才来得这般快!过来瞧热闹的这些位,个个哭丧着脸,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改改这受凑热闹的毛病!

    回到那废弃的祠堂之中,明了和尚正与人说话,好似在嘱咐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那几人听完,也都下去传告去了!小乙几人过来这边,与明了和尚正脸相对!明了和尚开口说话,

    “我都知晓了,那对母子如此结局,让人唏嘘!”

    小乙道,

    “外边来了不少官兵,若是疫情控制不住,咱们也就只能全死在这了!”

    明了点头道,

    “官家向来如此。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趁这瘟疫尚未蔓延开来,先做些必要准备,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

    众人明白,但也无一人畏缩。明了说了好些防治瘟疫的药材,小乙白青一齐过去与官兵商量,也得到了肯定回复。众人在村中四处帮忙,直到夜里方才回那祠堂。各人都被安排在不同住处,因而也无其他人过来打扰。众人随意找个地方歇脚,地上有些潮,空气中木香浓郁,让人难以入眠。

    童陆揉了揉眼睛,长叹一声,道,

    “咱们不会死在这儿吧?我看今日已经发现七八个!哎,看着自己的死期就在眼前,却是一点办法也无!太惨了,太惨了!”

    明了和尚回他,

    “这瘟疫便是如此,你又哪有时间治疗!即便有,那也不是普普通通的药石可以克制!从古至今,发生了多少场瘟疫,又有几人能够幸免?!这官家也怕疫情传播开来,派兵围住,也是无奈之举,怪不得他们!”

    小乙同意明了和尚的看法,

    “不错,若是传到外边,还不知要多死多少人!哎,咱们若是没能幸免……”

    白青道,

    “小乙哥,千万别说这丧气话!咱们若是小心一些,防护得当,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倒是之前与那母子二人接触过的,才真正危险!”

    童陆笑了一声,

    “什么叫危险,那是等死了好吧!看着自己身上慢慢溃烂,咦,那滋味,啧啧!我宁愿自我了断,也不受那罪!”

    浪哥儿道,

    “我相信,咱们和这所有的乡民,定过渡过难关的!”

    童陆道,

    “现在自身难保,还是先保护好自己才是!嗯,我去把门别上,以防那中了招,有不怀好意的小贼过来!”

    童陆起身去关门,门刚掩上,却又被推开,童陆被吓了一大跳,飞快退回,口中大喊,

    “哪来的小贼?!”

    小乙拍拍他肩头,又吓了他一跳,不过这一拍有些熟悉,马上明白是小乙干的。

    “是仙翁和端木兄么?”

    进来两位,一人回话,

    “小乙兄弟,这么黑,你还能听得出来?”

    小乙笑道,

    “你们进门,也不打个黑,不吓死个人才怪了!”

    说完,端木清点了火,这才看清众人脸庞,

    “师傅听说你们在这村里,说什么也要进来看看!官兵说了,任你是谁,只要进来,就别想要出去!所以,我们现在和你们性命都绑在一条船上了!”

    小乙端来一块木头给二人坐下,又道,

    “这村子里粮食不多,你俩来了,岂不是抢了我们活命机会!”

    仙翁回道,

    “这点你们大可放心,我在外边已然安排好了,定时会有人送补给进来。咱们自行去取就是了!这一阵雨多,倒也有干净水吃!”

    小乙笑道,

    “有仙翁在,咱们也就有靠山了,要想出事也难啊!”

    仙翁呸了一口,道,

    “屁话!你还嫌事不够大啊!”

    小乙不想再提这瘟疫之事,便说些其他,

    “对了仙翁,早想问你来着!去年黑水寨也是出了瘟疫,这才没留下几人?”

    仙翁不知他为何提出这疑问,嘴歪到一旁,回道,

    “黑水寨是被大水夜袭,多数人都在睡梦之中,所以没来急应对!”

    小乙道,

    “那都是身经百战的水手,没几人活下来,我倒真不敢相信!”

    仙翁回想片刻,回道,

    “你为何对黑火寨这般上心?”

    小乙笑道,

    “想着这村子没准也会像那黑水寨一样,不禁想多问上几句。”

    仙翁点头道,

    “照你这般说来,还真有些蹊跷!那黑水寨中确实人人熟识水性,一夜之间,几乎全部死伤殆尽!”

    仙翁站起身来,正色道,

    “难道说,那黑水寨并非毁于天灾,而是**!”

    小乙道,

    “嗯,有这可能哟!仙翁,你可知晓,那仅存的那些人又去往了何处?”

    仙翁道,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协助他们处理完后事,我们便回了,后来的事,也都无从知晓!从那日起,这江湖之中再无黑水寨,也再未听过与之相关的人或事!”

    小乙又问他,

    “仙翁,你可知这黑水寨有何特别之处?”

    仙翁想了想,回道,

    “我只知他们平日都着黑衣,至于其他,就不太清楚了!”

    小乙又道,

    “仙翁,当日见着幸存者,是否有异常之处?”

    浪哥儿道,

    “小乙哥,你是怀疑,那些所谓的幸存者,并非真的幸存者,而是刻意假扮的凶手!”

    小乙点点头,仙翁也是一惊,仔仔细细回想起来,最后还是摇头叹气,道,

    “那时全身心都关注于满地的死尸,哪会在意这许多!”

    端木清却道,

    “师傅,我记得,当时见到他们,只觉表情麻木,没有太多悲喜!哎呀,若真如小乙兄弟所言,那咱们倒是把真凶给放走了!”

    虽然已过一年,仙翁仍难以平复心情,自责不已。小乙安慰他道,

    “仙翁,你不必自责,这又不是你的过错!更何况,咱们也只是猜测而已,作不得准的!”

    仙翁明白,不住叹气,小乙又道,

    “仙翁,这黑水寨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可否跟我们讲讲?”

    仙翁道,

    “与寻常水寨也无太大区别,只是人多一些,都穿黑衣罢了!平日里与人接触,也都客气得很,想必也不会有太多仇敌吧!”

    能问的,小乙也已问完,再多只怕也得不到答案,于是小乙道,

    “他们行事太过低调,看来也不容易打听出什么来!咱们啊,还是不要操心那许多陈年旧事,多关心关心自己才是!”

    童陆听小乙问话,哪能不知他用意,也来打个过场,道,

    “说的不错,管他什么黑水寨白水寨,咱们有命活下来再说了!对了仙翁,你定是有个十成的把握方才进来的吧,以后可都靠你老人家了!”

    仙翁道,

    “我进来,只想为大家做些事情,可是一点把握也无啊!”

    童陆啊了一声,瘫倒下来,

    “完了完了,仙翁你倒是活这大几十年,我们可都还没活够呢!”

一六 生死有命不由天定,日出胜火雨过天明

    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好过,这许多人被围在村里,疫情在这般小的范围之内,要想控制得住,那也很难!官家答应的食物只兑现了一半,更多的则是江湖中人集中送来,不少人想要进入村里帮忙,但都被官兵拦住,双方对峙一阵,仙翁出来调解,这才稳定住局势。

    只是两日,便又有数十人染瘟疫,虽然已作隔离,但仍挡不住那疫情继续蔓延。五爷爷都快把那拐杖戳断,可又有什么办法!在许多人心里,自己已经和那死人无异,只是还能多活上几日罢了!

    村里开始死人,一个,两个,三个,五个。渐渐的,人们都已经麻木了!有人想跑,官兵可不会留情,到了警戒线之外,便乱箭射死,多死几个,也就无人再敢逃了! 不过,这五爷爷在,村民们仍有那主心骨在,仍对未来充满希望,这倒让小乙几人颇为吃惊!五爷爷没多少办法,便把所有事务安排全交给了明了和尚,明了和尚安排合理,已然尽力将这损失降到了最低!小乙这许多人,防护得当,没有一人中招,不过每日的清理工作也少不得!

    这日子太过难熬,所有人整日提心吊胆,小心翼翼,有人中招死去,又得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去将尸体处理妥当,之后又得被单独隔离观察数日,直到没有一丝感染迹象,这才又能见得天日!

    如此这般,过了两月有余,才终于看到了希望,已经好些时日无人受那瘟疫袭扰了!童陆大喜过望,

    “咱们好运,竟是没有一人出事!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小乙叹了口气道,

    “可这村民死了多半,哎,真是让人难过!”

    白青也道,

    “好在还有这许多人活了下来,也算是上天怜悯了吧!这麻柳村当真是仁义之村,这所有的苦难都全由自己承担下来。以后的日子,他们必能重建家园,齐心协力,共同拥有美好明天!”

    明了和尚也终于露出微笑,靠在门口,指着天空道,

    “这雨也终于停了!一连下了有三个月了吧!哎,熬过来,当真不易啊!仙翁前辈,你这把年纪,还要与我们这些晚辈一同受苦,真是难为你了!”

    仙翁靠在另外一侧,一手抓住木门,有些激动,

    “人定胜天,人定胜天!”

    端木清陪伴在他身边,一手扶住他后背,也道,

    “抱着必死的心前来,还能活着出去,也是一种幸运罢了!”

    那太阳出来,一时间光芒万丈,众人忍不住出了那祠堂,任那阳光洒满全身,说不尽的舒服!已然过了明了和尚说的观察时限,幸存的村民们也都出了门来,虽然刚受了大难,可谁又能掩示住心头欢喜,那日头似火,点燃了所有人的心情。听得一阵阵欢呼声起,便在这一刻,所有人重获新生!

    妇人们跳起舞来,孩童也总算能够四处奔走玩耍,男人们高声笑谈,商量着如何重建新家!有人持拐颤颤悠悠朝小乙这边过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力壮青年,不过无人去扶他,只是慢慢跟在后头。来到近前,那人有些激动,颤声道,

    “多亏你们了!若没你们,这天杀的瘟疫还不知要带走多少人!我们麻柳村虽然去了十之六七,但毕竟还是有这么多人幸存下来!感谢你们,感谢你们!”

    五爷爷竟是跪了下来,他身后众小伙也齐齐跪下,由近及远,所有村民挨个跪下,让众人好不慌张。仙翁最有发言权,他过来将五爷爷扶起,高声道,

    “大家请起,请起!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任谁遇到这等事情,都不会退缩。”

    众人慢慢起身,仙翁又道,

    “我们也只是尽了自己力量做事,咱们能够战胜这大疫,也是咱们所有人的功劳,要感谢的话,还得要感谢自己才是!失去了至亲之人,还能如此坚强,对未来充满希望,倒让我们敬佩不已!”

    五爷爷身子发抖,说道,

    “若非你们把明了大师救活,我们没得防备,这瘟疫又如何能够控制得住!还有,这物资匮乏,若不是仙翁你在,又怎能这般顺利!”

    仙翁扶着五爷爷坐下,又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经此一难,更似亲人了!这太阳也出来了,一切也都会好了!我们这些人啊,也该告辞了!”

    五爷爷招了招手,身边小伙端了一个紫檀木小盒子出来,直送到仙翁手中,

    “你们千万不要推辞,这是我们整个村子的一点心意!”

    仙翁看这盒子也只巴掌大小,这里边的东西必然极其珍贵。他哪里会收,又把盒子推还回去。那小伙哪里肯收回,二人就这般僵持住。童陆一看,笑道,

    “我说仙翁,人家整个村子的心意,你就收下了吧,不然倒显得咱们小气了!”

    仙翁犹豫一番,终于收下,五爷爷这才满意。村民又开始欢庆,为自己幸存于世,也为逝者安息九天。

    小乙几人早商量好,若是情况好些,便与村民辞行,此时太阳也出来,便再无继续留下的必要。与五爷爷说谈一阵,小乙便开了口,五爷爷与众村民挽留一阵,但众人去意已决,自己又要忙着重建家园,便由他们去了。五爷爷再三嘱咐,在他们新家建好之后,定要众人回来看看!众人应了,就此辞别众村民!

    这日头正猛,多晒几下也觉头疼。来到外围,官兵们齐齐围了过来,似见到

    了亲人那般。他们在这儿待了这许久,能够解除危险,那欢喜程度也不比里边人少!里外每日都有消息沟通,因而他们也知晓了疫情已过,看到小乙几人,当然似看到了救星那般!

    除了官兵们,众江湖义士也聚集过来,欢呼不止!小乙见仙翁一时之间脱不得身,便与白青童陆等人退到一旁等候。

    明了和尚问他,

    “小乙,你们之后又要去往何处?”

    小乙回道,

    “曾与前辈相约在那岳阳楼见面,可已然错过了一个多月,也不知此时过去,还能不能寻得到他!”

    明了和尚点点头道,

    “那咱们就在此处分别了吧!”

    小乙问他,

    “明了,你又要往何处去?”

    明了和尚回道,

    “自在而行,自在而行!”

    小乙知他心性如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道,

    “明了,我们也会四处游历,没准以后还能相见!”

    明了和尚微笑回他,

    “还有一事,可能要与你单独谈谈!”

    小乙知他必有要事相谈,便与明了和尚一同走开,来到一处林荫之下,明了方才回身说话,

    “小乙,你们是否在寻找什么人?”

    小乙回道,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确实,我们在寻些幸存者!”

    明了和尚点头,回道,

    “若我猜得不错,便是那黑水寨的幸存者了!”

    小乙问他,

    “明了,你如何猜到的!”

    明了和尚道,

    “这也不难,这些日子,你们有意无意会问起这黑水寨,我便多留了些心!你们几人,不时会去看人后脑,我若再猜不到,那就奇了!”

    小乙点头道,

    “此事事关重大,明了,还请不要外传!”

    明了和尚回他,

    “你大可放心!小乙,那幸存者后脑上,是否都有一块头皮,不长毛发,形如火炬一般!”

    小乙奇道,

    “明了,你亲眼见过?”

    明了和尚点点头道,

    “我也曾捞起过几人,都死了多时,便一齐埋了!我初时有些起疑,倒也没有多问!你们如此小心翼翼寻这黑水寨遗众,想必也不想让有心人知道消息!那些四处寻人的,也就是他们的仇敌了吧!”

    小乙道,

    “若我们猜得不错,应该就是了!我们曾在养伤处见过一位,那日吃酒后,就再没见过,或许是躲避仇敌追杀了吧!”

    明了和尚道,

    “若真如此,那这仇敌,兴许就是去年灭人一族的那些人了!”

    小乙点头道,

    “所以我们急着出来,也是为了早些能够助他们找到真凶!”

    明了点头道,

    “我看,我还是与你们一同去,兴许能够帮上一些忙!”

    小乙笑道,

    “明了,这样当然最好啦!正好白青还有许多需要向你请教的地方!”

    明了和尚笑笑,

    “白青姑娘懂得,确实是比我多的!还有,仙翁他们的目标过于明显,为行事方便,咱们还是兵分两路的好!”

    小乙点头,二人又说上几句,这才折返回去。仙翁仍旧没能脱得了身,端木清在旁候着,也是被人围了个团团转。小乙这么些人远远等在外边,不敢多上前一步。小乙对欧阳明道,

    “欧阳兄,你怎么不和师傅一齐过去,他此时正需要你这得力助手呀!”

    欧阳明笑道,

    “我最怕这种场合了,还是师弟比较合适!我嘛,在外边跑跑腿便是了!”

    小乙又道,

    “欧阳兄,这儿大事已了,你们是否就要回去了?”

    欧阳明疑惑问他,

    “小乙兄弟,难道你不跟我们走了?”

    小乙回他,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在这儿已然待了好长时间,我们也该继续前路了!再说,咱们不是早就说好,八月十五,一起去参加那武林大会么!咱们用不了多时就能再见了!”

    童陆白青还有浪哥儿早就商量过了,当然也一齐表明了态度,欧阳明只好点头,他看向其他几人,问他们如何抉择。菲菲这些日子尽心竭力帮助村民,众人看在眼里,哪里还会当她是外人。她也不犹豫,马上回道,

    “我跟你走!”

    看得出欧阳明有些不好意思,琴哥儿还不死心,也道,

    “菲菲去哪,我也去哪!”

    伊伊粘着白青,道,

    “哎,既然人家早就心有所属,那我也就只能跟着你们了!”

    这般最好,一齐来的,便一齐走罢!小乙对欧阳明道,

    “那咱们就此告辞了!待仙翁那边完事,跟他说上一声!”

    欧阳明道,

    “那各位一路走好,咱们武林大会再见!”

    小乙几人依明了和尚指示,一路往南行去!临近天黑之时,才到达了目的地。大灾之后,这儿被大山淹没,见不到一个活人!众人好容易寻到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还好这日天气晴好,寻到不少干柴,把火生得极旺。

    明了和尚拨弄着柴火,慢慢说来,

    “今日先好生歇息一晚,明天再去寻人吧!”

    这里也就伊伊不清楚其中缘由,不过她单纯无比,众人也信得过,因而明了也不多作隐瞒了。伊伊问道,

    “咱们要寻些什么人?”

    小乙回她道,

    “寻些幸免于难的灾民,若是有需要,咱们助他们一臂之力,也未尝不可!”

    伊伊嘟起嘴来,道,

    “我觉得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哼,把我当成了外人不是!”

    白青笑道,

    “怎么会是外人,你怎么算也都是自己人呀!”

    伊伊道,

    “才不是呢!”

    明了和尚看向小乙,小乙轻轻点头,他这才说来,

    “是些被人迫害幸存于世的可怜人!本来躲藏起来,大灾一来,又被对头发现,也不知他们如今是否安全!”

    伊伊不停眨着大眼,道,

    “原来是这样啊!早说不好么?还有仙翁和欧阳大哥他们帮忙!”

    明了和尚道,

    “仙翁名声是响亮,但这事,最好还是低调些才是!你可明白我们的用意?”

    伊伊想了想,道,

    “好吧好吧!算是个理由吧!那我们又如何能够寻到他们呢?!”

    小乙摇头道,

    “明了曾在这儿见过他们,今日看来,却是不见一人!哎,要想寻到他们,还是要看运气如何!”

    小乙取出路上购得的肥大猪腿,放在火上烧烤起来,肉香迅速四散开来,众人眼巴巴看着,口水咽个不停!明了泰然自若,把自己怀中面饼取出烤热,分给众人,稍稍垫垫脾胃。

    小乙不慌不忙处理着猪腿,整只烧太过费事,小乙却死活坚持这般来弄,说是好长时间没做过,定要给大家露上一手,大家也只有耐住性子,说些其他,尽力不要去想这肉吃。

    足足烤了一个多时辰,童陆已然睡了一觉醒来,看这猪腿已被烤得变了模样,

    “我说小乙哥,应该可以吃了吧!不如我先尝尝?”

    小乙笑道,

    “让伊伊先尝吧!”

    童陆满不情愿把刀递给伊伊,伊伊接过,也不客气,划拉下一小块肉来。放在鼻尖闻了一下,陶醉至极,

    “那我吃了呀!”

    伊伊故意逗弄众人,众人皆是不满,明了和尚在一旁闭眼打坐,也只微微一笑。突然他脸上肌肉微动,睁开眼来,眼前一幕,让众人都大惊失色!

    小乙连忙将那猪腿举起,如临大敌。伊伊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位干瘦老汉,看他模样,似乎有个五十多岁,满脸通红,笑眼稀松,鼻头肥大,嘴巴一张一合,啪啪直响,伊伊刚才切下的那块肉,早已入了他口中!他倒是先开口说话,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乖小伙,别那么小气,让我再吃几口!”

    伊伊脸直贴在那人脸上,吓得花容失色,不敢动弹。小乙看这人倒不似恶人,于是轻轻把烤猪腿递了过去。那人也不客气,用匕首划开,大吃起来!

    “嘿哟哟,乖小伙,你这弄得不错,明儿个老汉再找一个过来,你帮我烤烤怎样!”

    小乙把伊伊拉了过来,她慢慢平复心情,盯着那人,不知不觉间,口水慢慢流了出来。小乙知这人厉害,他来到屋内,自己竟然一点没有发现,只怕是位高人!他只要对大家没有恶意,给他吃个猪腿又有何妨!

    童陆有些好奇,问老汉道,

    “不知怎么称呼?”

    那人初时还用刀来切肉,后来觉得不过瘾,便划开猪皮,直接拿起猪腿啃了起来。听到童陆问话,又大吃了一口,方才回话道,

    “叫我老叫花便是!哎,这年头,当个叫花子,也很不错哦!”

    他看童陆馋得很,把猪腿递了过去,可这猪腿四处都被他啃咬过,童陆见着也顿时没了胃口!他又把猪腿递给其他人,都是一样反应,于是叹道,

    “你们都不吃,那就我吃了啊!”

    他又吃上了,吃得极快,这么大一块猪腿,很快都进到他胃中,真是一点不输葱头蒜头。小乙不由赞叹,道,

    “老叫花前辈,看你这么瘦,怎的这般能吃!”

    那老叫花用一指抠着牙,回他道,

    “我从小便能吃啊,哈哈,家中本有万贯家财,都被我吃完了,没办法,只能出来要饭吃啦!”

    小乙笑问道,

    “仅凭要饭便能吃饱了?”

    老叫花笑道,

    “当然可以啦,有人只是喝酒都能活得下去!不过我呢,更多时候还是要花钱买的!”

    小乙奇道,

    “你不是说家中已经没钱了么?”

    老叫花道,

    “对呀,可是当叫花子就有钱了呀!嘿嘿,还自在的很哟!”

    众人都很好奇,小乙又问,

    “看你这一身干净衣服,也当真不似叫花,难不成,你就是这叫花儿的头头?”

    老叫花大笑,举起拇指来,

    “他们都叫我帮主来着!”

    众人都有些吃惊,想不到这人竟是那丐帮帮主,难怪武艺这般高强!他看众人吃惊不已,笑道,

    “这肉啊,我也不白吃,你们不是要找人么,这个啊,我可最是拿手哟!”

一七 不速之客闻香而来,贪玩成性惹祸上身

    这老叫花来时一点声音也无,若是想偷听众人说话,又如何能够被人发现!小乙对他道,

    “前辈,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老叫花笑道,

    “我可不是故意听去的,只是你这肉香太过吸引人,赶来时正好听到罢了!老叫花什么没见过,又什么时候露过口风,你也不必藏着掖着,尽管与我说来!若是真要紧,那只我一人帮你去寻就是!”

    小乙不知这老叫花是否真那般靠谱,有些犹豫,明了和尚开口问那老叫花,

    “前辈,你可知老酒鬼去往何处?”

    老叫花干脆回道,

    “那老家伙只知喝酒,两个多月前,我与他在襄阳见过一面,请他喝了些地道好酒,又给了他不少银子!哼,臭酒鬼,现在反倒是要让我来接济他了!至于他要去往何处,我倒也没问他!”

    明了和尚道,

    “前辈,你俩当真是绝配,一人好吃一人嗜酒,难怪能够处到一块去呢!”

    老叫花来了兴致,问他道,

    “我说和尚,你也认识老酒鬼?”

    明了和尚点头笑道,

    “认识啊,在襄阳见过,只是无缘见前辈你了!”

    老叫花笑道,

    “老酒鬼骗你请他喝酒了吧!”

    明了和尚道,

    “我哪有钱请他喝酒,只是刚好帮人小忙,对方送了酒肉过来,我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巧遇上了他!”

    老叫花大笑起来,

    “他定是这样说的,喂,和尚,反正你不吃也不喝,不如就让我代劳了吧!”

    众人笑了起来,白青道,

    “那人真坏,竟然给明了酒肉吃!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

    明了笑道,

    “不怪人家,不怪人家!”

    老叫花又道,

    “和尚,你在哪里出的家?”

    明了微微一笑,回道,

    “自小僧记事起便跟着师傅四处游走,要说在哪里出的家,可是很难讲清了!师傅只说万物皆有灵性,若是闭门参悟,又如何能得正果。师傅已登极乐多年,此后便只我一人在世间行走,走得多了,便觉游历四方这就是我的生活。”

    老叫花嘟起嘴来,说道,

    “这么小便四处受苦,你师傅也当真忍心!”

    明了和尚道,

    “出门在外,确实十分辛苦,有时一连几日没吃没喝,能够长大成人,也算是幸运了!”

    小乙问他,

    “现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富足,官家对和尚也持积极态度,要想讨些饭食填饱肚子,也是不难吧!”

    明了知道他想问什么,慢慢回道,

    “师傅跟我讲,不能总是期盼他人的施舍,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努力换来,这样,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修行!”

    小乙道,

    “明了,你果真是个了不起的和尚!”

    虽然与明了相处了这么久,但平日大家闲聊大多与那疫情相关,对明了自身知晓的也确实不多,只知他是个游僧,从不接受他人施舍,今日老叫花问起,众人敬意倍增。

    老叫花笑道,

    “白吃白喝都不干,哎,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和尚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童陆一点精神也无,他是饿得久了,明了把怀里剩下的所有面饼取了出来,虽然只够一人吃饱,众人分了,也不至于饿得心慌。

    老叫花想起刚才一事,挠头问道,

    “不是说找人么,怎的扯了这许多其他事!快说快说!要找什么人!”

    明了和尚向小乙点头,小乙回老叫花道,

    “倒是有些特别之处,他们后脑勺上有些特殊印记。”

    老叫花咦了一声,道,

    “巧了巧了,我来的时候见到过!”

    几人都有些吃惊,小乙忍不住问他道,

    “前辈……”

    老叫花皱眉,打断小乙道,

    “叫我老叫花,前辈前辈的,听着怪不舒服!”

    小乙道,

    “老叫花,你在何处遇上的他们?”

    老叫花回道,

    “就在大约两个时辰之前,离这不远的水岸,我爬到树上睡觉,一睁眼就见着了,好像有个三五十人,正收拾客船,似乎要出远门!。”

    小乙问道,

    “你是说,他们正准备行船?”

    老叫花回道,

    “他们很是小心,说话都听不清楚,好像很怕有人发现!我昨儿个一夜未睡,看了几眼便又睡着。睡着睡着,便被这肉香弄醒,于是赶了过来。”

    小乙想了想,道,

    “难不成,他们要远走他乡?”

    童陆道,

    “没准是要回黑水寨看看!”

    小乙也觉有些道理,问浪哥儿道,

    “浪哥儿,你不是过去那儿么,带我们过去如何?”

    浪哥儿摇头道,

    “我跟葱头前辈一齐去的,自己哪里分得清楚!”

    老叫花一听,只道,

    “黑水寨?我也听过,好像名气不小, 只是不常在江湖之中走动罢了,后来听闻大水来袭,一夜之间,那黑水寨几乎全部死光!你们说的那些人,莫非就是黑水寨幸存下来的?”

    小乙回道,

    “正是他们!”

    老叫花笑道,

    “若是要寻这黑水寨,那倒容易!”

    小乙怕更多人知晓此事,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谢过老叫花好意,想着回去请仙翁指点。老叫花有些不太高兴,撅起嘴来,道,

    “好好!那我去问那老头,这总可以了吧!白

    日里被人灌醉,也不知醒是没醒!”

    老叫花起身便走,嘴里嘟囔着,

    “哼,仙翁仙翁,倒是叫得仙气十足,看我不把他眉毛剪掉!”

    说完这话,忽然见到浪哥儿的大剪子,他又大笑起来,

    “嘿嘿,剪子都准备好了,那我这就过去!”

    小乙赶忙道,

    “老叫花不用着急,待到明日再去可好?”

    老叫花坚持要去,临走还道,

    “哎呀,欠了他人人情债,还是马上还了才好!”

    说完便摸黑出去了。

    童陆直叹道,

    “哎,你们说,这高手是不是比较爱走路啊,连马都舍不得骑!”

    小乙笑道,

    “我看,若是翻山越岭,跨沟过河的,马儿好些时候都派不上用场吧!”

    明了和尚也道,

    “高人做事,确实与众不同!”

    小乙问他道,

    “明了,刚才你是在试探老叫花么?”

    明了和尚点头道,

    “是啊,他和那老酒鬼要好得很,我与那老酒鬼待了半日,老叫花却是提了不下十次!正好我从襄阳过来,这般问他,也当是确认老叫花身份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小乙又问,

    “所以,他是真的老叫花,值得信赖?”

    明了和尚回他,

    “这是自然!丐帮平日行事低调,但在江湖之中仍占有重要一席。老叫花虽然好吃,却也是能舍命相护良善之人,所以才有这许多人来追随!”

    小乙又道,

    “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明了和尚回他,

    “兴许是为了那岳麓山的武林大会!像他这等身份都来捧场,这次武林大会,只怕要远远胜出以往了!”

    小乙奇道,

    “明了,为何这般说?”

    明了和尚回道,

    “这江湖之中,江北始终要强上许多,南方的武林大会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真正有看头的,也都在北边!不过,今年这大会,怕是有些不同了!”

    小乙点头,又道,

    “明了,你知道的可真多!看你平日只是独身一人,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知晓这么多的!”

    明了笑道,

    “人总归要与人接触的吧,走得多了,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也就都记下了。”

    众人在火边说话歇息,小乙心头想起一事来,对众人道,

    “那老酒鬼,没准我们见过呢!”

    明了道,

    “在何处见过?”

    小乙道,

    “陆陆青青,你们记不记得金河边上的小酒馆,那讨酒吃的老人家!他助我们脱险,算是救我们的命呢!”

    童陆回忆片刻,回道,

    “咦,这样说来,倒是旧相识了!嘿嘿,若是再见着他,得好好请人吃顿酒肉!”

    小乙道,

    “这是自然!不过也不知何时能够再见着他老人家!”

    童陆笑道,

    “那武林大会可不止是比试武艺,只怕吃的喝的也一样不缺,没准在那儿能再遇上他!嘿嘿,那就借花献佛,在那儿好生招待招待他!”

    小乙笑道,

    “这倒不错!”

    童陆又道,

    “我说小乙哥,咱们遇到了这么多高人,你可得把握住机会,从每人那儿学上几招,那也够让人臭屁许久的!”

    小乙笑道,

    “有机会的话,当然还是要向他们多多请教的!”

    众人也是累了,很快睡着,但没睡几时,便听得有人说话,

    “嗬哟,怎么都睡了,也不等等老叫花!”

    小乙身子弹坐起来,老叫花拿着一根竹竿,正把一只肥鸡放在火上烧烤。众人也被他说话弄醒,小乙笑道,

    “我说老叫花,你怎么这般快!我们足足走了半日啊!”

    老叫花用两根枝干撑起竹竿,得意道,

    “我新收的小红马儿,蹄子够快吧!嘿嘿!”

    小乙问他,

    “小红马儿?为何没见你骑来?!”

    老叫花笑道,

    “自己玩去了,不过它听话得很,我随便一招呼,马上就过来接我!”

    小乙笑道,

    “原来高人也不只用双腿走路啊!”

    老叫花嘴里不停,道,

    “省时省力,何乐而不为呢!”

    明了笑笑,也不说话。小乙问那老叫花道,

    “老叫花,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好了?”

    老叫花得意道,

    “那是自然,我出马,还有办不好的事情?喏,这水图给你!”

    老叫花丢了一张羊皮过来,小乙接过展开一看,上边歪歪扭扭画着些水路,不太能够看得明白。白青童陆一同过来查看,商议一阵,仍旧是一头雾水。

    老叫花道,

    “怎么这么笨!连这图都看不明白!”

    他过来指点,把图斜斜摊开,道,

    “看,这是岳阳楼,咱们所处之处在它往南,大概这个位置!那黑水寨,在西边,看,经过了这,一、二、三、四、……八座小岛!”

    童陆一脸茫然,道,

    “我说老叫花,这你都能分辨得出来,我真是服气!”

    老叫花疑惑道,

    “这么简单的图,你们竟然都看不懂?!”

    明了和尚也过来看看,确实无法看懂。小乙笑道,

    “老叫花,这是你画的还是仙翁画的呀!”

    老叫花笑道,

    “当然是他画的,只是他画得太差,我帮着

    修改了几下!”

    众人无语,不过听他仔细讲起,小乙作了标注之后,倒是能看明白些了,

    “嗯,明日一早,我们寻个船来,过去看看是何情况!”

    老叫花把那大剪子别在腰间,丝毫没有还给浪哥儿之意,小乙乐了,问他,

    “老叫花,这大剪子用完了,不如还给浪哥儿吧!”

    老叫花皱眉,对浪哥儿道,

    “乖小伙,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想要什么东西,尽管跟我说,这把剪子我使得顺手,就留给我玩啦,你说好是不好?”

    浪哥儿难得有把趁手的兵刃,十分为难,小乙笑道,

    “老叫花,浪哥儿好容易有个趁心的兵刃,你还是别强人所难啦!你看看我这,一包的好东西,除了这个,其他你想要什么,都随你拿去!”

    老叫花过来挑选一翻,都没甚兴趣,叹了口气,道,

    “好,好,这还你,改明儿遇到个好手艺人,我要打上一副比这更大的剪子来耍!”

    小乙笑道,

    “这样最好啦!”

    老叫花把大剪子递还给浪哥儿,浪哥儿接过,他手却一直不愿放开。两人拉扯好一会儿,老叫花这才放了手!浪哥儿收回了大剪子,赶紧收好遮住,怕又有他人惦记。

    说笑几句,忽听得远处马蹄声起,有人大喊,

    “那儿有火光,咱们过去看看!”

    那声音不大,只依稀能够听清说的什么。老叫花蹿起身来,笑道,

    “我先走了啊,咱们,咱们武林大会再见!不送啊,不送!”

    说完,便一溜烟跑入了黑暗之中,听得一声鸟鸣,一匹马儿飞驰而来,声音极轻,轻快,瞬间又消失不见。

    小乙虽然看不清楚,可也知这马儿确是不凡,不由叹道,

    “这马儿当真厉害,若有机会,倒要向老叫花借来过过瘾!”

    不多时,有人骑马过来,怒气冲冲进了里间,双方愣在当声,还是小乙先开了口,

    “欧阳兄,端木兄,你俩怎么过来了!”

    二人都满脸疑惑,欧阳明道,

    “我们来追拿恶贼!你们可见得一老头来过?刚才好像听得有跑马声,还以为他躲在了此处!”

    小乙心想,莫非是老叫花贪耍,惹恼了仙翁?他还是先瞒着下,听听到底发生了何事!

    “没有其他人过来啊,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你俩这般恼怒!”

    欧阳明恨恨道,

    “来了个老头,吵着闹着让师傅画水路图,我说师傅喝醉歇下了,让他天明再来。可他倒好,提着把大剪子便要来把师傅的眉毛给剪了!我气不过,与他动手,可谁想,这人厉害得紧,我竟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端木清接着道,

    “我被他绑住,用麻布塞住了口,发生了何事,我看得一清二楚!师傅被他叫醒,拉着画图,师傅有些恼怒,不肯为他画来!他就来硬的,把大剪子比划到眉毛之上,你想师傅这眉毛留了几十年,若是被剪了,那得多伤心啊!在那人逼迫之下,师傅终于妥协,帮他画了一副!他收好之后,很是得意。可那大剪子轻轻一合,便把师傅的长眉剪断了!更可恨的是,那人还说,只一边剪了不好看,把另一边也一齐剪了!”

    众人惊得合不拢嘴,小乙心想,若是拦住老叫花,自己过去请图,也不会有这悲惨之事发生了!仙翁几十年间,最得意的便是他那一对长眉,这一夜之间,双眉尽没,怎不叫人难过!

    浪哥儿躲到伊伊身后去,把大剪子藏得严实,看来他是不想出卖刚认识不久的老叫花。小乙说道,

    “所以,你二人便要来追拿那人?可是,欧阳兄,你不是说完全不是那人对手么,加上端木兄,只怕也没什么胜算吧!”

    欧阳明道,

    “那也不能让他逍遥而去吧!”

    小乙笑道,

    “天这么黑,又到哪里去寻!不如坐下歇息,反正离天亮也不远了!”

    二人有些犹豫,小乙用力将他二人按在火边坐下,又把老叫花剩下的那只鸡翻转了几下。

    “对了,仙翁那眉毛可还在手上?”

    端木清回道,

    “师傅两手抓着,也不放下,我们安慰好长时间,他却一点不作任何反应,可把我们急坏了!”

    小乙道,

    “那你二人出来,仙翁不会有什么事吧!”

    欧阳明道,

    “菲菲和琴哥儿在旁陪着,我看师傅能听进菲菲的话,应该没什么大事。我与师弟商量一番,还是一齐追来。若是一时拿不着人,再回去也不迟!”

    小乙几人心头明白,可又不知怎么解释才好。二人盯着那肥鸡,欧阳明忍不住问道,

    “这大半夜的,你们竟然还能找到这东西!”

    小乙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岔开话题道,

    “我很好奇,那人要仙翁画什么图来着?”

    端木清回道,

    “说是去黑水寨的水路图!这洞庭湖水这般宽广,要想寻个地方,还真是不易!不过,师傅在此几十年,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不是说黑水寨早就没人了么,怎的还有人来打听!”

    欧阳明道,

    “大半夜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小乙笑笑,继续翻动那肥鸡,油水不断冒出,滋滋直响,香味扑鼻而来,叫人好不难受!那二人对擒住那人,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既然遇上了小乙,干脆在此处歇息一阵便回。许久,小乙把那肥鸡烤得金黄,各人都早已等不急了,他抽回竹竿,放到鼻下闻了一闻,大叫“好香”!

    正待分食,外边好似又有人来,是辆马车,也不知这大半夜的,又要为何事而来!

一八 双眉尽失气色如常,寻踪未果水落石出

    “这里有火光哟!”

    一女子声起!欧阳明蹭的站起,

    “哎,是菲菲!”

    众人用异样眼光看他,他这些日子每日与菲菲待在一起,日久生情,只怕是难以逃脱了!他看众人眼光,脸上突然红成了一片,于是转过身去,留下一句话来,

    “可能可能师傅也来了,我去看看!”

    不多时,欧阳明果然带着马车过来。驾车的是琴哥儿,小乙不知他还有这本事,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琴哥儿跳下车来,又把菲菲和仙翁扶了下来。琴哥儿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好不痛苦,来到小乙身边,与他说些悄悄话,

    “小乙兄弟,仙翁眉毛断了,你可别跟其他人说啊!”

    小乙心头好笑,看向仙翁,他那长眉好似仍在,只是两只眼角处,用细布各扎了一个小结,颜色搭配极佳,倒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小乙手中仍旧拿着肥鸡,问仙翁道,

    “仙翁,来得正好,这鸡刚烤熟,咱们一齐吃些!”

    仙翁看着这肥鸡,双眼瞪圆,也不知是何缘由。菲菲也很是吃惊,只道,

    “小乙,这鸡是从何处来的!那贼人走时,还把人家送来的肥鸡给带走了!”

    琴哥儿道,

    “那人不是留下银子了么,就当是买的吧!”

    琴哥儿说完,觉得说错了话,悻悻躲到小乙身后去了。

    菲菲盯着小乙,把小乙盯得满身不自在。明了和尚见事已至此,没必要再多作隐瞒了,只道,

    “小乙,还是与他们说罢!”

    小乙点点头,让众人坐下,这才慢慢把这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时告知于众人。只是为何要去寻那黑水寨,还是没有全部说清。

    令他意外的是,仙翁始终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怒意。菲菲柔媚不再,十分善解人意,道,

    “仙翁,我看那老叫花只怕也是贪玩,这才失手剪了你的长眉。嘻嘻,你看,眉毛如此这般打理,看上去好像更加柔顺自然了!”

    仙翁微微一笑,回道,

    “这样看起来还真是不错!”

    众人听他这般说话,也都放下心来。小乙把肥鸡分给各人,每人虽只一小块,却仍吃得有滋有味!仙翁心情不错,轻轻抚摸长眉,说道,

    “等天明后,寻个船儿,我带你们去那黑水寨!我也想看看,这里边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小乙道,

    “那就有劳仙翁了!”

    这夜已深,众人随意聊上几句,便各自寻了块干净地方睡下。天还未亮,欧阳明和端木清便先行离开,寻那船儿去了,倒是让小乙几人有些不太好意思!

    二人很快寻船回来,说是正好遇上仙翁的好友,一开口,对方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小乙把还在犯困的童陆拉了起来,这一群人先后来到水边,船儿已经在此等候多时。小乙一见,也颇感兴奋,

    “这么大一艘船,只怕运个五六十人都没什么问题啊!仙翁,你面子可真够大的!”

    欧阳明笑道,

    “这船上可以做饭,还有单独的茅厕,远行最是方便!”

    童陆眼睛发亮,

    “有没有吃的,我可是饿得很了!”

    端木清笑道,

    “听说我们要行远路,人家又专门备上吃食,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童陆已经上了船,头也不回说道,

    “人家好意,也别太过推辞了吧,啧啧,还有几只活鸡呢!”

    童陆忽然想到一事,回过头来,道,

    “哎呀,你们说,昨夜那老叫花如何拔的鸡毛?嘿呀,再见到他,定要向他请教这拔毛的功夫!”

    众人笑着上了船。仙翁作向导,小乙和明了和尚掌船,欧阳明、端木清一旁帮忙。白青则领着众人准备吃食。在这船儿之上,倒似找回了丢失已久的自由。童陆又发现了好些酒水,乐得哈哈笑个不停!原本是去寻人,此时看来,倒像是出游一般!

    众人吃好喝好,船行了两日,到了一处平静水面,四面看去都是一样,哪里能够分清东南西北。仙翁让小乙停下船来,船头船尾跑了一阵,急得直挠头,

    “哎呀,没错啊,应该就在这儿啊!”

    小乙问他道,

    “仙翁,这里连个标识都没有,你如何能够确定就在此处?”

    仙翁回道,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众人虽然起疑,但也都相信仙翁所说,童陆道,

    “难不成,这岛沉了?”

    众人往那水里仔细看去,果然见得隐隐有些暗礁,小乙脱下外衣,跳入水中,潜了下去,只是片刻便又出了水面,

    “真是一座小岛,只是现在沉入水里了!”

    浪哥儿大喊道,

    “小乙哥,你先上来!这雨下太久了,水位长了不少,咱们多等两日,没准就能见着岛了!”

    小乙又去探查了几次,这才起身上了船来。仙翁问他道,

    “是否真看清了,这岛全在水下?”

    小乙道,

    “确实挺大一座岛,想必也正如浪哥儿所说,水位涨了太多,把这岛给吞了!”

    仙翁点头道,

    “这老天也真够奇怪的,接连几个月的雨水,这几日又热得出奇,哎,这大灾啊,只怕还没

    想要结束呢!”

    小乙道,

    “仙翁,咱们好容易来这一趟,就待水位下降,到这岛上好好查看一番吧!”

    仙翁说好,又去四下查看。小乙拉过浪哥儿来,问他道,

    “浪哥儿,你是来过这岛的吧!”

    浪哥儿点头道,

    “来过两次,这岛很大,还有山石,岩洞,只是长时间没住人了,又留有不少痕迹,因而显得有些清冷恐怖!”

    小乙又问,

    “那为何你俩跑到远处岛上钓鱼?”

    浪哥儿解释道,

    “葱头前辈说,这儿事关重大,若是留在这岛上,难免让人起疑,因此我和他选了个视野好的地方,一边钓鱼,一边观察这往来行船,若遇到可疑的,也好上前查看!”

    小乙点头道,

    “原来如此,咱们现在也去你们钓鱼那儿,免得待在此处双脚落不得地,又会把来人给吓跑了!”

    浪哥儿道,

    “嘿嘿,我俩又想到一处去了!”

    二人把想法跟众人一说,无人反对,便往东北方向行船,足足两个时辰,便到了浪哥儿所说的那儿。浪哥儿指着那小小岛屿,说道,

    “我说吧,这水位果真涨了许多,这儿原本是座岛,有花草树木,现如今,也只剩下一座小石山,还被淹了一多半!”

    这地方不大,不过要容下这几人倒也容易。拴好船,上了岛来,浪哥儿驾轻就熟,很快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半开的洞穴。小乙四下查看一番,笑道,

    “这地方好啊,能遮风挡雨,夜里住在此处,想必也不会那么难受!”

    浪哥儿笑道,

    “这岛上,也就这儿有些用处了!”

    小乙往四周查看,不住点头,赞道,

    “这儿视野开阔,南北方向都能看着陆地,水面动静一目了然,难怪葱头前辈会选在此处钓鱼呢!”

    浪哥儿道,

    “这是自然!若非阴雨天气,夜里也能观察得到!我听葱头前辈讲,要从陆地上去那黑水寨,得多花上不少功夫,还是走水路来得实在!”

    这鬼天气,闷热得很,山石被烈日晒了半日,便烫得出奇,众人难以忍受,便只留小乙、明了和尚和浪哥儿在那儿守候。近了天黑,一丝月牙儿挂在天边,仍然没有一丝风来,水气依旧不断蒸腾起来,让人好不难受。童陆在甲板之上点起两盏灯,众人直接坐在甲板之上,相互说笑打发时间。菲菲能歌善舞,边跳边唱起来,众人欢呼不已,小乙在那山石之上看着,十分欣慰!

    “菲菲这几个月的变化,当真是惊人啊!你们说,她和欧阳兄二人以后又会怎样?”

    浪哥儿笑道,

    “二人你情我愿,倒真是对神仙眷侣!”

    明了和尚却不这么看,只道,

    “我看这女子倒是痴情,可欧阳兄却好似有些为难!”

    小乙问他道,

    “明了,你真能看出他心思?”

    明了和尚微微点头,道,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也许是我多心了吧!他二人若真能成,也算是一段奇缘了!”

    小乙又问,

    “明了,你又是如何看待菲菲的?”

    明了和尚回他道,

    “这女子很不简单,虽然历经坎坷,却仍对生活充满希望。她情感真挚,执着友善,热情如一,倒是位难得的奇女子!”

    小乙道,

    “没想,你对她评价竟然这般高!”

    浪哥儿道,

    “明了说得好,菲菲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一位!虽然我们接触不多,但也常常被她感染!你们看那琴哥儿,早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小乙看着双手托腮的琴哥儿,笑道,

    “是啊,现如今,在她身上再看不到那风尘气息,便只是一位热情的邻家姐妹了!”

    明了和尚不住点头,道,

    “这个说法倒很是贴切!”

    三人说笑一阵,浪哥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站起身来瞧看一番,说道,

    “小乙哥,明了,你俩看看,是不是水位下去了!我怎么看着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三人睁大了双眼查看,果真是有些异常!小乙道,

    “没错,水位真是下降了,这样最好,也许明日便能去岛上查看了!”

    船儿很稳,一点感觉不出特别之处。童陆抬头看小乙那边,也觉出了异常,众人听他说来,也都觉得神奇,这水慢慢下降,自己却一点感知也无,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夜深了些,闲闷了一夜,好容易凉快下来,小乙便让众人先行歇息,童陆灭了灯火,打着哈切入了船舱。小乙三人坐在高处,静看远方,只觉这天地皆是星星闪闪,那弯弯的月牙儿倒是位不速之客那般。小乙不时向明了和尚请教,就像这两月来一样,二人你问我答,浪哥儿还不时插上几句,聊得甚是开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月牙儿已然不知去了何处,浪哥儿困顿起来,眼皮支撑不住,便要闭上眼来!小乙让二人睡去,说是一人守着便是,明了和尚却坚持要与他一齐,看他如此坚持,小乙也不再说些什么!浪哥儿困得很了,歪倒下去,便已睡着。这夜里气温下降极快,小乙轻轻为他盖上一件衣衫。

    这夜静得出奇,小乙明了压低了声音说话

    ,这漫漫长夜,倒也不觉孤单!小乙看着那漫天的星辰,心中感慨万千,这世间纷乱无常,难得这一夜清明。

    小乙知道明了也在,问他道,

    "明了,你以后都会一直这般走下去么?"

    黑夜之中,也不知明了是何表情,不过从他语气之中,也能体会到一丝无奈,

    "世间太多苦,我又如何能够停下脚步?"

    小乙又道,

    "但是,只你一人,又如何能够除去这许多苦?"

    明了道,

    "我这一路,也在不断寻求答案,佛祖说的极乐,太过深奥,我理解不了,于是也只有让自己也深入苦中,多多领悟一些罢了1"

    小乙道,

    "明了,你觉得自己还会走多久?五年十年,或是一辈子?"

    明了笑道,

    "没想过,兴许哪天想通了,便停下来了!"

    小乙道,

    "我俩倒是有些相似,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走上多久!不过,我这江湖路太多凶险,和我想象之中真是完全两个样子1我有时也想,不如找个清静之地待下来,和白青安安稳稳天长地久下去,比这把小命绑在刀上的日子,可是要好上太多!可是,一颗跳动的心,若是强行压制,那又与水中顽石有何分别!"

    明了道,

    "我只身一人,了无牵挂,走走停停,都一人说了算。可你却不一样,还有这许许多多顾忌,说实话,我也挺佩服你的1"

    小乙笑笑,低下头去,看那星光回他道,

    “陆陆是个男子,倒也没什么,只是苦了青青!我总是让她担惊受怕,她表面看来总是装作无所谓,我这心头,更是不忍!”

    明了回他道,

    “这感情上的事情我不懂,不过你二人历经磨难,必成正果,常人又如何能有此般非凡历程!”

    小乙苦笑了一声,又道,

    “也许老天爷还要多多考验我们一番吧,否则又怎会成个亲还要被人给搅和了!”

    明了也笑了,月色下一口小白牙也被小乙看得清楚,他说,

    “这倒是不常见了!”

    二人轻声说笑,湖面之上起了微风,不再那般闷热难受了。小乙朝远处望去,点点星光从水里延伸往上,直到远处一处黑影遮挡了一丝光亮。

    小乙定睛朝那边看去,果然是有船不假!小乙低声叫明了和尚,

    “明了,那边有船,不知是什么来头!”

    明了也转头过来,看了片刻,方道,

    “这船儿倒是不小,在夜里赶路又是为何,这,难道会是那黑水寨的幸存者?如果是他们,为何又在此时过去?”

    小乙也无法猜个明白,只道,

    “哪有人夜里行船不掌灯的,何况还是这么大一条船!看他们行走路线,只怕真是要去那黑水寨!这些人不是黑水寨幸存者,就是来捉拿他们的!”

    明了同意小乙看法,二人拉起浪哥儿,一齐下到船中。这水位下降得厉害,小石山下边异常湿滑,浪哥儿摔了一跤,一声闷响,倒是把欧阳明给吵醒了!之后,众人都醒了过来,一齐商量接下来又该如何!

    童陆思索片刻,对众人道,

    “这些人行事诡秘,咱们还分不清敌友,因此千万不能心急!不如这样,先远远跟住那船,看它又要去往何处!当认清敌我之后,再作下一步打算!”

    小乙道,

    “现如今也只能如此,不过,若是真遇上敌手,咱们只怕很难保全自己,还得想个办法才好!”

    童陆道,

    “这黑水寨的事,又不好让外人参和,哎,真是不好办啊!若是有几条表哥给的小船,逃起命来也倒容易!”

    小乙道,

    “既然来了,就没退缩的道理,不论是谁,先跟上再说1”

    众人再无异议。

    这边,浪哥儿已然解了船绳,明了也开始划水,船儿慢慢起速,远远跟在那船后头。那月牙儿已然下了山,就只星光为伴,不过,在这夜里待得久了,那前方船儿倒也脱离开视线!只不过,从这边能够看到那船,那边船上之人也定然能看到这边。虽然如此,众人也还是希望对方不要发现自己,于是又把距离拉得更远一些,隐约能够看到便是!

    那船儿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便不再继续往前,只是任由它自行在那水中摇曳。众人把船儿稳住,又聚到一处说话。

    童陆道,

    "小乙哥,这儿离那岛很近了!我看他们这般小心,就当就是黑水寨的幸存者了!"

    小乙点头道,

    "我也这样想,只怕这岛上还有什么重要东西,他们想要远走,却仍然不忘回来将它一齐带上1'

    明了和尚道,

    "小乙,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在那岛上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依我看,等天明之后,就我和你一齐上岛看看情况,浪哥儿和欧阳兄便留在船上,以防强敌来犯1"

    仙翁虽然年纪不小,听他这般说话,也是有些不太痛快,

    "我们不需要保护,我们也要一同上岛!"

    欧阳明也道,

    "咱们与任何人都无愁怨,应该不会有事的1"

    众人好像都是这意思,明了和尚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船儿在水中轻轻晃动,倒把人弄得睡意连连!

十九 入岛查探不见其人,示出火鉴方开君言

    见面天色亮起,众人把船儿退得老远,那天边泛起一片嫣红,水天连在一处,正好把那远处的小岛包围其中。

    小乙指着那方,说道,

    "果然是上了那岛!咱们若要去,便再多等上一会,以免对方起疑!"

    众人准备吃食,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慢慢行船过去1

    远远的见着那岛,众人都觉神奇,这一夜之间,水位竟然下去了好几丈,初时一点不见的山石也都裸露了出来!岛上虽然能够立足,可大都仍泡在水中,若是不识前方深浅,容易一脚踩空。

    船儿靠到山石之上,小乙跳了上去,绑好船绳,便与明了浪哥儿四处探查一番!这岛看起来不大,可若要走完看遍,也得花上不少时间!三人回来,与众人说道,仙翁眉毛扬起,奇道,

    "我们去年过来,好像不是这个样子,这岛似乎是小了不少!"

    小乙指着远处道,

    "应该是这大水的原因,你们看那边,仍有许多地方被水淹着!只怕一时半会是现不得身了!"

    小乙补充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们刚才四处找了,没有发现之前那船身影1莫非他们发现了我们,先行撤走了?"`

    童陆道,

    "也不是没这可能,被人追杀怕了,先躲起来才是上策!这岛上兴许还藏着些好玩的东西,不如咱们一齐上去看看,没准走了大运,给碰上些金银财宝之类!"

    来都来了,众人也都下了船来。岛上好些地方难以下脚,众人干脆脱掉鞋袜,卷起了裤腿,慢慢朝四周探看。各人之间相距也只丈许,若是脚下踩空,也能赶来相救!走出老远,浪哥儿率先发现了异常,

    "大家过来看看,这儿好似一个石洞,看起来还满深的,也不知曾经作甚用处!我来过这岛,但对这洞却是没什么印象1"

    众人聚集过来,小乙看这小洞有两尺长露在水面,其余也都在水里,水中只是黑色,一点看不清楚1小乙摸了一把周围大石,又朝里丢了一块石子,对众人道,

    "这洞似乎是全新的,没准是这大山一来,冲击了山石,这才形成了这石洞!不过,这石山中空,倒是有些不可思议1"

    小乙转头面向白青,咧嘴笑道,

    "青青,我进去看看可好?"

    白青有些担心,只道,

    "这里边这般黑,你即便进去,也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小乙道,

    "我进去看看里边有多大,这水位昨夜方才下降,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1"

    白青说不过,也只好随他去了,只是叫他务必小心!小乙脱下衣衫,欢喜至极,用长棍在石洞门口探了探,慢慢进了洞中。众人在这石洞口等候,良久方才见他出来。小乙大口喘气,也不说话,众人围拢过来,多方盘问,他这才开口介绍里边情况,

    "没想到,这石山竟然全被掏空了,当真了得1也不知是人为还是自然天成1不过里边太黑,我也只能用心感受。我潜下水去,摸到了石桌石椅,还有些壁画之类,也不知画了些什么东西1"

    小乙从怀里取出一块平整石片,

    "来看看这个,上边画了些什么!"

    众人看那石片,上边本来画了好些东西,却又被利刃胡乱划掉,也不知是何人这般作为,真是让人不解1

    浪哥儿道,

    "与我们见到的倒是一致,凡有这样图案的,都被人划花。"

    小乙道,

    "真不知这些人为何这般作为1"

    这石洞之中没甚可看,众人继续散开来寻。不过这岛大部分被水淹着,着实不太容易找寻!寻了好久,也只得了几块铁片,没甚用处,童陆抱怨道,

    "本以为能有些好东西,怎知辛苦了半日,竟是连个顺眼的都没有1'

    小乙看不远处稍稍平坦一些,于是对众人道,

    "我看那边宽敞一些,大家也都累了,去到那边歇息一阵可好?"

    端木清和琴哥儿带了吃食,正好过去满足下口舌之欲。众人捡了石块,围坐在一起,聊起了这岛来。仙翁道,

    "这岛在洞庭湖中算得上是最大的岛了,那黑水寨有实力,因而才能在此处安下家来1我也曾来过几次,不过没有四处去过,再加上被这水淹了一半,真是一点分不清楚方向了1'

    端木清也道,

    "我也没有太多印象,哎,当时只忙着做事,哪里有这闲功夫看这地形!"

    浪哥儿接话道,

    "别说你们,我两个多月前刚来过,也是一点印象也无!若不是星座那小石山,我又如何能够相信是它!'

    小乙笑道,

    "没关系啦,咱们过来只为寻人,倒不是想要把这岛上事物弄个清楚1吃完这些,随意看看,咱们便回船上去吧1若是人家故意躲着咱们,咱们也不好强人所难!"

    众人吃完,日头正猛,难得的好天气1就连白青也忍不住要游会水去!几位女子找了个隐蔽之处,叫那最让人放心的浪哥儿守住外边,这才下水清理自身。两个多月都没这么舒坦过了,真是让人不想起来。浪哥儿重任在肩,哪会徇私,隔得老远,便大声把来人喝走,让人捧腹大笑不止。

    清洗完毕,众人都似换了个模样,琴哥儿更是目不转睛看向菲菲,好似痴傻了一般1日头太猛,

    晒得头皮发麻,于是众人齐往回赶。都是刚走过的地方,倒也行得极快1众人回到上岛之处,却是尽皆傻眼,

    "船去哪了!船去哪了1"

    童陆不由得大喊大叫起来!

    果真如他所说,那船儿已然不见了踪影!小乙和明了和尚去到岸边查看一番,结果一致,小乙回来对众人道,

    "有人把船开走了1"

    童陆道,

    "你们说,会是昨夜那船上人干的么?"

    小乙回他道,

    "只怕是了!咱们也注意过四周,好似没有其他行船过来1"

    明了和尚道,

    "这岛正好在最宽阔的水域,要想行到陆地上去,倒是费不少功夫!这岛上又无轻木竹节,做不成船来,他们把船开走,不知是不是存心要惩治我们,又或者,只是对我们开了个玩笑。依我看来,这些人不会走太远,或许他们不知我们来意,先把船儿开走断了我们后路。"

    小乙点头补充道,

    "不错,我想,他们应该还在这岛上1"

    众人朝四周望寻,白青有些担心道,

    "都是我不好,非要拉着菲菲一齐去洗澡,浪费了太多时间,以至于对方把船儿开走,咱们都一无所知!"

    小乙笑道,

    "青青,你什么时候学会把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的1即便没有这一出,咱们也早被人盯上了!这样也好,大家都表明了身份,面对面说个清楚,岂不更好1"

    小乙走上一块山石,大声叫喊起来,

    "朋友请现身,我们没有恶意,若是惊扰了你们,还请原谅则个。"

    童陆也上来帮忙,接着喊道,

    "我们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哪像是对头嘛,英雄啊,还请速速现身,速速现身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似对话吵架那般,其余众人也不禁笑出声来。小乙看到几处山石后边人影突现,应该是这喊话起了作用!童陆还在叫唤,

    "对嘛对嘛,大家出来见见面,说说话,可不就热络了嘛!"

    两三人慢慢走了出来,紧接着更多人现了身,小乙有些吃惊,这岛上竟然躲了这三五十人,己方一行人,竟是丁点儿也未发觉!那些人都是普通渔民打扮,一点儿也不稀奇。他们聚了过来,每人皆有武器在身,双手放置在武器之上,随时能够取来伤人。看这情形,是对自己有些敌意,小乙只好陪笑道,

    “大家放别太紧张,我们只是路过,路过!”

    一人回道,

    “呵呵,路过?从夜里便一直跟着,还说是路过?”

    原来他们早就知晓跟踪之事,再多解释,也只是徒增猜忌罢了。此时仙翁出来说话,倒是最为合适,他站到前边,对那些人道,

    “诸位别要多心,我们只是想着去年这黑水寨死伤无数,又听说这事只怕另有隐情,因此想着过来看看,找找线索之类。没想到,岛沉入水中,上去不得。后来又发现了你们的船只,夜里行船却不开掌灯,当真奇怪,于是我们便一路跟来。怕你们发现,起了误会,所以尽量离得远些了。”

    那些人听完,倒是放松了不少,只道,

    “你们可发现了些什么?”

    小乙心想,这些人定然与黑水寨有莫大的关系,因此这岛一露出水面,便上了岛来。于是回他道,

    “这岛多半仍在水中,找起来十分不易。不过我们倒是发现了些奇怪现象,这四处皆有石刻壁画,可都被他人强行刮除,也不知是何缘由!”

    领头那人道,

    “嗯,我们也发现了!确实不知有何深意!除此之外,难道就没其他了?”

    几位女子早就红了脸,心中念叨,千万不要被这些人看了去。那人也十分善解人意,对她们道,

    “你们放心,没人偷看你们洗澡的!”

    三人一听,原来自己洗澡,他们也是知晓的,更是羞得不行!

    小乙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直接问那人道,

    “不知你们与这黑水寨又有何关系?怎会也来这岛上!”

    那人不语,另一人回他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若是无其他事,你们就赶紧回去,不要再待在岛上!”

    浪哥儿在小乙耳边说了几句,小乙大喜,问道,

    “你们就是黑水寨幸存下来的那些人?不知是与不是!”

    小乙看他们表情有细微变化,应当说中了对方心事,于是又道,

    “我们也正是来找你们的!”

    那些人却如临大敌,簌簌拔出武器,紧握手中,带头那人喝道,

    “你们如何知晓我们的,从实说来!”

    小乙回他道,

    “你们后脑之上,都有别样的记号,你们虽然极力隐藏,可我这兄弟的眼力了得,如何能够瞒得住他!”

    那人又道,

    “你们又如何知晓这事的!”

    小乙回他道,

    “是你们寨子的一位老友说的,他寻你们寻得好苦,此时还不知又到何处去了!”

    小乙看那众人收了武器,心想,果然是遇上了正主!浪哥儿偷偷绕到侧方,仔细观察过的,应该不会有错!再加上他们这般反应,定是不会错了!可那些人虽然放松了警惕,还是不肯再近半分。小乙无奈,只好就这般与他们说道

    “咱们不如坐下仔细聊聊?”

    小乙几人依次坐了下来,放下了一切防备。对方一见,那带头人坐下之后,其余众人也齐齐盘坐下来。带头那人道,

    “你们怎会知晓去年发生了何事!”

    小乙回道,

    “我们也只是猜测,只是觉得去年虽然发了大水,其他地方却只是小灾,而黑水寨里尽是水中好手,又怎会在一夜之间被大水夺了性命!”

    那人道,

    “仅是猜想?”

    小乙点头,回道,

    “还有,这儿所有的文字、壁画之类全被破坏了,难道不是疑点么?”

    那人沉默片刻,又道,

    “除了这,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小乙又道,

    “我们在灾后见过你们的人,这才知晓你们仍在这一带活动!这次过来,也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寻到你们!哦,对了,那边好似也有不少人要寻找你们,这也算是另一个印证我们想法的事实么?!”

    那些人沉默良久,也不说话,小乙则反过来问他们,

    “对了,你们仍住在湖岸边上,就不怕那仇敌再来么?”

    那些人继续沉默下去,小乙等了好一会,没人回他,于是又道,

    “我知道,你们被迫害怕了,不会轻易相信他人!可我又要如何,才能让你们相信我们的好意呢!”

    还是无人应答,小乙看看身后,童陆躲在明了和尚的影子之中,睡得那叫一个舒服。他望了望众人,无奈摇了摇头。浪哥儿开口说话,道,

    “你们知道葱头前辈么?”

    带头之人微微摇头,终于有了些反应!浪哥儿继续问道,

    “你们不知道有人在追杀你们么?若是被他们赶上,那可不太妙啊!”

    那人回道,

    “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我们的事,自己能够处理,你们还是去忙自己的事才是真!”

    浪哥儿道,

    “那些人既然有本事杀这许多人,想必背后的势力也是极大,所以,还是小心为妙吧!”

    那人道,

    “我们当然知晓的!”

    那人还是不冷不热,浪哥儿挠头道,

    “你们以后只怕少有机会回来了吧!也对,走的远远的,去到没有仇怨的地界,好好过这后半辈子!”

    那人冷笑一声,道,

    “你倒是看得开!”

    小乙道,

    “你们难道不想走么?留在此地,只怕会麻烦会更多的!”

    那人道,

    “若是没有其他事,咱们今日便聊到此处!你们的船也快来了,赶紧收拾了离开。记住,对任何人都不能讲这岛上发生的事情!咱们,后会无期!”

    小乙听他这般说话,回道,

    “我们只想能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没有别的意思!”

    那人轻轻摇头,道,

    “不是我们不相信你等,只是有些事情,很难说清!”

    小乙明白,他们的亲人一夜之间都没了,如何不让人痛心!这一群二三十岁的青壮,若是遇上了敌人,只怕更愿意拼了自己的性命去报那血海的深仇。看他们这般坚持,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转头一看,一路载着众人过来的那只船儿,在这海中现出了轮廓。

    小乙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们提出,我们也会尽全力满足!”

    那人道,

    “心领了!”

    睡在石头上,好不难受,童陆也只熟睡了极短的时间,此时醒来,听到这冷冷的话,心头不爽,呛道,

    “哼,小乙哥,别把热脸贴了人家冷的屁股!谁愿意舍命来巴结人家?只当是我们自己轻贱罢了!”

    童陆瞟了对面几眼,挪到小乙身后,伸手进了他那背囊。在里边翻找一阵,取了一样东西出来。那东西一尺长,似个极为难看的小镜,除此之外,也没甚特别,可对面众人一见到它,却是齐齐站了起来,眼睛圆睁起来,似是要掉落出来一般!

    小乙一拍额头,笑道,

    “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原来,童陆取出的这东西,乃是雅州城外,童西来死前让他去取的那只火鉴,后来葱头代取了,又转交给了他。这东西没什么用处,因而小乙也未上过心,所以才没有想起它来!除小乙童陆和白青,其余众人哪知晓这东西,都睁大了眼睛,好奇不已。

    童陆用那火鉴砸裂了面前的石块,赞道,

    “丑是丑了点,但还结实得很!”

    对面为首的那人犹豫了半晌,方才说话,

    “这,这,这东西,你们从何处得来!”

    小乙更加确定他们的身份,因此,也不必再多作隐瞒,只道,

    “曾经遇到过一个朋友,他临死之时把这东西转交给了我,不知它算不算得上一件信物!”

    那人咽了口唾沫,回道,

    “算,算!你,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那朋友又怎么称呼?”

    这话一出,瞬间亲近了百倍。小乙把周围众人依次介绍了一遍,又道,

    “我那朋友,姓童,和陆陆一个姓氏!”

    那人点了点头,往小乙身后看了一眼,顿时两腮紧咬,双眉挺立,手中长剑也已然出了鞘。

二〇 仇人见面以命相搏,全力协助扭转乾坤

    众人回头,只见那只船儿已然快要靠岸,船上也只两人,并无什么异常之处!小乙不知发生了何事,正待问他,可那人已然带着下属冲了上去!他们动作干脆利索,只为小乙几人留下一阵风来!

    “发生什么事了?!”

    小乙大声问道。那些人却又似没有听见那般!可接着看那船上,小乙也算看明白了!那船舱之中,也跳出了好些人来,粗略一算,也有个二三十人,也都是普通渔民打扮!双方一见,话不多说,马上拔刀相向,也不知有何大仇!小乙心中一凛,莫非是那将这黑水寨灭门的恶徒?小乙青筋暴起,怒道,

    “恶贼,休要行凶!”

    那船上众人面目狰狞,哇哇大叫,便要跳下船来以命相搏!岸上众人也大喊大叫起来,一点不输他们!双方这般对峙起来,小乙和几位有些身手的,也都齐齐奔走过来相助!船上众人人数稍少,气势却一点不输这边,小乙看那几位膀臂浑圆,一身的肉疙瘩,也着实是个中好手!他们也知,若是上了岸,自己人数处在劣势,很不划算,还不如仗着这船高之利,能多占上一些便宜!

    双方都没有使用远程武器,船上众人这般选择,小乙这边的也只好选择强攻上去。船儿被众人拉到浅滩,若无人相助,只怕是再走不动了。众人围聚过来,搭起了人墙,下边人贴着船身站在水中,往上再叠一层,便能够着那船檐了。

    船身四周都有人攀爬,明了和浪哥儿也托着小乙往上,小乙飞身上了船,刚一冒头,一支利箭直扑而来,小乙迅速后仰,这才躲堪堪躲过这一击。小乙往后翻了下去,双脚踩入浅水之中,稳稳站住。他大喊道,

    “有弓箭,大家小心!”

    原来那船上之人故意只用短兵,便是要引人强攻,船身较高,一人绝难上去。这边叠起人墙,便有那一半的人没有战力。而此时发箭,距离又是如此近,可不是一发一个准了么!小乙虽然作了提醒,但那些位立在人上,哪里说是能撤便撤的,更何况已然有人上扒了上去!气势起来,便更不愿意停了。

    两位刚一上去,身子便往后直倒下来,重重摔入浅水之中,激起浪花一片。再看这二人身上,各自插上两根长箭!小乙上前扶起一位,正中胸口,血流从口中溢出,弄得满脸血红。那人痛苦已极,想说些什么,可血水不断从喉头冒出,他一口气喘不上,呜咽了几下,便再没了动静!小乙大吼一声,朝那船儿奔去,他踩中一人肩头,飞身而起,这一跃极高,整个身子直接跳了上去。

    迎面而来又是两箭,可小乙这次早有防备,那箭又如何奈何得他,身子往前一转,不仅躲过了那箭,还迅速靠近了一人身前。小乙肩头在那人胸口一顶,那人直直往后飞去,又带倒了两人!

    小乙这边突了上来,吸引了好些防备力量,下边众人压力减轻不少,再继续尝试上到船来。小乙只觉身后有个熟悉身影,转身一看,浪哥儿也趁机爬了上来,正比划着大剪子,与两人对战在一处!浪哥儿这剪子倒挺好使,特别在这种极难腾挪的地方,那真是占尽了兵刃优势。那二人从两侧来袭,浪哥儿剪子大张,两只长刀分别砍在那剪子双叶之上,浪哥儿身子往后,剪子忽的收起,那二人刀锋没了阻力,反倒向自己人砍去,还好收得及时,这才没将自己人砍伤!浪哥儿飞跃起来,两脚分别踢中二人腹部,力道不小,那二人痛苦蹲下,一时间没了还手之力!

    浪哥儿那边得了手,小乙这边也击退了围攻自己的几人。他不忘向浪哥儿比划一下,赞道,

    “浪哥儿,有你的!”

    浪哥儿正得意间,又有一人向他迎击过去,浪哥不敢大意,大剪子护住胸前,挡开了那人横向一刀!不过这一击卯足了劲儿,浪哥儿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方才停了下来。小乙知这人的厉害,想要过来帮忙,可又被另一人缠住。小乙心惊,没想,这群贼人之中,竟然也有这般好手!与他缠斗之人也只三十上下,双刀刀影上下飞舞,绵密非常,小乙竟一时找不到好的办法破解。于是,他尽量不与那人近战,便在这船上四处游走,那人早发现小乙是个中好手,哪里会分神去管他人,始终紧紧跟在小乙后头!

    这近距离打斗,着实不是小乙强项,那长棍施展不开,威胁大大降低。对面的双刀从四面而来,小乙身前尽是刀影,危险非常。小乙没太多办法,长棍横向暴击而出,将那人稍稍逼退一些,然后转身一个箭步跃上了船顶。这船顶有两人,不过身手不佳,小乙没费多少力气,便将二人击落水中。长棍斜斜向下,虽然天热无比,后背却又起了冰凉,

    “哼,想不到还有帮手!年纪轻轻不学好,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小乙正要说话,那双刀又扑将上来。小乙想要再拉开距离,也是不大可能。双刀合在一处,从中往外拉开,直向小乙脖颈而来,小乙后仰躲开,长棍在船顶这上支撑一下,朝后翻了个跟头,又稳稳立住,长棍在前,依旧是那防守的态势。这一

    招好不迅猛,竟是把那桅杆齐齐划断,那双刀的锋利程度可想而知!

    那人双刀又来,小乙只觉眼花,好似那人同时使着四把刀,想要去对上这把,另外三把又如何应对?小乙不敢过多的与那双刀纠缠,于是不停在这船顶之上游走,瞅准机会,再用长棍还击。小乙不敢分神,不过还是放心不下浪哥儿,他瞟了一眼,浪哥儿与明了和尚正合力对付手持长刀那人,好像还能占得一丝上风!这一分神,双刀又至,划开了小乙袖口,差点没把他手掌削掉!小乙冷汗直流,哪里还敢有任何怠慢!小乙被这双刀追砍得狼狈至极,但经蒜头葱头指点,这脚步灵便稳当了不少,那人虽然厉害,却也奈何小乙不得!

    小乙双眼不敢离开那人那刀,但耳中也能听懂下方战况,自己这一方吃了大亏,死伤也已过半!他心头着急,脚下滑了一下,差点踩空,落下船去。还好那双刀袭来,小乙这才借了力回转了身形。那人见小乙这临场反应,也是停下手来,

    “好身手!只是为何要与我等为难!”

    小乙正待回话,那人眼中却是仇怨倍增,大笑道,

    “好!好!今日来了,就把那新仇旧怨一齐了结!”

    小乙不知他所说何事,那人双眼盯着小乙身后,小乙趁他停手之际,拉开了距离。他这才看清这人,只觉他英气勃发,在他面前,便有种强烈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再顺着那人眼神一看,只见一条大船飞速行来,虽然看不清楚,但也能看出上边载有不少人!那人如此说话,只怕是己方的帮手过来了!小乙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还是赶紧束手就擒,免得再多增罪孽!”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

    “罪孽!哈哈!罪孽!哈哈!”

    那人双眼瞬间红成一片,小乙心中凉了半截,这眼神,似曾相识。那双刀又至,更是迅猛至极!小乙早把枪尖装好,枪尖连点数下,倒是让那人颇为吃惊!不过那人身经百战,倒是很快适应下来。

    小乙换了策略,以攻代守,枪法一出,那刀被压制,也不再呈四把模样。那人反应极快,也是迅速作出改变。二人你攻我守,之后又换作我守你攻,如此反复,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小乙大喜,心道,只要自己与他这般相持下去,等到援手来时,定然就能将其一举拿下!

    正暗喜间,忽的听到“啊”的一声,有人被踢下船去,落在浅水之中,溅起大片浪来!这声音如此熟悉,不用想都知道是浪哥儿发出的!浪哥儿摔到下方,之后便再未发出一声!小乙心头着急,长棍横劈上挑,逼退与自己缠斗那人,往下一看,浪哥儿已然昏厥过去,受伤只怕也是不是轻。童陆几人正往他那赶去,也不知能否顺利将他救回。

    再看那船上,明了和尚以一敌二,肩头一道血痕,染红了大片衣衫!那长刀又去,眼看便要将明了和尚一条胳膊卸了下来!小乙难得逼退那双刀,见明了和尚身处险境,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管!他飞身下了船顶,长棍从上而下斧劈下来,那手持长刀的汉子也似后脑上长了眼一般,长刀变换,刀背搭在肩头,竟是要硬生生扛下小乙这全力一棍!

    刀棍相交,嘭的一声,小乙双臂被震的发麻,料想那人也定然不会好受!那人成了马步姿势,这才卸下小乙这怪力!小乙看他快要把那船板踩断,可人却一点也没被伤着,着实让小乙心生敬佩!

    身后又有了动静,双刀又黏糊上来,长刀男在前,两边又有人迎击上来,小乙腹背受敌,被围在了中间!明了和尚趁机抢了一把大刀过来,踢飞一人,跳入了这包围圈中!

    小乙看看四周,这船上已无己方任何一人,船下浅水之中还有些打斗声,只怕也是最后的挣扎了!

    “你俩放弃吧,你们已经输了!”

    众人默契停下,那长刀男笑着对二人说道。

    小乙也笑了起来,

    “明了,看来咱俩的命果真是拴在一起的!”

    明了和尚微微一笑,

    “小乙,若是与你一同战死,也是和尚的福气!”

    小乙哈哈笑道,

    “是我的福气才对!”

    明了和尚回道,

    “小乙,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二人心意相通,想着能尽量多拖时间,以待来援,这般对话,也算是对敌人的一种迷惑了!那长刀男也干笑起来,

    “你俩倒是挺有意思,是要等那援手过来是吧!呵呵,别想了,他们过来,也一样是死!”

    小乙回道,

    “你这就么有把握能解决掉我们?”

    那人笑道,

    “你俩武功底子不错,我本不愿伤你们,可与贼为伍,又如何能够轻饶!”

    双刀男喝道,

    “废什么话,赶紧收拾了,后边还有硬茬!”

    不再多言,众人围攻上来,小乙与那明了和尚从未一起战斗过,却似是齐练了数年那般,刀棍相互助力

    ,竟是把那二人击退三尺!小乙明了互看一眼,已然定下了持久作战计划!那边援手即将到达,转败为胜,也就在此一举了!

    有人报告这二人,道,

    “恶贼来得真快,眼看就要上岸了!”

    双刀男看了一眼,怒道,

    “把家伙事准备好,让他们有来无回!”

    小乙明了二人此时也算是他们的心腹大患,于是各种武器都往这边招呼上来!双刀男和长刀也齐齐攻了上来,二人加快了节奏,小乙明了好不吃力,更何况还要防那冷不丁窜将过来的飞箭!明了与小乙背靠背,把小乙身上也染成了血色,白青等人在山石上看着,也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还好,他们早看出事态不对,退到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欧阳明护着众人,倒没让一人有所损伤,浪哥儿被救回,也与他们待在一处。欧阳明等看到小乙这边形势危及,可眼前尚有敌人,一时之间,也是无法过去出手相帮!

    小乙看他们无碍,心中大石也就放了下来。他大喝一声,道,

    “恶贼,有能耐就上来啊!”

    原来那援手的船儿已然到达,小乙这一嗓子,也是想要刺激那二人!二人加快来攻,小乙明了也只作防御,那二人分了心神,情急之下,更是奈何不得小乙明了。这不,两船相撞,众人身子一晃,几位站得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那边船儿虽然小些,但势头极猛,相撞的瞬间,几根圆木借着来势直冲向小乙所在这船。几人想要去抵挡,却被撞飞出去。紧接着,便有人上到船来,来人勇猛无敌,迎面而来的飞箭也轻描淡写般入了那二人之手。小乙大喜,果然有高手,那自己这边胜算必然大增。明了和尚鲜血继续涌出,不过没了那两位高手的纠缠,小乙长棍护住明了,明了卸下长袖,稍稍止住些血来!

    所谓兵败如山倒,船上涌入不少人来,施展不开,于是众人也默契的跳下船去。双刀男和长刀男都没再管小乙明了,分别对上刚上船来的两位高手。四人打斗极为凶狠,每一回合都是搏命的招数,小乙之前与那人相斗,也并未体验到这样的疯狂攻势!原来那人对阵自己时,并未用上全力!

    船上空了,也没人再来管小乙明了,小乙看这局势已定,便待在船上,为明了和尚包扎伤口。小乙这些年也没少干这事,明了和尚看他手法,倒也有些惊奇。包扎完毕,二人方才起身往岸上看去。只见对头全部被擒,没有一人逃脱。那双刀男和长刀男被押在一蒙面之人面前,正在诉说着些什么!

    小乙叹道,

    “咱们也算为这黑水寨尽了一份力,只是明了,你这伤,可是要多休养一些时日了!”

    明了和尚笑笑,回他道,

    “我的伤倒没甚大碍。只是他们……”

    明了和尚未说下去,小乙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想说,这血海深仇,也不知是否能够不伤人命,就此化解。”

    明了和尚点点头,看向那边,道,

    “小乙,你果然懂我!”

    小乙笑道,

    “看这架势,只怕不会随意杀掉了吧!他们自家的事,就让他们自家处理吧!咱们还是先去看看浪哥儿怎样了!”

    小乙扶着明了下了船,来到欧阳明守护之地。二人过去后,在一阴凉处见着了浪哥儿。浪哥儿还在昏迷之中,不过看白青脸色,应该也无大碍。白青拉过明了和尚为他治伤,小乙却是来到浪哥儿身边坐下,一手将他鼻子捏住,

    “浪哥儿,你可不能贪睡啊,快些醒来,今日你可是一战成名啊!”

    童陆斜靠在山石之上,笑道,

    “浪哥儿那一下真是摔得不轻,我看着都疼!不过也该醒来了,要不然,让伊伊给他来个香吻,他肯定会马上睁开眼来!”

    小乙笑道,

    “陆陆,你这就说得不对了!”

    童陆笑问,

    “怎的,哪里不对?”

    小乙回他道,

    “若是伊伊亲他一下,他怎会满足,即便醒了也不愿把眼睁开吧!”

    童陆大笑起来,

    “哈哈,你说得不错,倒是我的疏忽!”

    二人打趣伊伊,伊伊倒也不恼火,陪笑着走了过来,学小乙那样,捏住浪哥儿鼻子,又朝他脸上吹了口气,嗔道,

    “浪哥儿,你快起来呀,你再不起来,我可要亲你了哟!”

    这大战过后,紧张气氛还未散去,她这一句,倒是让众人开了怀。童陆撺掇道,

    “亲!亲!”

    其余众人也笑看她表演。伊伊撅起嘴来,慢慢凑了上去,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她。只差一寸便要亲到,可伊伊却是停了下来,转头笑道,

    “嘿嘿,不让你们看!”

    她回头之时,浪哥儿已然睁开了双眼,口中鲜血想必也积攒了多时,一口全喷到伊伊脸上!这下可好,浪哥儿醒来,却是换作伊伊晕厥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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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纷乱尘世,精彩纷呈,能在此间走上一遭,甚幸甚幸。 这江湖便似那珠串,而我,就是那细绳,将这各式珠儿一一串起。 于是,有了新的江湖。逐尘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逐尘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逐尘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