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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水山芋     逐尘录txt下载     逐尘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十 前尘纷乱现世清冷,人情暖暖黑竹森森

    “所以,这位就是吴大人了?”

    七子看着眼前这位官爷问道。这官爷大笑起来,

    “若这都猜不出来,那可白讲这么多了!嘿嘿,小乙兄弟,你这故事挺长啊,不过还没听够啊!”

    大山笑道,

    “故事也有结束的时候嘛。七子,你不知,现如今,这大宋国整个西南的防卫都归吴大人管,那可是这里第一号的人物!”

    吴大人嘿嘿笑道,

    “小乙兄弟这般说来,倒是让我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大山又道,

    “皇上本来亲招吴大人进宫,他却寻了各种理由推脱,当真大胆的很啊!”

    吴大人挤出个坏坏的笑容,道,

    “在那皇上身边,各种勾心斗角,我又如何会是那些人对手!多亏小乙兄弟提醒得及时!待在成都就是好啊,自在、舒畅!从哪儿看都比进宫强!”

    七子笑道,

    “吴大人待人友善,对兄弟也多有关心,你不成大事,那还有天理?”

    吴大人哈哈大笑,又把酒给满上。

    “既然故事讲完,那咱们喝酒喝酒!今夜定要不醉不归!”

    七子道,

    “我也叫你一声吴大哥吧!吴大哥,我刚才一直想着那茶馆,看来一直都是你在经营了?”

    吴大人回道,

    “浪哥儿啊,一去不返,于是就由我来照看了!你不知道,这茶馆早已天下闻名,那日这么多江湖高手茶馆激战,成就了一段佳话!许多人来到成都,就是为了在里边喝喝茶水,为自己以后的江湖路寻找方向!”

    七子问道,

    “那日这么多人,都成了高手?”

    吴大人道,

    “嘿嘿,你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也不怪你,我看这小子不打算先告诉你,你就等着他慢慢讲给你听吧!”

    七子点头道,

    “这倒也是,听大山哥说来,倒似身临其境一般,若是事先知晓了许多事,也许就没那么精彩了!”

    吴大人道,

    “这就是了!嘿嘿,这茶馆里的摆设我都一样没动过。只是有时坏了些器物,按原样补上,倒也不怎么看得出来!若是浪哥儿回来看见,不知会不会有一丝感动!”

    大山道,

    “那小子去了这么些年,一点消息也没有,兴许那边日子过得舒畅,不想回来了吧!”

    七子听不懂,但也不多问询。

    吴大人笑道,

    “应该是了,那这茶馆啊,可就便宜我了!”

    大山喝了口酒,又道,

    “吴大哥,你这生意倒是一本万利啊!这些年,没靠它赚钱吧!”

    吴大人大笑起来,回他道,

    “我就知道你要提这一茬!嘿嘿,这生意啊,当真做的!酒水只是从城内搬到城外,便能赚个大半,我一年靠它赚的钱啊,哈哈,那可是让好多生意人羡慕呢!可他们羡慕归羡慕,又如何敢跟我抢生意!即便敢抢,也没这资源不是!嘿嘿,所以啊,还是那句话,遇到你们啊,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大山也乐了,

    “吴大哥,你这句话说了太多次了,不过好像也真如你所说,每一次遇上,也都能有些好处!”

    吴大人又来敬酒,

    “所以啊,这就是贵人!”

    二人敬酒喝完,七子又问,

    “吴大哥,我很好奇,那些江湖中人需要做些什么,方能在茶馆比斗?”

    吴大人跟七子也喝了一杯,这才回他道,

    “每年的八月十五,便是决赛,这就不用多说了!你们应该是算着时间来的,正好赶上!决赛之后休战一月,再往后,每月四场初赛,至次年五月方止。六月七月,则是循环赛,由此选出决赛人选。人人都可以来参赛,但是这费用嘛,嘿嘿,可不低哟!”

    七子叹道,

    “吴大哥真是有生意头脑!这都能想出来!”

    吴大人道,

    “还不是你旁边这位指点的,哎,他又成了我的财神,我是不是得拜上一拜呢!”

    大山笑道,

    “快拜快拜!”

    吴大人真的一本正经过来拜了三拜,口中还不停唠叨,

    “财神大人,你可保佑我再生个女儿,再抱个孙子!”

    大山踢了他一脚,把吴大人弄了个四脚朝天,

    “生孩子这事,可不归我管啊!”

    三人大笑起来,吴大人指着茶馆那边笑道,

    “你们看,那两个家伙,被收拾之后,变得这般老实。他俩丢了颜面,我一会儿还是过去退些定金给他们!”

    七子捧腹大笑起来,

    “吴大哥,哎哟,你可太好玩了!没想,这决赛竟然也是内定下的!”

    吴大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可不,若是没有真的高手过来,那场子里基本都是私下操作!你厉害是吧,我这里有更厉害的,你一上来,就把你灭了!你若是差点,但银子给得够,我就给你安排更差的,你若再给得多些,那多让你过几关也没甚关系!总之,绝大多数,都是按银子说话!”

    七子把拇指举得老高,赞道,

    “吴大哥,佩服佩服,小弟敬你一个!”

    二人喝酒,吴大人

    道,

    “没想到,你也是个海量,那就再多喝一点!”

    七子没有拒绝,他只觉跟这吴大人一齐说话喝酒,十分放松,别看他当这么大官,却是很好相处。

    “吴大哥不怕上边人眼红,给你穿小鞋么?”

    吴大人笑道,

    “这钱赚来也不是给我一人的,这大大小小的同僚人人有份,我这下边的兄弟也是一个不少。虽然赚得多,真正到我手中的,也不太多了!人人都有好处,试问又有谁来找我麻烦呢?哈哈,哈哈!花钱赚交情,我这辈子还真干了不少!”

    七子道,

    “吴大哥,真是服你了!哈哈,不瞒你说,大山哥讲雅州城时,也提到了你,呵呵,我真以为是个大傻子呢!”

    吴大人眉头上扬,道,

    “我说小乙兄弟,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这话前,还是得多组织组织语言的,我这英明神武的形象,可不能被你讲成大蠢蛋哦!”

    三人齐声大笑,喝酒吃肉,好不痛快。这天上月儿明亮至极,竟在夜里看到了蓝天。几人一齐喝酒,直到那天上明月落尽,朝阳初升方才罢了!

    三人也未休息,一齐来到浪哥儿的茶馆。里边有几人,见到吴大人过来,也都识趣退了出去。三人进入茶馆之中,在那土灶旁边坐下。吴大人取了茶碗倒上热茶,分递给二人,说道,

    “哎,人老了,身子大不如前啦!喝了一夜的酒,还是来杯热茶暖暖胃。两位兄弟,你们看啊,我算是有良心的啦!这茶钱可一点也没涨过哦!”

    大山笑道,

    “茶钱无关紧要,卖酒卖名额才是大头!”

    吴大人喝了一碗,又去把碗满上,

    “马上就走?也不再多留几日?”

    大山回道,

    “这次出来,不似以前了。”

    吴大人皱起眉头,道,

    “还担心有人来找麻烦?你这么大的唐门长老,还有我这么大的兵马总司,还怕他们?”

    大山道,

    “跟这没关系!”

    他那一只眼在这茶馆之中四下观瞧,吴大人叹了口气,道,

    “是睹物思人吧!哎,也罢也罢。你若执意要走,我也不留,不过说好,在我的地盘,我不会让任何人伤着你们。”

    大山摇摇头,道,

    “你啊,算了算了!算是再多清闲一阵吧!我只要个能躺下睡觉的马车,你直接派人送我过去便是!”

    吴大人问道,

    “去雅州还是?”

    大山道,

    “雅州吧,再寻条船,能喝酒的!”

    吴大人笑道,

    “若是这会走,在车上睡上一觉,晚上醒来差不多也能到雅州了,再上船喝酒,真是一点也不耽误!”

    大山也笑了起来,

    “就是这样想的!”

    三人一齐碰碗喝茶,倒也爽快!

    吴大人手下办事效率奇高,只是一碗茶功夫,那马车已然在茶馆门外等候了,好似早就准备好那般。军中最好的老车夫压阵,一队镖骑龙精虎猛,整整齐齐排在马车三面。七子一看这阵势,只当是做了大将军那般!

    吴大人将二人送上马车,又对那车夫精骑嘱咐几句,这才放他们离开。七子从那马车帘窗看吴大人,他一直立在茶馆边上,始终望向这边,直到再看不到一点,都没有动弹过一下!七子对大山道,

    “大山哥,这吴大哥还真是重情义啊!”

    大山早就躺了下来,翻转个身,方才回他,

    “嗯,所以他能当这么大的官,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七子快来试试,睡这车上没什么晃动,还真是舒适呢!”

    七子躺了下来,果真如他所说,竟比好些人家中铺炕还要舒服!他一躺下,便不想起来,

    “大山哥,咱们要回雅州去,然后换走水路?”

    大山道,

    “这是自然,既然要走老路,咱们还是认真一点才是!睡会吧,没准咱们一觉醒来,就到了雅州呢!”

    七子心中起伏,一时之间无法入眠。他坐起身来,掀开车帘,那帘边精骑向他点头致意,七子向他回礼,又将那帘放下。他又躺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这才昏昏然睡着。

    果然,醒来之时,已然到了雅州城。七子对这城不太熟悉,感觉像是第一次来!车马直接行到船上,拔锚,没有片刻停留。天灰蒙蒙一片,又下起了小雨,打在脸上,顿生寒意。七子轻轻抹了把脸,问道,

    “大山哥,这是何等待遇!咱们又要坐船到何处?”

    大山道,

    “顺流而下便是,不用管那许多。我看这船行得极慢,咱们倒也不急,一路欣赏青衣美景,倒也安逸!”

    七子看这船儿极大,分上下两层,下层宽敞,能摆上几张大桌,三五十人在此处吃肉喝酒也不会觉得拥挤,上层有好些个隔间,可供歇宿,里边各式床具也应有尽有。再上到那船顶,四周有围栏围住,几张小椅伴着一张精致小桌稳稳立在上边,若是天气好时,叫上三五好友,一齐坐下赏景,再添些美酒佳肴,那可是美的不像样子。

    “呵,这吴大哥也真会享受的!”

    七子这般说话。大山只是笑笑,随意取了张小椅,将椅面水渍擦干,一屁股坐了下去。七

    子看有人上来,是送酒肉来了!一大盘硬菜,里面堆满了肉,再有十来盘小菜一旁点缀,酒水先上了两坛,各放在大山七子身边,还有专人过来安好大伞、挂上灯笼。那些人也不说话,只是微笑致意,完事之后,又都慢慢退了下去。

    大山也不客气,打开酒来便喝一大口。七子也学他模样,还不忘赞上一声好酒。二人喝酒吃肉,倒是痛快!不多时,这江面风起,便冷得不像样子,哪似这中秋时节!大山道,

    “找个地方养养神,这船上还要待上许久,先适应适应!”

    二人一齐下来,刚巧遇到一人正欲往上,一见二人下来,便将手中大衣递于二人。二人谢过,便回到房中闲聊,直到夜已极深,方才睡去。

    转过天来,船儿顺水而行,倒也不慢。船上配有厨师,换着花样儿给二人做来。七子心道,这吴大人当真心细,难怪能混得这般风生水起。这两岸山多,绿树环绕,水中弯多滩险,更有三色江水汇流之奇景,风光着实不错。二人吃喝不愁,一路还有这美景相伴,倒也不觉无聊。这一连三个白日皆是如此,大山多数时候都在船顶之上闲坐,七子有时过去跟他说上几句,更多的,则是与这船上众人闲聊,去了解这一方水土人情。

    天微微亮起,大山七子都起个大早,来到船顶之上,看那江日初升。七子看这船儿竟似要靠岸,问大山道,

    “大山哥,咱们这就要到了?莫非就在此处寻到那月儿姑娘?”

    大山笑道,

    “先上岸去吧!”

    七子不再多问,二人弃船上岸,船中又跟了二十余人出来。七子奇道,

    “这船上竟然还有这么些人!一点没发现呢!”

    大山笑道,

    “只怕是吴大哥特意嘱咐过,因此他们都躲了起来,避免打扰到我们吧。”

    七子道,

    “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吴大哥了!”

    大山道,

    “这后边还跟着一只战船呢!那上边可是不止二三十了!走吧走吧!”

    七子往上游看去,却是没有发现有船跟来,不过大山说有,那定然是有的!

    这一带岸边都是山崖,极难寻到能够停船上去的地方。众人上岸之处没有人走的痕迹,青石之上尽是苔藓,走到上边极其容易打滑。走到崖上去,便能见到几座大山,整座山遍布青黑之色,让人一见都觉压抑。七子跟着大山进了一片树林,绕过一座小山,竟然换了一幅景象!七子忍不住赞道,

    “哟嗬,这里竟是一大片竹林啊!不过这竹子也真是奇怪,都是墨绿颜色,倒与之前见过的大大不同!”

    大山边走边道,

    “这黑竹生长太快,要不了多长时间,便能长出这一大片来!这儿群山之中全是这墨竹,因而从远处看来,就呈现出那般情景了!这片黑竹极广,延绵百里有余,不过进入竹林极易迷失,所以常人不敢轻易靠近!”

    七子道,

    “咱们要找的人就隐居在这竹林之中?啧啧,还未到竹林深处,便已如此阴森恐怖,也不知道什么人会愿意长期住在这样的地方!”

    大山回道,

    “怪人做怪事,也不知他死了没有!”

    众精卫始终跟在后头,大山回头对他们道,

    “这黑竹林中极是危险,还有,里边住有奇人,他不愿被人打扰,所以众位兄弟还是不要进去为好。依我看,你们就先行回去,给我在那崖边留下一只小船便好。”

    一人回道,

    “吴大人吩咐了,在这地界,不能让你们单独行动!”

    大山摇头道,

    “我这一进去,也许半年方能出来,你们也一定要跟去么?吴大哥也不是顽固之人,怎会下这死命令!兄弟们的情谊我们心领了,这里不会有危险,你们就先行回去吧!”

    众人商议一番,回道,

    “那我们就在此处等着你们回来。你若半年出来我们等半年,若是十年再来,我们就等十年!”

    大山知吴大人的心腹,也当和他一样重情重义,因而也没再反对,只道,

    “那就辛苦兄弟们了!很快入冬了,兄弟们若是要留下来,便就地取材,搭几竹屋避避风寒吧!”

    “哥哥不用担心,我们自会处理好的。你们进去之后,万事小心,若遇到危险,请将此物朝天射出,我们就会第一时间赶来帮忙!”

    大山接过那东西,揣入怀中,辞别了众人,与七子一同进入竹林深处。又行了好长时间,七子忍不住问道,

    “大山哥,咱们真要在这林中待上半年么?”

    大山笑道,

    “没准真要待上十年哦!”

    话音刚落,七子觉察出异常,轻声喊道,

    “大山哥,有埋伏!”

    大山笑笑,

    “敢追进林子来,当真是不怕死的!”

    大山朝七子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往那密林中奔去。众多伏兵还未形成完整包围,看二人逃走,哪里还顾得隐藏自身,纷纷跟在后边狂奔起来。大山体力极佳,却是故意放慢了速度,以便后来人跟上。七子知他必有用意,只怕是在给对手设下圈套,他紧跟在大山边上,还不时敲打竹竿,为他人作指引。

    行了数里,大山方才停下脚步,回头笑看众人。

七一 竹影迷乱行迹难寻,世外闲乐美酒迷心

    “呵,能耐不小啊,这都能找来?!”

    大山对那几十号人道。

    “你快快束手就擒!若是再有反抗,休怪我等心狠手辣!”

    “对,对,被乱箭穿心可不太好受哦!”

    “你别想着还有帮手!你那一群小弟已经被我们的分兵引开,正在数十里外捉迷藏玩呢!”

    “嘿嘿,快些跟我们回去,保住小命,我们又拿了赏钱,何乐而不为呢?”

    “……”

    别说大山了,连七子都听得头痛,

    “你们,你们倒是过来抓我们啊,只待在那边言语又能起什么用处?”

    那些人互看一眼,好容易才有人迈出一步,众人这才分散开包围过来。大山一点也不担心,抬头看看天空,那黑竹枝叶繁茂,挡住了大部分天空,即便是正午时分,看上去也似快要日落一般。他伸出手指,扯下一根竹枝,摇头道,

    “哎,快下雨了!你们啊,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雨才是!我可不是吓唬你们,在这黑竹林中,若是没个防风挡雨的去处,即便没遇上恶狼猛虎,也只需一夜小雨,便能将个活人折磨疯掉!”

    那些人眼中只有利益,哪里听得进去!继续慢慢围攻过来。大山叹了口气,道,

    “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哦!若是不听话,那遭罪的可是自己!好啦,好啦,我的话说完了。你们要真有本事,那就一齐跟来!”

    大山示意七子离开,二人绕着黑竹飞速跑远。这黑竹极多,射来的飞箭最多也只钉到那黑竹之上,哪里能够伤得到人!众人大怒,疯狂跟在后边奔逃!可大山七子跑得极快,再加上这黑竹极多,光线也十分昏暗,转过几个弯去,便再不见人影。这群人哇哇叫骂,想要激大山出来,可直到把嗓子都喊破,也没人理会他们!

    大山七子已然奔出老远,身后的叫喊之声,也一点无法听到了。大山停下脚步,慢慢往前走,七子气喘吁吁问道,

    “大山哥,你对这儿倒是挺熟悉啊!他们好笨,这都能跟丢!”

    大山笑道,

    “七子,你可别小看这儿,他们进了那片竹林,要想出去,可不太容易哦!”

    七子又问,

    “咦,那片黑竹林又有什么讲究呢?”

    大山回道,

    “进来容易出去难,以后再跟你慢慢说来。反正现在没人来打扰了,咱们慢慢过去,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七子点点头道,

    “竟然藏得这么深,他倒不怕寂寞!”

    大山笑笑,

    “里边倒是不太一样,你去了就知道了!”

    二人继续往竹林深入行去,这一路皆是黑竹,又无路可寻,在七子看来,各个方向都是一模一样,如何分得清楚东南西北!可大山偏偏能寻到出路,让他不得不服!

    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大山果然说的不假,这雨一来,就冷得不像样子!七子看这天色变暗,乌云就似生在竹尖,异常恐怖!七子正要问话,耳中却听到悉悉索索之声,他寻声望去,在那黑竹之间见得一股细细水流,

    “大山哥!那儿竟然有条溪水!”

    七子跑了过去,抄起溪中清水洗了一把脸,招手让大山过去。大山来到近前,整理了一下面具,笑道,

    “看来天黑之前能到了!”

    七子明白,那地方只怕就在水畔,沿着溪水行进,应该不太远了。二人沿溪上行,进入一个数十丈宽的峡谷之中,峡谷之中有些不太一样,因为这儿并不全是黑竹,也正因为如此,这儿亮堂了不少,让人身心愉悦起来。峡谷之中有一小湖,如明镜一般,平静至极,那溪水便是从这小湖一侧缓缓流出而形成。湖水碧绿一片,充满生机,湖边垂柳两行,皆努力去与湖水作亲密接触。几只白鹤浮在水面,不时发出求偶之声,也不知是不是这美景让它们也忘却了春秋冬夏。七子见这情景,忍不住惊叹,

    “这黑竹林中死气沉沉,没想林中还有这等好去处!这天地之间,果真奇景繁多啊!”

    大山笑道,

    “咱们这就到了!”

    七子已经瞅见一个精致小屋,它立在水边,有一小半延伸到了湖水之中。

    “大山哥,住在这儿,心情也会好上许多!我猜他定是个白发老翁,厌倦了尘世喧嚣,这才隐居在此,不知是与不是?!”

    大山道,

    “也不知道死没死,先过去看看吧!”

    二人走近那水边小屋,还未近到屋前,就听到有两人对话。七子仔细辨别,那二人年岁应该都不小,但也定然不大,兴许有个五六十岁吧。

    “下定离手,可不准悔棋哦!”

    “谁悔棋,谁悔棋?刚才是我手抖了一下,棋子自己落下去的,哪里是我悔棋!”

    “臭德性!几十年了,还是一个样,哎,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还不是你那酒害得!喝得太多,现如今一日不喝,手便抖得厉害!”

    “呵呵,又怪起我来不是!若非你总是贪杯,又哪里会有此事!”

    “咦,我的棋子怎么少了一颗!”

    “怎么可能少了!明明就是这样!”

    “不对不对,就是少了一颗!”

    “好好,你这无赖,哎!算了算了,让你一颗又何妨!”

    “你这话怎么说的,明明是少了一颗,怎么又让我来着!”

    “好好,你继续下继续下,我不说了不说了!”

    “……”

    二人应该正在下棋,一人耍

    些小聪明,另一人却也不太在乎。七子心想,莫非这里只是二人居住,闲来无事之时,便下上一盘,以消此间寂寞?

    大山上去推门,门未关紧,门应声而开,里边二人大惊,齐声喝道,

    “是谁,是谁!”

    大山笑道,

    “是来讨酒喝的!”

    七子也进到屋内,一进门来,便见到那两人。皆是头发花白,但精神都还不错。一人脸上有些变形,不知是何缘由,他一见大山,食指在胸前上下比划好一阵,口中又咦了数几十下,方才听到说话,

    “你,你小子怎么会来,哎呀,真是稀客稀客!”

    另一人眯嘴微笑,嘟嘴道,

    “那边有竹凳,自己取来坐,待我们先把这棋下完!”

    二人又接着下棋。大山取了两条竹登,递给七子一只,二人围到椅桌边上,看他二人下来。七子注意这屋,虽不宽敞,但应付二人起居也是没甚问题。屋内有两个小小隔间,一东一西,看上去是后来分隔开来,隔间有门,没有关严。整个小屋全是由黑竹制成,但这黑竹内部也并非全黑,经过打磨之后,看上去,也没让人有不适之感。有几处小窗,做得十分精巧!正面朝向小湖的那边还有扇门,只是现在没有打开,不能得见外边景致。七子心想,打开那门,把脚泡到水中,看这外边风景,真是惬意得很啊!

    正思索间,那二人对弈已然结束。脸上变形那人虽然输了,却是兴奋得很,

    “嗬哟,你这脸!这次又从哪里过来?”

    大山看着他,笑道,

    “你还认得出来,那还不算太糟糕!我可是听了一会儿了,你这臭棋篓子,这般耍赖都不是对手!哎,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师傅!”

    那人笑道,

    “只是消磨时间嘛,那么认真干嘛!”

    大山道,

    “哦,对,我正好去你家看过,嗯,他们过得都不错,比你在时强!”

    那人笑道,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七子满脸疑惑看着二人,他们一齐去过他家?他一时也猜想不出此人身份!大山看七子迷茫,对他道,

    “七子,你应该有些印象的,我讲了那许多故事,难道就没能对上号的?”

    七子想了想,摇摇头,大山也不卖关子,说道,

    “就是那丽水镇肖家老爷子嘛!”

    七子哎呀一声,惊道,

    “哎呀,我怎么没想起他来,不对过于肖家,我也只对二小姐和小公子印象深刻!”

    那肖老爷笑道,

    “我住在这儿,不用操心这操心那,似乎也年轻了不少啊!”

    大山道,

    “倒是开朗了不少!难道不想回去抱抱孙女儿?可爱得很哟!”

    肖老爷道,

    “这不是每日下棋,一点空都抽不出来嘛!”

    大山笑道,

    “这解释倒是新鲜。不过也是,既然选择避世而居,就要有这觉悟!再说,你回去了,那怎么对得起叶叔!”

    七子心道,原来这另一人姓叶,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此处隐居。

    肖老爷伸了伸腰,又道,

    “住在这儿心情舒畅,一点不想外边繁乱人世!更何况还有这酒,啧啧,真是百喝不厌!”

    大山回他,

    “嗯,酒是好酒,不过每日都喝,难道喝不烦么?”

    肖老爷回道,

    “怎么可能喝烦,我现在一日不喝啊,那都提不起筷子!哎,这叶老哥真是磨折人啊!”

    这叶姓之人听肖老爷这般说话,也是摇头轻叹,

    “哎,我这酒啊,都不够喝了!”

    大山笑问,

    “我这来得不巧,竟是一口都喝不上?”

    叶叔大笑起来,

    “还有不少呢!咱们这就去取来!让你这小友看住这肖老头,可千万不能让他发现!”

    大山笑道,

    “七子,你把肖老爷看住了,我跟叶叔去去就来!”

    七子看那叶叔抱上两个空坛出了门去,大山朝他使了使眼色,也出门跟了上去。七子知道他们不想肖老爷发现藏酒之处,于是照大山说的办了。肖老爷正要钻出门,却被七子拦下,他没力反击,只好回去坐下,满不情愿的把玩棋子。

    大山和叶叔去了好久方才回来,还未进门,七子便闻到了酒香,这酒带着竹香,浓烈非常,闻上一闻,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肖家老爷早按捺不住,趴到门口将二人迎了进来。他太心急,碰到酒坛,洒了一口出来,叶叔喝道,

    “猴急个什么劲!起开!”

    肖家老爷也不恼,趴在地上,把那洒落的小酒吸入口中。大山踢了他屁股一下,道,

    “这么些年没见,你怎变得这般馋了!”

    肖老爷笑道,

    “你若天天喝酒,那也会养不少馋虫的呀!”

    大山笑道,

    “别趴着了,赶紧拿碗来呀!”

    肖老爷取了碗来,摆成一排,大山倒酒,这酒十分听话,一滴也未洒出。肖老爷给各人端到眼前,笑嘻嘻道,

    “啧啧,真好真好!这位小兄弟,你还没喝过这酒吧,快来尝尝!我呀,真是百喝不厌呢!”

    说完,他喝入半口,却只是包在口中品味,好长时间方才咽下,然后长长舒一口气,这口气中竹香扑鼻,酒味清爽,他大呼过瘾,又抿入一口,闭起眼,把头左右摇晃起来。

    七子看他模样十

    分好笑,他听大山说过,肖老爷曾请他喝过竹叶青,前后联系起来,应当就是这酒了!他喝了一口,果然竹香浓郁至极,酒味温润如玉,美的不像样子!七子不由叹道,

    “哎呀,这就是那竹叶青么?!”

    肖老爷有点好奇,

    “咦,你也听过?是这小子跟你说的吧!”

    七子点头道,

    “这酒听过几次,不过真没想到这竹香竟然如此浓郁。”

    肖老爷嘿嘿轻笑,又道,

    “多少人用竹作器物酿酒,可却很少有这么浓的!这啊,全靠这黑竹了!”

    叶叔哼了一声,

    “还有酿酒人的手艺呢?!”

    肖老爷笑嘻嘻补充道,

    “对,对,还要看那酿酒人是否用心啦!咱们再说那黑竹,虽然较青竹丑了许多,但那只是外表,内在却是纯白无暇!”

    肖老爷取了一根新砍的黑竹过来,递给七子,七子观瞧一阵,果然不假,这竹臂极厚,雪白一片,与那外边黑绿皮囊对比鲜明。肖老爷又道,

    “这黑竹竹味更浓!在竹节之上取一小洞,把制成的好酒装入,密封严实,让它继续发酵。黑竹呢,继续生长,那破洞不久之后便能长全,如新出一般。要喝酒时,又在那竹节上破个口子,接出来就成了这竹叶青啦!”

    七子点头道,

    “嗯,我也听闻过这等做法,不过黑竹如此奇特,用它制成的酒,想必也比普通竹子高上不少!”

    叶叔十分高兴,看着大山七子,满眼欣慰,轻声说话,

    “今日这酒啊,已有将近四十年了!”

    七子惊道,

    “竟然是老酒,难怪有这般味道!”

    大山说道,

    “这酒比我岁数还大,若非叶叔藏得严实,那我们就没这口福了!”

    肖老爷知道大山这是在调侃他,也不气恼,回道,

    “这好酒嘛,懂行的人喝就不算浪费嘛!”

    大山笑道,

    “好好!那我再给你满上!”

    大山给他倒满酒,肖老爷乐得合不拢嘴,大山打趣道,

    “这脸恢复得还可以嘛,也不那么难看!”

    肖老爷先喝一口再说,

    “叶老哥也说不嫌弃我啦,哈哈,话说回来,我自己又看不见,好不好看真不关我的事啊!”

    七子也笑了起来,

    “肖老爷,你这生活态度不错哟!不过这酒多喝伤身,还得控制一下才好!”

    七子还有些疑惑,继续说话,

    “对了,这酿酒需要粮食,这儿远离尘世,又从何处运来的呢?”

    肖老爷话多,马上回话道,

    “以往啊,是从外面买来,现如今,这后边百亩良田,嘿嘿,自给自足一点问题没有呀!”

    七子张大了嘴,道,

    “竟有百亩良田!真是厉害啊!”

    肖老爷道,

    “这黑竹无毒,但也极难生虫,也不知是何原因。这土虽然不够肥沃,但种上的谷物,也不长虫,虽然产量少,但仅我和叶老哥,又哪里吃得完,还不是作了酿酒之用!”

    七子又问,

    “这么大一片黑竹林,只有二人,会不会太寂寞了?”

    肖老爷道,

    “这每日有酒,日子就美满得很啦!捕鱼耕作,下棋唱曲,一样都不少,又怎么会寂寞!”

    叶叔也是微笑点头,和大山单独喝了一个。

    “哎,虽然远离尘世,但一见你这脸啊,可又多了些牵挂了!”

    大山笑道,

    “我这没甚大事,只不过,你想问的,我却也答不上来。凡事往好的一面想,那也就都好了!”

    叶叔淡定笑笑,

    “说得不错,不去管他,本就离世仙,哪管尘世人。”

    大山道,

    “我们这次也是顺道过来,外边还不少人等着,所以也不好让人等得太久!”

    叶叔回道,

    “多几日也不行?”

    大山道,

    “若是有酒有肉,待个半月倒也无妨!”

    肖老爷取来下酒菜,七子看是些小虾,被酥得金黄,取几条放入嘴中,脆生得刚好,用它下酒,那再好不过。几人一齐说笑,喝酒吃虾,世间大乐,便是这般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都是这般,没有一人前来打扰。七子每日跟着两个老头钓鱼钓虾,在这小湖四周的山野田地闲转,倒也不敢走远。听说两老头夏日还会在湖中游水划船,冬日湖水冻结,还能在上边滑冰。哎,谁说这远离尘世便无趣得很?!看他们这日子过得,真似仙人一般!

    半月转眼就过去,临走这夜,竟然下起了大雪,这黑竹林也整个换了副面容。雪太厚,把那竹子压弯,不时雪落,那黑竹又挺身而立,发出嘭嘭之音,四面陆续有这响动,倒似奏乐一般。

    二老相留,大山却执意要走。没办法,肖老爷也只好收拾了酒肉给大山带上,大山接了过来,带着七子踏雪而行。两老头目送二人入了竹林深处,这才慢慢回走。

    地面雪还不多,因此还算好走,二人行了半日,竟然发现一间竹屋,走到门前一看,里边歪歪斜斜躺了十来个人!七子细看,那些人瘦脱了相,一见大山七子,便要围拢过来,不过他们饿得很了,连起身都费劲,又哪里能威胁到二人。

    七子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原来是你们啊!我还以为是些野人呢!”

七二 船行无间越万重山,贼心不死受夜风寒

    那十来号人哇哇叫喊起来,可也只有一两个站起身来,一点力气也无,长弓也只能是摆设了。

    大山来到跟前,眯眼数了数,问道,

    “怎么,分散开了?”

    众人不答,不过从他们眼中也能得到答案。大山又道,

    “还好没那恶极之人,否则杀人吃肉,你们这么些人,吃个两三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众人面露惊恐之色,大山笑道,

    “难不成真有?!呵呵,我以为你们仅靠喝水也能坚持半月,没想到啊,没想到!”

    众人怒气不见,瘫软下来,大山从怀中摸出吃食,在眼前一比划,笑问,

    “你们还想来杀我么?”

    众人看到吃的,哪里还管那许多,慢慢爬了过来。大山对眼前那人道,

    “你来分,若是自己多得一分,那你就在这儿等着被人吃吧!”

    他把东西丢给那人,那人哪敢自己多吃,仔仔细细把食物分好,这十来人也很够意思,等到所有人瓜分完毕,这才一同吃了起来。大山带的东西有限,不过救个急也没甚问题。众人吃完,总算是接上了气,却仍坐在地上起不得身。大山笑道,

    “有些东西不该你的,你再强求也没办法,这赏钱啊,你们还是不要再惦记了!你们稍事休息,若是想出这林子,就跟我走,若是不想出,那就留下,我也不强求。”

    大山找了根竹竿放下,坐了上去。众人此时只想求生,哪里还有勇气找大山麻烦。七子在周围闲逛一圈,没有发现他人,他回到大山身边,问道,

    “大山哥,你说他们真的只剩下这十多人了?”

    大山摇摇头道,

    “这林子太大,有人走散也属正常,不过若真是有人为自保而杀人,兴许那人便在这四周潜伏。”

    七子道,

    “那咱们要把他引出来么?”

    大山回道,

    “这人必然不会冒然出来,想要在这林中寻个人,那真是比登天还难!今日还得快些才能走出林子,否则在林子里挨上一夜,那可不太好受!”

    七子点头,

    “大山哥,你是不是想说,那人此时出不去,正好暗中跟着我们,我们找机会在中途将他截住,或是等都出了林子,再作计较!”

    大山道,

    “懒得跟这些人动心思,咱们出去,自然有人收拾他们!”

    七子明白,大山站起身来,那黑竹又弹了回去,打下好些雪来。

    “休息好了么?若是好了,咱们这就走,争取天黑前出去。若走的慢些,你们应该知道这滋味!”

    众人不语,大山转身便走。吃了东西,有了些气力,于是这十来人乖乖跟在后头。大山越走越快,后边人小跑起来方才跟上,不过为求活命,倒也无人抱怨。

    待到走出林子,已然天黑下来。竹林外围雪少了许多,也不那么冷了,众人算是经历了生死,都跪下磕起头来。磕完抬头,迎面而来几十号官兵,离得太近,想躲已是不能。大山对那些人道,

    “兄弟们久等了,这十多个,也没甚威胁,放了吧!”

    众官兵见大山无碍,便依他所言,只护着大山七子回走。那十多个再没现过身,兴许是要等着他们全部离开再出来吧。

    立在船头,继续往下游行去。雪后初晴,这夜空中星辰却更加明亮起来,七子问大山道,

    “大山哥,你说那隐藏在林中的会是厉害角色么?”

    大山回道,

    “依我看,也许不止一人!”

    七子道,

    “怎么说?”

    大山回他,

    “直觉,有时候人的直觉比他人眼中的事实还要准!七子,你觉得那些人真是饿得很了,方才要杀人吃肉?”

    七子点头,却有些疑惑,大山又道,

    “若是为了活命杀人,那还说得过去!毕竟恶人嘛,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他人重要百倍。但若是为了始终保存实力,时刻准备着对我们痛下杀手,那这些人的忍受力当真了得,咱们还真是不得不防啊!”

    七子恍然大悟,道,

    “寻常人又哪敢吃人肉!那些人吃下人肉跟玩的一般,当真不简单啊!不过,那他们怎么未对我们下手?”

    大山道,

    “这林子太大,兴许是没能遇上吧。又或许他们自知无法出去,便跟在我们后头,想要在快出林子前下手,不过这么多精兵在此,他们也绝无胜算。若真如此,那才不好对付,这也是我最留心的一点,他们眼见没有绝好机会,绝对不现身,若是出击,必然一招制敌。啧啧,真是想不到,还未出蜀,便有高手来了!”

    七子有些担心,道,

    “大山哥,咱们现在虽然有人保护,但目标太大,实在不易隐藏!”

    大山笑笑,

    “干嘛躲藏,咱们光明正大走上一遭,兴许乐子还要多上一些!”

    七子心想也是,这一路多少奇遇,也有生死存亡之际,但无一不能化险为夷。追杀的人多,可护着二人的也是不少,这多方争斗算计,兴许就是那江湖了!

    大山故意让人放慢船速,船儿足足行了半月,方才停靠上岸。七子见这是一处大港,行船极多,岸边人头攒动,都是些卖力气吃饭的伙计。他跟着大山上了岸来,大山来到河边一处凉亭坐下,凝望远方。七子看他眼中有些异样,也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守在一旁。他顺着大山眼望那方看去,只觉那方各式建筑极多,应该是一座城,这城建在一座较为平缓的山坡之上,从这亭中看来,倒是视野极佳。

    大山看了好久好久,终于叹了口气,对七子道,

    “走吧!”

    七子问道,

    “大山哥,咱们去那边看看么?”

    大山摇头道,

    “这儿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咱们上船,这长江天险,已然不远了!”

    七子奇道,

    “大山哥,你确定不去看看了?”

    大山笑道,

    “当然确定,你若有兴趣,我让他们陪你去逛逛,不过要赶在天黑前回来!”

    七子早就坐船坐烦了,还是想去四处逛逛,大山便让人护着他去了。他自己不愿动弹,便只在船上饮酒。直到那落日时分,七子方才回来,一见大山便道,

    “大山哥,这城好大,我们一路跑马,整整半日都没能走完!”

    大山笑笑,

    “你对这城就这点感觉?”

    七子作思考状,道,

    “这里山多水多,这城就建在山坡之上,倒是有些难为这些马儿了。还有,还有,遇上几个人,倒是直爽得很。嗯,至于其他,时日太短,没能了解太多。”

    大山道,

    “这渝州城是个好地方,人美水美,若是多待上几天,我怕我会不想走了!”

    七子笑道,

    “大山哥,你这定然是在说笑了!”

    大山也笑了起来,道,

    “好了,好了,那就开船吧!”

    船儿继续往下游行进,七子看大山只是盯着桌上酒碗,一点也未动弹。直到月儿高挂,他才抬起头来,只道,

    “天黑得好快……好快!”

    七子知他有不少心事,却又不好马上来问,他给大山倒酒,二人喝了一阵,方才回房睡去。

    船又行数日,两岸变为青山断崖,雄奇非常,水流略微湍急起来,船行轻轻摇晃起来。七子却是大为兴奋,在这船上四处走动,还不时大声呐喊。那船头触水,溅起丈高水花,也能趁机洗个脸了。七子见大山没甚感觉,也是有些不解,

    “大山哥,这般雄伟景致,你怎的一点反应也无!”

    大山道,

    “不知道,也许是见得次数多些,没什么感觉了。若是第一次来,兴许也会和你一样吧!”

    这船行峡中,两岸景致不停变换,有山石似那饿虎凶猛异常,也有如少女那般细腻温柔。日头往西,照得水光闪闪。大山看七子陶醉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这长江天险数百里,虽然凶险,但景致却是极佳。咱们这一路行来,这样美景倒也不少,不过论这气势与规模,还真无法与之相比。你看这两岸之上的栈道崖棺,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成的!”

    七子不住点头,大山终于开口说话,他也开心了不少,

    “确实厉害啊!也不知倾注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办到!”

    正说完,船身一震,似是触到了江底礁石。马上有人上来回报,

    “大哥,船搁浅了,不过船没大事,检修一下便好。不过一时半会是走不得了!”

    大山站起身来,道,

    “我看船身绑有小筏,给我准备一个,我和七子这些日子歇息够了,也该动弹动弹了!”

    那人急忙道,

    “这太过危险,吴老大说了,要送你们到……”

    大山抬头示意他无需再多说,只道,

    “你们送到此处已经太够意思了,况且,这是战船,若是不打招呼再往下游行进,也是不太好吧。这日头尚早,天黑前定能到岸。”

    那人有些为难,但大山说的也是有理,

    “若是这样,那我们也上筏子,与你们一路同行,待到上了岸,我们再折返回来。大哥,你看可好?”

    这些都是吴大人的心腹,十分谨慎,既然吴大人吩咐了,他们也得听令行事。大山若再说什么,倒显得小气了。他点头同意,众人合力将船身上的四只竹筏解下,大山七子独占一只,其余三只每只八人,已然近了竹筏承载极限。话不多说,四筏一同往下游漂去。

    撑筏当真是与坐船大不相同,这水流湍急之时,江水涌起,没过脚背,这初冬时节,寒冷刺骨,七子却更加亢奋起来,

    “大山哥,我还从未试过这样撑筏呢!你看这江水表面平静,但江中激流暗涌无数,水障险滩也是极多,在这儿行船当真危险,更不用说撑这竹筏了!不过这筏子也真够结实的,这样情形也没让它散了架!”

    大山笑道,

    “你看起来倒是兴奋得很嘛,不过还是先省着点气力,这一路还远着呢!”

    七子回道,

    “我知道了大山哥!哎,有激浪!”

    七子一直四下观瞧,这一下倒把他吓了一大跳,这浪极大,直向他面门拍来,他躲闪不及,直接被浪拍到江中去了。七子落水,不过他水性不错,在江中旋了几圈,冒出头来,傻傻对着大山发笑。大山一竿杵到他身边,七子紧紧抓住,被拽回竹筏。大山笑道,

    “看吧,自己还身处险地呢!算是给个教训吧!”

    七子上到筏上,从上到下抹了抹水,嘻笑回道,

    “这水还挺凉,看来要多动动才行了!”

    七子奋力划水,身子暖和了不少。

    这一路虽有险阻,但这数十人都是熟识水性,又行得十分小心,倒也没有出什么意外。

    夕阳下山,红芒万丈,又慢慢暗淡下去,七子问大山道,

    “大山哥,马上就要天黑了,咱们要行夜船了哟!”

    大山笑道,

    “快到了快到了!”

    继续往前拐过一条急湾,七子惊道,

    “哎呀,那儿灯火竟是如此明亮,应当是个码头吧!”

    大山只道,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水流极速,二人再一齐使力,筏子很快到了近前。

    “我还道是个行船码头呢,原来只是一座酒馆!不过为何点了如此大一盏灯,难道是为了在夜里指引船只过来?”

    大山并不答话,二人一同上岸,把那竹筏盘在岸边大石之上。七子轻声问道,

    “大山哥,你看这儿停了这么些船,难道都是为了来堵我们的?”

    大山笑道,

    “我也不知,先进去看看吧。”

    二人顺着灯火指引来到这酒馆之中,这酒馆离水面足有两丈,想必这水再怎么涨来,也淹不到它。一旁有灯火指引,倒也能够看清上去的路。进到酒馆之中,酒馆极大,分上下两层,上层好似能住人,下层则全部摆满桌子。这时竟然有不少在对饮轻唱,让七子颇感意外。

    二人进去,倒也没人有过多反应,还是继续吃吃喝喝。大山找了一处坐下,马上伙计过来问询,

    “两位客官,来点什么?”

    大山回道,

    “拿手的都拿来吧,酒嘛自然也是少不得的!”

    伙计说了声好,便回报去了。七子笑道,

    “想不到,这儿竟是这般热闹,这些人看上去也不像是要来刺杀我们的!大山哥,我去叫那些兄弟一起进来,让他们在外边受寒冷,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大山道,

    “那边还有几张桌子,让他们进来正好!”

    七子欢喜去了,众官兵挨个进来,由于没穿军服,倒也没引起太多注意。为避嫌,他们也叫了酒肉。这酒馆之中又陆续来了不少人,直把全部位置全部坐满,后来人没了位置,只好站在一旁。七子轻声问道,

    “大山哥,好像有事哦,难不成他们聚到一处,是要来对付我们?”

    大山笑笑,

    “看看再说!”

    话音刚落,有人站起身来,向周围使了使眼色,于是有三五十人齐齐拔刀,往大山七子这桌过来,七子摇头道,

    “果然是对付我们来的!”

    大山一点也没动弹,众官兵也只手握武器,随时便要过来救援。

    这些人怒气冲冲,好似要吃人那般,一人长相蛮横,满脸胡渣,嚷嚷道,

    “赶紧的,别让爷爷们浪费气力!”

    另一人道,

    “我看还有谁来救你!你们再厉害,又怎敌得过我们这么多人!”

    那楼上也有些动静,数十条长弓已然对准了大山七子,连那二十多兵士也被包围在箭网之中。

    “你是大人物,我们一对一没有胜算,若不使点手段,又如何能成事,你啊也别怪我们不够仗义!还有,这么多人陪你送死,你真舍得?”

    那人大笑说话。大山却很淡定,疑惑看他,道,

    “这位大哥不知尊姓大名,好让小弟死也死个明明白白!”

    那人挺起胸膛,大笑,

    “我乃江南一叶子,叶子期是也!”

    自顾得意间,他身子猛的向前,脸皮不由自主抽动起来,面目狰狞扑向大山。那口鼻之中喷出粘液,还好大山举起盘碗挡下,这才不至于弄得一身脏!那人扑倒在桌上,好不痛苦。持刀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人四五十年纪,刚把腿收了回来,他恶狠狠道,

    “去你娘的一叶子,敢在这里撒野,不想活了!”

    这边还要放狠话,那人身后又站了三五十人出来,双方人数相当,若是对上,只怕谁都占不了便宜。

    那人又道,

    “干他娘的!”

    楼上突然出现好些人来,那些持弓的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一放翻在地!楼下也是一齐开打,持刀这一伙只坚持了一小会儿,便败下阵来。七子见这些人虽然面恶,但不似与自己为敌,也不知是何来头。

    闹事之人被捆了起来,丢到门外吹冷风,酒馆之中又恢复了之前热闹情景。刚才发令那人端酒过来,要给大山七子倒上,笑道,

    “两位客官,没想有人闹事,倒是惊扰了你们!”

    那人盯着大山瞧看,越看越惊,

    “我的老天,你是小乙?”

    大山笑笑,

    “老大哥还记得我啊!”

    那人大笑,

    “你名声在外,想忘了忘不了啊!你这脸?”

    大山又道,

    “一言难尽,既然赶上了,也赏口酒吃呗!”

    那人这才想起手中酒来,陪笑道,

    “抱歉抱歉,这就满上!”

    那人朝后大喊一声,

    “喂,是小乙来了!”

    众人竟是欢呼起来,真让七子一时摸不着头脑。众人端酒迎了过来,那人又朝里大喊,

    “云娘!小狗子!快些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里边出来一位小伙,长相俊俏,皮肤白皙,似个女子那般,他手指纤瘦细腻,一看便知没干过一点重活。他身后不远,跟着一位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看上去只四十上下,姿色却仍不俗!她与这小伙长相有些相似,只怕是对母子。那妇人一见大山,愣了一愣,哎呀呀叫喊起来,

    “啧啧,难得见到真人啊!你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大山笑道,

    “刚好路过,来看看呗!”

    妇人又道,

    “正巧不是?!呵呵,小狗子,这是你小乙叔,平日里总是听说,还未见过一面!”

    小狗子嘻笑迎了过来,在大山对面坐下,左看看右看看,想要问那面具,却又不好开口,只道,

    “哎呀,小乙叔,你与我想像中的那人,长得一模一样哟!哈哈,你今日过来,可有给我带上些礼物么?”

    近处那人喝道,

    “狗崽子,这就要礼物了!”

    小狗子朝他吐了吐舌,

    “小乙叔又不是那小气之人!”

    这话既抬高了大山,又回击了那人,真是十分聪明!

    大山大笑起来,道,

    “若是没带,你会不会很失望啊!”

    小狗子微笑摇头,大山又道,

    “若是给你讲个故事,也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小狗子拍手道,

    “当然好啦,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小乙叔,你快讲快讲!”

    那妇人笑着走来,给几人倒上酒,在大山身边坐了下来,大山喝掉一碗,这才慢慢说来,

    “那我可要开始了哟!”

七三 顺水而行遍寻芳踪,误入迷阵难逃其中

    “葱头前辈,咱们怎么不坐吴大人准备的那条船?”

    童陆问那葱头道。葱头拉长了脸,回道,

    “那船太大,涉水太深,也不方便靠岸。咱们轻船上路,难道不是要强上许多?”

    小乙也道,

    “咱们不分开来寻,葱头前辈,我习惯和青青陆陆一齐了,浪哥就交给你了!咱们顺水而下,你们寻左岸,我们寻右岸,一月之后在渝州会合,你们看怎样?”

    葱头不语,也没有回绝,于是就这样安排了。

    各自上了船,这船儿不大,十分灵活,吴大人又让人准备许多东西给他们带上,吃的喝的应付十日应当不成问题。葱头浪哥儿先行走了,二人寻得仔细,过了好长时间,方才离开三人视线。小乙这边早就准备妥当,可童陆仍旧慢慢吞吞,不想上船。小乙不满道,

    “陆陆,你在干嘛?”

    童陆叹了口气,道,

    “我在想,要不要去看看夕家老爷,听说他病得厉害,咱们虽只见过几面,但也算是有些交情!我故意等着,就是不想让葱头前辈看见。”

    小乙看着白青,她轻轻点头,三人便弃船上岸,回那夕府去了。果然同吴大人所说,夕家老爷重病在床,小乙算是半个女婿,很容易便进了夕府。见到夕老爷,他已然无法说话,小乙几人也只作些安慰,并表示会竭尽全力去寻月儿。夕老爷微微眨眼,再无回应。白青上前查看,也没什么办法,看那药食,也没觉异常。

    三人出了门来,差点碰到进门的小伙计,小伙计一见是小乙回来,高兴起来,拉着小乙道,

    “姑爷,你先在院里等等,我去给老爷捏捏,这就过来。小,小姐还有话跟你说!”

    小乙看这伙计很是面熟,问他,

    “你是于果?”

    那伙计笑道,

    “姑爷竟然还记得我!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三人来到院中坐下,等那于果回来。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于果带着一位女仆一齐过来,二人一齐跪了下来,大哭不止,

    “姑爷,小姐死的好冤!”

    小乙将二人扶了起来,问道,

    “发生了何事,慢慢说来!”

    于果道,

    “你们走后,这府上大大小小都由小姐来作主了,小姐平日对我们极好,因此我们这些下人都喜欢得很。半个多月前,忽然来了一队盗匪,凶悍得很,小姐领导大家拼死抵抗,终究没让他们得逞。可这些人耍上了心思,将小少爷引了出去,拿来要挟小姐。小姐识破贼人奸计,可少爷毕竟是他的亲弟弟呀,哎,几经协商,小姐竟然愿意支给他们大批金钱!那些贼人得了好处,却不离开,竟然,竟然无耻的将小姐也掳了去!我们拼死去救,伤了不少兄弟,还是没能救下小姐!那些人将小姐绑上船去,还出手轻薄,小姐,小姐气不过,竟然趁他人不注意跳了江!这是我和花小花亲眼所见!老爷派人寻了好久,连尸身都没寻到!这江水这般湍急,又冰冷非常,小姐身子骨弱,如何禁受得住!跳入江去,哪里还能活命!”

    那女仆也道,

    “果小果说的不假,我们都可以作证!听说那些人是双龙山的恶匪,就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对我夕家怀恨在心!”

    小乙好不难过,又问,

    “夕老爷气极,于是一病不起?”

    于果道,

    “是啊!寻不着小姐,府上全乱了,老爷又大病不起,我们这些下人都着急得很,可又有什么办法!小少爷虽然不懂事,可他毕竟是夕家唯一血脉,这夕家事务也理应由他来继承。可是,可是小少爷哪理懂得经营,只顾自己玩乐!哎,这才几日,就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我听人私下人议论得知,若不是老爷还未断气,只怕很多人都已经走了!”

    小乙问道,

    “你俩也打算离开么?”

    于果红了脸道,

    “我和花小花,也是小姐给拉的红线,平日她对我们极好,所以我们决定,即便老爷去了,也会留下来帮助小少爷。”

    小乙点头道,

    “你们重情重义,我替月儿谢谢你们!”

    于果问小乙道,

    “姑爷,你这次回来,是要留下来么?”

    小乙摇头道,

    “我还想再去寻寻月儿,没见到她尸身,我决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二人沉默好久,叶果叹道,

    “姑爷,不是我没信心,只是这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哪里,哪里还有生的可能!”

    小乙咬牙道,

    “不论如何,总要再去找找!”

    小乙与他二人又说了一阵,这才告辞出来。童陆白青始终不发一言,小乙知他二人心头也不好受,若不是偶然碰到了那双龙山群贼,又如何会惹上这些残渣!三人来到江边,起船下行,小乙信念坚定,没见到尸体,就还有希望!

    三人沿江边查看,把那崖穴都挨个寻了个遍,若是遇到乡民,也都问了个遍,看到江边村落,就把船靠岸上来问询。这一连数日皆是如此,当真十分辛苦,可仍然没有一点月儿的消息,难道她已被这江水冲得极远,又或是被鱼儿吃下,早就尸骨无存!可小乙决不放弃,没到那一刻,他绝不退缩!白青本来对月儿稍有敌意,但此时也顾不得吃

    醋,陪着小乙寻起人来,着实让小乙感动不已。童陆也是一反常态,极少偷懒!

    小乙三人寻得极慢,早不知葱头浪哥儿到了何处,不过既然约定了会面之地,倒也不用着急。

    这日,天空又下起大雨来,这秋雨甚凉,在这雨中行船,让人十分难受!这两岸都是青石崖壁,又哪里去寻个好去处躲雨。童陆被淋得没了脾气,只是坐着喘气。小乙大声叫喊,生怕二人听不见,

    “再坚持一会,兴许过了前方急湾便能靠岸!”

    转过急湾,又是如之前那般,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雨太大,童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双手不停往船外舀水,若是慢些,那船便在下沉。

    “我都说找个大船嘛,现在可好,这船眼看就要沉啦!”

    雨似泼下那般,白青童陆一齐都舀它不及,小乙也过来帮忙,三人勉强能把落雨排出。雨没有一丝减小趋势,小乙已然做好最坏打算,他把白青童陆跟自己拴在一起,若是保不住这船,即便是游水也要带她二人一起。

    三人一齐对付这落雨,却忘了江中礁石,船底触礁,再加上那迅猛水势,三人随那船儿一起翻入江水之中。还好三人都熟识水性,不至于被水呛到。三人连在一处,没被大水冲散。小乙情急之中,抓住岸边一块大石,他将拳头伸入石缝,终于止住漂流。童陆白青顺着小乙身子爬了过去,三人各抓住一块石头,这才稳当许多。

    大雨淋得三人睁不开眼,又过了好一阵,雨水小了一些,童陆才看清前方崖壁,

    “前面山崖塌了,咱们从那塌方处爬上去如何!这雨太大,过不了多时,便有大水下来,咱们被卷下去,必死无疑!”

    三人记下方位,慢慢朝那边挪了过去。塌方处极多碎石,三人并排往上,有时碎石松动,三人相互借力,也不至于滑落下去。还好没有更多大石跌落,三人也算有惊无险死里逃生。

    刚一上去,水位直线上涨,童陆指着下方大喊,

    “快看快看,这水疯涨,若是还在下边,那真是九死一生了!”

    小乙也道,

    “水这般大,竟然带着滚石树干下来,被任何一个击中,那可不得了啊!陆陆,多亏你眼尖!”

    雨继续下着,三人往那内陆走去,寻那避雨之处。也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处竹林,外围竹少,挡不了多少风雨,几人便继续往竹林深处行去。行至一大丛竹影处,方才停下脚步。终于能长舒一口气了,童陆翻着白眼道,

    “真是太险了,差点小命不保!”

    白青缩成一团,抱怨道,

    “这什么鬼天气!又正好遇到两岸都是峭壁,真是背了运了!”

    小乙将二人抱住,三人互相取暖,

    “好像快要天黑了,咱们还得寻个住处才是!我看这竹不错,你俩在这待会,我去砍些搭个雨棚!”

    小乙砍了好些竹子,把顶端一丈左右截取下来,三面向内,大头插入土中,尖部弯曲到中间扎好,再在四周搭上竹节,仅留一个小小出口供人进出,顶部盖好竹枝,便能更多的遮挡风雨。

    三人缩到这临时搭建的竹棚当中,天就黑了下来。没有吃食,今夜也只能饿肚子了。童陆竟然笑了起来,

    “小乙哥,你可要记下哟,今日都是为你受的苦,以后得多多回报我们才是!”

    小乙也开怀大笑,

    “那是自然,等这雨停,咱们就出去。我看这儿竹多,咱们做条小船也很容易,待寻到好地方,咱们买条大船,以免再被江水打翻!”

    童陆道,

    “刚才眼睛都花了,这四周都是竹子,咱们不会走不出去吧!”

    白青打了个喷嚏,道,

    “陆陆,你别乌鸦嘴了!不过小乙哥,这竹子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小乙回道,

    “确实有些不同,这竹子外表皆是墨绿色,极近黑色,竹子一多,便黑压压一片,让人心情压抑。不过竹节里边倒是极白,竹香味也极浓,可能是竹种不同,倒也没什么异常。天已经黑了,也没吃的,就忍着些,明日看能不能挖点竹笋充饥。”

    白青道,

    “这中秋时节,只怕还没到挖笋的时候呢!不过有竹林,应该就能找到吃的。还好小乙哥动作麻利,不然连这躲雨的地方都没有,那可是要了人命了哟!”

    那雨又大了一些,不过小乙搭棚时特别注意引水外流,这小小竹棚里,倒也没进多少水。三人依偎在一起,身子慢慢暖和起来,不多时,便睡着了。

    这第二日,天亮得极晚,小乙只觉天空似被蒙上了一层黑毯一般,极不情愿才将胸膛敞开。那雨还在下,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小乙已然寻过四周,并未发现能吃的东西,他又回到雨棚,童陆刚睁开眼,便嚷嚷着要吃顿好的!小乙只道,

    “这附近一点吃的没有,若真想吃,那就用竹叶将就将就!”

    童陆扯了一把竹叶,递给小乙,嘿嘿笑道,

    “又不是那猫熊,这竹叶如何下得了口!”

    白青问道,

    “小乙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小乙道,

    “咱们一起去寻吧,我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把你们留下,我真不太放心!”

    童陆白青并无意见,三人出

    了雨棚,小乙用细竹枝扎好了竹帽和雨披,三人装备妥当这才四处找寻起来。走了半日,还是一无所获,三人决定还是回那雨棚,在回去的路上,再看看能否好运一些。三人回走好长时间,童陆有些迷惑起来,

    “小乙哥,咱们四处转悠,应该没走出多远啊!怎么这长时间都还没到呢?”

    小乙回道,

    “我也奇怪了,难不成咱们迷了路?”

    白青也道,

    “我记得清楚,这儿竹影定是见过的,可怎么就是没了竹棚?难道有人把它拆了?”

    小乙摇头道,

    “若是有人过来,定然抹不去那行迹。我觉得不对劲,咱们定是在竹林中迷路了!”

    童陆看看天色,说道,

    “你们看这天,黑得太快了!昨夜我出棚屙尿,这林子里晚间真是冷极了!小乙哥,咱们就近再搭一个,好过继续去寻那竹棚!”

    小乙和他想法一样,不由分说便甩开膀子干了起来。童陆白青过来帮忙,三人分工协作,很快又搭了一个出来。钻到里边,天又黑了下来。童陆摸着肚皮道,

    “你可争点气啊,才饿一天就受不了了?先别急!没准明天还没吃的呢!”

    白青噗嗤笑出声来,

    “陆陆,哪有你这样安慰自己的!”

    童陆道,

    “没办法啊,我就是这么乐观!”

    三人说笑一阵,这才转入正题,小乙道,

    “陆陆,青青,你们今日真留心观察过么?怎会迷失了方向!”

    童陆道,

    “小乙哥,即便是你迷糊了,我俩都不会有问题!这林子有些怪异,咱们要多注意一些才行!这样,明日我们出门,每隔一段距离,便刻下一个记号。这样无论如何,原路返回,也不会失了方向!”

    小乙点头道,

    “这样最好,今日又没吃的,哎,只有多喝点水骗骗肚子了!”

    外边雨仍在下着,童陆把自制的装水筒放在棚外,不多时便接了好些水来,他端起竹筒,大笑,

    “水管够!”

    三人喝了些水,慢慢昏睡过去。

    转过天来,三人按约定好的,每隔数十丈便刻下记号,自信不会失了方向。这林子之中,只偶尔听得有些虫鸣鸟叫,本以为会有恶兽威胁,却一点没有看到兽类的活动痕迹!一片死气,让人汗毛直竖!

    童陆发现四周有些熟悉,他往前奔去,查看一翻,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有气无力道,

    “我们一直坚持往一个方向走,竟然又走回来了!真是邪门啊!”

    小乙过来查看,确实是自己刻下的记号。

    “怎么会这样!我们竟是兜了一个圈子!按说不应该啊!”

    白青也道,

    “这林子有问题!咱们看似坚持往一个方向走,可是这林子不断给我们暗示,不知觉间便变换了路线!”

    小乙道,

    “咱们又饿了一天,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这雨棚还在,倒是能省上不少气力!”

    三人已然累极,虽然还有小半日,却是不想再走了!

    那雨仍旧下个没完,让人更加虚弱不堪!三人又回到雨棚之中,又困又饿,过了许久,方才暖和起来。童陆嘴巴一张一合,半眯着双眼,道,

    “我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等我死后,你们就吃我的肉,我的肉不多,你俩还是要省着点吃,不过坚持半个来月,应该也没多大问题。半个月啊,兴许就能走出去了!我的肉干净着呢,可千万别嫌弃哦!你俩出去,生了娃娃,让他给我的灵位磕头,有事没事啊,再给我烧些纸钱使使!”

    白青踢他一脚道,

    “你的肉好臭,谁会去吃!相比之下,我还更愿吃些竹叶!”

    白青扯了几片竹叶放入嘴里嚼了起来,味道不怎么好,却还是咽了下去。童陆也吃了几根,差点没吐出来。

    “难吃死了!难怪连虫子都不爱它!”

    小乙道,

    “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童陆突然想到一事,大喜道,

    “小乙哥,你不是有一件磁石秤杆么?这磁石能辨别方位,咱们按照它的指引,定能走出去!”

    小乙一听,马上取出那秤杆,趁天黑前尝试一番。童陆虽然想去,但起不了身,只在棚内看着小乙,他信心满满,还有精力和白青说笑。小乙去了好长时间,方才回来,童陆急忙问他,

    “如何,如何,这用它是否能指引方向!”

    小乙笑道,

    “当然可以啦!”

    童陆拍手道,

    “我就说嘛,我就说嘛!哈哈,有救啦,有救啦!”

    白青也很高兴,小乙补充道,

    “指引方向是不错,但是是否能够指对,那可难说!”

    童陆身子僵住,似被浇了盆冷水那般,

    “怎么说!”

    小乙哭笑道,

    “就这雨棚周围,都能测出好些个南方!这里磁石一点都派不上用场,连它也迷糊了!”

    童陆哇哇叫喊起来,

    “哎呀,哎呀,死定啦,死定啦!哎呀,唐渺啊,唐渺啊,我拜你为师啊,你快来救我啊,快来啊!”

七四 饥寒交迫生死一线,食来相投命不该绝

    小乙笑道,

    “你怎么突然想起唐渺来了!对了,刚才不是让我们吃你的肉么?”

    童陆沮丧道,

    “我怕疼啊!还是不要啦!我想那唐渺这般神奇,没准能够找到办法!哎,完了完了,再没机会啦!”

    白青也很难过,问小乙道,

    “小乙哥,你说咱们会死在这里么!”

    小乙道,

    “实在不行,咱们就尝尝这嫩竹,兴许比竹叶好吃一些!”

    童陆摇头道,

    “我已经试过了,吃下去啊,只怕会拉不出屎来,然后被活活撑死!哎呀,太惨啦太惨啦!”

    小乙道,

    “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咱们仅靠喝水也能坚持许多日,时间还有的是!”

    童陆翻了个身,捂着腰道,

    “我是走不动了,小乙哥,就只能靠你了!”

    小乙不敢走远,就在附近寻了一阵便回,能够想象,还是一无所获。这天暗得太快,只觉头顶处天空压得极低,让人喘不过气来。但小乙相信,他们定会克服一切,走出这迷阵!

    这雨真是没完没了,不过竹林之中排水竟是好得出奇,没有积起多少水来,落雨四散而去,小乙想跟着雨水向下游去的计划也落了空。他又想到了火,可这情形,自己连火都生不起来,即便生起来了,那雨一落,就又浇熄了。他又想,若是爬到最高的竹尖顶上,能够看得远些,兴许能找对方向。可他上去之后,云层就压在头顶,雨水从帽檐下落,似瀑布一般,哪里看得清楚。好容易看清了,这四面八方又都是一个样子,没有任何区别。

    看来一时间想不到出去的办法,那就先考虑吃食的问题,活下去,才能有机会出去。小乙一路寻来,连鸟鸣声都没听到一声。这黑竹不长虫,因而没鸟过来。林中走不出去,也没见有动物进来,想必也是早有同类探过路,于是都不敢进来了。小乙有些受伤,他倒没什么,只是白青童陆跟受苦,兴许还会把命都丢在这儿,一想到这里,心中酸楚至极。不过白青童陆还等着他带好消息回去呢,他可绝对不可以放弃!

    没办法,小乙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到这黑竹身上。这黑竹即便是那叶子都较普通竹子硬上不少,人吃下去消化不得,真像童陆所说,会活活把自己胀死。小乙心想,若是能寻到鲜嫩竹笋,兴许能够解下燃眉之急!他开始疯狂挖那竹笋,由于笋还未长起,哪里能够寻得蛛丝马迹,他也只能胡乱去挖,结果也是可想而知。

    这一日又过,小乙只觉夜里比白日长了许多。他回到竹棚这中,带着笑说道,

    “看我拿什么回来了?”

    白青童陆迷迷糊糊睡着,听到他的声音,缓缓睁开眼来,童陆一见,大喜道,

    “哎呀,竹笋!竹笋!青青,快起来看,小乙哥带了竹笋回来!”

    白青被他一叫也清醒过来,一见小乙手中果然拿着竹笋,忍不住哭出声来,

    “小乙哥,你挖到竹笋啦!”

    小乙笑道,

    “快吃吧!”

    他各递一根过去,眯眼看着二人。二人急不可耐,一口放入口中,大嚼起来,可那竹笋太小,哪里够吃,童陆问道,

    “小乙哥,不会只有两根吧?!”

    小乙只是傻笑,二人早已明白。童陆又问,

    “小乙哥,你都没有吃吧?!我们,我们……”

    小乙打断他道,

    “我吃了一根啦!因为太晚了,所以也只挖到三根!明日我继续去挖,白日里定会长出不少来!”

    二人知道他在撒谎,他定然是没吃的,而且,挖这竹笋也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可他二人又如何能够说得出口?二人一齐抱住小乙,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小乙让二人重拾信心,就这般,又过了一夜。

    这下一日,三人一齐去挖竹笋,白青童陆喝了个大饱,勉勉强强走了一阵,却只走出十多丈远。小乙让他们就在附近挖挖看,自己则跑得远些。三人这日只是挖那竹笋,待到天黑回竹棚来一看,收获竟然比头一日还少。小乙手中攥着那如小指般粗细的竹笋,良久不发一言。白青哭道,

    “小乙哥,这黑竹与普通青竹定然不同,何况此时并不在节气之上,要想寻来,真是太难了!”

    童陆也道,

    “费了一天劲,却只这一点收获,小乙哥,别再挖了!咱们,咱们想想别的办法!”

    小乙把那小节竹笋掰成两节,分递给二人!二人接了过来,各咬一小口,然后把剩下的塞进小乙口中。白青哭笑道,

    “小乙哥,咱们以后都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小乙嚼起竹笋来,热泪顷刻间流了下来,回她道,

    “这竹笋可真好吃!”

    童陆也是泪流满面,嘻笑着说道,

    “趁咱们还动得,不如就把自己的后事给安排一下吧!”

    小乙道,

    “明日把这竹棚加固一下,咱们若是真的走不出去,就在此处长眠了吧!”

    童陆白青一齐回他,

    “好,就在这儿了!”

    三人竟然心情大好,说笑了半夜这才慢慢睡去。

    又过了三日,只靠喝水度日,又有谁能够承受得住,三人一齐躺在竹棚之中,等待见到新一天的光亮。小乙这几日又强撑着想各种办法寻

    找吃食,可仍就收获极少,想要寻出路,也没有一点希望。三人都瘦脱了相,一点精神都没有,童陆微微睁开眼来,

    “哎,人说若是只喝水的话,人能活个半月,真是瞎说!我这已经动都动不得了!你们看看我这小胳膊,肉都没了,死后也肯定难看死了!要是能让我做个饱死鬼,那我也不再多坚持这几日了!”

    小乙笑道,

    “饿肚子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啊!哎,看来我们是等不到这雨停了,真是忧伤啊!”

    白青也道,

    “我这眼中全是小星星,好多好多啊,真要去见阎王爷了么?小乙哥,我有点怕啊!”

    小乙握紧她手,回道,

    “没事,有小乙哥在,也定然不会让那恶鬼欺负你的!”

    三人说着说着,天亮了起来,虽然那雨依旧淅淅沥沥下着,可一见到这光亮,心头多少也会有些感动。童陆侧过身去,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慢悠悠道,

    “小乙哥啊,青青啊,我耳朵不好使了啊,看来我要先走啦!”

    小乙正要取笑于他,可忽的挣扎了起来,

    “别说话,听,真的有动静!”

    童陆一愣,又贴上耳朵听那声音,他小声道,

    “哎呀,真有啊!”

    三人一齐强撑起来,挪到雨棚开口处,探头朝外张望,只见不远之外有个庞大的东西朝这方奔来,它响动极大,偶尔撞到黑竹上,发出嘭嘭巨响!它跑得极快,片刻间就到了竹棚边上,三人大惊,竟然是一头公牛!牛角极弯极长,两角尖部都断了,也不知是怎么弄的。它见到竹棚便停了下来,口中不断喘着粗气。童陆口水都快要流下来,

    “小乙哥,牛肉,牛肉!”

    小乙也知道机会来了,可他刚一动,那公牛又飞奔起来,待小乙出来,已然不见了它身影。

    小乙追了几步,由于太过心急,一下摔倒在地上,他狠狠砸到地上,好不难过!白青童陆颤颤巍巍走了过来,坐边在身边。白青握着他手,将手上沾的泥水抹去,说道,

    “小乙哥,你别生气,这该你的,跑不了,不该你的,也无需强求!”

    童陆也道,

    “牛肉没,没!不过,闻着好香啊!”

    小乙起身,推了童陆一把,童陆直接歪倒下去扑倒在水里,

    “陆陆,你现在闻着牛屎都香吧!”

    童陆也大笑起来,

    “可不是么,现在给我来块牛屎,我能吃出肉香来!”

    三人哈哈大笑,又去寻了些最嫩的竹叶吃,当然,三人也都不敢多吃。过了半日,三人没走出多远,又要往回赶了,没走几步,三人皆傻了,那公牛又回来了!童陆却不太兴奋,只道,

    “小乙哥,你看,牛肉又回来了!”

    小乙抽出了利器,白青童陆也把各自的神兵握在手中。那公牛奔得极快,三人没力,哪里能够追得上,公牛一见三人,转身跑远,竹林之中又很快没了动静。童陆十分平静,说道,

    “牛肉又没了!好难过啊!”

    小乙摇摇晃晃,回道,

    “牛屎也没了!”

    白青问道,

    “你们说,它还会不会回来啊!”

    童陆有气无力道,

    “它若再来,我一定会将他留下!”

    三人说上一阵,天色又暗了下来,所以,还是往回赶吧。

    夜里冷极,三人还是躲到雨棚之中,不过武器都拿在手中,等待那牛再来。这雨声不止,没过几时,又一齐睡了过去。转过天来,三人竟然比头一日精神了许多,也许是梦里梦到牛肉了吧!三人立定站好,一齐看向远方,童陆忍不住说话,

    “看来这牛肉也逃不出去啊,哈哈,哈哈!”

    那公牛果然又回来了,只是这次一瘸一拐,跑得极慢,看到小乙三人挡在路上,竟然用足气力冲撞过来。小乙正要拉二人躲开,怎知那牛竟然在三人眼前一两丈处倒了下来,它口吐白沫,身子抽动几下,再不动弹。童陆慢慢转头看向小乙白青,问道,

    “牛肉,自己送上门来了?”

    小乙轻笑一声,回他道,

    “可不是么,它跑了一天,活动开了,肉应该比较好吃了吧!”

    童陆道,

    “那咱们还是趁热吃吧!”

    三人一时间走不动路,跌跌撞撞爬了过去,那牛刚断了气,应该也是奔得太久,活活给累死的。小乙怕它还有反应,再伤了自己人,于是还是在它脖颈之上来了一刀,接水的竹筒用来装那鲜血,各人也都喝了个半饱。小乙喝完血,直接躺在水洼处,大笑起来,

    “看来这命还是够硬啊!哈哈,哈哈!”

    白青有了些力气,提醒二人道,

    “可少吃一些,这么多天没吃下什么东西,别把胃给胀坏了!”

    她虽然这般说,但还是生吃了好多前腿肉,把肚子胀得鼓鼓。小乙把牛眼挖了出来,白青不敢吃,童陆虽然觉得恶心,还是咬牙吃下。又是好长时间,三人终于吃完,十分满足,靠在牛身上大喘粗气。童陆拍着牛背,一本正经道,

    “我说牛肉啊牛肉,你的死,可真是太值了!你一牛救了我们三人,当真是功德无量啊!待我们出去,定会把你供上,每日上香,为你念经祈祷。”

    小乙笑道

    “陆陆,把我和青青也算上,每日祷告,你可要做上三份才行!”

    白青却更在意当下,只道,

    “你俩先别说笑了,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这牛肉可不能放在此处哦!”

    小乙伸长身子,回道,

    “刚吃完,再歇息一会吧!休息好后,你俩砍些竹子,在咱住的旁边搭个通风竹棚,我呢把这牛肉肢解了挂上,这儿晚上极冷,应该可以保存些时日的。哎,现如今,只盼这雨快些停下,别让这牛肉那么快腐了!”

    三人歇息了好一阵,吃了那许多,力气也都回来了。小乙甩开膀子开干,童陆白青也一点没有耽搁,在那天色全黑之前,把这头牛收拾妥当。

    童陆看着这日的辛苦成果,乐得合不拢嘴,

    “哎呀呀,这牛也真够大的!咱们省着点吃,坚持三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白青嘻嘻笑道,

    “过不了多久就腐烂掉了!哎,要是有火该多好呀,把它们切小烤干,保存时日也能长些!”

    小乙道,

    “如今有了气力,明日我就来生火!我仔细看过这竹子,内部还是比较干燥的,只要火大些,用来烧火一点问题也没有,还有,这竹子这般多,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咱们只要把火烧大,那日子就有得过了!”

    童陆拉着小乙,殷切道,

    “小乙哥,你快些去休息,能不能吃上熟肉,就都看你的了!”

    三人大乐,虽然还是极冷,可吃饱喝足,又有那牛皮挡风保暖,睡得那叫一个安稳!

    这第二日,小乙开始取火。没了火石,生火就变得极为困难,小乙只好钻木来取火。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足足生了两日,那火终于生了起来,三人心情欢畅,总算夜里也能有些光亮了。三人坐在火边,吃饱喝足,好不惬意,小乙道,

    “夜里总算没这么冷了。咱们明日开始,继续寻找出路。”

    童陆把牛头挂在火上烧烤,他摇头叹道,

    “放心吧牛肉,我们一定把你吃个干干净净!小乙哥,若要寻路,咱们三人绝对不能分开,而且不能离这太远,若是回不来,那可又要饿肚子了!马上入了冬,日子就更不好过!”

    小乙点头道,

    “咱们出门多带些吃食,若是回不来,那也能多坚持几日!”

    童陆抱着牛腿,大呼,

    “我再也不要与它分开!”

    三人说笑一阵,这棚外雨夜极寒,火旁却是温暖如春,也把那雨棚哄得热呼呼。夜里雨声停下,三人十分高兴,心想总算不挨雨淋了!这些时日以来,整日阴雨绵绵,若不是三人身子好,并没得病,否则又如何能够坚持到那牛肉过来。

    转过天来,天色刚亮,竟然比前些日子亮些。童陆大喜,出了雨棚,整个人又僵住了,

    “竟,竟然下雪了?”

    小乙道,

    “半夜雨停,过了一个多时辰便开始了。雪虽不大,却持久得很哪!”

    童陆直晃头,道,

    “怎么这般命苦啊!”

    白青却好不欢喜,出去捏个雪团,一下砸到童陆脸上,童陆吃雪,大怒起来,也去抓雪回击。二人嘻笑打斗好久,各自中了不少下,弄得衣衫湿了大片。小乙一边烤肉一边唤他二人,

    “别把身子弄坏了,快来,肉已经烤熟,比那生肉应该好吃不少吧!”

    二人嘴馋,飞快跑了回来,与小乙分那肉吃。童陆边吃边道,

    “下雪了,不好办啦!啧啧,现在想想,真是后怕啊!若不是牛肉早些出现,咱们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活活冻死!”

    小乙道,

    “下雪了,也不知是好还是坏。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够活下去了!”

    童陆点头,

    “有了这雪,林子似乎更亮了一些!咱们定能寻到出路!”

    雪虽然下得极小,但始终没有停下。林子里有了这雪,竟然好像暖和了一些。三人想尽各种办法,希望能够起些作用。三人计划每日走一个方位,并作好标记,若是走不通,第二日就又换上另一个方向再走。奇怪的是,无论三人朝哪个方位走,到头来,又会回到出发的地方。不过这样也好,有吃有住,浪费几日倒是没太大影响。但是时间一久,都弄得没了心气。若不有那雨雪,不好点着,小乙都想放把火把这林子给烧了。

    谁也记不清过了多久,那雪已经化了大半,童陆看着落雪,摸着下巴叹道,

    “这一个冬天都过完了,咱们还是没能出去!你俩来看,我这胡子都长老长了!”

    小乙瘫坐在地上,失了魂儿般,回他道,

    “陆陆,得了吧,你这话已经说了好几十次了!还是先关心下吃的问题,你们看,咱们这般省,牛肉也快要吃完了,哎,还好有些竹笋添着。真想等这雪化完,就一把火把林子给烧了!”

    童陆道,

    “你要点,只怕也不容易的!这儿天气也真是奇怪,咱们来了有个好几月了吧!竟是没见一天太阳!白日也极阴森,哪里像是人间!哎呀,莫非咱们早死了,这里,这里就是阴曹地府!”

    几人说上一阵,却听得远处有人声响起,好像是个酒疯子在那哼唱,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七五 巧遇醉汉逃脱生天,不识前路方得正途

    三人听得明白,真是有人!小乙朝那人声处狂奔过去,白青童陆拼了命的跟在后头。三人在林中穿梭一阵,发现了那哼唱那人,小乙一见那人,直冲上去,抱住双腿便将那人扛了起来,

    “哈哈,哈哈,救星来啦,救星来啦!”

    白青童陆气喘吁吁,看小乙这般兴奋,也只站在一边发笑。

    那人手中死死攥着一只酒壶,本就醉得不轻,被小乙这么一晃,口中大吐出来,弄得小乙一身脏,小乙也不介意,慢慢把那人放下,刚一放下,他大惊起来,

    “肖老爷,你,你怎会在这儿!”

    童陆白青一听,也赶了过来,一见那人面容,的确是肖老爷无疑,只是他脸歪得不像样子,应该是中风之后没有得到很好恢复。肖老爷被小乙直接晃晕过去,三人完全没有料到,本来热情似火,此时却浑身湿冷,身子哆嗦。小乙叫了好一会,肖老爷一点反应也无,在这儿也不是办法,索性就带他回竹棚去吧。

    火边倒是暖和,肖老爷却睡得更香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小乙三人哭笑不得,也只有任他睡去了。直到第二日清晨,肖老爷才醒转过来。童陆恨得牙痒痒,却不敢真如何,真怕肖老爷子不带他出去,他赔笑一旁,端着清水,要给肖老爷子洗脸。

    肖老爷被吓得不轻,还好这三人以前见过,才不至于被吓出病来。肖老爷哆嗦一阵,方才开口,

    “你们三个小鬼头,怎么会在此处?”

    童陆赶忙陪笑道,

    “我们误打误撞到了这鬼林子,还好遇到了老爷,肖老爷,你就带我们一齐出去吧!”

    肖老爷看看四周,挠头不止,忽的又哎呀呀叫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有人暗算我!肯定是你们了!”

    小乙道,

    “肖老爷,你可别生气了,我一见到你,一激动就把你抱了起来,怎知才转了两圈,你就晕了过去,抱歉啊抱歉!”

    白青给肖老爷烤了肉过来,道,

    “肖老爷,你先吃点东西。”

    肖老爷也不客气,吃着那肉不住点头。白青又道,

    “肖老爷,你一人走在这林子之中,也不怕迷了路么?”

    肖老爷放下肉来,嘻笑着看他三人,回道,

    “这里啊,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三人大喜,围在他身边不住讨好,肖老爷十分受用,大笑起来,问道,

    “你们困在这儿多久了呀?!”

    小乙问他,

    “很长时间了,也不知现在是何年月?”

    肖老爷回道,

    “若我记得不错,今日应当是四月初五,离那端午佳节正好一月,哦不对,昨日四月初五,今日已经四月初六啦。”

    三人一听,齐齐坐倒在地,童陆大哭起来,

    “他娘的,不把这破林子烧了,难解我心头之恨!”

    肖老爷看他三人这般,有些疑惑,问道,

    “被困了三五天?还是半个月?”

    小乙笑道,

    “足有半年了!”

    肖老爷差点没把刚吃进去的牛肉喷出,他睁大双眼,看着三人,

    “半年?竟然在这林子里过了半年!哎呀呀,你们没疯,我也疯了!哎呀呀!”

    小乙拉住肖老爷道,

    “所以,一见到你,算是找到救星了!”

    肖老爷奇道,

    “你们三人,在这林里活了半年!我的天啦,太神奇啦,太神奇啦!我听叶老兄说,寻常人进了林子,一辈子都别想出去。最最关键的是,这林里寻不到吃食,饿不了几日,也就死了。你们哪里寻的吃食?”

    小乙回道,

    “都快抗不住了,多亏这头牛了!它不知从何处来,在林里跑了一日,然后累死在我们面前。”

    肖老爷看着那被童陆挂起来祭拜的牛头,不住赞叹,

    “好一头乖牛!它可是救了你们的命哟!也不知道它为何误入了竹林。”

    童陆过来摆弄那头牛,笑道,

    “我们猜想,它可能是被猛兽追击,这才被逼入了竹林,可跑来跑去,却怎么也跑不出去!这是头倔牛,不跑出去,它可不会停下,所以啊,活活把自己给累死了!肖老爷,我刚才听你说那叶老哥?”

    肖老爷想了想,轻声道,

    “就是他带我过来的,里边真有个世外桃源。我也不急着外出,你们若是有兴趣,我带你们进去看看?”

    童陆道,

    “啧啧,竟是个隐士?”

    肖老爷道,

    “对了对了,你们不是喝过那竹叶青酒么?就是出自他的手!我当时一听,这名字里竟然还带个叶字,啧啧,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童陆拍手道,

    “原来如此!哈哈,果然是缘分不浅啊!咱们定要去拜会拜会才行!肖老爷,你怎么也放弃这么大家业,跟那人在一起呢?!”

    肖老爷道,

    “自你们走后,我就看淡了,后来出来寻到了叶老哥,便跟他一同回来。来了一个多月,这家伙说是有事外出一阵,半月便回,让我等着他,可他却一去不回了,算起来,也有个半年多了!后来雨雪又来,我便一直待在里边。这次出来,就是要去寻他,跟他好好理论理论!”

    童陆转向小乙白青二人

    ,问道,

    “这都过了半年,咱再去寻月儿,只怕,只怕也什么都没了!反正来都来了,不如跟肖老爷一齐进去看看?!”

    肖老爷要回那酒囊,小乙三人各偷喝了一口,他倒也没发觉异常。肖老爷喝了许多,晃晃悠悠起来,

    “走吧!走吧!”

    小乙三人把剩下的一点肉收拾好,跟在肖老爷后头,一齐往竹林深处走去。童陆自信来过这里,但为何已方无论如何也出去不得?正思索间,竟然看到一条小溪,溪水只比碗口大不了多少,但绝对足够让三人惊喜。小乙跑到溪边,捧起水来,向天空一洒,那水冰凉,落到各人脸上,更是欢乐无限。

    “我们终于出来了!哈哈,终于出来了!”

    三人过来戏水,肖老爷歪倒在黑竹之上,片刻便已睡着。童陆大笑起来,

    “想不到肖老头还有这般本事!小乙哥,你去把他背上,咱们顺着这溪水上行,定能寻到地方!”

    小乙背起肖老爷,向那溪水上游行去,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小乙手一松,肖老爷跌落下来,重重砸在地上,也瞬间清醒过来,摸着后脑勺抱怨道,

    “干什么啊!”

    小乙只道,

    “哇,果然是世外桃源啊!我说肖老爷,你自己一人在此处居住,是不是太独了一点啊!”

    黑竹少了些,眼前是处谷口,两旁漫山艳红,中间翠柳黄花,开门迎客。进入谷中,顿时神清气爽,虽仍有那黑竹,但也只是夹杂在绿树当中,并不影响什么。再走一阵,顿时豁然开朗,一潭湖水晃得人眼睛疼,小乙啊的一声,直冲过去,噗通一声,已然跳入了水中。童陆跟在他身后,边跑边解衣服,口中不停,

    “青青,你等会再来,我们先去耍耍!”

    肖老爷笑眯眯指向水边,道,

    “看到那边小屋没,就是我们住的地方啦!那里好多好吃的,我给你拿去!”

    白青跟他过去,被肖老爷塞了个满怀,她取了吃食出来,坐在湖边看小乙童陆戏水。小乙在湖中游了几个来回,还不过瘾,又潜下水里,摸起几条鱼来。他游到童陆身边,趁他不备,塞了一条到他嘴中,童陆一口吐出,喘气道,

    “哈哈,再也不用吃生的啦!”

    二人玩得高兴,太阳也冒出头来,肖老爷大声叫唤,

    “快些上来吧,这美酒便要被我喝完啦!”

    二人看肖老爷手中抱着一个酒坛,笑眯眯看向他们。二人想这一口想了太久,哪里还能把持得住!小乙先到,肖老爷却把酒坛放在身后,道,

    “把衣服换一个,咱们进屋再喝!”

    三人同他进了那屋。小屋用竹制成,虽然不大,却十分精致,屋内一张小桌,四周有些竹制用具,三人坐下,看那肖老爷倒酒。酒里竹香极浓,扑鼻而来,童陆馋得口水直流。肖老爷递酒给各人,笑道,

    “叶老哥这酒,真是百喝不厌,快些尝尝吧,看看与在我家时喝的有什么不同!”

    小乙一口喝掉半碗,停了一停,又把剩下的全部喝掉,

    “好像浓烈不少!看来送你那酒不是上品!”

    肖老爷大笑道,

    “这是后来酿的,我那酒啊,还要早上好些年!”

    小乙奇道,

    “这是为何,先酿的竟然还要寡淡一些!”

    肖老爷道,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也许是他悟出了新的酿制方法!”

    童陆笑道,

    “管他什么酒,好喝就行,肖老爷子,我敬你一个呀!”

    肖老爷嘻笑着举起酒碗,二人碰碗,各下一口。童陆问道,

    “肖老爷子,你可知那叶老哥去了何处?”

    肖老爷道,

    “我是在泸州遇上他的,这泸州有各式美酒,我本想着去寻寻看,没想还真把他找到了。那时,他正跟人讨价还价,说是要买粮食酿酒,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却又不想少买。我帮他付了钱,就一路跟他回来了!没想,他住的地方这般有趣,难怪能酿出这等好酒!来来,你们受了这许多苦,今日放开手脚,吃喝随意!”

    三人大吃大喝起来,肖老爷也很乐意为三人倒酒夹菜,让三人倍感舒心!肖老爷这么些时日没人说话对像,也是话多了起来,

    “从外边运粮食进来费力,我看这后山数百亩草地,便想着把它都犁出来,种些粮食,酿酒也要方便一些!这里太过闲静,住得久了也会受不了,正好种田活动活动。嘿嘿,你们说这好是不好?”

    小乙边吃边问,

    “肖老爷子,我早就想问你如何出得了那林子!你不会还要卖关子,不放我们离去吧!”

    肖老爷道,

    “好啦好啦,我也不瞒你们了!不过你们可千万不能告知他人,叶老哥会不高兴的!”

    小乙道,

    “我们定然不会说出去的!”

    肖老爷道,

    “这竹林怪得很,你越想走出去,越是没办法!你们这半年,也用了无数种方法吧!”

    三人点头,肖老爷笑笑,

    “这就对了!就连那牲畜进来,都出不去,人也一样!你们想问了,若是有人有牲畜进来,只怕也活不长久,为何没能遇上!嘿嘿,这竹林周围的人早就知道了,所以也再无人敢进来。若是外人进来,那林子

    边上也有木牌提示的,难道你们没见着?”

    三人摇头,肖老爷噘嘴道,

    “也不知你们从何处进来的!不管啦,不管啦!我第一次来,是坐驴车来的,那驴被挡住了眼睛,可却机灵得很,很快就到了此处。叶老哥后来跟我提起那林子,也把我给唬住了。后来他计划要走,便教了我方法,尝试了几次都十分奏效,因此他才放心去了。”

    童陆有些不耐烦,道,

    “肖老爷子,你也太嗦了吧!说了半天,竟是一点也没提及那出去的方法。”

    肖老爷慢慢抿了口酒,方才继续,

    “别急别急,马上就来!你们刚见我时,我在做什么?”

    童陆道,

    “你好像是喝醉了,正扯着嗓子叫唤呢!”

    白青道,

    “陆陆你瞎说,老爷子明明是在吟唱!”

    童陆咦了一声,道,

    “难道是要喝醉之后,方能出去?”

    肖老爷举起大拇哥来,道,

    “聪明!聪明!”

    三人想不通,一齐问道,

    “为何会这样?”

    肖老爷道,

    “这我就不知了。叶老哥说,这林子地下有强磁,因而指南针完全派不上用场!林子各处都极为相似,方向不易找寻。更让人惊奇的是,林子里四处都有缓坡,有时向上,有时向下,可人走上去,却是一点感觉不到!所以,你以为自己走得直线,实际上却早就转了弯,又上坡下坡好多次!”

    童陆又问,

    “所以说,进出这林子,便只醉酒这一种方法?”

    肖老爷笑道,

    “跟那驴子一样,蒙了眼睛出去,也是一样啊!”

    三人恍然大悟,童陆叹道,

    “原来你说闭着眼也能出去,竟是一句真话!”

    肖老爷笑道,

    “我从来都只说真话的呀!”

    童陆一时不敢相信,这出去的方法竟然如此简单,真是白受了这半年苦!小乙又问肖老爷道,

    “那叶老,叶叔,他是如何发现这林子秘密的呢?”

    肖老爷故意卖个关子,不过还是经不住童陆的甜言蜜语,

    “好,好,我告诉你们。但还是不能跟他们讲哦!你们救了我肖家,我相信你们的人品!”

    三人齐齐点头,听他说来,

    “老哥说是一次与朋友偶尔间来到林中,也是四处寻路不得,待了两日,他没了心气,便睡下不想再起。醒来发现友人已经不见了,他大惊失措,又各处去寻,可哪里能够寻得人来!眼看就要入夜,他慌乱至极,友人却又出现在他眼前!他大喜过望,问友人去了何处!友人说寻到了出路,第二日天明便带他出去!”

    童陆插嘴道,

    “若猜得没错,那友人定是一点方向感也无,所以他能走出去!”

    肖老爷大笑道,

    “说得一点没错!”

    童陆不住感叹,

    “哎呀,哎呀,谁能想到,谁能想到!肖老爷子,咱们一齐出去,我请你在泸州喝上三天三夜!”

    肖老爷道,

    “我只愿喝这竹叶青,对那些酒啊,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你们啊,先别着急,在这休养几日再去也好!”

    小乙道,

    “肖老爷子,不如咱们一齐走吧,相互也有个照应不是!”

    肖老爷道,

    “你们若是想再多留些日子,那也无妨,反正这儿吃喝都有!”

    三人不愿多留,只想赶紧回到尘世沾染些风尘,于是就此说定,三日一过,便一齐出去!

    好日子当然过得极快,肖老爷本想醉酒引路,小乙却想让他少喝一些,于是主动请缨要来带路。他说他当年也分不清方向,就让他来试上一试。小乙故意忘却与识别方向有关的技巧,在这竹林之中瞎窜一通,竟然真的走出林外!他大喜过望,回头看到林子边上好几处挂牌,上书危险勿进几个大字。

    “咦,我们好像不是从这儿进来的!”

    童陆这般说来,小乙白青也深表同意,不过从何处进来,也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四人一齐来到泸州,肖老爷想自己去寻那叶老哥,便辞了三人,独自去了。小乙三人在泸州吃喝了个够,这才搭船去了渝州城。船行极快,没几日便到达目的地。三人上了岸,白青便带着小乙童陆来到水边一处凉亭,朝那对岸望去,她十分平静,道,

    “从这里看渝州城,视野极好,你们看,这城便是山,山便是城,真是有趣得很!”

    小乙拉着她手,放在心口,温柔道,

    “青青,咱们终于回家了!”

    白青一听这话,眼泪不停涌出,到后来泛滥成灾,再也不敢再看眼前的渝州城。童陆看他这般,也是过来安慰,

    “好啦好啦,应该快乐一些才对嘛!你以前被人欺负,这次可不一样啦!有两位大英雄陪着回来,多有面子!”

    小乙笑道,

    “陆大英雄,你请啊!”

    童陆摸着怀里的银子,笑了起来,

    “还好这银子没丢!青青姑娘,还是你先请啊!”

    白青笑着擦泪,道,

    “嘿嘿,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哟!二位英雄,这就跟我来吧!”

七六 一别多年温情依旧,昼夜轮转往事成迷

    三人过了江来,白青一路给小乙童陆讲着小时候的欢乐故事,三人说笑一阵,便到到临水的一条街上,这儿有几处大宅,其余都是些普通民房,临水的那些,在家里便能钓鱼,倒还真是方便。白青指着那街道尽头,轻声说话,

    “那儿就是我家了!小乙哥,我有点不太敢回去!”

    小乙笑笑,

    “有我们在,你还怕什么,走吧,进去看看,到底哪个占了咱们的家!”

    白青缓缓点头,三人一齐向那边过去,孩童在街玩耍,把街道弄得到处是水,三人尽量避开,童陆兴致来了,跟那孩童玩耍一阵方才回来。童陆指着前方,边走边道,

    “青青,你家那宅子可不简单哟!”

    白青回道,

    “宅子已有百余年历史,我听爷爷说,他的爷爷在时,便有这宅子了!虽然占地不大,住个三五十人,倒也不成问题!”

    童陆故作惊愕道,

    “哎呀呀,青青,原来你是个大家小姐啊,真是失敬失敬!”

    白青嘟嘴笑道,

    “现在还不是无家可归!哦,对了,小乙哥,我家旁边便是孙姨家,咱们一会儿也去那边看看。”

    小乙点头,几人说笑一阵,便到了那宅门口。门头之上,“苏宅”二字早已不太清晰,却仍旧挂得稳当。小乙刚要去敲门,便有人开门出来,小乙没有避让,那人一头撞进小乙怀中,然后大怒起来,

    “不长眼睛么?干嘛堵我家门口!”

    那人抬起头来,作势要打,可定眼一瞧,小乙这般魁梧结实,他便马上住口,问道,

    “你们是?来我府上,有何指教?”

    小乙看这人吊儿郎当,个子本来挺高,可腿脚斜地里摊开,腰也朝一边弯着,倒似个矮子那般。他年纪二十上下,模样倒也俊俏,嘴角往下,有一小小肉窝,生起气来,一点不吓人,反倒有些乖巧。小乙对他说道,

    “我们只是来看看,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那人咧嘴开笑,只道,

    “叫我浪里小白龙便是!在这渝州城,一提到我名字,就没有不知道的!”

    童陆哎呀呀叫唤起来,

    “原来是浪里小白龙啊,我还以为是田中小泥鳅呢!”

    那人抱拳回礼,过了好长时间才发觉不对!

    “咦,什么,什么小泥鳅,你是来找事的!”

    童陆哈哈笑起,

    “这宅子是你的么?”

    那人怒道,

    “怎么不是,怎么不是!你们肯定是来找事的!给我等着,等着!”

    那人便要去请帮手,却被小乙一把抓住,

    “先别走,咱说会话先。”

    那人嚎了起来,白青只说一句便让他停了下来,

    “表哥,你别嚎啦!”

    那小白龙没注意到白青,更何况白青走了这么些年,去时还是个小女孩,回来却已然妙龄少女,要想一眼看出,还真不那么容易。他盯着白青看了好久,把手都快要晃断了,

    “哎呀,小青!小青!我的天啦,你竟然回来啦!我还以为,以为……”

    白青哼了一声,道,

    “你就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那小白龙拍了几下额头,赶忙道,

    “快来快来!哎呀,这几日忙,没来得及收拾,不要见怪呀!”

    小白龙将三人让了进来,这院子各处乱七八糟,似是好些年没打扫过一般!再进到客堂,也只摆了几张椅子,地上也是铺上一层灰来。再往里,想必也是一样。白青脸色不好,小白龙也知没有照顾好这老宅,不好意思的抓挠头顶。

    白青开口说话,

    “还没介绍呢,表哥,这是小乙哥,童陆哥,我们一齐回来,兴许要多住些日子。”

    小乙童陆向那小白龙问好,小白龙静听白青介绍。小乙听她这般说来,心头有些不太好受,青青本来有爹有娘,家庭和美,可是家中出了变故,便成了无家可归之人。现在好容易回来了,却仍想着要跟自己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白青又介绍那小白龙给二人,

    “我表哥,大名史小龙,她娘亲与我娘亲是亲姊妹,一齐嫁在这渝州城中。我们两家关系极好,来往也很密切。我小时很多时候都是跟在他屁股后头玩耍!”

    这史小龙很是得意,给白青不断使眼色,白青知道他还想让她再多介绍一些,于是接着道,

    “表哥从小就在水里长大,一进了水,那就活生生变了个人!他这浪里小白龙的名号,也是由此得来。我平日游水也不错吧,还不是他硬要拉着去学的!他后来教人游水,挣了些钱,还给我买甜食吃呢!”

    史小龙还不满足,自己又补充道,

    “我娘说,我在她肚子里时,就爱游水,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只要有空,就绝对不会闲着!”

    白青听得直摇头,只道,

    “表哥,咱们先坐下再说好么?”

    史小龙用衣袖把椅子擦了擦,笑道,

    “来来,咱们坐下说。我,我再去打些水来!”

    史小龙一溜烟跑开,竟是出了大门。童陆大笑起来,

    “青青,你这表哥还挺有意思,咱们一会儿可得多捉弄他一下才行!”

    白青道,

    “表哥虽然有些懒散,但对人却是极好的!也不知自我走后,又发生了些什么,等他回来

    ,我定要问个清楚!”

    不多时,那史小龙回来,手中端着好大一只瓢,里边装着清水,小乙赶紧过去接了过来,问他,

    “难不成,这水也是去借的?”

    史小龙道,

    “家里这井早就没用了,所以去邻家借上一些!喝点水,歇息一会,我再带你们去吃些好吃的!”

    白青早等不急了,赶忙过来把史小龙拉了过去,

    “表哥,我走后,咱们家里又发生了何事!”

    史小龙皱眉道,

    “小青,哎,怎么说才好!”

    白青不住推搡,他也只好照实说来,

    “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么!给我也喝一口吧!”

    小乙把水递给他,他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果然是与水有缘!喝完水后,他盘腿到椅子之上,慢慢说来,

    “也不知姨父怎么惹着了那些人,竟然招来杀身之祸!隔壁孙姨带你走后,家里又被人洗劫了一空,现在剩下这些椅子,也是因为坏了脚不值钱,后来我修补好了方才能够接着用用。官府只是派人过来查看了一番,便没了下文,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用心办案。几个月后虽说也定了案,我却始终不太相信。我爹娘四处伸冤,却始终没什么人理会,娘气不过,与人争斗起来,被人打伤,半年不到便死了。你也知道我爹把娘当作掌中之宝,她一死,爹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于是也一同去了!你姨就我一个独子,所以咱们这两家,也只剩下你和我了!”

    白青靠在史小龙肩头,二人都是一般命运,忍不住掉下泪来。小乙童陆也不知如何安慰,二人哭了好久,方才停下。白青又问,

    “表哥,那都是些什么人?”

    史小龙摇头道,

    “这个不太清楚,只知道好像是招惹到了些江湖恶势力,不过我也奇怪,咱们好好的生意人,如何会把他们招来。”

    白青有些失望,又道,

    “难道没有一点其他线索?”

    史小龙道,

    “我这几年也曾多方打探,哪里有别的线索!”

    童陆问道,

    “对了青青,你说过的那孙姨,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史小龙也知道那孙姨,回童陆道,

    “孙姨一家,之后不久便齐家搬走了,我也托人四处找寻来着,可是一点音讯也无!”

    童陆想了想,道,

    “表哥,在那场变故之后,这渝州城中,是否还有其他怪异的事情发生?”

    史小龙想了想,回道,

    “好像也没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哦对,那官府面对这么大事,初时竟然没有太多反应,随意应付了事,这算不算是奇怪事!”

    童陆点头道,

    “当然算是啦!一连死了这么些人,只怕整个渝州城都闹得沸沸扬扬,又怎么会没太多动静!”

    史小龙道,

    “你说的不错。后来又是突然发布消息,说抓到了恶匪,还定下日子,在众人面前把那些人给砍了。”

    童陆道,

    “所以这就算结案了?!那办案的官爷是否还在?”

    史小龙道,

    “刘洋大人治理渝州多年,对了,两年前,便被调往其他地方了!呃,好像,好像是往江南去了,具体任何职,这就要找人问问了!”

    童陆咬牙道,

    “我想,你所说的这刘洋大人,应当最清楚此事因果,咱们若将他寻到,定然能够一解心结!青青,咱们亲自跑上一趟,必然有所收获!”

    史小龙不住摇头,

    “我也寻了各种关系问过此事,各方回应都是一样,此事早已板上钉钉,没的改了!”

    童陆又道,

    “过了这么些年,即便还有些线索,只怕也被磨灭光了,咱们也只有去试试运气。若刘洋大人那儿没有线索,那就看看有没有孙姨一家的消息!”

    家中之事说完,白青问史小龙道,

    “表哥,这些年你怎么过的!是不是很辛苦?!”

    史小龙笑道,

    “我啊,打渔为生,虽然辛苦一些,还算凑合。今年下了好些雨,把我家房屋都下垮了,没有余钱修缮,我便无处安家了。官老爷倒是好心,要把这宅子给我,我当然不会拒绝,也就在这儿住下。表妹,你呢,过得好不好?”

    白青道,

    “这几年,我跟姐姐哥哥们一齐,真是过得极好!我现在可是一名大夫,治病救人便是我一生追求!”

    史小龙赞道,

    “表妹,真好,真好!这次回来,就再不走了!咱们兄妹俩一齐努力,在这渝州城里成就一番事业!”

    白青看看小乙,终于露出微道,

    “表哥,渝州城太小了,我们要去闯天下!”

    史小龙有些吃惊,不过还是迅速恢复过来,只道,

    “闯天下也得吃好歇好吧!我去打些鱼来,你们就在家里等我,很快回来!”

    史小龙抓起院里晾晒的鱼网,飞奔出了门。小乙看白青心情好些,于是对童陆道,

    “陆陆,咱们把搭手,把这宅子给收拾收拾吧!”

    童陆没有意见,白青也来帮忙,三人从内向外清扫起来。这宅子里边也没有太多东西,能扫除的,也尽都没甚用处。不过经过这简单整理,还真是能够入眼了。童陆看着这空空院子,开心道,

    “这小院收

    拾一下,还真是不错!若是再置办一些家具器物,还真就是一个家了!”

    话音刚落,那史小龙回来了,手里两条大鱼,加起来绝不少于二十斤。小乙没想到他如此迅速,便打了两条大鱼回来,不单如此,这两条鱼已然收拾妥当,马上就能下锅烹饪。史小龙看到院子十分整洁,也是愣了一愣,小乙过来帮他拿鱼,待到鱼脱了手,他方才反应过来。白青笑道,

    “表哥你先歇着吧,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安排了!”

    小乙亲自下厨,为众人弄了一桌全鱼宴,童陆买来好酒,几人席地而坐,欢聚一堂!好久没这般热闹过的史小龙,竟然被感动的痛哭起来。他没喝几口便迷糊了,抱着小乙童陆说着奇奇怪怪的醉话。

    转过天来,三人起了个大早,又在这渝州城中转了半日方才回来。史小龙醉得太狠,待到三人回来多时方才起来。看到白青,他开口问话,

    “表妹,你们去哪里玩了,怎的不叫上我?”

    白青回他,

    “表哥,我们去找人来着!不过他们早就走了,此时,也不知所在何处!”

    史小龙道,

    “寻的何人?没准我能知道些呢!”

    白青道,

    “我们与那两人约好在渝州城南码头相会,可我们因事耽搁,误了时间,所以也就与他二人错过了。”

    “你们约在什么时候?”

    “去年九月中旬!”

    “哦!啊!竟然有半年之久?!”

    史小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不过还是继续道,

    “好吧,难怪寻不着呢!那二人什么模样,没准我能知道一些!”

    白青回他道,

    “一大一小,大的四五十年纪,小的和我差不多大小。年长的那位有些严肃,头发极为顺畅。年轻那位则十分爱笑,喜欢和江湖中人接触。”

    史小龙想了想,道,

    “按你这么说,我好像还真是见过。那码头边上,二人也不说话,每日只是坐着发愣。年轻的那位总是站着,好像不太舒服,似乎屁股上长了疮,一坐就疼。”

    小乙赶忙又问,

    “定然是了定然是了!表哥,你知道他们去了何处么?”

    史小龙道,

    “这就不知道了,我也是路过见过他二人,那一阵子正发大水,他二人老是在那儿,这才让我上了些心。他们在江边前前后后待了五六日,然后又忽然不见了。”

    小乙道,

    “他们等不着我们便走了,也不知去了何处!”

    童陆道,

    “已过了这么久,咱们再去寻也不太现实。哎,反正难得回来,就多住些时日。正好表哥也在,你们兄妹二人这么些年没见,想必也有不少话说。”

    白青点头道,

    “我也正有此意!对了表哥,你怎么没给我寻个嫂子?你看这家里乱的!”

    史小龙不住挠头,

    “一时没遇上合适的,所以就始终一人了。不过一人过习惯了,也不想再多麻烦。”

    白青道,

    “我们这儿还有不少银子,改明儿置办些家物,也住得舒心一点不是!”

    史小龙正要拒绝,宅门未关,这外边竟是有人直接进来,几人一同起身,要看看是谁这般大胆,随意私闯民宅!

    童陆看清那人,不由得惊呼起来,

    “肖老爷,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人正是肖老爷,几人分开没几天,竟然又相遇了!肖老爷走路有些不太稳当,也许是刚喝了大酒,他大笑起来,道,

    “我早看到你们进来了,可是老友拉着喝酒,脱不得身。”

    小乙上前将他扶住,笑道,

    “肖老爷子,你可真是好友遍天下哦!”

    肖老爷被小乙按到凳子上,话匣子一开,就停也停不住,整个屋里也就听他一人说话了。

    童陆听了一会儿,对他所说不太感兴趣,于是另起话头,对白青道,

    “青青,正好表哥也在,就由他作主,就在这院里把你俩未办完的婚礼给补上吧!”

    白青偷看史小龙,有些不太好意思,史小龙却很是大方,道,

    “我一见你二人,便知什么情况,这婚礼未办完,又是怎么回事?”

    童陆笑道,

    “本来在成都要置办婚礼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结果来了一个怪人,把一切都搅黄了,白白浪费了那许多人力物力!”

    史小龙不住点头,

    “好好,那就让表哥为你们补上,你们一点不用担心,表哥定要为你们置办一场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婚礼!”

    肖老爷一听这边,也大笑起来,

    “哎呀好呀,我又有喜酒喝了!你们这婚礼开销,都算我的,这位小兄弟,你别怕花钱,我可有的是钱!”

    童陆大笑起来,

    “肖老爷子,你这出来隐居竟然还要带上银子?”

    肖老爷也大笑起来,

    “我怕没钱酿酒,所以多带了些。正好有林子保护,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被人偷去,哈哈,哈哈!”

    肖老爷从怀中摸了三块整锭银子出来,童陆哎呀哎呀叫个不停,可手也没闲着,一把抓住银子,塞进史小龙手中。史小龙满脸错愕,愣在当场。

七八 昼夜行船佳人相伴,江流急转终出法眼

    “是谁?好大的胆子!”

    童陆睡得正香,小乙二人上到船来却是把他惊醒过来!小乙轻声笑道,

    “陆陆,是我们,你睡得倒是安稳啊!”

    童陆笑笑,

    “哪里安稳?都被这水流晃晕过去啦!这么晚才来,应该一切顺利吧!”

    小乙道,

    “咱们边走边说!”

    小乙解开船绳,小船儿慢慢漂向江中,这月儿还未出来,只有那漫天星辰变幻。小乙道,

    “这船还能躲雨,看上去挺不错的哟!”

    童陆道,

    “那是自然,表哥给咱准备了最好的船!快点说说那宁大人如何了!”

    白青笑道,

    “就他那样喝法,如何不醉!”

    白青把今日之事告知于童陆听,童陆大笑不止,只道,

    “若不是怕他把我给认出来,我也要过去敬他一杯酒水才好!那家伙真是可恨啊,哪能这般固执!他现在没了官职在身,便是这江湖中人了,若是不守规矩,哼哼,那可饶不得他!”

    小乙道,

    “哈哈,陆陆你也自称江湖中人了?咱们还是赶紧走,我总觉得肖老爷子不太靠谱,若是被宁大人识破,只怕又要追来!被人跟在屁股后头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爽!”

    童陆笑道,

    “那我和青青就负责白日行船,晚上嘛就靠你!”

    小乙又道,

    “还是我来吧,若是交给你,兴许正做着美梦便入了那大鱼之口呢!”

    童陆“呸”了一声,翻转个身,慢慢睡熟。

    白青不肯睡去,小乙也不让她来帮忙,她只好趴在船中看着小乙,不时跟他说上几句。二人这新婚之夜,却仍在奔波,当真让人惋惜。小乙每一桨下去都是极深,船速已到极限!白青轻声哼着歌儿,伴着小乙船桨起伏,小乙听得醉了,虽然累极,心头却是一片暖意。

    待到那月儿上来,江面光影流转,船行此间,江风轻扶,小乙顿觉浑身舒爽。回头再看白青,已然睡熟,她依然保持笑意,那一抹月光洒在脸上,小小酒窝更是调皮至极。小乙十分满足,只觉有她在身边,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

    第二日天色亮起,童陆睡了个大饱,出了船舱,便见这外边不同景致,不住感叹,

    “啧啧,这大江就是不一样,延绵万里,江边每一处都有不同景致!不知多少人靠它来养活,当真是母亲般的存在!”

    小乙停下桨来,稍事歇息,对他道,

    “照这速度下去,咱们明日便能到那白帝城了!”

    童陆咦了一声,念道,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好诗好诗!”

    小乙笑道,

    “李太白的诗不拘一格,豪情万丈,当真是诗中极品!”

    童陆笑道,

    “呸呸,咱们这些粗人,讲什么诗嘛!你没听人说,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么?”

    小乙把桨丢给童陆,笑道,

    “别贫了,来吧,你也练练身体!”

    小乙钻进船舱,倒头便睡,他这一夜没停几时,又是极用气力,因而也是累得不行。白青看他刚一倒下便已睡着,十分心疼,过来用大衣将他盖好,自己则守在边上,为他揉捏放松。童陆精神倒是极好,只是悠闲的划桨,口中说个不停,这两岸风光极美,倒是让他倍生豪情,他立在船头,大声吟诵起来。白青偶尔笑骂他一句,他却更加兴奋起来,好似天地都在他手中一般!

    小乙睡了大半日方才醒来,一看白青陪在身边,一把将她搂了过去,白青有些害羞,还是把头钻进他怀中。童陆正好进来取些吃食,看了个正着!童陆面无表情说道,

    “你俩先别着急,等咱们到了白帝城,我远远躲开之后,再来亲热可好?”

    小乙哈哈大笑,放白青起来,对他道,

    “陆陆,你倒是也找个女子气气我们呀!”

    童陆“啊呸”吐了一大口痰出来,斥道,

    “我本想跟着姐姐,可她和姐夫那么亲热,我看得想吐,没想跟你俩出来,受罪不说,还要受这苦。也不知前世造的什么孽,要我今生这般痛苦!”

    白青丢了一块牛肉过来,

    “哼,用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童陆又道,

    “看吧看吧,还这么凶!我看我还是找个地方下船,以免打扰到你俩!”

    正调笑间,船身一震,小乙赶忙冲到外边,仔细检查一番,应该只是触到了暗礁,并无大碍。小乙笑道,

    “嘿嘿,陆陆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小乙指着船身,童陆当然明白是说他没行好船,他也不在乎,翻了个白眼,便进到船舱之中,大吃大喝起来,看来心情还是不错!

    “表哥找的可是最好的船,若是连这点小动静也支撑不住,那小白龙可真要成小泥鳅了!”

    小乙接过船桨,又接着划船,白青静静坐在他身前,小乙再不觉累,船儿又飞驰起来。这眼前风光已然够美,小乙又哪会分心去看那两岸风光。童陆在另一侧大喊大叫,可始终没能引起小乙注意。

    又行了整整一夜,待到第二日天明

    ,小乙又让童陆来行船。童陆也没拒绝,只是兴奋程度较之头一日强了不少。小乙躺倒之后,迅速睡着,白青也如之前那般,继续为他揉捏放松。

    睡了许久,童陆忽的放声叫唤,白青出来查看,只见江中立着一座小山,将这流水分了开,山上植被繁茂,几处房舍屋顶鲜红,在这树荫之中格外明显,临江一处停有渡船,其中一只刚刚。再看大江另外一边,房屋众多,像个小小村落。

    白青也大声叫喊,

    “嘿呀,原来是白帝城到了!陆陆,你也知道那白帝城托孤的故事吧!”

    童陆笑道,

    “刘皇叔笼络人心那是真有一套!”

    白青咯咯笑着,回他,

    “什么事从你口中讲出,感觉都要变味呢!”

    水流极快,童陆想停船上岸休息一下,于是朝船舱之中大声喊道,

    “小乙哥,咱们去白帝城玩玩么?我看那宁大人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

    小乙慢慢睁眼,回他,

    “去歇息半日也行!”

    童陆好不开心,调整船向,船儿朝那小山漂了过去。临到近前,却听得一人大声叫喊,小乙听这声音好熟,赶忙钻了出来!果见一人立在岸边,朝他们不停挥手示意,小乙心头揪紧,因为那人正是肖家老爷!看到肖老爷子,必然没好事了,可以料想,宁大人定然在不远处了!肖老爷指着对岸,继续吼道,

    “在对面!在对面!你们千万不能再耽搁了!”

    小乙往那边一看,果然一只船儿朝这边过来,船尾一人白衣长袍,身后背着九尺长矛!

    小乙心凉了半截,童陆大叫道,

    “快走快走!这个杀千刀的,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小乙接过船桨,疯狂使力,童陆白青也各拿竿子划水,三人齐心,船速陡然提高,把欲横向拦截他们的那船儿抛在了身后。那宁大人再厉害,毕竟只有一人,小乙三人合力,还是把这两船间距慢慢拉大。童陆怕这船上东西太多,影响了行船速度,把没用的东西统统扔入江中,这船儿便又快上了几分。转过一处江湾,再看不到那宁大人的船只,童陆这才放下竿子,再也不想起来,他拍着船板道,

    “这真是个仙人,怎么甩都甩不脱!”

    白青也累得不轻,把划竿速度放慢了不少,

    “小乙哥,你说他现在没了官职,咱们应该不用怕他了吧!”

    小乙也是气喘,回她,

    “和他相斗,似乎真要不死不休,哎,咱们还是躲着点吧!真是奇怪了,他不去管恶人,却执着于此,真不知怎么说他才好!”

    童陆有气无力道,

    “哎,还是别说了,你们看看,他又来了!”

    小乙白青一齐回头,宁大人那船儿又跟了上来,童陆急忙吞了两口,又给白青小乙各补充了一些,这才继续使起竿来!口里嘟囔个不停,

    “阴魂不散啊!阴霾不散!咱们得想个办法甩开他才是!”

    小乙道,

    “这两岸滩险,平安停靠已属不易,他跟得这么近,怎能丢开他去?若是他跟上岸来,咱们又如何摆脱,哎,真是费劲啊!”

    童陆往后看了一眼,恨恨道,

    “我说怎么快了,那家伙竟然寻了人帮忙!”

    小乙回道,

    “所以,咱们一刻也不能放松了!”

    三人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把这两船距离保持。宁大人那边当然也会疲累,两船便似讲好的一般,始终一前一后这般僵持。

    足足行了半日,天已然黑尽,两船却是一刻未停,继续飞速前行。童陆力不从心,那竿子放入水中,倒是阻碍了船速,小乙干脆让他停下歇息,只是这般下去,又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小乙哥,咱们不如找个地方上岸,任这船儿飘走,这样也就摆脱了宁大人!”

    小乙喘着粗气回他,

    “我早就想了,可也要有那条件啊!你再看看这两岸,从这游水上去,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童陆整个人瘫倒下来,

    “这可怎么是好!”

    小乙道,

    “咱们尽力多拉开些距离,再多作打算!”

    童陆歇息一会,三人又卯足了劲划船,可身后那船还是隐隐跟在后头,真是让三人受伤不已。又过了一个时辰,小乙只觉身后那船儿慢慢靠近过来,他轻声叫唤,

    “不好,那船怎的这么快!难道宁大人又找到了帮手?!”

    童陆也觉察出异常,加快了划水频率。白青手酸得不行,可仍旧咬牙坚持,小乙恨恨道,

    “他若过来,就跟他拼了!”

    那船儿果然赶了上来,来到一侧,小乙手中未停,眼里却始终注意那边,只要他有所动静,便要与之生死相搏!正准备迎敌,却有一人声起,

    “表妹,表妹夫,小陆哥,你们还好吧!”

    白青喜极而泣,轻声回话,

    “表哥,原来是你啊,我们还以为宁大人追上来了!”

    一侧船上竟然是史小龙,他那船儿小巧一些,看起来不常使用,应该是逢年过节时比赛专用船只!史小龙立在船头,船尾之上

    还有一人,应当是他信得过的伙伴,二人划这船过来,竟然这般迅速,不愧是浪里小白龙!二人此时放慢了速度,与小乙这只船儿顺水同行。小乙正要回话,那边船上又发现一人,竟是那肖老爷子!

    “你们走的太慢啦,宁大人就要追来!”

    小乙回问道,

    “肖老爷子,你怎的没留下人来!”

    肖老爷回话道,

    “我早上灌他酒时,他就已然起疑,后来拉住街坊问了几句,已然猜得清楚!骑快马从这渝州城到白帝城,可是比水路要快上许多,他走后我也找了车马,一路狂奔过去。你们到时,我已经在那等了两个时辰!我又找船带我过来,却又在路上遇到了小龙!”

    小乙道,

    “我早知瞒不过他,哎,表哥也是怕我们行船辛苦,这才找了这么大只船!”

    史小龙道,

    “你们先不着急,离这不远有处险滩,若非经常在这儿往来的渔人,大都不敢夜里行船的!我们两船相换,到了地方我提醒你们,你们就转向过去!我们呢,继续行你那船,把他们引到江南去!他们想要追上我们,哼,还差得远呢!”

    史小龙的伙伴也道,

    “你们大可放心,即便他再加上一人之力,我俩也能应付得了!”

    小乙借这星光看他二人,只觉二人都是膀臂浑圆,也是常年划水打浪之功,二人的自信倒也有实力作保!

    “表哥,还有这位兄弟,大恩不言谢了!”

    史小龙道,

    “咱们抓紧一些才是!你们保持船速,我们靠近过来!”

    史小龙把船儿靠近,把船绳丢给小乙,然后一步飞上这船,他接过小乙手中船绳,对他道,

    “表妹夫,我拉住绳子,你先过去,再把表妹陆小哥接上船去。”

    小乙放下桨来,下到小船之上,又把白青童陆接了上来。小船尾部那人无需帮忙,轻轻一跃便上了大船。小乙亲见二人船上功夫,当真佩服得很!肖老爷突然开口说话,

    “我,我跟哪个船才好啊!”

    几人换船,竟是把他给忘了,此时两船已然分开,小乙便道,

    “肖老爷就跟我们一齐吧!咱们先甩掉宁大人,再为你寻个船儿回去!”

    史小龙也说好,又想到一事,对小乙道,

    “表妹夫,陆小哥,把你俩现在穿的衣服丢过来,否则宁大人定会看出异常!”

    小乙童陆不敢耽搁,赶忙脱下衣服丢上大船。船中有换洗衣衫,史小龙丢回小船给二人穿上。这两船互换,才算正式完成。两船又并行多时,转过一个急湾,史小龙轻声说话,虽然参杂着划水之音,倒也听得清楚!

    “前面过了湾便往岸边去,记住不论浪多大,定要贴着崖壁走才行!那儿没有礁石,不易毁船!过了这一处,便有一家酒馆,你们过去提我名号,应该管些用处!”

    小乙划船慢慢靠近岸边,又放慢了船速,待到转弯时,船儿果然剧烈摇晃起来,不过晃得虽然厉害,却还是没把小船掀翻。小乙再看先前那船,已然走得远了。小乙轻声对那船儿说话,

    “表哥,多谢!”

    继续往前,果然见得有火光亮起,小乙放慢了行速。小船不易被人发现,宁大人那船儿从江中经过,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应该真被骗了过去。小乙几人十分欢喜,把船慢慢往那灯火处行去,停船靠岸,几人一齐上来。抬头看去,那酒馆似是建在悬崖边上,好不神奇!

    除了肖老爷,小乙三人都是疲累已极,不过好酒好肉就在前方,就这几步,也还是坚持得住的!肖老爷扶住最不济的童陆,小乙拉着白青,一齐到了那酒馆门口,酒馆没有店招,乍一看不像是个做正经买卖的地方。肖老爷有些犹豫,小乙却不这么想,史小龙说报他名号能有些用处,应该不必太过担心。他推门进来,在黑夜里行船太久,这灯火真是要把人眼晃瞎,小乙抬手挡住,好一会儿方才看清里边情形。

    只见这酒馆上下两层,上层似乎有不少隔间,应当能够住人,下边尽是桌椅,不下十五六张。更奇怪的是,这里边竟是坐无虚席,热闹非凡!不少人站立起来,显得十分紧张,而各桌之间,穿衣打扮皆是不同,应该又不是一路。众人皆是望着楼上一间,小乙几人满头雾水,实在不知发生了何事!

    小乙几人站在门口看了好久,那伙计方才注意到他们,过来说话,

    “几位来得够晚啊!今日多有不便,招待不得几位了。若是夜里不好行船,便在这儿找个地方坐上夜明日再走!”

    童陆道,

    “怎么还有你这般做生意的?!”

    伙计回道,

    “你们没见这么多爷爷在此么?哪里招呼得过来!”

    小乙道,

    “是渝州城浪里小白龙介绍我们过来的!你可知道他?!”

    伙计奇道,

    “咦,你们是小白龙的朋友?”

    小乙道,

    “这是表哥,今日来得太晚,真是多有打扰!”

    伙计点头道,

    “今日情况特殊,几位多担待些!”

    他转身去了,不一会儿搬小小桌椅出来,另一人则带了些熟肉和清酒。

    “几位将就一下,等这些祖宗们走了,再来赔不是!”

    他话刚说完,便被一壮汉拉了过去,他点头哈腰陪笑一阵,又去里间忙活了。

七九 有惊无险如愿得子,喜色共生争作人父

    “小乙哥,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人?”

    童陆嘴里塞满了东西,还不忘说话。小乙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也觉奇怪,回道,

    “看这些人装束,应该都是些江湖中人!你看各人手中兵刃皆有不同,应该不是同门!这么多门派挤在此处,还真像是武林大会一般!”

    童陆又问,

    “小乙哥,你说真有武林大会么?咱们也去参加,你去弄个武林盟主当当,那多威风!”

    小乙笑道,

    “陆陆,你真没听说过武林大会?!嘿嘿,就这还敢自称江湖中人?!说到这盟主啊,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天底下高手众多,还真轮不到我来做!”

    童陆咂嘴道,

    “小乙哥,你别谦虚了,我看你一年多来进步极大,若是再这般下去,嘿嘿,无需几年,蒜头葱头也不会是你对手了!”

    几人吃喝起来,也不管酒馆其他人怎样。

    那许多人来自不同地方,口音也有极大差别,此时各队人马正吵嚷在一起,完全听不出谁在跟谁说话。小乙边吃边看他们,奇道,

    “他们也真够奇怪的!吵闹得这般厉害,却是没有一点动手的意思!也不知这酒馆老板是何角色,如此镇得住场!”

    肖老爷终于吃得满意,端起碗来喝酒,

    “这一日只吃了这一顿,哎,当真是辛苦啊!”

    小乙笑道,

    “肖老爷子,你还想回那林子里边么?”

    肖老爷正要回话,却看楼上出现一女子,他神神叨叨说道,

    “你看那女子,长得多喜庆!”

    小乙几人抬头一看,果见一位肥头大耳女子扶在二楼栏杆处。她浓妆艳抹,一身淡紫薄纱,几处肥肉忽隐忽现,看得人心头嘭嘭直跳,兴许不是被她迷住,而是被吓得不轻。童陆一口酒喷了出来,溅了肖老爷子一脸,他嘻笑着过来给肖老爷子擦拭。那肥女注意到这边,狠狠瞪了一眼,又继续俯视下方,隔了好一阵,她干咳两声,似乎要开口说话!

    也不知这女子是何人物,她咳了两下,众人慢慢安静下来,似乎是要听她号令。肥女声音洪亮,小乙几人也听得清楚,

    “你们说,是谁干的好事!”

    马上有人回话,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干的,是我干的!”

    另一波人中也有人喊话,

    “不是他干的,是我,是我!”

    又有人抢话,道,

    “怎么可能会是他们,都是我来着!”

    “他们撒谎,都是我的,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哼,他们哪有那本事,只能是我干的!”

    “……”

    小乙几人听得脑子发懵,这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怎么人人都说是自己做的呢?几人停下吃喝,看那边事态进展。

    这酒馆之中又吵闹起来,根本听不清谁在讲话,那肥女却乐了起来,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干果,用牙咬开果壳,吃掉里边果肉,又把干果壳往外吐出。下边有人被这果壳砸中,却是不敢有任何反应。那肥女看了一会,又道,

    “好了好了!”

    众人马上停住争吵,听她继续说来,

    “你们啊,个个争着认错,倒叫我有些为难了!”

    众人不语,她大笑起来,接着道,

    “等了好些日子了吧!我看今夜便要得出个结果来!哎,总算要结束了,你们在这吃喝吵闹,我都好长时间没能睡上一个好觉!”

    下边有人问话,

    “你说今夜?为何还不见动静!”

    肥女笑道,

    “确实是**不离十了!若非如此,我才懒得出来见你们!”

    小乙见众人面露喜色,更是不解。童陆掩嘴道,

    “咱们赶巧了,今夜定有好事发生!嘿嘿,累了这么久,也该看场好戏了!”

    那肥女又往这边望了一眼,与童陆正眼相对。童陆吓得不轻,赶忙端起酒碗挡住脸来。肥女挪了几步,摇晃起头来。不多时,她身后房中响起了女子尖叫之声,肥女大笑道,

    “我说什么来着!”

    这楼下众人极度兴奋,竟是各组拥抱欢呼起来!肥女又道,

    “别急别急,还没生出来呢!”

    小乙几人已然知道是有人生孩子,可为何这些人这般兴奋,难道这孩子与他们都有关系?几人完全不知原由,只好继续观瞧。肖老爷又喝了两口,已然靠在小桌之上睡熟。小乙给他搭上一件衣衫,对童陆白青道,

    “这么多人在此,便是等着小孩儿出生!呵呵,这小家伙真是好大的面子!”

    白青表情有些奇怪,对二人道,

    “我听那女子叫声有些不太对劲!你们想想看,一般女子生产,初时都是阵痛,哪有一上来就这般狂嚎的!”

    小乙道,

    “你是说她生这孩儿可能有些困难?”

    白青轻轻点头,又道,

    “这也只是我瞎猜,算不得真,不过我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童陆笑道,

    “青青,你就别再瞎琢磨了!咱们啊,喝酒看戏最是惬意!”

    白青挤出一个笑来,

    “希望如此吧!”

    肥女不时看向这边,童陆汗毛直立,心情也是坏了大半。小乙笑道,

    “陆陆,那女的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童陆回嘴道,

    “去去!别瞎说!”

    小乙又道,

    “如若不是,她又为何老是看你!哈哈,她这般强势,可是不太好对付哦!”

    童陆“呸”了一口,回道,

    “我宁愿出家做了和尚,也不愿被她欺负!”

    几人说笑一阵,童陆这才平复了心情。

    那屋内女子叫声惨烈,这外边众江湖人士齐声呼喊,内外之声相互呼应,冲击力极强!这外边人声也有不同,有些高亢有些低沉,有些婉转有些脆生,真似那重声叠唱一般!小乙三人听到,也是咧嘴大笑起来!这笑声有些突兀,被众人怒视一眼,便停了下来。

    又过好长时间,那女子仍旧叫唤个不停,肥女不时回头,却也没有进去看看,兴许她也知晓,这一道鬼门关是每个要生孩子的母亲必须要面对的!

    忽的,肥女身后房门打开,窜出一个小小丫环,她眼泪挂在脸上,大哭大叫,

    “姐姐,姐姐,她流了好多血!”

    肥女一听,赶忙进到屋中!底下众人乱了起来,声音也再无之前那般有力!几位性急的,便要冲上楼去,还好被同伴拦住,这才没有坏了之前规矩。

    白青早就站了起来,小乙陪她一齐来到楼道边上,两位伙计过来拦阻,白青大喝道,

    “快些让我上去!我是大夫,我是大夫!”

    那人有些犹豫,小乙一手一个把人挪开,白青便上了楼去,小乙也不太好上去,只对白青喊道,

    “青青,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来!你也别太心急,我们这么多人,定会有办法的!”

    楼下众人听到有大夫在此,心头稍宽,小乙已然被众人围住,

    “那小姑娘真是大夫?我看她年纪不大,是否真有那本事?!”

    “你们从何而来?让我们如何信你!”

    “大人孩子都一定要保住啊!”

    “你别愣着啊,快说话啊!”

    “……”

    小乙被人摇得头晕,好容易喘过气来,

    “我们自当尽力,大家先别着急,不要影响到大夫救人!”

    众人一听这话,方才住了口。小乙长吁一口气,看这许多人神情紧张,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

    童陆最喜欢这样场合,又是他能表现的时候,他站到小桌之上,对众人道,

    “咱们无需太过紧张,我们的大夫也曾救过好些个难产的妇人,都是母子平安,对这方面还是满有经验的!”

    有人轻声问话,

    “这位小哥,那我们现在能干些什么!”

    童陆道,

    “你们啊,就等着孩子出世呗!若是有襁褓尿布之类,那就赶快准备好给孩子用!”

    那人一拍脑门,道,

    “哎呀,我怎么这么傻,连这东西都忘带了!”

    有人拿出了尿片,足有百十来张!另一人捧着十来张裹布出来!还有人准备了拨浪鼓之类玩具,也不想想,这刚出生的孩子哪里会用得着!童陆一看众人似献宝一般,集起好多东西,他也是忍俊不禁,轻笑起来,

    “好了好了,大家先别急,咱们心中默默为他娘俩加油便好!”

    众人攥紧了拳头,整个酒馆之中,除了那屋内叫喊助力之声,便只听得众人急促呼吸之音。众人紧张程度一点不亚于屋内产妇,还好有童陆在旁安慰,这才稳定住众人情绪。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那屋内女子叫喊之声渐弱,众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里。女子嚎声又起,若是有心病,只听这声,便要发起病来!如此反复嚎叫几次,众人情绪也随之起伏,之后便是女子长长一声叫唤,孩童啼哭之声响起,甚是悦耳动听!

    屋内孩童大哭不止,屋外众人欢呼雀跃。小乙被人抱住,只听得他们大声叫喊起来,

    “我当爹了!”

    “我当爹了!”

    “我当爹了!”

    “……”

    小乙整个人都懵了,这孩子的爹究竟是谁?怎会这么多人都说自己当了爹!那些人叫唤不停,也不再管是否跟自己一伙,见到面前一人,便抱了上去,大叫“我当爹了!”。有时两位都“准爹”,一齐叫唤,发觉不对,又迅速分开,去找其他人。

    童陆拉住小乙,笑得前仰后合,

    “小乙哥,你说他们都疯了么?”

    小乙也被这气氛感染,大声回他,

    “他们疯没疯我不知道,我倒是快要疯了!”

    又有人过来向他二人报喜,

    “我当爹啦!”

    他们刚对那人“恭喜恭喜”,又有另一人过来!二人难以应付,便脱身到肖老爷子身边坐下,远离那是非之地!

    肥女抱着一个大红襁褓出来,眼睛通红,朗声道,

    “是个小子,哎,长得俊得呢!和他娘一样!”

    有人回道,

    “像他娘好!像他娘好!”

    众人附和,这次倒是有了统一意见!那肥女又道,

    “孩子太小,可经不起折腾,你们小声一些,挨个过来看上一眼!”

    二十来人排好队来,依次走上楼去,看了孩子一眼,又换另一人上来!每人一见那孩子,都是期盼中带着惊喜,表情都是出奇的一致!众人看完,肥女一刻都没多留,又回那屋里去了!又过好长时间,白青总算出了门来。众人一见她出来,都抱拳致意,看那架势,若是白青想要,自己的脑袋都能如愿奉上!小乙接她下楼,问他道,

    “青青,里边什么情况?孩子母亲如何?”

    众人

    也十分关心,没有一人开口说话。白青见这情形,也吓了一跳,吞吞吐吐说道,

    “母子平安,恭喜恭喜!”

    众人乐得把牙都快咬碎,愣是没人喊上一声!小乙对众人道,

    “大夫忙活好长时间,此时也是累了,让她歇息片刻可好?”

    众人哪敢不从,放他二人出来。小乙心头好笑,把白青拉到一旁,问她道,

    “真是难产了?”

    白青笑道,

    “小家伙长得太胖,又太过调皮,屁股先出来了!还好救得及时,没甚大碍!”

    白青贴到小乙耳边,又道,

    “里边除了稳婆之外,还有一位大夫,他可一见那血,就直接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寻来的!”

    小乙回问道,

    “是男的女的?怎会这样!”

    白青又道,

    “当然是个女的!这女子生产,有男人在场总是多有不便,不过她也太过胆小,哪里像个大夫!”

    小乙道,

    “不论如何,这母子性命算是保住了。青青,你可又救了两条命哦!”

    白青很是开心,回他道,

    “姐姐说的没错,救死扶伤的感觉真是太过瘾了!”

    二人说笑几句,便有伙计过来回话,

    “已经为恩人安排下了住处,请随我们来!”

    小乙童陆和肖老爷子也是沾了白青的光,再加上连日辛苦,当然不再客气。伙计带他们上了二楼,一人一间,安排妥当,又端来热水洗脸洗脚,童陆想要沐浴,也是无条件满足了他。那外边众人一点没有嫉妒之意,心甘情愿守在桌边等候。小乙倒头便睡,睡得极香极甜。

    没睡几时便已天亮,小乙再睡不着,便出了门来。往下方一看,众人还和夜里一样,各自围坐在一起。看到小乙出门,也是肃然起敬。小乙有些不太习惯,下楼跟众人打招呼。

    “恩人好!”

    “恩人早!”

    “恩人要不要吃点什么?”

    “恩人……”

    “……”

    小乙尴尬笑道,

    “千万别叫我恩人,我叫安小乙,叫我小乙便是!”

    马上有人抱拳回话,

    “小乙兄弟,多谢了!”

    “多谢了,小乙兄弟!”

    “小乙兄弟,若有需要,尽管向哥哥说来!”

    “……”

    小乙只觉头大如斗,这么多人一一来说,岂不是要把自己烦死!他干脆张大嘴,打了个哈切,找个犯困的由头回屋去了。

    肖老爷子倒是起了个大早,小乙刚一上楼,他便出了门,被小乙一把拉进客房之中。小乙急忙问他道,

    “肖老爷子,你以前来过这儿么?是否知道这酒馆?”

    肖老爷子道,

    “我倒是听叶老哥提过这儿,却没有亲自来过!”

    小乙道,

    “这儿定然很不简单,快说说看!”

    肖老爷想了想,这才慢慢道来,

    “这万里长江,险滩多不胜数,这儿呢,也算是一处!有人叫它老虎口,行船若不小心一些,就似进了虎口一般,再难保全!出事的多了起来,这儿又天高皇帝远,因而出现了一批江湖浪人,以打捞沉船为生。官府初时还派人过来,后来见他们也不止捞取财物,还能救上不少人来,这之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作为了。这酒馆便是他们所开,在这峭壁之上依地势而建,视野极好,又无水患困扰。初时,大都只是熟人过来,可到后来,名气越来越大,好些行船人便把此处当作歇脚点了。”

    小乙道,

    “来历还真不简单!”

    肖老爷又道,

    “这是自然!这儿生意好起来,江中的财宝也捞得差不多,于是便主营吃喝住宿了。当然,你若想要寻个船,打探个消息,那也绝对不会有问题!”

    小乙点头,又道,

    “打探消息这事儿也管?”

    肖老爷回道,

    “别看这里偏僻,但消息灵通得很!这儿算得上通往蜀地的咽喉,东西两地官府都不来管,因而江湖中人最是信得过!”

    小乙想着没准能在此处问出些消息,于是又问,

    “这儿的管事,难道就是那胖女人?”

    肖老爷嘴歪到一边,回他,

    “那个胖女人?应该不是!叶老哥说是个绝色美人,是从他爹手里接下的酒馆。这胖女人虽然长得喜气,但又如何能被称为绝色!”

    小乙道,

    “绝色女人?这里好像没有几个女人哟!咦,难道,难道生孩子那位才是?!哎呀,没准就是了!不过这许多男人又是怎么回事,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肖老爷昨夜昏睡过去,一点不知发生了何事,小乙又简单与他讲了一遍,他方才明白过来,只道,

    “兴许是这女子太过美艳,人人都想要争个名分!哎,这女人和酒最是麻烦!”

    小乙笑道,

    “肖老爷想必也是被这两物困扰多时了吧!哈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以往只听说过女子索要名分的,今日所见,却是整个颠倒过来!”

    二人说笑一阵,便有伙计送来热水给二人洗脸,连那毛巾都拧干水分送到脸旁。完事之后,又有美食送来,筷子直接放到手上。小乙受宠若惊,他这辈子也没被人这般伺候过,当真受用得很!

    二人慢慢吃完,这才出了门来。

八十 悠闲度日静候佳音,伊人志远结伴而行

    那肥胖女人也出了门来,往楼下看了看,轻声道,

    “云娘说了,这孩子跟她姓,你们有没有意见?”

    众人一齐回话,

    “没,没!”

    肥女又道,

    “这样最好,免得争来争去!小家伙正在吃奶,啧啧,吃得那叫一个香啊!待他吃完了,我再带来给你们看看!”

    众人好不开心,却仍强行压制心中喜悦,不敢发出声响。

    小乙听这女人说话,那初为人母之人便是云娘了,也就是这酒馆的管事。她昨夜难产,想必还需再多歇息几日才会露面。小乙心想,既然骗过了宁大人,便在此处多留些时日,以免再与他碰上面来!白青也算是救了云娘,若是向她打听一些消息,她也许不会藏着掖着吧。正思虑间,白青也出了门,来到二人身边说话,

    “你们怎的起这么早!”

    白青看看楼下众人,又道,

    “难道他们都一夜未睡?”

    小乙点头,

    “只怕孩子一哭,他们比当娘的还要紧张!”

    众人看到白青,也齐齐抱拳行礼,白青回笑过去,觉得有些不太自在。那胖女人看到几人在此,慢慢走了过来。小乙只觉这楼面有些晃动,她走一步便震颤一下。来到近前,她开口笑道,

    “小姑娘起得早呀,云娘那儿有吃的,咱们进去吃饭说话!”

    白青看看小乙,小乙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轻轻把头点下。那肥女早就猜到一二,便道,

    “你俩是一对儿吧,那就一齐进去!你个小伙子也别害羞,我们云娘不是那迂腐之人,不会在乎这许多!至于这老爷子嘛,那就对不住了,实在不好让你也进去!”

    肖老爷笑着回道,

    “明白,明白!看看楼下,我又哪有胆子进去!”

    那女子肥肉颤抖起来,笑个不停,

    “你俩跟着丫环去吧!我呢,去里边看看那位小哥哥!”

    肥女指向童陆那间,笑眯眯走了过去。小乙白青偷笑不止,转身跟着丫环去了。肖老爷只一人,就又回了他那屋去。

    跟着丫环来到一屋,只觉比普通客房宽了数倍。屋内装饰简单,却仍能看出曾经华贵模样,只怕也是因这新生孩童降世,故意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起来。小乙看到此处,方才没那么紧张。往里一点,是块巨大屏风,上面画有珍奇灵兽,个个栩栩如生,转进里边再看,又是另一番味道。小乙仔细看这屏风,只薄薄一层锦绣,两面都刻画得十分精细,这制作之人的手艺可见一般!

    绕屏风之后,便是一面白色轻纱,轻纱前方有四张椅子,丫环停下脚步,示意二人坐下。有女人声起,十分温柔。

    “伊伊,你带着小宝去给他们看看吧!”

    另一人回话,

    “好的姐姐!”

    紧接着一位女子抱了孩子出来,看到小乙白青,尴尬一笑,加快步伐出去了。小乙见她也只十七八岁,脸上自带喜气,两边各有一处红印,看上去好似是天生而成。那小宝贝被裹在抱被之中,看不真切,不过应该睡得正熟。

    “昨夜多谢姑娘了!”

    里边人这般说道。白青回道,

    “医者仁心,本就是大夫职责所在,不必挂怀,不必挂怀!”

    小乙知道这就是云娘了,不知是何种容貌,单听她声音,着实有种酥麻的感觉,也不知见到真人又是何种体验!

    丫环上了茶便退了下去。纱轻轻飘荡起来,那云娘便现了身。白青赶紧上前扶住,

    “这般不听话!伤口还未愈合,可不能随意乱动呀!”

    那云娘掩嘴笑道,

    “白青姑娘不用担心,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白青扶她坐下,这才又道,

    “好姐姐,你呀,还是慢着点!”

    那云娘点头,对着小乙淡淡一笑。小乙只觉这云娘好不俊美,虽然生了孩子,未施一点脂粉,那脸上肌肤却仍旧雪白莹润,似是能够滴下水来!单独看这五官任意一处,都是惊世绝品,找不出半点瑕疵,将它们拼凑在一处,又是无比的和谐!他这才了然,难怪这么多男人为她痴迷。小乙不知说什么好,回笑说道,

    “云,云娘,你这哪像是刚生过孩子的!”

    云娘呵呵笑道,

    “生完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难道要变得满脸皱纹才好?”

    小乙笑得僵住,回道,

    “我听说生男孩的女人,脸上大都有黑色暗沉,可看云娘你,和那妙龄少女又有什么区别。”

    云娘拉着白青小手,笑道,

    “你的男人也会耍嘴皮子哟,你可要当心一些!”

    白青向小乙努嘴,方才回道,

    “小乙哥平日也极少这样!不过云娘你真是天仙一般,他有这般表现,我也算满意了!”

    云娘念叨不停,

    “小乙,小乙,这名字好生奇怪!不过倒是简单易记!哎,对了,我刚才还跟伊伊商量,让你给小家伙取个名儿!”

    白青很是开心,回道,

    “我,我取不了大名,不如就来个小名吧!”

    云娘道,

    “那也行啊,不过我们这老一辈人说了,取个赖名儿才好养活!”

    白青脚边有个东西在动弹,她低头一看,竟是一只黑白各占一半的小小狗儿!她灵机一动,对云娘道,

    “我看这小狗儿这般乖巧,不如就叫他小狗子吧!”

    云娘笑道,

    “这名儿好!以后就叫他小狗子了!”

    房门开启,那女子抱着小公子进来,云娘对她说道,

    “伊伊,你把他放床上,咱们让他好好睡会!”

    女子进入里间,又很快出来。云娘向她招手,

    她慢慢来到云娘身边,低下头来。

    “伊伊,还想着昨夜之事呢!你看,我们母子都平平安安的!”

    云娘又向白青小乙介绍这女子,

    “这是我亲妹妹,你们叫她伊伊便好!那个胖胖的是我嫂嫂,哥哥不学好,被爹赶出了门,嫂嫂虽然胖些,却极为能干,这些年也是帮了我不少忙!她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所以我当然能把命都交给她们!”

    那伊伊眼中泪光闪动,若是再多一点,便要流淌下来!云娘双手握住她手,又道,

    “我这妹妹呀,从小喜欢治病救人,我们这里的大大小小,早就被她治了个遍!她书倒是看了不少,但论到实际操作,却是差了许多!伊伊,你得多向这白青姑娘学习!我看你俩年纪相仿,又都沉浸于医学,应该能够有话可说!”

    伊伊总算想开了,望着白青道,

    “白青姑娘,你,你可否教教我呢!”

    白青笑道,

    “小乙哥说了,我们可能留下一段时间,所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相互交流啦!”

    伊伊很是高兴,几人说笑一阵,小乙方才开口问话,

    “云娘,听说你这可以帮人打探消息?”

    云娘点头道,

    “可以,不知要打听些什么!”

    小乙心喜,那肖老爷子果然说的不假,

    “大约半年多前,是否有两人来过此处,一老一少,老的叫葱头,约莫五十上下,头发……”

    小乙刚说一句,那云娘便打断了他,

    “葱头和浪哥儿吧!来我这待过!”

    小乙心道,这云娘果然厉害,一下就猜到了。云娘又道,

    “二人住了一日急匆匆走了!哦对,那浪哥儿挺好玩的,拿着把大剪子,好不威风!”

    小乙有些疑惑,

    “大剪子?”

    他仔细想想,莫非吴大人又再见了二人,把之前缴获的大剪子送给了浪哥儿!浪哥儿以后难道不再使剑,而是用这剪子了?

    “对啊,大剪子,真是厉害,我借来试了试,轻轻一下便能将桌腿剪断!我让他卖给我,他却说是友人相送,即便饿死,也不会打它的主意!”

    小乙笑道,

    “果然是浪哥儿,没错了!对了,他们又去了何处?”

    云娘道,

    “沿这大江往下游去了!怎么,他们也是你们的朋友?”

    小乙道,

    “我们一同出来的,可是遇上大雨,误入了迷阵,这才晚了许多。哎,这都半年多过去了,也不知他们到了何处!这天下之大,又到哪里去找!”

    云娘道,

    “若是他们刚走一月之内,要想知晓二人去向倒也容易,只是这时日太久,只怕不太容易了!你们也别着急,先在我这儿住下,我帮你们打听打听,比你们四处乱跑要强上许多!”

    小乙点头道,

    “那就多谢云娘了!”

    还是白青体贴,她催促云娘道,

    “云娘,你还是回去躺下好生歇息!未愈伤若是再伤,那可不好医治了!”

    云娘笑道,

    “好,好,就听你的!”

    白青和伊伊一齐将云娘扶了进去,不一会一齐出来,有说有笑,像似一对要好的姐妹一般!三人刚一出门,便听着童陆叫唤,

    “小乙哥,快来救我!”

    只见那肥女拉着童陆小手,任他如何蹦跳,也是逃脱不得。小乙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陆,嫂子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啦!”

    童陆好不难过,云娘大嫂一放手,他便冲了出去,差点撞到墙上。小乙把他扶住,对他道,

    “葱头前辈和浪哥儿来过这儿!云娘说帮咱们找找,实在要比自己去寻好上太多!所以,咱们就在这儿多住些日子!”

    童陆听完,转身看向身后的云娘大嫂,他张大了嘴叫唤,却没发出声来,

    “不!不!”

    几人便在这酒馆住了下来!云娘真是个厉害人物,不仅人长得漂亮,心思也是异常缜密,做起事来有条有理。唯一一点不太让人理解的,便是对这些男人的态度了。她倒很是大方,说这为首的二十多人都是她的情人,也都和他们相好过,因此这小狗子到底是谁的儿子,真还说不准了!小乙仔细数了数,刚好二十四人!这些人也是有意思,明知云娘有这么多相好,却还是拼命要来争上一争!

    孩子出生前,他们倒还相互忍让,可一有了孩子,就渐渐有了些敌意。好几次就要大打出手,还是多亏小乙从中斡旋,这才不至于惊扰到云娘。最后小乙想出一策,各人便达成了协议,这孩子归他们共同拥有,由年纪大小依次排序,孩子分别称呼他们为:大爹、二爹、三爹……二十四爹!可仍有矛盾,有人家住北方,雪季极长,路途又远,若是赶来为小孩过生日,那可就要看老天爷的脸色了!于是小乙又想了一计,小狗子出生这日正好是小满,这二十四人,又正对了二十四节气,于是,每人挑选一个节气过来为小狗子过生。既方便了自己,又省得与其他人对面,还能单独与小狗儿和云娘相处,试问又有谁会提反对意见呢!众人欢聚一堂,过了半月有余,这才有人带着手下离去。可别小看他们,这二十四个队伍来自江湖各处,也都是当地赫赫有名的门名大族,真不知云娘为何会有这般魔力,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肖老爷在这待不住,一心念着自己的世外桃源,便找了个船回去了,临走之时,还给小乙留下好些银子。

    这小狗儿每日一个变化,长得十分乖巧漂亮,三人不时去逗弄他一下。小乙三人待在这儿,云娘又供吃喝又供住宿,还每日换着花样来,这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美啊!小乙不知这些吃喝都从何处运来,就像不知云娘那消息如何过来一样。不过也

    管不了那许多,三人留下等待消息便是!

    这伊伊整日粘着白青问这问那,小乙只觉她对医学的着迷程度真比白青还强,虽然没有实际治过多少病人,但理论知识确是极为扎实!她那医书藏了半个屋子,白青看了都是羡慕不已,好些个孤本极为难得,白青翻开一本,就连吃喝也一齐忘却。二人一同学习交流,倒似一对亲生姐妹一般,有时小乙过来,白青都不大搭理他,童陆嘲笑他,说他这丈夫还比不过一本臭书,小乙的地位可见一般!

    这江湖太大,要寻这么个人来,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三人足足待了一个多月,还没有消息回来。白青这些日子一直跟伊伊待在一处,就连晚上休息也不分开,小乙无奈,便拉着童陆划船四处游玩。不时有江湖中人过来歇脚,小乙倒也结识了不少好汉,偶有厉害角色,也有相互切磋之举,日子倒也不觉无聊。

    这日清晨,小乙起个大早,跑到崖边练枪,远远的,便见得一只小船过来,小船极长极窄,船头船尾极尖,想必行船速度也不会低。小乙从未见过这样船儿,也是多留意了一些。那船上下来一人,竹笠盖头,看不清真实样子。那人身型偏瘦,身手不凡,三步两步便蹿了上来。小乙觉得奇怪,便跟在他后头,进了酒馆之中。

    那人不知是何来历,竟然直接进了云娘那屋,小乙看大嫂在那忙活,过来问她,

    “嫂子,这人是谁?”

    大嫂望了望上边,笑道,

    “跟云娘一齐长大的小子,老实可靠,也是她最心腹之人。不过他不爱说话,平日也不与人接触,行事也是神神秘秘,我虽然经常见他,却一点猜不透他心思!”

    小乙道,

    “难道说,这些日子,我见好些人来此处打探消息,价钱绝对不会便宜!我很好奇,并没见有人跟云娘接触过,不知她那消息又从何处得来?”

    大嫂笑道,

    “至于这个嘛,我就无可奉告,若是告诉给你知晓,那不砸了自己饭碗了么!你呀,安心住下,有了消息,自然会通知你!”

    小乙问不出缘由,倒也不再勉强。云娘也有那宁大人的消息,说是跟着船儿到了南海,表哥为了将他引开,还真是命都不要了!小乙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再见表哥,与他好好喝上一杯!小乙正欲出门,那楼上屋门大开,伊伊走了出来,对小乙道,

    “嘻嘻,小乙哥,姐姐叫你呢!”

    小乙手指自己鼻头,伊伊又道,

    “就是说你呢!快些上来吧!”

    伊伊带完了话,便寻白青去了。小乙上了楼,进到屋内,倒是有些紧张起来。小狗子被丫环抱了出去,整个屋内剩下小乙和云娘,还有那位神秘之人。小乙正要问他,云娘开口说道,

    “小乙,有他们的消息了!”

    小乙惊喜道,

    “他们在何处?”

    云娘又道,

    “听说他们这半年多来,走了许多地方,把这万里长江寻了个遍!”

    小乙道,

    “他俩怎么这般执着!相比之下,我们,我们可真是!哎!”

    云娘问道,

    “寻的什么人?我一直好奇,却也从未多问!”

    小乙回道,

    “雅州城首富,夕家的千金小姐!哎,跳江大半年了,又如何能够寻到!”

    云娘道,

    “这雅州城离这千里之遥,他二人竟然寻了这么远去,当真不可思议!他俩也是,到了我这,也不问询一下,若是早些找找,没准还能探查到尸体消息!”

    小乙眼神暗淡回道,

    “云娘,你还没说他们在何处呢!”

    云娘道,

    “哎,我忘说了,他们此时,正在洞庭湖畔钓鱼闲乐呢!”

    小乙奇怪道,

    “钓鱼?我没听错吧?!”

    云娘笑笑,

    “相信我,这消息绝不会假!不过看上去并不专注于钓鱼,你们若是寻到他二人,必能知晓其中缘由!”

    小乙点头道,

    “多谢云娘!我们在你这叨扰太长时间,既然已经知晓他们消息,这就过去与他二人相会!”

    云娘噗嗤笑了一声,

    “你还是去问问白青再说!我看你呀,是做不了主的!”

    小乙笑着摸头,回她,

    “我这就去问她!”

    他还未回身,伊伊进了门来,童陆白青一齐跟在身后。云娘招他们过去,伊伊却是先开了口,

    “姐姐,我要跟着他们一齐去外边闯闯!”

    云娘略微思索一阵,望了望身边的神秘之人,回道,

    “你若想去,就让雨哥跟着你吧!”

    伊伊把嘴翘起老高,摇头回话,

    “姐姐要雨哥来保护我,不用呀,我自己就能保护好自己!”

    她把手中那柄小剑在身前挥舞几下,又道,

    “再说了,小乙哥也很厉害,他也能保护我的!”

    云娘又道,

    “小乙只有一人,又如何……”

    伊伊道,

    “姐姐!你说过的,待我满了十八岁,便任我去的!还有三日,我可就十八了!”

    云娘愣住,慢慢说话,

    “怎的,怎的这般快!伊……哎,好,好,姐姐都依你了!”

    伊伊上前将云娘抱住,叫得十分亲热,

    “姐姐真好!真好!”

    云娘摸着伊伊秀发,对众人道,

    “你们啊,就等着伊伊过了生日,再一齐去吧!”

    几人都觉不错,便定好了计划,要在伊伊生日结束的后一日起程。

    接下来的故事,留在后来再说!

    (逐尘录 第二卷 巴蜀迷情 完)

〇一 旭日东升霞光满天,雪雾弥漫不见江湖

    “小乙叔,怎么讲到我的,就这么一丁点儿啊!”

    小狗子嘟嘴道。大山已然喝了不少,手上比划起来,

    “你啊,那时候也就这么点儿大,又能有多少可讲?哈哈,难不成我还去偷看你娘喂你吃奶,好在这方面多讲上一些?”

    小狗子笑了起来,回道,

    “小乙叔,你老实话,当年见到我娘,有没有一点心动?!”

    大山望了望笑颜如花的云娘,回道,

    “你娘那时不施脂粉,倒还真是惊为天人!可我毕竟是大侠嘛,哪里能够被美人动摇心智!”

    小狗子笑得前仰后合,又道,

    “小乙叔,你脸皮也真够厚的呀!我看你是怕青姨吃醋,这才不敢正眼看娘!”

    大山道,

    “你这臭小子,嘴碎得很呀,也不知是你哪个爹来教的!”

    小狗子指着一旁大汉回道,

    “,二十一爹!”

    七子一口酒没咽下去,呛得不住咳嗽,差点喘不过气来。小狗子笑着问他,

    “小哥哥,我这爹这般好笑?”

    七子止住咳来,回道,

    “没有,没有,只是听你叫他二十一爹,好不奇怪!人说管他三七二十一,你这倒好,管他三七二十一爹!”

    小狗子笑道,

    “是啊是啊,我还有二十三爹、二十四爹呢!”

    云娘一直为众人倒酒,却是没有说话,此时方才开口说话,

    “小狗子,你再敬小乙叔几杯呀,这么大了,还一点都不懂事!”

    小狗子一听,马上过来敬酒。众人说话喝酒,好长时间方才停下。

    七子早就喝得晕晕乎乎,大山却没事人一般,倒让小狗子十分好奇,

    “大山哥,你这酒量当真了得,也不知怎么练的,我也想学学看呢!”

    大山道,

    “你多喝点,那就能成!”

    云娘道,

    “你小子什么不好学什么,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踢到江中喂鱼!”

    小狗子大笑道,

    “娘,每个爹来为我庆生时,你都要说上这么一句,让我算算,嗯,已经,已经……哎呀真是数都数不清了!嘿嘿,我这么多爹,哪里会让我淹着!”

    小狗子掰着手指回话。云娘摇摇头,又道,

    “好吧好吧,你啊,也别等着明年夏天了!就跟着小乙叔一齐去外边看看吧!”

    小狗子把手拍得啪啪直响,欢呼道,

    “哎呀,我的娘亲啊,就等你这一句了!”

    他跑过去,抱着云娘,朝脸颊上大亲一口,他那二十一爹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母子二人扯开!

    大山轻笑一声,道,

    “小狗子,我可不敢带你出去!你想,你若出了什么事,你这么许多爹爹还不把我碎尸万段了!”

    小狗子道,

    “小乙叔,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这般厉害,又有什么人敢来挑战!”

    小乙转眼看着云娘,微笑点头,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江湖多凶险,我们自己面对就是了!”

    七子听大山这般说话,也明白过来。原来云娘想要小狗儿跟大山一起,凭自己的江湖势力,也多少能助二人一臂之力。大山这番说道,已然表明了态度,也正是他心中所想。

    大山看云娘沉默下来,又道,

    “你们消息灵通,当然知晓发生了何事,所以啊,就让我们自己去吧!不过,还得求你两件事!”

    云娘点头,回道,

    “但说无妨!”

    大山指着那几桌便衣,说道,

    “帮兄弟们寻个大船,他们一路护着我们下来,也是受了不少累!”

    云娘回道,

    “放心好了,这点小事,即便你不提,我也定会去做!还有一件呢?”

    大山笑道,

    “两个老头儿在黑竹林中隐居,真不希望有人过去打扰!”

    云娘笑道,

    “这就更没问题了!这儿都是自己人,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大山大笑起来,又去跟小狗儿说话,

    “每年过这许多次生,也不知有没有烦?”

    小狗子回道,

    “嘿嘿,说实话,真是有些烦了!特别有些人,一点创意都没有!看看,看看,每年都是如此,又有什么意思!”

    那二十一爹哪里还坐得住,扯下一只鞋来,便绕桌过来。小狗子早就站起身来,边跑边喊,

    “哎呀哎呀,说不得啦说不得啦!哎呀,哎呀,被这臭鞋打到,那味道又如何清除得干净!”

    话音刚落,他屁股便中了一招。这次换作小狗子来追,那二十一爹来躲。酒馆之中,众人一边喝酒,一边看他二人追逐打闹,好不欢乐。大山七子与云娘对饮,直至夜极深,方才回屋睡去。

    这第二日一大清早,二人起身离开,出了酒馆,那些寻事之人早不见了踪影。再看水面之上,一大一小两条船儿并列排好。大的为众兵士准备,小的极为精巧,则是在等大山七子上船。二人未作告别,上了船来,再次起程。

    这清晨冷得出奇,峡谷悠长,江风阵阵,再过不久,那天际变了颜色,紧接着出现一片霞光,迅速铺满半边天来。七子站在船头,往手心哈了一口白气,说道,

    “大山哥,被这冷风一吹,真是太冷了!”

    大山回道,

    “那就

    用些力气,等那太阳出来,就会好上不少!”

    大山抬头一看,眯起眼来,又道,

    “又要变天了!”

    七子也看了看天,这才撸起袖子加紧划船。船儿虽小,但十分稳定。水流流速本就极快,再加上二人齐力,便似飞的一般!

    “大山哥,这船儿真好!这么快还这么稳,差点被它的小身材给骗了!”

    大山点头道,

    “它确实不错,若不是它,咱们可要被堵住了哦!”

    一条小流汇入大江之中,七子朝那入水口看去,果见好些船儿驶来,又折向大江上游去了。七子叹道,

    “哎,这些人的消息也真够灵通,咱们来得这般急,还是走漏了风声!”

    大山道,

    “这些蝇营狗苟之辈最是机敏,其实大都只是凑个人头,威胁其实并不大的!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在这雨雪来之前赶到地方!”

    七子点头,小船儿继续飞驰。约莫两个时辰后,天上雨云席卷而来,七子清楚能见那雨雪降在身后,可船行极快,却一直没能追上二人,这等奇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七子兴奋不已,划起水来,就也不再觉得累了!

    如此这般,急行了两日,待到第二日午间,大山方才叫七子放慢船速。船行慢了下来,七子坐在船头,任船儿在江水之中摇曳。行不多时,他忽的开口说道,

    “大山哥,你看前边水面突然宽了不少!这雨雾太浓,竟是分不清天和水了!”

    大山道,

    “七子知道这是哪儿么?”

    七子摇头,大山继续说来,

    “这八百里洞庭,浩淼无垠,它吞长江,连天地,包容万千,气势非凡!在这儿行船,身心都要舒畅许多!”

    七子道,

    “原来,这就是那洞庭湖啊!啧啧,真是不亲到此处,绝计不能体会这等豪迈!”

    大山笑道,

    “要发这感慨,也等着天晴之后吧!”

    七子也笑了起来,又道,

    “大山哥,这云雾已然入了水面,咱们如何寻到正确方向?”

    大山道,

    “听到人声了没?咱们朝那边过去便是!”

    七子仔细听来,果然有人声,又问,

    “大山哥,咱们真要去这人多之处?不怕多惹上是非么?”

    大山回道,

    “管他的,不去岳阳楼坐坐,那可真是白来了!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名气这般大,就没一点念想?”

    七子道,

    “这倒是,这所谓的天下第一楼,也不知是何模样!听大山哥的,咱们一齐去坐坐!”

    二人慢慢向那方划水,空气潮湿已极,雨雪已然落了下来。行不多时,便到了那岳阳楼。因那雨雪太大,七子也着实没太看晴。只觉这是一处三层楼阁,远远的立在一处高墙之上,

    “大山哥,一点儿都看不清啊!真是可惜,咱们来的不是时候!”

    大山笑道,

    “有的是机会,咱们先停船上去,喝个酒解解乏,暖暖胃!改明儿天晴气好,再来这方观瞧!”

    二人划水过去,七子能感觉到四周有船围拢过来,但也只在数丈之外徘徊,不再继续靠近。二人停船上岸,也没有人来打扰。大山行得极快,七子紧跟在他身后,他虽然觉得奇怪,倒也没马上问询。来到那传说中的岳阳楼下。七子这才勉强看清,虽说是由那实木建成,但气势仍旧非同一般,就连它身下的城墙都是雄伟非凡!再往回看去,刚上来的数百阶梯有一半藏入云雾之中,那云雾之中似有人头攒动,但很奇怪,就是没有继续跟进。

    二人登阶而上,跨步进了岳阳楼中。楼中竟然摆有酒桌,此时已然有不少人围坐当中。二人刚一进来,便有人上前招呼,那人在前带路,引着二人上了楼去。来到这最高一层临窗一桌,七子看这桌上早摆好了酒菜,待二人坐下,那人方才开口说话,

    “两位先用些酒肉,大人处理完公事,稍后便到!”

    大山回道,

    “多谢小哥,你就先去忙吧!”

    那人头点一下,极为干脆,转身便下了楼去。七子环顾四周,没见有其他人上来,可能也是天色不好的原因吧。他有些好奇,继续问道,

    “大山哥,我没想到,这岳阳楼竟然摆上桌子做起生意来了?!”

    七子看大山喝了一杯,自己也抿了一口,只觉酒味香醇,十分爽口,他又接着道,

    “还有,这酒肉都准备好了,似乎在等着咱们过来!”

    大山把自己身上雪沫拍了拍,这才回道,

    “这岳阳楼为何这般有名,只怕也是古往今来众多名士在此留下了传世诗篇,刚才上楼,你应该也看到不少石刻墨宝了吧!再看看这金盔顶,虽然独具匠心,也颇具气势,但多看几眼,也就不觉如何了。现如今变作酒楼,只要舍得花钱,也能过来坐坐,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七子点头道,

    “当然是好事了!咱们普通人也能登上楼来,俯瞰这八百里洞庭!”

    大山笑道,

    “这倒也是,岳阳楼当年也是作为军武之用。吴国大将军鲁肃在此洞庭福地操练水军,登此楼指挥万千舰船,那是何等的豪迈!现在能近距离体验一番,也是不错!”

    七子看着窗外,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内心仍然波动起来,他又道,

    “是啊,真是不错。大山哥,你还

    没说,请咱们吃喝的,又是何人?!”

    大山道,

    “又是个当官的,不过,好像不像吴大哥那般好说话!”

    七子笑笑,

    “大山哥,你可是相识满天下,随便到哪儿都能遇到熟人,惦记咱们的,也不仅仅是坏人哦!”

    大山笑道,

    “这是自然,谁还没个装模作样的朋友!”

    他这话说完,七子便觉身后有人上来。他回头一看,果见一人身穿银色甲胄径直走了过来,那头盔也是一般颜色,穗子正正朝前,被他紧紧抱在手中。那人穿得如此吓人,走起路来,倒没什么声响,七子知道是位厉害角色,更多瞄了几眼!那人过来,站在桌旁,面无表情道,

    “谁装模作样?是在说我?”

    七子看这人好生严肃,这般表现当真有趣。那人把他那一方长凳挪天,将头盔放在右手边,这才慢慢坐下。穿得太多,这一坐还真不太容易!他又道,

    “这酒菜是否还吃得习惯?!”

    大山回道,

    “味道差些,将就将就啦!”

    那人皱眉,起了身来,

    “我叫他们去换些过来!”

    大山一把将他拉住,道,

    “你这臭脾气能不能改改!说一就是二的,真是让人受不了!你先过去把这身皮换下,看着怪不舒服的!”

    那人回道,

    “好!我马上回来!那菜?”

    大山说了不用换,那人方才走了开去。七子心头好笑,这位“将军”平日只怕都是高高在上,此时却被大山随意使唤,真是让人看不懂了。那人动作麻利,只是片刻方回。七子看得呆掉,这么短的时间,他不仅仅除去了笨重盔甲,还一身上下收拾得极为整齐,就连之前那摘盔碰乱的一缕青丝也重新扎好!他过来坐下,这才说道,

    “云娘送了消息过来,我便设下了这酒宴,尽管吃喝,那些人可不敢过来!”

    大山笑道,

    “你现在倒是威风得很啊!”

    那人道,

    “还好还好!也就是装装样子嘛!”

    大山笑道,

    “还真有怎知之明!”

    那人又道,

    “你们在大理惹出这么大事,江湖之中早已传遍,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所以,你们还打算这样继续走下去?”

    大山把酒碗送了过去,轻轻磕在那人碗上,

    “我知你有些犯难,我只是过来见你一面,没有别的意思!”

    那人沉默片刻,举起碗来,将酒水一饮而尽。

    大山又道,

    “你这个性子,还能在这军武之中混得下去,当真不易啊!对了,和老家伙关系处得怎样了?”

    那人叹了口气道,

    “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曾理会过我!”

    大山笑道,

    “人各有志,这老家伙也是个榆木脑袋,真想拿个棒槌敲他一下!”

    那人这才微微笑起,回他,

    “对了,你们若是不着急走,便在这儿多住上一阵。这几日风雪来得太猛,八百里洞庭,可不是容易闯的!”

    大山笑道,

    “这是自然,不把你身上银钱榨干,我们怎么舍得走呢!”

    那人有些尴尬,回道,

    “没关系没关系!”

    七子噗嗤笑出声来,那人方才看向七子,问他道,

    “我倒是有些羡慕你了!跟着他一路过来,想必精彩至极吧!我这十多年,一直待在此处,每日都做同样的事,心气都被磨灭了!”

    七子回他道,

    “确实如你所说,这一路虽然危险,却也精彩纷呈。也受过几次伤,倒还不至于丧命!”

    那人点头道,

    “真好真好!”

    大山笑道,

    “现在也不晚啊,我正却个打手,你若要来,正正好!”

    那人轻轻摇头,

    “还是不行!”

    大山笑道,

    “早知道你这般回答!哈哈!说说吧,这些年过得如何?!”

    那人回道,

    “还是老样子,每日操练,一年四季从不间断,偶尔有机会外出观摩,也是来去匆匆。我不知这是否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但既然选择了,就要坚持下去!”

    大山又问,

    “家中?”

    那人淡淡说来,

    “一切都好,现在有两儿一女,倒是幸福美满!”

    大山大笑起来,

    “你这口气,听起来倒像是家中死了媳妇一般!”

    那人终于咧开嘴笑了起来,

    “是挺好的呀!”

    七子也被他逗乐,又听他说来,

    “那小乙哥,你家里的又?”

    七子以为他说到了大山痛处,大山却没甚反应,只道,

    “记不住了,也不知道去到了何处,现在也就我一人了。不过也有好处,不必处处被人管束了!”

    虽然窗外天气恶劣,倒也没有影响几人吃酒心情。几杯酒水下肚,暖意顿生。闲聊一阵,那外边天气猛的变化,大风渐起,吹得整个楼内响动一片。

    先前本是雨雪齐下,此时却只有风雪迎面而来。雪片从窗户飞了进来,落到盘碗之上。七子起身欲将窗户关上,朝外看了一眼,却是停下手来,说道,

    “外边有个人,也不打伞,站在雪中一动不动,好生奇怪!”

〇二 美酒虽好寡食无味,图财亡命难舍难得

    大山和那人互望一眼,大山笑笑,

    “怎的这般执着,我想啊,还是随了他吧!”

    那人又道,

    “不行!”

    七子心想,外边那人定然是有事相求,可他们之间又何怎样瓜葛,真是无从知晓。大山看他满心好奇,便对七子说道,

    “外边风雪太大,你下去叫他上来暖暖身子!”

    七子欢喜去了,那人却是欲言又止,大山拍他肩头,说道,

    “我请他喝个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吧!”

    那人点头,与大山又喝一个。

    很快,七子便带着那人上了楼来。还离得老远,大山便举手招呼,

    “快来快来!”

    那人一见大山,初时还有些疑惑,之后便只有吃惊了,整个人定在当场再走不动。七子拉了他几把,这才将他唤醒过来,

    “走呀,怎的还傻掉了?”

    他咽下一口唾沫,跟在七子身后慢慢走来,问大山道,

    “怎,怎么你也来了?”

    大山笑道,

    “我怎么就不能来?”

    那人回道,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大山道,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就自罚三碗!”

    那人微微点头,倒满一碗喝完,又倒一碗,直到三碗下肚,这才停下说话,

    “小乙哥,你怎么会来?我听江湖朋友说整个江湖都在追杀你,你怎会这般现身,不怕被人盯上么?!哎,难怪这外边这么多人,原来都是来堵你的!”

    大山笑笑,指着那位将军道,

    “他的地盘,这些人只怕还不敢来吧!不过也没准,这儿人群混杂,没准早有人进了楼中。”

    那人点点头道,

    “欧阳大哥坐镇巴陵,掌控着数万水军,那群人又怎敢放肆!”

    原来那将军复姓欧阳,靠在窗边坐了下来,欧阳将军这才说话,

    “我看,还是我派人送送你们吧!”

    大山笑道,

    “怎么,我这酒还没喝够,你就要赶我走了?”

    欧阳将军慌忙摆手,大山又道,

    “我们住上两日,等这大雪过后,便自己划船走!一边赏雪一边喝酒,滋味倒是美妙得很,咱们就不要再浪费这良辰了!”

    那两人好似有些心结未解,都有些不大自在,七子看在眼中,但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大山端着酒杯来到七子身边,打开窗来,雪片灌了进来,扑了他一脸,大山却十分享受,对着窗外雪雾痛饮一碗。

    “七子,你觉得这酒如何?”

    七子看了看自己酒碗,回道,

    “这酒初入口中,只觉极度温柔,让人想要多喝几口。酒意缓缓而来,延绵不绝,还未觉得怎样,其实已然喝多,当真不是一般的酒哟!”

    大山笑道,

    “这酒乃是一位妇人为思念自己男人特意酿制,她平日里想得很了,便倒上一杯喝了,以解那相思之苦。偶然之间,被他人发现,便将酿制方法学了去。不过这酒,似乎比起妇人亲手酿制的,还要差上许多!”

    那欧阳将军也道,

    “着实要差上不少!”

    原来那人也知晓这酒来历,七子也不多问,因他知晓这所有的事情,大山都会一一对他讲来,只是早些晚些罢了!

    大山看着下边,不停摇头,

    “这些人也真够烦人,又不敢进来,老躲在风雪之中干嘛?!真是太煞风景!”

    大山把那窗户关上,对几人道,

    “反正无事,不如咱们去那边看看?”

    那二人并未说话,大山笑道,

    “不说话?那我就当同意了!我那小船儿搭上四人,虽然有些吃力,但也勉强够用,你俩就不用再去张罗了!”

    不知又要去往何处,七子知道又有好地方要去,他想,既然见不着这岳阳楼真容,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几人又喝几杯,这才放下碗,下了楼来。

    走过一只金柱边,七子这才好生看了一看。虽然被粉涂加困过,但也不难看出时日已久,上边还有不少被刀斧砍过的痕迹,也不知是谁人曾在此处打斗。刚走过金柱,七子听得“呼呼”声响,转过头来一看,一把斧子自转而来,直直奔向大山面门,他大叫“小心!”,大山在那最危及的时刻偏过头去,斧子掠过他脑袋,狠狠的砍入金柱之中,足足三寸有余!

    “何人在此行凶!”

    那欧阳将军大喝一声,七子也是吓了一跳,没想他这样秀气模样,还能有这般底气!欧阳将军的手下已然围了过来,将几人护在中间!大山摇摇头道,

    “你这个样子,让人如何敢出来!兄弟们,算我请客,你们就先吃着喝着,老板会记在将军的账上!”

    众人不动,大山又拍了欧阳将军几下,他这才点下头来。众人退走,楼中又没了动静,好一会儿,方才走入一人进来!大山看着那人,把脸眯成一条缝,

    “你是条汉子,一个人都敢进来!”

    那人回道,

    “你害得我爹惨死,我非得为他报仇不可!”

    大山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道,

    “你爹是?”

    那人还未回话,十余人哆哆嗦嗦进了楼内,紧接着又有几十号人进来。七子

    看他们身上尽是积雪,也不知在这雪中站了多久。进到楼内,气温一下上升,雪又慢慢融化开来,弄得楼内湿哒哒的。欧阳将军的人马也围了过来,在边上待命,大山又哪会让他们出手,对众人道,

    “兄弟们放松些,这事啊,迟早要面对,就让我们自己处理了!”

    大山转向那边,继续问那人道,

    “你说我害你父亲惨死?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咬牙回道,

    “你可记得那日,还是在这楼中,你亲手毁掉了一个人生存的全部意义!”

    大山还是想不起来,只道,

    “想不起来,那日人这么多,我哪会记得住,不过好像也没伤人性命,若是因此而亡,那也是你爹太过小气,活活被自己气死了!”

    那人怒道,

    “你放屁,快拿命来!”

    七子早看到他手中紧握的斧头,此时也已然飞出,又奔大山而去。大山看斧头来势不快,正欲去接,可临近之时,却又收回了手,还是侧身避了过去。斧头再一次砍入金柱之中,仍旧是三寸有余。大山拍手笑道,

    “我好像想起你来了!你这本事,可比你爹要强上不少!不过耍些小聪明,你爹若是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脸红!”

    七子听大山说来,再去看那斧子,只见斧柄之上有不少小针,应该是专为对付大山而特意制作!那人哼了一声,回道,

    “只要能杀得了你,我根本不在乎别人如何看我!”

    那人又一斧子扔来,大山摇头闪躲过去,如此这般,在那金柱之上留下七八只斧头。大山看他再没斧头,这才摊手道,

    “扔光了,还要继续么?”

    那人脸憋的通红一片,愣是一句都说不出口。他身后挤在一处的几十号人怒气上涌,慢慢朝大山这移步过来。众人齐心,这胆子也是大了不少!

    欧阳大人一见,便要叫手下过来。大山却示意他不要妄动,对那些人道,

    “你们啊,何必呢?”

    有人壮胆道,

    “别废话,拿命来!”

    大山无奈笑笑,那最前一排十余人已然持了顺手兵刃杀将过来。大山还未动弹,七子已然持棍在手,点倒了冲在最前的那人,只听一人惨嚎,那人身子止住来势,退了回去,连同身后那人一齐往后飞倒。再看那人口鲜血喷了出来,伤势极重。

    欧阳将军笑道,

    “好功夫!好功夫!”

    七子并未停歇,又与另一人战到一处。之前那人也是不防七子来袭,因而被他轻易得手,现如今换了一位便双锏的,便斗了个旗鼓相当。七子虽然稍占上风,但马上又围了几人过来,于是很快招架不住。

    “兄弟莫慌,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之前独立雪中那人已然冲了过来,他飞起一脚,踢开一人,那人利刃划开旁边一人手腕,如此这般,便解了七子之围。七子与他背靠背,一齐御敌,大声道,

    “多谢!”

    刚说两字,便有大刀过来,这刀似乎是把菜刀,还沾着些油水!大山一见,大笑起来,

    “怎么,还有菜刀?”

    众人都去围攻七子二人,大山这边却是没人上来,也不知道是习惯了欺负弱小,对强大的对手总是心有余悸!持菜刀那人忽的停住,只一人朝大山这边过来。

    只一个照面,那人便被欧阳将军一脚踢飞,他这一脚看似极重,却未伤到要害,只是一时痛些罢了。令二人没想到的是,那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又起身冲了过来!口中还不停大喊,

    “给我钱!给我钱!”

    看来这人为了钱,也是不要命了,欧阳将军也不管他如何,又是一脚将他踢走,这一脚重些,那人落地之后,马上吐出一口鲜血。可即便如此,还是没能将他震住!他又冲过来,仍旧喊着,

    “给我钱!给我钱!”

    欧阳将军很是为难,若是再来一脚,只怕那人承受不住!正犹豫间,那人捧着腹部,已然拐到了近前。大山一把将他菜刀夺了过来,反手将他制住,问他道,

    “你要多少钱?”

    那人咬牙回道,

    “一两银子!”

    众人都是一愣,他只为一两纹银便如此拼命,叫人怎么说好!大山放开他来,刀却仍旧握在手中,只道,

    “我出十两,买你这刀如何?”

    众人都奇怪的看着二人,那人又道,

    “这,这刀不值一钱,十,十两……”

    大山却道,

    “对你来说只值一分,但在我这儿,却是值这数的!”

    大山说完,一锭银子已然飞入了那人手中。那人低头看着银子,不知怎么办才好了。大山又道,

    “家中有急用吧!快回去吧,别再跟这凑热闹了!”

    那人半天方才憋出一句,

    “多谢!”

    他转身出了楼,身后竟然有人叫唤,

    “别走啊,把他捉住,你也能分个三百两!”

    那人哪管这许多,没有一丝犹豫,消失在雪雾之中!

    大山听这人说话,也是笑出声来,说道,

    “我这么值钱,为何不与我一战?啧啧,我这宝刀早就饥渴难耐了!”

    大山把这菜刀挥舞起来,刀身锃亮,在空中留下一圈光影,十分好看!实在憋不住,

    还是有几人一齐功了过来,欧阳将军想要帮忙,大山却先出了手,边打边道,

    “你这么大官,哪里还要亲自动手!你先等着,若是我真不行了,再来帮忙吧!”

    话音刚落,大山刀背顺着人长刀滑了过去,那人心惊,手里刀拿得不稳,落了来来,被大山一把接住,

    “哎,刀都握不住,怎么练的武?”

    那刀似长在大山手上一般,听话至极,往侧下方一推一拉,便又交到了另一人手中,而那人本来用的锤子,稍后却又被送入了再下一人手中!

    欧阳将军站在一旁观瞧,也是点头不止!待到那几人武器轮换一次,不知如何使来,他方才开口道,

    “我看,我也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大山却道,

    “别啊,你得看着些,我的命可交到你手里了!”

    大山对付这几人,当真轻松至极,可又有几人加入战团,欧阳将军也是提了起精神,

    “你可小心着些,这几个可是赫赫有名的主,他们七人共同研习七星阵多年,听说已有大成!”

    大山笑道,

    “哎呀,没看出来,真是失敬失敬!”

    那七人上场,其余众人都乖乖退了开去,把这楼内大半空间留给了他们。大山笑道,

    “这阵法是厉害,可就是太占地方!你们慢着些,别把这楼个弄倒了才是!”

    那七人哪里会听,已然把大山围在中间,

    “快快束手就擒!”

    大山笑着回道,

    “总是有人喜欢这样威胁他人,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一句最是没有用处!”

    七子这边击退了几人,也来看这方阵势!他见这七人所用兵刃十分独特,四人持手持普通长剑站在外圈,另有三人手中武器,似是两把短剑合并一处而成!

    “看招!”

    四人长剑从四方一齐刺来,他们配合默契,从不同高度而来,大山提前预判,才不至于被长剑点着。四人变换了招式,又从不同高度方向击来,这一下都有变化,却还是没有一点重复!大山飞腾起来,躲两两剑,借势一倒,带来另外两剑!七子心道,这七星阵果然是有些门道!还未看清几人招式变换,另外三人的兵刃在手中旋转起来,突袭过来!这三人攻击范围极大,先前四人已然退走,来势太猛,便要将大山一条腿给废掉,可还未近到身来,火花冒起,便卸下了力来,再也够不成威胁!

    大山退走,那七人却始终保持队形,不让大山轻易逃脱!七剑飞舞,把这桌桌椅椅砍得粉碎,那几只金柱也是挨了好些下,也不知是否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七子有些担心,欲要上去帮忙,却被欧阳将军拦下,

    “没事没事!你跟在他身边,真是幸运至极!”

    七子不知他为何这般说话,虽然知晓大山必然能胜,可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哎呀哎呀!真是厉害啊!若不是有这好刀,我都不敢说上一句!”

    几人又战了几个回合,七子也见这几人招数变换与之前一样,应该已然没了太多招法!大山却是开口说话,

    “哎呀,你们表演完了,那就换我来!”

    说完这一名,那菜刀在大山手中旋转起来,好好厉害,菜刀停下,被大山握在手中,已然拍到了其中一人侧脸。那人脸上立马红了起来,留下一片刀印来!

    欧阳将军点头对七子道,

    “这七人虽然练了许久,但这七星变换并未融汇贯通,当然,几人心意不能相通,这阵的威力也大打折扣!”

    七子也看得明白,回他道

    “欧阳将军说得不错,若是你来,又有几分把握能胜?”

    欧阳将军道

    “小乙哥故意引他们出招,若是猜得不错,便是要让你看得清楚,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他的美意!至于多少把握,小乙哥有十成,那我,就算个六七成吧!”

    击退一人,这七星阵便似溃堤一般,哪里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几人平日应该没遇上什么厉害角色,因而也都万分沮丧,不敢相信竟然会输!他们没脸留下,可又有些不甘,最终还是退到角落之中,伸手把脸给挡住!

    大山大笑起来,

    “啧啧,这刀真是不错,十两银子买的,真值真值!”

    他看看众人,又问,

    “还有人要来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还真就有人站了出来,这五人看上普普通通,却是没有亮出武器来,七子好奇间欧阳将军,欧阳将军也是皱眉,

    “难道是用暗器的?”

    话音刚落,便有小刀飞来,大山用那菜刀东接西挡,菜刀宽大,竟然十分受用!大山似跳舞一般,逗得欧阳将军一干手下窃笑不已。那五人哪里还有其他本事,飞刀放完,便退了出去!七子看得直摇头,这哪里打架,分明是作个表演嘛!可怜这楼,又被飞刀扎了数百小孔!

    大山又在叫阵,又有人站了出来,七子看这十来人,手中兵刃倒是怪异得很,也不知是否真有能耐!

    大山正要与之较量,却听得楼外苍老嗓音响起,

    “丢人啊,真是太丢人了!”

    七子看向楼外,却发现欧阳将军脸色大变,莫非那人与他还有些关系?反观大山,却是满心欢喜,大声回道,

    “不丢人,不丢人,没钱才丢人呢!”

〇三 小舍清幽能避风雨,人情冷暖难辨是非

    一人进到楼中,是位老人,看上去年岁不小。众人看他进来,也都肃然起敬,不敢发出一丝响动。七子觉得奇怪,这老头也只是寻常老人打扮,素色粗布衣衫,背后背着一只斗笠,极宽极大,若是立起,为三人遮挡风雨应当不成问题。老人银发之上有一层雪,只因颜色相近,初时不太看得出来,入了楼内,气温上升,这才融化成水,从脸上滴落下来。

    “真是够丢人的!这么多人打人家一个,还没打过!传到外边,岂不是要把人大牙都给笑掉!”

    这话应当是对那些人说的,大山却转而为他们说道,

    “不要生气啦,他们只是想来跟我切磋一翻,哪里会真要我的命啦!”

    老头转头过来,眯眼瞧了半晌,这才说话,

    “你别废话,早晚有一天会死在你这张嘴上!”

    大山道,

    “不会不会!算命先生说了,我要死都只会死在女人手上,你看看这儿,哪有女人?所以一点不用担心!”

    老头又道,

    “你招惹了这许多人,就不能低调一些?你可不知,这一阵江湖中有多少疯言疯语,我这老骨头可经不折腾!”

    大山道,

    “年纪也不小了,还要管这许多闲事,不是自找的么?”

    老头呸了一口,道,

    “除了我,还有谁能干这些事!”

    大山指指身边二人,道,

    “他,或者他!”

    老头冷笑一声,不再多言。七子只知这人来历必然不凡,但对大山似乎没有什么敌意。老头转身说话,

    “哪里来的,就滚回哪去,给你们一个时辰,别让我再见着!”

    有人想要回话,却被身边同伴拉住,众人虽不情愿,但若真放手来战,也必然不是对手,这也算有了个台阶,就顺着台阶下去算了。

    老头见那些人走了,这才走了过来。大山早就准备好了木椅让他坐下,手中那半壶酒,也不知是从何处寻来。

    “火大伤生,来,喝点酒压压惊!”

    大山如此说话,老头倒也不客气,喝一大口,回道,

    “喝了酒更是火大!”

    大山笑道,

    “你看着他俩,是不是又更上火了?!”

    老头一边眉毛从耳畔垂落下来,竟有一尺多长!他见一边掉落下来,于是干脆把另一边也解放来来。这双眉皆是白色,与白发夹杂在一起倒是不怎么看得出来!老头冷冷道,

    “他俩跟我什么关系,我干嘛要上火?”

    七子再看那二人,皆是默然低头,不发一言。

    大山笑道,

    “好,好,没关系就没关系。我难得来一趟,跟我喝上一壶总是可以的吧!”

    那风雪扑将进来,七子浑身哆嗦一下。老头微微点头,又喝一口,二人你来我往,就着这风雪喝了一通,也不知这般喝酒,这酒味是否能够更佳一些。

    老头那壶喝完,大山又递来一壶,他却只握在手中,再也不喝,只道,

    “多拿两壶,去我那儿喝吧!”

    大山笑道,

    “那当然好啦!”

    叫人拿了好些酒过来,七子也分了些揣上,老头便带着他们走了。七子回头看那两人,双眼无神,似两个木偶那般!大山跟在老头身后出了门来,向后摆手,却是没有发出声响。那两对视一眼,也挪动步子,远远跟在了后头。

    出了楼外,大雪纷飞依旧,几人先后进入雪雾之中。经过刚才这一役,这外边儿再没人埋伏守候,也只听得呼呼风起,沙沙雪落。来到水边,那条小船仍在,大山却上了老头的船,他让七子划船跟住,可能也是为了让后边两人瞧得清楚吧。

    在这雪中慢行,只是片刻,七子便成了雪人,前方老头大山也是一般,却仍不忘喝酒助兴,七子冷极,也取出酒来暖暖身子。再往后看去,不见有船跟来,也不是那两人是否识得过来的路。不过他们既然与老头认识,也定当知晓要去往何处!

    行了大约一个时辰,便到了岸,老头和大山并不急着下船,待到喝完了酒,这才弃船上岸!岸边几颗青柳,此时已然全身裹了一层白衣,身子沉重不少。七子跟在后头,不时哈气跺脚,又走了几步,似是在往上爬坡,一条弯曲向上的路,只能见到十步之内。

    七子觉察出,现在是在登山,只是没想到,这山这般小,没费什么功夫便到了山顶。顶处极为平缓,有茅屋一座,不甚宽大。茅屋旁边有一棵树,被雪覆盖,看不清是棵什么树来。老头来到树边,把树上积雪轻轻抖落,口中兀自说话,

    “好些年没见这么大雪了!”

    大山道,

    “快进屋吧,待会要被冻成雪人啦!”

    老头笑笑,

    “瞧你这点出息!”

    来到屋前,那房门未关,老头推开门来,又把身上积雪抖尽,这才进了屋去。大山七子也学他模样,整理完后才跟进了屋。

    虽然是白天,但屋内却是极黑,老头点了好大一只烛火,这才亮堂起来。七子看了看四周,没有太多东西,也只几件生活必备之物,老头平日也应当极为俭朴。

    门边一处码着好些干柴,七子帮着老头取了些过来,在小屋中间生起火来。有了火,身子慢变暖,七子真是有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老头取了酒出来,放在火边温热,这才开口说话,

    “住习惯了,也不想到别的地方去!”

    大山道,

    “这儿也挺好,出门就能见到八百里洞庭,视野开阔,心情也要宽敞许多!”

    老头笑笑,

    “可不是么,本想在此清静清静,哎……”

    大山摸了摸酒壶,还没热乎,便伸回了手,又道,

    “看得出来,来你这儿的路也是常有人走的!”

    老头道,

    “说说你吧!以前的事,我也不问了,可这以后又是怎么个打算?”

    大山道,

    “不瞒你说,还是和以前一样,在这世上再转上一转!”

    老头点点头道,

    “好,好,果然有魄力!这么多人在前路等着,竟然还敢过来,我都不知怎么说好了,来,先喝一壶再说!”

    没有杯碗倒酒,三人就直接用酒壶来喝!七子喝下一口热酒,异常爽快!大山笑道,

    “七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七子摇头,大山又道,

    “这便是与那岳阳楼隔水相忘的君山了,传说中的大舜的媳妇儿娥皇女英也来这儿玩耍,于是被人叫做湘君,这才有点君山之名!”

    七子点头,那老头却轻笑起来,

    “来这玩耍?你倒是说得好听!我看那大舜也是个负心汉一个!”

    大山笑道,

    “哈哈,老爷子,你怎么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来,咱俩再多喝上一杯!”

    二人喝酒,七子也陪了一个,这屋里暖和起来,七子有了些醉意,那眼睛便要支撑不住!忽的,那屋顶破了个大洞,积雪从洞中滚落下来,差点砸在老头背上,风雪也肆无忌惮灌了进来。老人大怒,

    “真他娘的的背时!”

    大山笑道,

    “你这屋可不太牢实啊!”

    老头站起身来,回道,

    “我上去补补,马上回来。”

    他说得这般轻松,应当是经常发生此事,也有工具材料备着。大山拦住他道,

    “让我们去吧,你先喝着,别把老腰闪了才是!”

    七子与大山一同出门,门外大雪纷飞,隐约见得两个雪人,七子往前几步,这才发现是欧阳将军他们。他不知如何办才好,只好望向大山。大山略微回头,对老头道,

    “让他们进来吧,这么多年,恩怨也应该了了!”

    雪太大,二人在这外边这么长时间,身子已然被冻硬了,再这样下去,可是要被冻坏了!老头样子来气,总算是没有拒绝。大山七子一人直立抱起一人,进到屋中。二人被放在火边,直到大山七子把屋顶的破洞修补好,都还在打着摆子。

    大山进来坐下,说道,

    “下好今日我在,咱们就把事给说清楚,别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让人看着都来气!”

    大山拍拍欧阳将军大腿,他却仍旧挺立身子站着。另一人子是一样,不过他倒是先开了口,

    “师傅,我,我们……”

    老头大怒,

    “谁是师傅?谁是你师傅?”

    那人住了口,三人都不再说话。七子心道,原来,这老头是他们的师傅,只怕是多年之前遇到了什么变故,这才形同陌路。大山给几人都递了酒,叹道,

    “你们这样说话,呵呵,又如何能够说通?哎,咱们走上一个,等热络了之后,再来说道!”

    几人又等一阵,这才喝了酒。果然喝了酒之后,便有话可说,

    “师傅,这话在我心底好些年了,今日便要向你说来!”

    老头不说话,他便继续道,

    “师傅,我觉得你错了!”

    老头火又上来,

    “我错了!我错了?”

    那人又接着道,

    “没错,就是你错了!你总是想着别人按照你的想法来过活,可是人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啊!”

    老头道,

    “我呸,与敌人为伍,就是你们选择的生活?”

    那人又道,

    “师傅,你为何总是执着于此?他人的结你都能解,可轮到自己时,却又拉得更紧!”

    老头道,

    “我就这样!到死也是这样!”

    这对话又要陷入死局,大山也加入了对谈,

    “不如你们出去外边打上一架,气出了,也就能好好说话了!”

    老头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大山笑道,

    “你看你看,使小性子不是!你啊,总有一天动弹不得,整日躺在床上,需要人来照顾。你看,这不有两个现成的,比花钱请人强上不少吧!”

    老头回道,

    “那我宁愿去死!”

    大山又道,

    “对啊,你死了以后,总得有人为你送终啊,这么多年,从光屁股孩子起跟在你身后,试问 又有谁比他们更有资格?”

    老头道,

    “我自己挖个坑来,死了你给我埋上就是!”

    大山道,

    “我可没空啊!这么多难缠的小鬼,没准什么时候来个大鬼,可要了我的命!”

    老头道,

    “那我一把火,连人带屋烧个干净!”

    大山皱眉道,

    “哎,以前说不通,现在也是难啊!”

    他向欧阳将军二人摇头,又低下头来喝酒。欧阳将军也是终于开了口,

    “师傅,我已经有好些个孩子了。”

    老头应该也是知晓,

    因而没有太大反应,又听欧阳将军说来,

    “自从有了孩子,我更知道父母的不易。当年你一人将我二人带大,其中心酸可想而知。”

    老头只是喝酒,也不知有没有听进话去!欧阳将军大口喝酒,又道,

    “你是师傅,可也是爹啊!”

    欧阳将军话不多,但份量着实不轻。他一听这一句,身子微微有些晃动,欧阳将军噗通跪倒,继续说道,

    “今日若非小乙哥在,我还真没这勇气再来这见你。师傅,请你原谅!”

    “师傅,请原谅师兄,原谅徒儿吧!”

    二人一齐跪倒嗑头,老头却仍旧默不作声,良久方才说话,

    “我不怪你们,但你们也别再叫我师傅了,咱们老死不相往来,便是最好的结局!你俩回去吧,我这屋太小,容不下这许多人!”

    大山摇头道,

    “得,还是白说!”

    七子也知,这么多年的心结,哪是这一句两句能够说通的!

    二人慢慢起身,齐齐望向大山,大山只摊开双手道,

    “没办法,我也没办法啊!不如这样,你们以后每日过来一趟,与老头子每日见面,没准他哪天就想通了!可别再像以前那样,好长时间也不过来,他即便之前不想,后来也是会生出气来!我还有一招,欧阳,你把女人孩子一齐带来,有几小家伙闹闹,我看老头如何发飙!”

    二人相视一眼,齐齐点头。老头催促道,

    “收拾好了就赶紧走!”

    二人齐道,

    “师傅保重,我们明日再来!”

    老头沉默不语,二人就此告辞,推门而去。屋内又只剩下三人,老头责难道,

    “是你叫他们来的?”

    大山笑道,

    “我想着人多暖和一些嘛!”

    老头骂道,

    “狗臭嘴!”

    大山道,

    “老长眉!”

    二人又一齐喝酒,不再说那两位。七子喝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到醒来,屋内已然只他一人,他依稀记得睡前已经快要天黑,再从门缝中看这天,应该已经过了一夜。他打开门来,这风雪已然停下,四处雪白一片,那雪足有两尺之厚,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不过这雪没有继续下来,便开始融化了。雪中有两排脚印,定是老头与大山留下的,他跟着脚印往前,没走多远,就见到了二人。大山看他过来,也是向他招手。来到近前,大山指着前方茫茫江湖之水,对他说道,

    “七子,这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在这雪后看来,又是另一番滋味!”

    七子朝那边看去,果真浩瀚无比,水天相接,湖影泛白,就似真的连通那般,好不厉害!

    轻风扶过,老头冻得脸颊通红,他捏了捏鼻子道,

    “真的今日便走?”

    大山看着远方,轻轻点头,

    “多留无意,不如趁没太多人打扰,去到洞庭湖中浪上几日!”

    老头道,

    “也好也好!”

    大山看着老头,又道,

    “你啊,别老这个样子,也要给人辩解的机会嘛!我走之后,你那屋子也就够住了,嘿嘿,你可别再找那借口敷衍!”

    老头不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把话听进了耳中。经过了这许多事,七子也早已习惯来去匆匆,因此并无太多惊讶。有时闲了下来,反而更加向往四处奔波闯荡的日子!三人在这湖边看了好一会雪景,这才回了那小屋。

    老头给二人捡了些吃食,又取了两只金色龟甲给大山带上。

    “这东西带在身上,没准还能派上用场!”

    大山欣然接受,笑道,

    “你可比我更需要它!”

    没有太多道别话语,大山七子便出了那屋,那屋房桔树已然高昂起头来,七子经过它身边,似乎还闻到了一股清香。老头坚持送到湖边,大山倒也没有反对。

    小船仍儿还在那儿,只是装满了白雪,底下则尽是雪水,二人收拾了好一阵,这才上船离去。老头望了好久,方才转身回去。七子回头看他,一片雪白之中只那一个黑点走动,他心中有些酸楚,对大山道,

    “大山哥,你说欧阳将军他们会来看他么?”

    大山笑道,

    “你不相信他们么?”

    七子摇摇头,道,

    “我只是觉得人老了,没个儿女在旁照看,真是凄凉得很!”

    大山又道,

    “人总是这样,没有的,拼命去争取,有了之后,又不懂得珍惜!”

    七子叹道,

    “正是如此,咱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倒是过得洒脱!”

    七子忽听得远处有孩童嘻笑玩耍,问道,

    “大山哥,莫不是欧阳将军带着孩子过来了?”

    刚问完,便听得欧阳将军温柔嗓音说话,七子不由笑出声来,

    “这欧阳将军对孩儿也真是疼爱有加,听这说话声音便已知晓!”

    大山扶了扶面具,说道,

    “试问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女子?只可惜换个身份,很多人便不清楚该做什么了。看他们这么欢喜,咱们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七子点点头,又问,

    “大山哥,那咱们现在去哪,难道真要在这湖里浪荡几日?”

    大山笑道,

    “不如,先去看看当年如何?”

〇四 怡然出行再续前路,灯火召唤夜访名楼

    “哎,又开始下雨了,这几年怎的雨水这么多?”

    童陆从那船中探头出来,还不忘抱怨几句。小乙身穿蓑衣,坐在船尾处掌控着船儿,却是悠哉悠哉,哼着小曲。这船儿是云娘特意为几人准备,船儿极宽极稳,里边还特意设有小小书桌,供白青和伊伊读书学习之用。桌边便是软床,若是看书累了,往后一倒便能休息。童陆见没人理他,来到船头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雨大了起来,他又回到船舱去了。

    白青伊伊讨论完医理,正在闲聊,童陆便加入其中。

    “我听姐姐说,那宁大人去了南海,就似消失了一样!不会出事了吧?! ”

    “他那般厉害,应该不那么容易死的!他太过执拗,这次也算是给他个教训吧!”

    “你说表哥在这水里,当真的这般厉害?”

    “那是啊!他从小就厉害得很,这千里以内,还没有遇到过对手呢!”

    “哎,姐姐说他也偶尔来我们店里,但从未见过他人。我也在水边长大,为何一入了水,便只知道喝水了!”

    “……”

    二人聊得正起劲,童陆瞅准时机插话进来,

    “我说伊伊呀,你长这么大,也没许个人家!咱们表哥一表人才,又有绝技在身,不如你俩搭个火过日子,那也不错啊!”

    伊伊呸了他一口,笑道,

    “那也得我看了,满意再说!”

    童陆笑道,

    “咦,我还以为你会一口回绝,没想表哥竟然还有机会!不错,不错!”

    伊伊微笑起来,

    “男人还是老实一点好,像你这样,可是会娶不到媳妇的!”

    童陆白他一眼道,

    “嘿嘿,喜欢我的人可多着呢!我还有一点担心!”

    伊伊问道,

    “担心什么?”

    童陆坏笑起来,

    “你这么多姐夫,你不会也要给姐姐找上十七八个妹夫来吧!好我们表哥可要惨!”

    伊伊吐舌道,

    “你道谁都像姐姐那般貌若天仙?以我这姿色,找到个平凡实在的人家,就很不错啦!”

    童陆笑道,

    “确实确实,你比起你姐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哎,你说同一对父母所生,为何差距这般大!”

    伊伊也笑了起来,

    “这没办法,我又作不得选择!”

    伊伊倒是没什么大小姐脾气,十分好相处。童陆倒是喜欢和她开上几句玩笑,

    “伊伊啊,你跟我们出来,你姐不会担心么?若是被人绑了去,要用巨款赎人,那可如何是好?!”

    伊伊道,

    “姐姐认识的人多,你没看我那一堆姐夫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还有人敢对我动手!”

    童陆笑道,

    “这可没准啊,世上坏人太多,可不是人人都像我这般!”

    说笑一阵,白青开口说话,

    “伊伊,你还没想好去往哪里么?”

    伊伊略微思索,说道,

    “我本想着先去江南看看,可是又想从荆州上岸,经襄阳北上去看草原大漠!哎,真是好难取舍!这次还好跟你们一齐出来,否则定然极不自由!所以现在,现在还是跟你们一路,先去看看那传说中的八百里洞庭再说!”

    白青点头道,

    “这样最好,让你一人走,我们也不会放心!”

    伊伊挽住白青,又道,

    “再说了,我也舍不得你们呀!”

    童陆笑道,

    “还有我呀,嘿嘿,可是长脸了!”

    白青一脚踢来,差一点碰上,童陆笑着躲开,

    “伊伊你可千万不要学她,老是爱打人,温柔一点,才有表哥疼爱呀!”

    白青一听,笑了起来,道,

    “陆陆,快把你个臭嘴闭上!”

    几人正说笑间,小乙探头进来,问道,

    “伊伊,夜里住船上你可经受得住?”

    伊伊回他,

    “小乙哥,没问题的!方圆百里的去处我都跑过的,一点没有兴趣,咱们还是直接去往洞庭湖才是!”

    小乙笑道,

    “好嘞,那咱们就不再停船上岸。哎,这千里江岸,多少千古传奇,也都看不成了!”

    童陆笑道,

    “这倒也好,免得再遇上一个月儿!”

    童陆自知失言,于是迅速换了个话题,

    “对了伊伊,你有没有试过在自己手上施针?我记得白青学医时,可是把自己都扎哭了!”

    伊伊回道,

    “我,我有愿意被我针灸的病人,自己,自己倒是没试过!”

    童陆笑道,

    “只怕是你那些姐夫们为了巴结你吧!”

    伊伊点头,笑道,

    “难不成,你也想试试?我这手法,好些大夫都说像模像样呢!让我试试,我绝对不会手软!哦,不对,绝对不会把你扎疼!”

    童陆抱住身子,颤抖道,

    “女侠,你饶过我吧!我身子弱,可经不过你这般折腾!”

    几人欢笑取乐,小乙又回到那船尾,操控着小船。他本想着慢些行船,多领略这一方水土人情,于是只稍稍加力,阴雨之中这般划船,既保持了身体温度,又不觉多累,让人身心俱爽。船儿顺流而下,行得也是不慢

    。在这船儿中足足两日,两岸风光无限,大大小小村落多了起来,在几处较大的港口,小乙还特意补充了些当地特色美食,真是一点儿也没耽误。虽然依旧阴雨不止,在这船中正好凉爽舒适,几人也不觉什么,便过两日。

    “依老乡所说,咱们应该就快到了哟!”

    小乙钻入船舱之中,这般说来!童陆打了个哈切,回道,

    “这都又要天黑了,怎么才到,小乙哥,你肯定是偷懒了!”

    小乙笑道,

    “你也不来帮我,我也就随意了。”

    童陆这才过来帮忙,笑道,

    “谁说不帮啦,你看这前方水急弯多,正是需要我的时候!”

    二人一头一尾,轻轻摇动船桨。经过几处急湾,见得前方水面加宽,有另一处水源汇入大江之中。童陆好不兴奋,大声叫唤起来,

    “哎呀呀,终于到啦!终于到啦!”

    白青和伊伊也出来观瞧,都是喜形于色,伊伊还“啊呀,哎呀”叫个不停。白青道,

    “小乙哥,我看这天一时半会暗不下来,咱们不如加紧一些,没准今日便能见着那岳阳楼!”

    小乙笑道,

    “岳阳楼名气这般大,也不知道是否名不副实!”

    童陆道,

    “有名气,证明它有过人之处,就像对人一样,见到了名人,总会多上那么一些亲切之感。不过青青啊,你也别只说说,倒是过来帮上一把啊!”

    于是,四人一齐去划水,应付接下来的逆流倒也没多大难度。

    可没想到,这黑夜来得这般快,还没见着岳阳楼的影子,天色已然黑尽。在这流水之中逆行,不进则退,小乙又是加大了力度。又过一阵,这才见着远处岸边火光升起,江面之上,有星星灯火,可能是些夜归的渔船。童陆指着那边道,

    “看,岳阳楼哟!这火光倒是把它照得明亮!”

    几人齐齐向那方看去,虽然不甚明亮,但在黑夜之中,却也足够看得清楚。那楼高出水面极多,好似建在了空中一般,被那火光一照,更是通体闪耀着金光。再加上这水流之中船行不稳,更让人心存幻想,莫非是它在那空中摇曳?

    “果然是天下第一楼!咱们晚上过来,也算是见得它的另一面了!”

    白青如此这般说话。童陆却道,

    “听说那儿有吃有喝,也不知还有没有剩下位置!”

    小乙笑道,

    “陆陆,除了吃喝,难道你就没想过其它?”

    童陆嘿嘿干笑,

    “我还听说,有人在这楼中写下了不少淫词艳曲、绘本插画,也不知是与不是!”

    小乙直摇头,回他,

    “好吧,太高雅的东西咱们不懂,还是先顾着吃喝吧!咱们今夜就在这附近住下,明日打听打听,再去寻葱头前辈!”

    楼内灯火通明,还未下船,便已然听得人声。顺利停船,几人两日没有着陆,一上到岸上,都有些晕眩,好容易才稳住身形。有人过来收看船费,小乙给过之后,几人方才迈步上了那笔直通向岳阳楼的台阶,一看不远,却仍然走了挺长时间。

    进到楼内,马上有机灵小伙过来招呼,没几张空位,也只能坐在最下一层,多少让人有些失望。没办法,总不能让别人让开,于是被小伙安排在了一侧角落之中。四人分四个方位坐下,童陆马上要酒要菜,有钱就是好,上菜的速度都要快上许多,小伙得了些赏钱,乐得屁颠屁颠起来!几人边吃边喝,谈笑说闹,很是欢喜,引起了好些人的注意。其中一位,似个书生,端着酒杯,笑嘻嘻赶了过来!

    小乙注意到那人,一副书生打扮,头发之上缠着一条灰布,好生奇怪!这人模样倒还不错,只是那一对眼珠子总是灰溜溜乱转,显得十分猥琐,不过好像还是在哪里见过。更近了一些,小乙终于想起了这人,正是在成都城中,送米七到妓院时,遇到的那位言语轻挑的家伙!来到桌旁,那人乱胡诌道,

    “哎呀,巧了巧了,咱们在成都一同逛妓院,却又有缘在此处相遇,来来,不喝一杯真的对不住这份缘!”

    小乙笑道,

    “这位兄弟,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啊,看来是情场春风得意了吧!”

    小乙给他换了大碗,倒是把他吓了一跳。不过气势不能丢,他还是很干脆的接过碗来,又道,

    “春风得意不敢当,倒是有些姐姐妹妹喜欢的!”

    这书生抿了一口,大叫好酒,这才眯起眼来看着伊伊,道,

    “这位姑娘,今日有缘相见,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姑娘芳龄几何,是否婚配?”

    伊伊一时没忍住,喷了这书生一脸。她赶紧过来帮他擦拭,怎知书生一点也不生气,却是一脸的享受,

    “姑娘天生体香,真是让人陶醉啊!我看,咱们可以一起深入研究研究!”

    童陆一脸嫌弃道,

    “你啊,别想了,她可是有主的人了!”

    书生问道,

    “我这人最讲道理了!开头便问姑娘是否婚配,若已婚配,那我无话可说。嘿嘿,既然没婚配,那我就是有机会的啦!”

    话说得很直白,就是想要来勾搭人家姑娘。

    童陆道,

    “这是我们表嫂,你可别要乱来。”

    他指着对面两位女侠,说道,

    “喏,那边两个,你去试试看!”

    书生摇头,自言自语道,

    “啧啧,难道刚才我看错了?怎会已然有主了!好吧好吧,既然姑娘已经嫁人,那我们就只作个普通朋友也好!”

    书生并没看那身后两女,掩嘴对几人道,

    “这里所有女子我都看过了,就数这俩最难对付,你们没见那刀剑,咦,一刀下来,我这命根 子可就没了!”

    童陆大笑起来,

    “你还怕这呢!”

    书生一本正经道,

    “这是自然!要命的事情,可千万不能干哦!”

    他偷偷回看,那边女子朝他瞪了一眼,吓得他赶紧挤到小乙身边坐了下来。

    小乙问他,

    “我记得上次菲菲挑选幸运儿,也不知你有没有被人家选中?!”

    书生好不兴奋,脸色却又迅速暗淡下来,

    “哎,哎,哎!”

    一连三个哎,几人都猜不出发生了何事,又听他说来,

    “我中了!真的中了!你们可不知道,这百余人,就抽中了我一人!啧啧,真是太过惊喜了!可,可是……”

    “可是什么,快说啊!”

    童陆不断催促他,他又叹了一口气,这才接着道,

    “可是,我在房中等了好久,却没能见着菲菲一面!她,她那晚就神秘失踪了!”

    片刻宁静之后,便是一阵狂笑,伊伊猜到事情经过,就数她笑得最大声。书生尴尬抬了抬嘴角,又道,

    “哎,总是这样,我的真心人也不知此时正在何处!”

    小乙看他眼神忧郁,故作迷茫之态,好似还颇为情深,对他兴趣大增,问他道,

    “这位兄弟,咱们说了这么多,还不知你尊姓大名?”

    书生行了一礼,回道,

    “小生姓甄,单名一个琴字,姑娘可以叫我小甄,小琴,或是甄哥、琴哥,都行都行!”

    小乙笑着为他介绍几人,他一一认识过后,却是没有刚才那般猥琐了!

    “不如,就叫你琴哥儿吧!浪哥儿、琴哥儿,你俩没准还真是一对!”

    那书生把手摆圆,忙道,

    “可不敢与男人成一对,那又成何体统!”

    小乙还有疑问,于是继续问他,

    “琴哥儿,你说菲菲那日晚间就失踪了?”

    琴哥儿回道,

    “对啊,我一人在屋里等了好久也不见人来!白白浪费我一盒胭脂钱!后来老鸨赔了我不少钱,让我不要对外人说道。嗯,这大半年都过去了,说出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

    小乙点点头道,

    “这就奇怪了,米七哥看过菲菲之后,菲菲就不见了,这里边定然有鬼!”

    童陆笑道,

    “小乙哥,你管得也太宽了些吧!这隐门中人办事,本就让人捉摸不透,他有个娼妓线人,也并非不可吧!”

    琴哥儿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了,

    “娼妓这词太过恶心,可不能拿它来说菲菲!”

    童陆向他吐舌,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乙看那边有人向这方挥手,对琴哥儿道,

    “琴哥儿,你的伙伴正叫你呢!你不过去看看?”

    琴哥儿也不回头,只道,

    “我一个人来的,那两个定然是想混吃混喝,我先找个机会去趟茅房,等他二人结完账,我再回来与你们说话!”

    琴哥儿又抿了一酒,恢复了神气模样,回去他来的那桌。说道几句,便出了楼去,也不知躲在了哪个角落之中往这楼里观瞧。小乙几人很快吃饭喝足,便悠哉悠哉聊着闲天。白青不忘正事,提醒几人道,

    “云娘说葱头前辈和浪哥儿所在的那岛,在岳阳楼西南方向百里之处,虽然她说正向西南方向,却真不知好不好找,咱们要不要请个渔民带路,不至于在这洞庭水中迷失方向!”

    小乙道,

    “你倒是提醒我了,确实要找个识路的,待会儿我就去问问看!这楼中来往复杂,寻个这样人物应该也是不难!”

    之前招呼几人的那位小伙刚巧从旁经过,听到几人对话,便把笑脸迎了过来,

    “我们洞庭福地,水路万千,若是没个能人引导,还真是容易走丢。几位要寻识水路之人,那就去找长眉仙翁啊!他神通广大,就没有他不知晓的东西,寻个这样人来,真不是什么难事!这方圆数百里内,就数他威望最高,他若是答应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他被我们这一带的江湖中人视作真神,还有不少百姓过去给他磕头!”

    小乙问他,

    “有这么神?那这位长眉仙翁又在何处?”

    小伙回道,

    “你们今日便在这边歇息,明日天一亮,从这楼中便能看到那边小岛,与这岳阳楼隔江相对,行船过去,也用不了多少力气的!”

    小乙谢过小伙,小伙又忙他的去了!小乙心想,这小伙既然这般说来,去试试运气也未尝不可!几人又坐了好长时间,那酒水也早就见了底,可琴哥儿却一直没有回来。再看琴哥儿之前所在那桌,二人早已结账出门,也不知那琴哥儿在外边捣什么鬼!几人倦意上涌,只道是被琴哥儿骗了,于是起身结账,想要寻个住处美美睡上一觉。小乙刚结完账,却听得楼外琴哥儿的叫喊之声,

    “放开,放开!你们,你们把菲菲放开!”

〇五 倡女苦命不堪受辱,恶徒行凶道义全无

    小乙几人看向那边,有人抓了一位女子进来,她头发蓬松,胡乱散落下来,挡住了那对傲然双峰,小乙亲见过的,如此别致,又怎会认错!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琴哥儿心心念念的菲菲!也不知菲菲所犯何事,被人这般揪住拉进楼中。琴哥儿跟在后头也进了楼内,指着那四位壮汉大喊大叫,

    “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良家女子,还有没有人管了!”

    那四人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一人回道,

    “良家女子?这可是我今年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琴哥儿不服,又道,

    “她所犯何事,你倒是说说!”

    那人又道,

    “这女的刚来不久就想跑?嘿嘿,乌老大花重金买来的,让她跑了,不亏大发了!”

    琴哥儿又道,

    “你这话从何说起?!”

    那人道,

    “哼,我跟你说不着,你赶紧给我滚远一些,否则对你不客气!”

    小伙已然把酒肉端了上来,几人吃肉喝酒,好不粗野。菲菲坐在一人身边,一点动弹不得。小乙心道,莫非她真被人给卖了?那老鸨子却只他人说她突然失踪了,当真是可恶得很!一人看她饥渴模样,对她道,

    “跑累了吧,想不想吃些?给哥儿几个浪上几下,吃喝管够!”

    菲菲挣扎几下,又被身边人按住,这才彻底放弃了反抗。琴哥儿奔到近前,大声道,

    “要多少钱,我出!”

    那人回道,

    “你出?你出得起么?就你这穷酸样,能掏五十两出来?”

    琴哥儿一下没有脾气,只弱弱回他,

    “能先付一两,以后慢慢还么?”

    那人呸了一口,不再理他,可琴哥儿却仍待在那儿,一步不离。那人有些恼怒,骂道,

    “孙子,还不快走,别影响爷爷喝酒心情!”

    琴哥儿不听,仍就待在那儿一动不动。那人怒拍桌子,起手便是一拳,直直砸向琴哥儿侧脸。琴哥儿不会武功,挨这一下那可不得了!可那拳还未碰到脸面,却被他人拦住,

    “我说这位大哥,有话好说,动手打人可不太好哦!”

    那人回头一看,一位黑脸小伙伸出一手,轻轻松松便将他这一拳化解。他扯回手来,脸上青筋暴起,另外三人看竟然有人胆敢挑衅,又哪里能够坐住,齐齐起身,往这边围了过来。小乙笑着摆手,

    “几位不要动怒,对你们不好!”

    那人恶狠狠看着小乙,把手指弄得啪啪直响,又道,

    “我看是对你不好吧!”

    小乙摸着头,笑道,

    “没错啊,是对你们不太好!”

    几人也不多言,马上朝这边招呼。小乙急步退走,两人重拳落空,另外两人也已然扑了上来,小乙弹退一挡,将一腿踢开,另一人腿到,被小乙抓住脚踝,他身子向后,用力一拽,那人双腿迈开一字,听得筋骨撕裂之声,然后就只听他鬼哭狼嚎,捂住裤裆在地上打滚。这楼中看起来也常有械斗,所有人都极有经验,很快就挪出了大片地方让他们打斗。童陆几人靠在楼内金柱之上,笑看着这边。

    小乙笑道,

    “看来只有欺负女人的本事!”

    那三人看这小子不好对付,也是齐齐抽出刀来,把地上那人往后拽了拽,这才一起围攻上来!三人刀法倒也出众,配合十分默契,平日里应该没少练习。刚才在这楼中这般姿态,也着实是有些实力作保的!小乙抽出长棍,挡开从上往下的一刀,之后用棍在地上一点,轻身弹起,躲开横向两刀,稳稳落到了三人身后。楼中满堂喝彩之声,都在为小乙叫好!一人大怒,嚷道,

    “臭小子不识抬举,把他给我砍了!”

    三人又攻上来,小乙早看出对方套路,长棍左挡右攻,反倒是把那三人打得招架不住,一齐退了开去,等待时机再次来攻。围观众人指指点点,应该大都是些练家子,这倒让小乙有些意外。琴哥儿趁他们打斗之时,已然把菲菲解救了出来,此时正在角落之中给她送水递食,好不殷勤。小乙无奈,这家伙眼中只有女人,自己帮他出头,他却看也不看一眼!

    小乙脑袋靠在长棍之上,笑问那几人,

    “还打么?”

    那几人见一点占不到便宜,往菲菲那边看了几眼,硬是把怒气往肚子里咽!裆部被撕裂那位脸色惨白,被三人扶起,慢慢退了出去,然后又听他们说一句,

    “臭小子,有种就在这儿等着!”

    小乙最是看不起这样人物,欺负起弱小来,一个比一个厉害,但若遇到强人,就只会去寻找帮手,哎,有这么些人,真是把这江湖的脸都给丢尽了!

    小乙回来琴哥儿这边,白青又叫了些肉菜,让菲菲填填肚子。伊伊看菲菲吃得极猛,也是不住咽着口水。童陆打趣她道,

    “怎么,你也被震惊到了吧!”

    伊伊这才注意到菲菲,虽然只是农妇打扮,却仍然能看出那傲人身材!伊伊也由叹道,

    “哇,姐姐,你这也真是太,太……”

    菲菲也只二十来岁年纪,可这话应该也是听过百遍,一点感觉也无。她咽下一口,方才回道,

    “妹妹如果多练练,也能变成我这样的!”

    伊伊来了兴致,问

    道,

    “姐姐,怎么做的,教教我!”

    白青也很是好奇,也想听听她怎么说。

    菲菲指着琴哥儿几人,回话道,

    “不如让他们回避一下,这事还是让女人自己知道就好!”

    琴哥儿和童陆满不情愿,可还是被小乙拉走,三人远远坐开,目不转睛看着那边三位交头接耳。小乙看白青脸都红了,另两人却仍旧说个不停。待到几人交流完毕,白青这才招手让三人过去。琴哥儿一马当先,奔到菲菲边上坐下。小乙这才问菲菲道,

    “菲菲,琴哥儿说你那日忽然不见,难不成真是被那可恶的老鸨子卖给了什么乌老大?”

    菲菲叹了口气,泪水马上滴了下来。小乙心道,果然是头牌,就她这几滴泪,便要客人再多掏上不少银子!菲菲呜咽道,

    “那日有人过来赎我,可是老妈子哪里肯干,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绝了!后来也不知怎的,我就被人迷晕,待我醒来之后,发现在一马车之上,已然离成都极远了!”

    小乙奇道,

    “掳你那人,你可认识?”

    菲菲摇头道,

    “没见过,只说是朋友临终所托,要为我赎身,那老妈子不肯,于是方才用上了这等手段!”

    小乙想了想,又问,

    “是个白白净净的小伙不是?”

    菲菲点头道,

    “确实是,我闻到他身上一股浓浓的油烟味,双手虎口都有厚厚的老茧,想必是位厨子!”

    小乙点头道,

    “这就是了,那日带米七哥去你那儿时,也曾先去楼外楼会过此人,他定是受米七哥所托,要去为你赎身!”

    菲菲中口念叨,

    “米七,米七?就是那个卖粥的么?他也曾来过几次,倒是有些印象的!”

    小乙道,

    “只怕他是对你动了真情!否则也不会临死之时,满脑子想得都是你,临死之时能够见上你一面,也十分满足了!”

    菲菲略微点头,回道,

    “来我这儿的人,大都薄情,想不到竟然有人临死之际,还对我念念不忘,呵呵,真是难得,难得!”

    琴哥儿接话道,

    “菲菲,我对你也是真心的!”

    小乙白他一眼,道,

    “你得了吧!咱们先说正事!那之后又为何会来到这儿?”

    菲菲又落下泪来,琴哥儿把泪水一一接住,看起来心痛不已,小乙也不知道,他是否真心喜欢菲菲了。菲菲回道,

    “那人没对我讲过任何关于他的事情,对于他,我真的一点也不知晓。接我出来之后,四处辗转,说是要送我去扬州,可我一个弱女子,经不住折腾,没两日便一病不起了。后来,他带我上了船,我昏睡醒来,竟是再也见不到他人!我,我,我后来才知,竟然被他卖给了他人!”

    小乙惊道,

    “那米七哥临终所托之人,竟然这般不堪,他也真是瞎了眼了!”

    菲菲接着哭道,

    “我被人玩弄一阵,又转卖给他人,来乌老大这之前,已然被转手了六回!相比之下,只怕在那青楼之中,受得罪还要少些!”

    琴哥儿好不心疼,小乙看他也快落泪,

    “菲菲,你这是从乌家逃了出来么?怎会又被人捉了回去!”

    菲菲道,

    “乌老大有钱有势,家中多少伶人,哪会在意到我这一个!这次是他请客人出游,临走之时,把我留下,就是给人玩弄的!他们玩够了,就不管我了,于是我找个机会,自己逃了出来!没想只走了不远,便又被人捉住了。那几人便是乌老大的手下,这几日都只陪着客人,喝不得酒,因那酒瘾犯了,这才带着我先到这儿来解解馋。没想,恰好遇到了你们,真是天大的运气!”

    小乙道,

    “菲菲,你跟我们一齐走,远离这是非之地!”

    菲菲惊道,

    “哎呀,我怎么一时饿极,竟是忘了现在还身处险境之中!咱们,咱们快些逃走才是!”

    话音刚落,楼内窜进好些人来,小乙瞥了一眼,足有三五十人,再看看窗外,应该也有人埋伏。小乙笑道,

    “没关系,现在要走也来不及了!”

    众伙计、酒客食客默契的退到一旁,又淡定非常,这种场面,看来也不只见过一次两次的,那伙计又多点上两只灯笼挂上,让小乙哭笑不得!楼内明亮,如白昼一般,小乙来到场中,一点儿也不畏惧,

    “你们平日就是这般欺侮乡邻的吧,哼,今日定要为百姓出恶气!”

    那些人见只有一人出来,也是不以为然,

    “哪里来的小贼,胆敢在此处行凶!还不快把人交出来,再给爷爷们磕上几个响头,便饶你不死!”

    小乙笑道,

    “好大口气,那就先尝尝我棍子的厉害!”

    小乙看这些人人模狗样的,只怕也没多少能耐,不过他们人数过多,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不易。童陆等人早已看出问题关键,便一齐挤入了围观人群之中,若是对方来拿他们,也好有个缓冲,没准这里边还有高手,说不定还能帮上一些忙来!

    小乙一人对上十来人,刀棍挥舞碰撞,这架打得混乱至极!小乙四处游走,不给他们围堵机会,时不时来上一棍,也大都能够击中

    对方,不过这些人也并非无用之辈,好容易打倒一人,又有人补充上来!他们只怕也是计算好的,若是来人太多,施展不开拳脚,反而容易伤着自己人。小乙一人对上这十来位好手,再加上只用棍来反击,他们倒也不太担心。不过,谁说棍不能伤人!小乙也知不能这般下去,还是用足了劲,给了前方堵截那人一闷棍。那长刀脱手之后飞得老远,再看那人,往后飞了足有一丈,然后一口鲜血吐将出来,他一时喘不上气来,好容易吸入一口气,却把牙吞了进去,差点吸入肺中。白青正要去看看,他的两个同伙已然过来将他扶起,也不知被二人这般粗鲁,会不会加重他的伤势。管不了这许多,更何况,身旁的伊伊见了这血,晕厥了过去。

    小乙那边伤了人,对方稍有忌惮,更多人加入战斗之中,横刀乱舞,小乙被追打得好不狼狈。只见得各处桌椅碎成小块,不时被人踢走,偶尔还放倒一人,引得众位看官发笑不止,这楼中四根巨大金柱早被划得不像样子,此时再看,又似被翻新了一般,也不知还能否再继续坚持。

    小乙不想伤人,可这样情况,哪里能够再过多犹豫,只能先伤了几个,方才有更多施展空间。小乙闪出空间,迅速装上枪尖,希望能对对方有所震慑。他些人依旧疯狂涌来,小乙回手点到一人肩头,那人长刀落地,鲜血瞬间湿了大片衣袖,小乙这一手恰到好处,没有伤其筋骨,有个三五日恢复,应该就不会影响活动,不过此时要想再战,只怕也是不行了。如此这般,小乙占到数人,还真管了些作用!

    “小贼,还敢伤人!兄弟们,把他的同伴给全给我拿了!”

    那些人这才想起小乙的命门,他们这么多人,要来拿童陆几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还好童陆等人钻入了人群之中,这才没让他们这么容易得逞!几位大汉恶狠狠在人群周围晃荡,可又不敢随意拨开人群,想必围观的众人也并非好惹之辈,

    “几个小贼,快些给爷爷出来!”

    叫唤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理他们,这边带头的怒了,大喊道,

    “怕什么,冲散了赶快抓人!”

    众人听令,便把人群拉了开来,多数人不想惹麻烦,倒也乖乖让了开来。童陆几人又往哪里逃去,很快就暴露出来。几人聚集到一处,童陆白青紧握手中武器,多少也能抵挡一下。小乙看那这边吃紧,迅速赶了过来,几人不防,被他一人一脚踢倒在地,再爬起来,小乙已然来到了众人身前,他横棍在前,冷笑一声,说道,

    “哼,只知道欺负弱小的废物!”

    那些人可不管这许多,一齐挥刀上来。几人被逼到角落之中,小乙没有腾挪空间,形势十分危及。突然,小乙听得身后琴哥儿大喊,

    “快低下头,捂住口鼻眼睛!一,二……三!”

    小乙见看后方有白色粉末往外洒出,他赶忙蒙住眼来,对方哪里会想到有些一招,前排几人捂住眼睛,狂嚎起来,几人忍受不住,疼的在地上直打滚!他们身后众人大惊,赶忙朝后退开,小乙见此情形,拉着几人往前移步。

    琴哥儿又喊了一句,

    “来了来了!”

    那些人有过教训,赶忙退走,怎知琴哥儿只是虚喊一声,几人又往那门口多移了几步!

    “狗日的撒石灰粉!他没货了,快上,快上!”

    原来琴哥儿撒的是石灰粉,那些人中了招,眼睛马上就不好使了。这非常时候用非常手段,可别再讲什么江湖规矩,更何况,对方没道义在先,让他们吃些苦头也好!

    眼看众人再次围了上来,琴哥儿大喊,

    “中!”

    几人一齐闭眼掩鼻,那石灰粉再次飞扑出来,迎面几人靠得近些,吃了一脸,下场比刚才那几人还要惨!众人又齐齐退开,一时不敢过来。琴哥儿好不得意,举起一块布包,大声叫唤,

    “你们倒是过来啊,过来啊!爷爷的东西还多着呢,要不要挨个试试?”

    琴哥儿这招还真是管用,几人慢慢往外,还真没人敢上来了!那些人怒极,可又没有携带弩箭之类,也只能慢慢跟在后头。

    “你们还能跑到哪去?这方圆百里,都是我们的地盘,哼,不想受罪就赶紧停下,否则抓到,乱刀砍死!”

    几人哪会理会他,背靠着背慢慢顺着阶梯往下。琴哥儿手举酸了,微微一晃,那一包东西竟然掉了下来!小乙一看,那布里包的竟是一块鸡胸,它落了下去,弹了两下,最后停在了下一级台阶。

    “他,他没有东西了!快把他们拦下!”

    众人见此情形,哪能不知,啊呀呀挥动长刀攻了上来,几人此时哪里还管其他,不要命的奔逃,跑得太快,一步就能跨出好几级台阶,小乙断后,挡住了那些人。

    几人飞快跑到岸边,这儿竟然还有对头!童陆白青哪里是对手,没两下便被打倒在地。抬头一看,竟然有三人在此等候!几人都成了待宰羔羊,小乙回头看到,用尽全力横扫一下,击退好几人,这才疯也似的往下狂奔。可远水救不得近火,那三个对头已然制服了几人,正要一一绑好捆住。小乙心急如焚,可又有什么办法?!

    只听得有人暴喝一声,

    “放开他们!有种冲我来!”

    小乙抬头一看,那人风度翩翩,手中一把大剪子虎虎生威,口中缺了一排牙,不是浪哥儿,又是何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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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纷乱尘世,精彩纷呈,能在此间走上一遭,甚幸甚幸。 这江湖便似那珠串,而我,就是那细绳,将这各式珠儿一一串起。 于是,有了新的江湖。逐尘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逐尘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逐尘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