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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口红续命     心有明月光txt下载     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三重转折

    令人惊讶的是,十四人同时动身,却不是每个人都直奔着密匣而去。

    窦元白、杜嘉悦、尤飞章、万宜人、曾琪同时朝密匣急速飞去,几乎在同一时间,其余九人却对着他们出手了。

    这么多天,互相之间分成了几波,虚虚实实,没人看的清楚,直到这一刻,谁和谁是一波才显露无疑。

    毫无疑问,最招仇恨的必然是人数最多、还有沈淮烟这个名门弟子压阵的窦元白,九个人里,三个人都是先朝他招呼的。这三个人中,一个是跟着杜嘉悦来的男修,一个是跟着尤飞章来的女修,还有一个是管高谊。一时间刀光剑影吞没了窦元白的身影。

    窦元白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刀光剑影,目光紧紧的盯着密匣,看都没看别处一眼,一心一意往前冲去,仿佛视这些人的攻击于无物。

    眼看着这些刀光剑影即将落在他身上,方雅虹袖中飞出一道红影,化作一张红绫,兜住这刀光剑影,绫面一鼓,将它们打散了。

    沈淮烟的剑气早已直指接近密匣,把杜嘉悦、尤飞章、曾琪和万宜人都笼罩在其中。

    杜嘉悦冷笑一声,随手掣下腰间玉佩,用力一捏,玉佩碎开,迸出一道灵光,把她眼前的剑气搅得粉碎,速度不变,仍是朝着密匣飞去。

    尤飞章本比杜嘉悦稍稍落后一些,迎上那剑气也比杜嘉悦晚上一些。他见杜嘉悦轻易接下这剑气,便以为这剑气只是寻常,虽然心里仍尽力提醒自己这是凌云剑派高徒,到底大意了,随手就想挥开这剑气。谁知他灵力吹去,不仅没有吹开这剑气,反倒叫这剑气势如破竹的劈散,转瞬便与他迎面撞上。

    尤飞章大惊,连忙拿出一支笔,对着那剑气连点了三十六下,这才险之又险的赶在撞上之前把剑气打散,脸色青青白白,又惊又惧,本来就比杜嘉悦慢了一步,此时两人距离更大了。他不由恨恨的望着前方杜嘉悦的背影。

    杜嘉悦虽不回头,却对身后发生的事情清清楚楚,脸上露出些笑意来。她当然是故意的。沈淮烟的剑气何等厉害,杜嘉悦一见,自忖不可能立刻解决,立刻掏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玉佩,那是她专门为了对付厉害攻击准备的一次性法器,可以抵挡筑基后期修士全力一击,就拿来接只有筑基初期的沈淮烟的招,就算沈淮烟再是手段不凡,也不至于胜过寻常筑基后期修士。

    杜嘉悦这样“浪费”一个一次性法器,当然不是钱多的烧手了,而是此时正争瞬息,哪怕稍慢一小步也会造成很大的差别。要知道,只要第一个把密匣拿到手,基本上便是大局已定了,除非其他人把她杀了,否则这密匣就能妥了。

    况且,她也不清楚沈淮烟的剑气威势到底到了什么地步,稳妥为上,若是轻轻松松破开了,也可以误导一下身后的尤飞章,让他以为这招很简单,拉开两人的距离。

    “曾道友、万道友,何必这么着急呢?”杜兰真最是悠闲,缀在最后,仿佛只是出来玩的,悠悠的唤道。

    飞在前面的曾琪和万宜人听到她的呼喊,本不欲做理会,却忽地想到白思鹿似乎擅长魅惑人心,不由暗暗戒备,脚步放慢,半息之后,几乎落下好几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已经中招了,不由一齐骇然。

    杜兰真微微一笑,见好就收,不再针对他们,转头对着其他人出手,却只出了三分力,把人缠住罢了。

    此时窦元白和杜兰真已经飞到密匣前了。怪鱼已经沉入水底,密匣将将要落在水中,窦元白伸手要去够,杜嘉悦冷冷的哼了一声,手中已掣了一把匕首,朝他手腕挥去,灵光大盛,几乎要照瞎两人的眼睛。窦元白若是不收手,立时就要断腕。

    争夺一个密匣,窦元白虽然有拼死一争的勇气,却没有为之断腕的决心。况且,断腕之后,密匣也得掉。他手一翻,挥掌而出,朝杜嘉悦的手肘拍去,另一只手朝那密匣一招,想用摄物之法把密匣招入手中。

    杜嘉悦眼神一厉,脸上露出些狠意来,匕首一扔,也朝着密匣伸手。那匕首从她手中飞出,在窦元白面前爆裂开来,灵力直逼窦元白,堪比一个筑基中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窦元白猝不及防,虽然支起灵力防御,到底还是被灵气爆炸推开,嘴角溢出血来。

    方雅虹急促的尖叫了一声,“窦师兄!”

    杜嘉悦已经抓住这个机会,将密匣捞入手中,立刻就要收入储物装备中。她一试之下,脸色却猛地一变,她居然无法把密匣收进储物装备!

    其他人只慢她一步,已然赶上,见她如此情态,尤飞章大笑道,“看来此物与杜道友无缘啊!”他被杜嘉悦摆了一道,早已暗恨,更不愿意见杜嘉悦拿到密匣。此时密匣虽在杜嘉悦手中,却进不了她的口袋,杜嘉悦已然成为众人的靶子,怎么能不叫尤飞章高兴!

    杜嘉悦面色阴沉,拿着密匣飞身而退,身后已是被万宜人拦住。

    杜嘉悦飞速把密匣朝万宜人扔出,“万兄,跑!”

    万宜人一愣,眼睁睁的看着那密匣到了眼前,这才伸出手来,愣愣的接住,忽地脸色一变,欲朝杜嘉悦挥掌而出,杜嘉悦却忽然以之前两倍的速度,一刹那到了远处。万宜人这一掌,正与窦元白对上,两人各自飞出一段,俱是脸色一白。

    尤飞章不信杜嘉悦会把密匣这种东西给别人,哪怕是给已经和她结盟了的万宜人。密匣这种东西,自然还是要放在自己身上!但这不妨碍他在不影响自己速度的同时暗搓搓给万宜人一刀,就算是让他替盟友把这个亏给还了。

    万宜人闷哼一声,大吼道,“杜嘉悦这个小娘皮祸水东引,你们他妈看不出来?”

    “哪里,谁知道万道友是不是和她串通好,演了一场骗我们的呢?”钟晗意拦住万宜人,微微一笑。

    “动手!”万宜人冷哼一声,大声道。

    杜嘉悦刚刚脱离战圈一小段距离,背后追着的人还一大堆呢,忽觉身侧凉意无限,一偏头,却见跟着她进小三山的一个男修提着法器朝她斩来,眼瞳一缩,“尔敢!”

    男修既然出手,自然就是敢的。他无视杜嘉悦的怒斥,偷袭一击直接击中杜嘉悦身上,劈手夺过密匣,任由杜嘉悦倒飞出去。

    他把密匣拿到手,也想和杜嘉悦一样收进储物装备,却也发现做不到,脸色也是同样的一变。

    剑光飞出,龙吟鹤唳,却是沈淮烟出手朝他斩去。

    男修正要退走,身子却不由的一沉,手一抖,密匣朝着剑光迎上去,照面便被劈开,里面一声怪叫,从中跳出一只蟾蜍来,愤怒的朝他喷出一团黑雾。

    男修猝不及防,被那黑雾沾上,一声惨叫,竟在顷刻之间化为黑水!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迷宫3

    众人始料未及,一时间都愣住了,直到下一刻,那怪模怪样的丑蟾蜍“呱”的一声大叫起来,落在地上,一蹦数尺高,飞速朝他们飞来。

    “九毒紫金蟾!”杜嘉悦大喊道,“怎么会是九毒紫金蟾!”

    众人听了,纷纷想起这九毒紫金蟾的来历。这是一种剧毒的蟾蜍。蝌蚪时,可以被封在无光无气的环境里不死,一旦见了光与气,便迎风而长,化为蟾蜍。纵是普普通通长到大的紫金蟾,也能轻易毒倒一个筑基初期修士。

    而且,九毒紫金蟾这种灵物,毒性可是和蝌蚪时间长度成正比的!这只紫金蟾谁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封进密匣的,起码也得和这小三山古迹存在的时间那么长!那可是千万年!那男修只是沾到毒雾便立刻化为黑水,一点逃生的机会也没有,可见这毒性得有多可怕!

    当时把九毒紫金蟾封入密匣的那位千万年前的前辈,到底是和后辈什么仇什么怨,才会把这种东西塞进来啊!

    杜嘉悦此时心中无比庆幸,就连万宜人暗算她,在她带来的人里埋眼线反水也变成了一件幸事。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带着这只密匣回林泰岛,一打开却蹦出一只剧毒的丑蟾蜍会是怎样一出惨剧。到时她可就是整个林泰岛的罪人了!

    九毒紫金蟾是二阶的,有筑基中的修为,加上那谁沾谁死的毒液,众人望着那鼓着腮帮子愤怒起跳的丑陋蟾蜍,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之前他们还趋之若鹜的东西,转瞬便避之不及了。

    杜兰真也转身飞出,打算直接进入包围住湖水的巨大迷宫。只要走出迷宫,就可以直接走出小三山了。

    “白姊姊。”方雅虹本在她后面,一转身,又变到她前面了,此时随着众人一起往前飞去,忽地偏头唤了她一声。

    “怎么?”杜兰真犹有余力,很快赶上了方雅虹。

    “我想……”方雅虹低声说着,手中忽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朝着杜兰真炸开,“我想你去死!”她满是戾气的说道。

    杜兰真本来便提防着她,却没想到她竟然无缘无故的突然痛下杀手,不过错愕了一刹,翻手探出,几乎是立刻握住了方雅虹的手腕,一把拉住她,朝身后甩了出去。她另一只手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块盾牌,挡在身前。

    那刺眼光芒撞在盾牌上,竟一瞬间将盾牌击碎。杜兰真一惊,掣出胭脂色,对着那光芒挥出数刀,终于在光芒来到身前时将它击散。

    “白思鹿!”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大喊道。

    杜兰真冷笑,没去理身后的方雅虹,也没去看前面的窦元白,化作流光,很快便追上了前面几人。

    方雅虹被她往后面甩出去,差点和九毒紫金蟾撞上,吓出一身冷汗,没命的往前飞,将将赶着和众人一同飞入迷宫。她恨恨的望着杜兰真的背影,一咬牙,追着杜兰真而去。

    窦元白本来是要往迷宫的另一个岔路去,一回头发现方雅虹追着杜兰真去了,不由爆了句粗口,只得转身,也朝杜兰真追去。

    杜兰真一个人选了个方向,并没有和其他人一起走,却察觉到身后跟着两个人,飞出了一段,在转角处等着他们。

    方雅虹一个急转弯冲了过来,虽然看见了她,却冲得太急路过了她,往前冲了一段,这才转过身,冷着脸,一言不发,拿着法器,朝杜兰真杀来。

    “我自忖与你没什么仇怨,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杀我?”杜兰真翩然闪开,不解的望着她。

    “要怪就怪你生了这么一张脸吧!”方雅虹冷笑。

    “我对窦元白可没什么心思。”杜兰真实话实说。

    “我当然看得出来!”方雅虹不等她说完,就顶着她的话开口道,“以前窦师兄招惹的女修,生的没我好看,我稍微动动手脚,撒个娇,也就弄走她们了。可你不一样。”她冷冷的望着杜兰真,“我一见你,就知道撒娇卖乖是没用的。别人指望不上,就只好我亲自动手了。”

    “我们一照面,你就决定要杀我了?”杜兰真不由露出些惊容来。方雅虹可是一见她就笑颜如花的凑上来叫“白姊姊”,缠着要和杜兰真一起去小三山古迹。饶是杜兰真都完全没发现她有什么不自然。

    方雅虹以前都是靠撒娇把窦元白的桃花赶跑,只是一照面就判断出自己以往的手段不能奏效,立刻下定决心要杀人,这得是多狠的心,又是多果决的人!

    “没错。”方雅虹眯了眯眼。

    两人说话间过了几招,杜兰真并没有对方雅虹下杀手她到底还需要借力去谅事宗探一探。

    “住手!”窦元白终于赶上,看见她们在大打出手,不由大怒道,“什么时候了,你们有什么恩怨出去再解决!”

    两女冷眼望着他。她们在这里大打出手,关键还不是因为窦元白,他难道还能不知道?竟然跟事不关己似的,

    “窦道友,这可不是我要和你师妹纠缠,是你家师妹痴心于你,不愿意放过我呢。”杜兰真轻笑了一声,轻飘飘的看了方雅虹一眼。

    “方师妹,先住手!”窦元白皱着眉看了杜兰真一眼,对着方雅虹道。

    方雅虹没有理他。

    “方雅虹!”窦元白大喊道。

    杜兰真算是看出来窦元白和方雅虹是什么情况了。方雅虹虽然喜欢窦元白,但其实这件事跟窦元白的态度没关系,她想把窦元白的桃花斩断,就不会去理窦元白的想法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跟她的想法还挺像。至于窦元白对方雅虹,则是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觉得方雅虹既然这么痴心,有点觉得自己拿捏住她了,没太把她当一回事。

    “方道友,既然你非要这么纠缠,那我就得罪了。”杜兰真温柔一笑,解下手腕上的珠链,漫不经心的用指甲掐断链绳,那珠链便化作一条长索,急速划过空中,躲开方雅虹的抵挡,仿佛一条长蛇,把方雅虹缠住了。

    方雅虹欲抵抗,却觉浑身灵力在这长索下施展不出十之一二,不由骇然,“你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只不过在长索上附着了一层本命灵火,刚好把谅事宗的功法完完全全克制了而已。杜兰真微微笑了笑,并不作答,只是柔柔的说道,“委屈一下方妹妹,等我们出去了,再闹脾气吧。”方雅虹会演戏,会恶心人,杜兰真也会。

    杜兰真还没得意多久,一回头便对上一双鼓鼓的眼泡,不由笑容僵硬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泰煞玄令

    在杜兰真和方雅虹纠缠的时候,九毒紫金蟾竟然尾随窦元白跟了上来。

    杜兰真皱着眉退开一段距离,其实这九毒紫金蟾很是棘手,但杜兰真自忖还是有把握费一番力解决的,之所以和众人一起夺路而逃,却是因为当时她觉得窦元白和方雅虹对她的态度很古怪,因此不打算尽全力,免得遭了算计。

    况且,窦元白自己都不打算要这只紫金蟾,她乐得顺水推舟。但现在她虽然没有完全和两人撕破脸,实际上却已经跟撕破脸差不多了。这可不行,杜兰真还得探探谅事宗的底。就算谅事宗与经济会的事情无关,她也不太想和这两人撕破脸强龙不压地头蛇。

    “我曾经答应过窦道友,会尽力帮助窦道友夺得密匣,虽然没能成功,但好在密匣虽毁,灵物仍在,不知道友现在是否还想要这灵物?”杜兰真笑吟吟的问道。

    “我要这蟾蜍做什么!”窦元白脸色不大好看,以为杜兰真在拿他开玩笑。这只九毒紫金蟾确实是个稀罕玩意,特别是被密封在密匣里这么多年,毒性无比。但这小小紫金蟾,若是杀了,根本取不出几滴毒液就好像杀了某个修士也没法得到他的灵力一样。毒液是紫金蟾的天赋手段,可不是它身上的产品。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家都不杀它,反而转身就走。

    “死了的紫金蟾确实同一堆烂肉没什么区别。”杜兰真点点头,“不过,若是一只活着的紫金蟾呢?”

    “你能活捉这只紫金蟾?”窦元白惊疑的望着她。

    “姑且一试。”杜兰真看了被缚着的方雅虹,将她推给窦元白,“不过,我劝窦道友把你家师妹看好了,别给我再添乱了,不然,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虽然语气温和,话语里的威胁之意却显露无疑。

    窦元白面色沉沉的望着她,拉着方雅虹退开一段,俨然是要撒手不管,只看杜兰真施为的模样。

    杜兰真撇了撇嘴,既没有拿出胭脂色,也没有取出任何法器,伸出手来,在身前随意一搓,竟凭空捏出条无色的匹练来,朝着那紫金蟾漫卷而去。

    紫金蟾“呱”的一声跳起,在无色匹练间跳来跳去,灵活至极,竟完全没有被击中的兆头。它蹦了几下,忽地扬头吐出一口毒箭,一触碰到那无色匹练,竟让那匹练忽然完全变成黑色。

    杜兰真脸色微变。这匹练并不是实体,而是她以风为媒,凝聚而成的无形之物,唯一的载体就是她的灵力,没想到这紫金蟾的毒性如此强烈,竟已经到了连灵力都可以侵蚀的地步。更没想到,那毒性蔓延开来,竟顺着她和匹练的联系,往她自身而来。

    说实话,她之前远远低估了这只紫金蟾,才会轻轻松松对窦元白许诺帮他拿下这只蟾蜍的话来。

    这是已经超越了寻常的毒,越表象而返实质,不需要借助实体传播,可以依托灵力这种无形无质的存在而传播!看来这九毒紫金蟾被密封了的年月,超乎她的想象,已经达到了本质上的蜕变!

    她当机立断,舍弃了这一条匹练,转而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口半人高的钟,提在手里,仿佛轻若无物,对着那九毒紫金蟾轻轻敲了敲,发出“当当当”的响声。

    九毒紫金蟾“呱”的大叫了一声,从空中坠落在地,却在下一刹猛的一跃而起,直奔杜兰真而来。

    杜兰真始料不及,没想到这只紫金蟾居然在她敲钟之后这样生猛的朝她扑过来。在她预想中,这只蟾蜍就算不是当场七窍流血暴毙,也该倒地不起吧?她手里这口钟,那可是连筑基修士都要中招的,由躯体作用到神魂,无论你是人是妖,只要有躯体,就必然会受到影响。

    她笃定这口钟不可能完全不奏效,再次对着蟾蜍敲了三下。

    紫金蟾飞到半空中,身子一颤,险些掉到地上,却仍是朝着杜兰真飞扑而来,转眼就到了她眼前。

    杜兰真有很多手段,却有点不知道该拿这只蟾蜍怎么办才好。

    拿出胭脂色吧,未必挡得住九毒紫金蟾的毒液。她心疼自己的法宝,好赖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把法宝,跟了她十年了,还没用多久就报废也太不值了。

    拿出其他法器吧,妥妥的在紫金蟾的毒液下瞬间报废,真想要捉住这只蟾蜍,那起码得往外扔十几把法器,数不清的灵石。她虽然还算阔绰,也不想这么可劲的造作。

    使出基础术法吧,毒性是可以顺着灵力反馈自身的,她得被当场毒死。

    贯珠天音呢,则仅仅对有灵智的生命有效,像紫金蟾这样尚未开智的妖兽,那就是秀才遇上兵了。

    杜兰真叹了口气,颇感无奈,这只蟾蜍活了鬼知道几万年,重见天日后,立刻对修仙界的新人进行降维打击,这简直是在以大欺小!她伸出手,朝那只紫金蟾点了一下,指尖窜出一缕幽幽的火苗,朝紫金蟾飞去。

    紫金蟾迎面与火苗对上,一张口,喷出一口毒液。

    毒液与火苗相撞,霎那间,仿佛烈火遇上油脂,骤然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仅仅一个照面,拿黑色的毒液便被烧成了黑雾,又在下一刻化为无物,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火苗继续朝紫金蟾飞去,不等它逃窜,便裹住了它,这只刚刚重见天日、多年蝌蚪终于化为蟾蜍的毒物,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转瞬便被烧去性命,化为一块沉重的方形薄片,在灵火炙烤下,竟一点也没有变化。

    杜兰真“咦”了一声,伸手把那东西招来,入手一看,是一面工艺精良、异常沉重的令牌,正面刻有“泰煞”二字,背面则是一个“玄”字。

    这九毒紫金蟾到底为什么被灵火一烧就变成了一面令牌?所以这密匣并不是大能在故意耍后辈,而是一重机关,对这面令牌的慎重。杜兰真惊讶于大能的手段,好奇这是什么原理,不过她也研究不出什么来,窦元白师兄妹还在旁边看着呢,她大方的举起令牌,朝窦元白展示了一下,“就是这令牌。”

    她正准备把令牌扔给窦元白,也算是全了他带自己进小三山的人情,却见窦元白望着她手里的令牌,眼神一凝,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忽地一拳朝她轰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灭口

    杜兰真猝不及防,猛地往后一仰,倒飞出一段,神色一冷,“窦元白,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说着,手却背在身后,慢慢的掐着法诀。

    窦元白没有作答,飞身追来,一拳一拳的朝她打来。

    一拳,炎阳炽烈。

    一拳,鬼怪哀嚎。

    一拳,魔光遮天。

    杜兰真忽然露出极诧异的神色来,眼神如刀,如含冰雪,胭脂色忽然掣在了手里,反手用尽全力,朝窦元白挥出了她平生杀意最强的一刀。

    刀光大盛,如同切纸一般,将那炎阳、鬼哭、魔光碎尽,重重的砸在了窦元白的身上,他怎么飞来的,便以原先的数倍速度倒飞出去。

    杜兰真没有给他一点反应的机会,怀中幽幽火光,仿佛她浴火而来,铺天盖地朝窦元白追去,一触及他,便仿佛遇上了干柴,发出一声爆响,只听窦元白的痛苦哀嚎在迷宫里回荡,凄厉无比,让人毛骨悚然。

    杜兰真冷着脸,在他的哀嚎中一步步的朝他走去。

    “白思鹿,你做什么!你要是杀了我和窦元白,那谅事宗就和你不死不休了!我们都在宗门留下了自己的血,有溯血寻灵的手段,可以立时得知弟子陨落!到时候一查便知是你做的!”方雅虹一直被她用珠链缚着,此时见她神色冰冷,目露寒光,不由高声叫道。

    杜兰真转头漠然看了她一眼,眼里如有寒霜,方雅虹与她目光相对,竟忽地心里一冷,方觉完全不了解白思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很精明,但你太吵了。”杜兰真静静的说道。她此时已经完全卸下了温柔和笑意,脸上唯余漠然,伸手朝方雅虹点了一点,往她口里塞了个非冰非水的团子,不让她说话,又封闭了她的五感。

    她慢慢的走到窦元白身前,伸出手,慢慢的握拳,那腾腾的火光便慢慢的合成一道薄薄的膜,附在窦元白周身,让他动弹不得。

    实际上,即使杜兰真不做这么一层束缚,窦元白也没法动弹了。他瘫软在地,眼里带着极度的惊恐,原本筑基中期的修为,竟已经降至筑基初期了。

    杜兰真感觉自身修为轻微的上升了一点,似乎是灵火反馈给她的。上次制住郭宏伟的时间比较短,她没有发现,其实灵火完完全全克制谅事宗的功法。不仅如此,灵火把谅事宗修士的灵力当作燃料,越烧越旺,如果她烧得久一点,完全可以把窦元白变成一个凡人。

    但这个发现并没有让她感到多么高兴。

    窦元白再怎么比不上她,也不至于筑基中期到筑基初期的灵力只有她吸收的这一点。那么剩下的灵力去哪了?自然是被灵火吸收去了。在能真正掌握灵火前,杜兰真宁愿它弱一点。

    不过,也许有一点不对,不该说谅事宗修士的“灵力”,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们的魔气,或者用魔道修士自己的说法,是他们的元力才对。

    杜兰真一步步走到窦元白跟前,低下头,俯视着他。窦元白仰视着她,对上她的目光,心里一寒她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你是魔修?”杜兰真平静的问道。

    “你在说什么?”窦元白万万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眼瞳猛地一缩,脸色大变,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勉强道。

    “说实话。”杜兰真柔柔的开口,声音仿佛裹了蜜,诱人无比,让人心里痒痒的,仿佛她一开口,心肝脾胃肺都在发颤,恨不得给她奉上所有东西。

    “我们谅事宗内门弟子都是元道修士,主修那上古魔神道法门,以神道手段打磨元道根基。我幼年起便学本门根本功法衍生的功法,练就元力似玄实元,自从筑基以后便入了内门,得掌教授予本宗根本功法,成功转化为元力,自那时起成为了正正经经的元道修士。”窦元白不由自主的开口答道。

    “这面令牌又是什么东西?”杜兰真甜甜蜜蜜的问道。

    “这是神宫的令牌。”窦元白只觉她此时动人更胜过往昔千倍百倍,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细细的说给她,好换得她多投注片刻目光,便是死也值得了,“这块令牌唤作泰煞玄令,是一等一的至宝,即使是我谅事宗内也只有两块。如果能带回宗门,那就是立下了盖世大功劳,由掌教和大长老亲自栽培至结丹、传与下一任掌教之位也不在话下!”

    “神宫是什么?泰煞玄令又是干嘛的?”

    “我不知道。”

    “可你为什么要为了它杀我?我已经跟你说是为你夺的。”

    “泰煞玄令太过重要,能少一个人知道是一个,倘若流传出去被人发现了,就坏事了!”

    “你们谅事宗是什么时候走上魔道的路子的?”杜兰真问道。

    “五十年前!”

    “为什么突然弃道从魔?”

    “因为我们忽然得到了元道的传承。”

    “怎么得到的?”

    “我不知道。”

    杜兰真再问,无论是有关谅事宗事务的问题,还是有关寻道符、东海摆渡人、灵石流通的事情,窦元白都一问三不知了。她脸色惨白,额上已经挂着汗珠,这才闭目,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瓶蕴养神识的丹药,服用了两颗。

    窦元白此时才忽地清醒过来,心头一悸,既惊且惧的望着杜兰真,他刚才不由自主的把自己本不想说出的话一股脑说了出去,显然是杜兰真以极高深的法门控制了他的神智,“你,你是……”他惊恐的看着她,却又裹着一丝惊喜和庆幸,“不知道友是我元道哪家传承?”

    杜兰真没有搭理他,闭目养神。她刚才对窦元白施展贯珠天音,强行控制筑基中期修士的神智,饶是她神识远胜同侪、贯珠天音又是极高深的神通,也足够让她神识近乎透支。

    窦元白见她不说话,他却不住的打量着杜兰真。白思鹿那道灵火很是诡异,把他的元力克制的死死的,他看不出来历,此时想想,说不定就是得到了上古元道大能传承,所以针对元道修士有奇效!

    杜兰真闭目半晌,缓缓睁开眼,淡淡的望着窦元白,她听到他的问话,便知道自家使贯珠天音还是不免露了魔道痕迹,被他察觉出来了。她没有作答,只是封闭了他的五感,让他说不出话来,又走到方雅虹面前,照例使贯珠天音简单的问了一遍,发觉两人的回答大同小异。

    杜兰真此时下定决心一定要混进谅事宗搞个明白,但面前这两个人却断断不可以再留了。如果被谅事宗知道自家跟脚已经暴露,那就打草惊蛇了。

    她神识一动,化作无形利刃,自上而下,贯入两人泥丸宫。魔道修士重肉身不重元神,两人被她一攻击,识海立毁,失去了神智。

    杜兰真淡定的做完这一切,心里毫无愧疚。方雅虹从一开始就想杀她,窦元白也是一见泰煞玄令就要杀人夺宝灭口,杀人者就要有被杀的觉悟。她没有直接杀死两人,只不过是怕溯血寻灵的手段忽然显示两人身死,自己一出小三山就会被谅事宗的长老等在外面当场拿下。

    况且,魔道有抬头的架势,这事太过重要,杜兰真是绝对不会留手的。她必须维护宗门、维护玄门的利益,只有玄门好,她这个大树底下乘凉的才能走得远!

    因此,别说是窦元白、方雅虹这两个想杀她的魔道修士,就算是耿恨云、罗青寒复生,她也绝不会因为敬佩两人而装作不知道道统之争的!

    有的人,只能等她死了才让人敬佩,倘若她活着,那只能是利益使然的敌人。要怪,就怪人天分野之后的戡梧界资源太少!

    杜兰真颇为冷酷的想着,却不由想到罗青寒所说的,这个世界太小了,忽生黯然。

第一百三十八章 离海国

    杜兰真走出迷宫,一步迈出,眼前便是一片开阔。她回头望去,身后只有一片无波碧海。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沈淮烟身子笔挺仿佛青松,宛然而立,含笑望着她。

    进小三山是一起进,出小三山却不是一起出,没必要在此滞留,更不必提这次密匣里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秘宝,而是一只催命蟾蜍,那就更没必要在外面等着别人了,其他人都直接走了,唯有沈淮烟在等她。

    杜兰真见了她,眉目舒展,不由露出笑容来,飞身落到她面前,“走。”说着,一把拉起她的手,无视她错愕的目光,带着她凭虚御风而去。

    两人飞出一段,杜兰真松开沈淮烟的手,两人漫步在海面上,沈淮烟笑道,“得了,现在,你总该可以告诉我,急急忙忙的跑掉是为了什么了吧?”

    杜兰真不由也笑了一下,旋即沉吟了一会儿,“你若是在海国没什么大事,不如和我一起离开东海吧?”

    “我还真有。”沈淮烟目光凝在她脸上,慢慢的道。

    “什么事?”杜兰真疑惑的回望着她,以这几日的相处,她以为沈淮烟来海国就只是出来游历的。游历吗,哪里都可以,也不一定要在海国。

    “我要游历啊!”沈淮烟挑了挑眉,“不游历怎么长见识,不长见识怎么走的更远?不游历怎么遇见机缘?这难道还不是大事吗?”她说着,笑吟吟的望着杜兰真,“你到底遇见什么事了?”

    杜兰真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看着她想了一会,最终决定如实告诉她。

    “谅事宗是魔修传承。”杜兰真第一句话就叫沈淮烟瞪大了眼。

    “等等,你又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我和窦元白交手,他露出了痕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似乎还不到二十岁吧?”沈淮烟狐疑的望着她,“你又是怎么能辨认出魔道修士的痕迹的?”

    杜兰真沉默了一下,总不好说自己学了魔道神通,敷衍道,“我在小三山里得到的是魔道传承,接触了魔道修士的煞气,与我们玄门灵力截然不同,任是他掩饰得再好,全力出手时还是会和玄门修士不同的。”

    “原来如此。”沈淮烟没有怀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杀了那两人?”

    她没有说是哪两个人,但指代的是谁已不言而喻。杜兰真摇摇头,“若是杀了他们,怕会被溯血寻灵的法门察觉,到时谅事宗金丹真人杀过来,我可打不过。我不过是废了他们罢了。”

    “废人才恨你呢。”沈淮烟以为她说的是废掉了两人的修为。

    “废的不是修为,是脑子。”杜兰真淡淡地道。

    “你原来还修神识?”沈淮烟诧异的望着她。

    “懂一点。”杜兰真轻描淡写的说道,“算不上精通。”

    “你可真是多才多艺!”沈淮烟盛赞她,“我以前觉得倘若我一门心思修炼,说不定也能二十岁前筑基,没什么了不起的。如今才知道你不仅是筑基快,还什么都会!在你面前,我算不得天才。”

    沈淮烟这是喜欢谁,就胡吹彩虹屁,饶是杜兰真满怀思虑,也不由得给她逗笑了,过了一会,才认真的道,“说真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海国?先去避避风头也好。等我上报宗门,搞清楚了谅事宗的事情再来吧!”

    沈淮烟明白她的意思,想了一会,“你现在就走,不会打草惊蛇吗?”

    “窦元白和方雅虹失去神智,绝不可能自己从小三山里走出来,那迷宫里也没什么危险,不至于失去性命,等到小三山关闭,谅事宗见不到他们人,却又确定他们活着,即使有所猜测,也不至于立刻搬走。”宗门不是一两个人,维稳为要,不可能因为一个猜测而全面转移。

    “你有没有想过……混进谅事宗看看?”沈淮烟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没有。”杜兰真一脸冷漠的把沈淮烟的话卡死在胎中。实际上,她当然想过,但她不会这么做。这是件大事,不该由她做这个孤胆英雄,明明可以交给宗门,让更加稳妥的人来处理,为什么要自己瞎搞?万一搞砸了怎么办?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可是你就这么回去,拿什么取信于人?”沈淮烟问道。

    杜兰真默然。沈淮烟这问题一针见血,正指出了她没有证据、空口无凭的窘境。她冷冷的道,“我不需要证据,我说的话就是证据。”像她这种在宗门内有些名气,掌教心里都有号的核心弟子,说的又是这样大的事情,哪怕是为了稳妥起见,宗门也会查证她说的是否是真的。

    沈淮烟望着她,叹了口气,“我固然是明白你维护宗门的心,换了我,我也会为了宗门竭尽全力,但你尽心尽力,同珍惜自身也没什么大冲突吧?你是否想过,倘若查下来发现谅事宗没有问题,你又会经历什么?极尘宗会这么看你?纵使你天资再好,掌教心里留下个大惊小怪、不堪大用的印象,也吃不消吧?”

    “这话你说出口就不对了。”杜兰真微微一笑,“你是会瞻前顾后的人吗?不过是想怂恿我和你一起做孤胆英雄吧!”沈淮烟这种能孤身潜入心月坊解救无数美貌男女修士的人,也会担心自己的行为在别人心里是什么样?

    沈淮烟一滞,撇了撇嘴,显然是被说中了心思。

    杜兰真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若是明知这种事情,却瞻前顾后不敢上报,那就是愧对宗门对我的栽培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固然也在乎面子、也不想被笑话,但不这么做,对不起我的良心。”

    “那就随便你吧。”沈淮烟懒懒的道。

    杜兰真微笑不语,给封轶发了个传讯符,让他也赶紧跑路,免得遭池鱼之殃,然后问道,“你接下来怎么办?”

    “我自然是继续在这东海上游历,顺便看看这谅事宗,是不是真的是魔门。”沈淮烟答道。

    杜兰真颇为头疼的望着她,这位姐姐到底明不明白,即使窦元白和方雅虹没有死,但他们从小三山出来没有直接回宗门,本身就是疑点,谅事宗总会找跟他们一起进去的人了解情况的。沈淮烟留在东海,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不过这也很符合沈淮烟这个人的性格,杜兰真做最后的挣扎,“哪怕你不怕谅事宗找你麻烦,难道你就不想跟我回极尘宗玩玩?”

    “跟你回极尘宗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的,等以后我去找你,难道你还会把我赶走?”沈淮烟理直气壮的答道,“现在嘛,自然还是搞事有意思!”

    可以,这很沈淮烟!杜兰真败走。

第一百三十九章 据点

    杜兰真无法左右沈淮烟的选择,只得叮嘱她小心谨慎,别作死真死、搞事反被搞,与她作别,去见封轶了。

    “杜师妹,这是怎么回事?”封轶一见到她,立刻一改之前寡言少语的作风,劈里啪啦抛出一串问题,“为什么忽然要我离开东海?你在小三山里遇到什么事了?是否对咱们来此的事情有影响?”

    杜兰真明白封轶是完全被她搞懵了,也不怪他,实在是这件事的发展连杜兰真自己都很懵逼,封轶算是个很好的队友,收到她的传讯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迅速离开了海国,在这茫茫的大海上和她见面。

    杜兰真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只叶片样式的发夹,往海面上轻轻一抛,那发夹便慢慢变大,最终有两三丈宽,杜兰真足尖轻点,立在叶片上,伸手朝对面指了一下,“封师兄先别急,这事说来话长,咱们坐下来说话。”

    封轶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闻言也落在叶片上,与杜兰真面对面坐下,“杜师妹说吧。”

    杜兰真斟酌了一下,从自己在小三山得到了魔道传承,一路说到窦元白企图杀人夺宝被她发现是魔修,个中奇妙发展,杜兰真说出来自己都觉得目瞪口呆,眼看着封轶的脸色渐趋呆滞,不由讪讪的笑了一笑。

    “师妹说的,都是真的?”封轶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下巴,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自然都是真的。”杜兰真认真的说道。

    “你没杀那两人?”

    “没有。”

    “那就好。”封轶找回来理智,冷静的道,“只要他们没死,就不算打草惊蛇,我们下一步还有得琢磨。”他沉思了一会儿,断然道,“兹事体大,你我没资格决断,得请示宗门!”

    “我也是这么想的,因此急匆匆的叫来师兄,咱们赶紧回宗门禀报。”路途遥远,传讯符也不是万能的,从海国到极尘宗,超越了传讯符的极限。

    “那倒不必。”封轶摇摇头,“师妹没怎么出来游历过,大概不知道,咱们宗门在整个戡梧界都有据点,有明有暗,虽然不可能每个小地方都有,至少摊得还是比较密的。咱们去最近的据点,在那里有专门的联络装备。”

    “还有这种事?”杜兰真惊讶道,忽地灵光一闪,故作疑惑的问道,“师兄是否从没来过海国?怎么能知道最近的据点?”说罢,看封轶似乎要说什么,又抢先开口道,“我知道了,是宁师兄告诉你的不是?”

    封轶被她抢白,一滞,只得点点头。

    杜兰真含笑望着他道,“是个等闲人不知道的据点吧?否则,咱们去了,恐露了痕迹,打草惊蛇呢。”

    封轶无奈点头。

    杜兰真心道“果然”。既然是暗地里的据点,按道理,就算是封轶、杜兰真这样的弟子,除非有特殊任务,也不该知道。封轶从来没同她说过这件事,乐正初之前也没叮嘱过她,只能说明这个据点是宁潇鹤私下里告诉封轶的。

    按理说,这不是那么合规矩,毕竟她和封轶只是来探探海国的情况,并非那种很紧急、很危险、很需要支援的任务,这种据点不该一开始就告诉封轶。不过这就是打了个擦边球,说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封轶没有告诉他,以这位师兄的性格,这不是那么正常。乐正初也没有告诉她,如果他知道,按理说也应该跟她说一句。因此,杜兰真大胆猜测,如宁潇鹤、乐正初、辛眉等人虽然常揽宗门事务,但暗中的据点他们也不是都知道的,只知道一部分罢了。封轶现在要带她去的,大约就是宁潇鹤知道而乐正初不知道的据点了。

    哪怕路上再融洽,作为两个掌教候选人的嫡亲师弟妹,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免不了点小心思。要不是她这样先问再抢答的招数,迫得封轶措手不及,封轶大概率是不会承认的。

    “那可太好了!”杜兰真故作不知,拍手笑道,“咱们就去那据点,赶紧把事情上报,否则这事沉甸甸的压在心里,我可压力太大了!”

    封轶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对这个师妹的印象完全改观。他本以为杜兰真虽然本性聪慧,到底年轻,少了些心机和历练,现在却发现温室里的小花原来是朵一遇风霜便愈灿烂的奇葩,似比常人多长十几个心眼,很有点心机。他不由一哂,走眼了,能在人才济济的宗门里脱颖而出的,有几个是普通人?

    两人毫不耽搁,取出法宝,一路御剑而行。杜兰真没有取出自己的极品法宝那实在太招摇了些,万一遇上金丹真人见财起意,她可保不住自己的法宝,到时候可就没脸回宗门了。

    离了海国,往南走了大约几个城镇,在某个大型城市里,封轶带着杜兰真走进了一家商铺。

    杜兰真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家商铺以丹药为主,装潢精美,货品品质也高,显然走的是精品路线,专门面向杜兰真这种顾客的,她和封轶走进来,旁人见了,也绝不会觉得奇怪。

    “潘股在吗?我找他。”封轶对着坐在柜台后捧着一本话本看的入迷的少女自然的说道,一边随手递出了什么到她面前。

    少女茫然的抬起头,对上他手里的令牌,那赫然是极尘宗弟子的身份玉牌,不由呆了呆,用极度迷茫的眼神望着他。

    封轶一愣,手仍举在那里,眼神却不由自主的也随着少女茫然的目光而变得茫然了。宁潇鹤跟他说到了这里,找柜台后的人报出这个名字、拿出身份玉牌就足够了。可是现在……

    “老板,有人找潘股,你认得这个人吗?”少女与他大眼瞪小眼半天,忽地回过头,大声对着里间问道。

    封轶来不及阻止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女把“潘股”这个本来只有极尘宗少数人才能知道的名字大声喊出来,脸上虽然表情不太多,心里却颇有崩溃之感。

    “谁啊?”里间的帘子被人一把撩起,走出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来,不耐烦的望过来,目光对上封轶还没收回来的身份玉牌,忽地眼神一凝,“我知道了,你们过来,我叫他。”

    封轶和杜兰真对视了一眼,恭声应诺。别看这位其貌不扬,他可是位金丹真人!修为摆在那里,两人理当尊敬。

    “你们两个小娃娃有什么事?”这位金丹真人把他们带到里间,随手布下禁制,直接问道。

    “我们有要事,需要向宗门汇报。”封轶答道。

    “行,身份玉牌拿来。”金丹真人毫不废话,朝他伸出手。

    封轶显然也被这位金丹真人干脆到极致的作风惊了一下,恭恭敬敬的递上自己的玉牌。

    金丹真人取出一只香炉,把封轶的身份玉牌塞进香炉的卡槽里,往香炉里插上了三柱香,慢慢的飘出轻烟来。他把香炉放在案上,对封轶和杜兰真道,“这是万里如晤香炉,无论你在哪,无论距离多远,只要你还在戡梧界,都能用它联系到其他持有香炉的人。”他说着,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望着封轶,“每一息便要一百贡献点,你可省着点,免得贡献点不够了,还得小姑娘垫上。”他说着,朝杜兰真努努嘴。

    “晚辈明白。”封轶点点头,并没有如这位真人所愿露出苦涩或咬牙的神色来,显然贡献点很足。金丹真人不由露出点遗憾之色来。

    那轻烟慢慢飘散,慢慢汇聚,忽地,汇成了一张人脸,“极尘宗执事堂联络处特别事务所,有事请说。”

    封轶上前一步,轻咳了一下,“在下良晋峰陈碧真君门下弟子封轶,请为我联系宁潇鹤师兄,在下有要事汇报。”

    杜兰真听了,忽地也往前走了一步,“在下始宁峰须晨真君门下弟子杜兰真,请为我找乐正初师兄,这事得两位师兄一起商量。”

    封轶斜眼看她,之间杜兰真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不由暗暗叹了口气,知道杜兰真是绝不可能让宁潇鹤占个先手、非得给自家师兄谋点主动权不可,只好轻轻吐了一口气,“不错,麻烦这位师兄了。”

    实际上,杜兰真会特意叫上乐正初,除了为自家谋主动权外,也不乏自保之心。虽说她得到了魔道传承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智力正常的人都不会以为她要放弃好好的玄门光明坦途跑去做人人喊打的魔修。但出于谨慎,她还是要叫上乐正初为她作证,否则,万一她看走眼了,宁潇鹤与封轶真的是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拿这个栽赃她怎么办?

    “原来是封师兄和杜师妹,我这就发传讯符给两位师兄。”那联络处的弟子听了两人的身份,不由更加郑重。

    十息之后,宁潇鹤和乐正初的脸一前一后出现在了烟雾中。

    杜兰真不等封轶开口,便上前一步,口气惊惶,神情慌张,“大师兄,不好了,我发现魔修有抬头的迹象!”

    她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开口,把宁潇鹤和乐正初这何等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见过大世面的人都给镇住了,愣愣的望着她,“怎么回事?”

    杜兰真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一口气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遍,说罢还一副后怕的模样,眼巴巴的望着烟雾里的两人。眼见着她这副模样,无论是乐正初、宁潇鹤,还是等在边上的封轶和那位金丹真人,都不由一阵无语。谁还看不出来她是个什么性子,哪是会为此慌慌张张的人?

    杜兰真会做出这样的姿态,当然不是她戏精附体,而是她自知虽有些心机手段,到底比不上宁潇鹤乐正初这种人的阅历和格局,不确定自己的处理方式到底好不好,先做出这样一个姿态,至少能表示她的态度,也能顺便看看这两人的反应。

    宁潇鹤与乐正初不过是一开始被这个神发展镇住了,此时早已冷静下来。乐正初率先说道,“这事事关重大,必须请示掌教,小师妹你做的很好,接下来,你们先在据点等着,等掌教指示后再说。”

    乐正初的安排合情合理,宁潇鹤便附和了一句,让封轶两人先等着,到时再联系他们。

    决策都是大佬的事,封轶和杜兰真两个筑基期的菜鸟只需要听话就好了,除了规规矩矩应下,不可能有别的反应,只能在金丹真人哀怨的目光里,厚着脸皮在商铺里做起了蹭吃蹭喝蹭住的临时工。

第一百四十章 应致远真君

    “小杜姐姐,你快来帮我把这些东西放进仓库里!”少女“噔噔噔”的冲进商铺,抬起头,对着坐在楼梯扶手上懒懒的翻书的美貌女子喊道。

    “来啦。”杜兰真一把扔下书,手一撑扶梯,直直的从三楼的楼梯栏杆上跳下来,飘飘荡荡的落在少女身前,抬起手往上一伸,那急速落下的书正好落在了她手里。

    “你们店里进货这么频繁的吗?”杜兰真望着大堂里密密麻麻的东西,奇怪的问道。她打量着满地货品,一一辨认,“这些似乎都是不太值钱的东西,放在你们这样的高档铺子里,好像不是很好脱手吧?而且,都是些活物,万一死了,岂不是亏大了?”

    “我们本来也不卖这些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倒是天天送这些来。”少女叫小莲,年纪不大,尚未筑基,一直在店里做工,性格爽利,对杜兰真和封轶的身份很好奇,却很有眼色的没有多问。

    “那可真奇怪。”杜兰真随口说了一句,就要把这满地的东西分类送进仓库。

    头上忽然传来一声冷哼,“本座就爱进这些东西,这几天特别想进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奇怪的?”

    杜兰真不由无语,抬起头,看向二楼,此地主人,极尘宗这个据点的金丹真人臭着脸望着她,“真人说的哪里话,各人自有爱好,我不过是见识少才觉得惊讶罢了。”

    “你好好看看这都是什么!”这位卢真人听了她这温温柔柔的话,反而气的跌脚,指着地上的灵物说道。

    “这是一种螳螂,可以入药,外表仿佛一朵娇花,身上的味道也与花香类似,经常能吸引蝶蜂乱飞,再捕食这些蝶蜂为生。”杜兰真看了那些灵物一眼,忽然灵光一闪,这位卢真人怕不是在指责她招蜂引蝶吧?那可真没有,长得好看不能怪她呀!她故作不解,意态安闲的望向卢真人,“真人特意点出,难道是想说晚辈长得和花一样好看?”

    “胡说八道!”卢真人大怒,“我是说你和这螳螂一样懒!整日里窝在原地动也不动一下,什么好事都指望着自己撞到你头上!”

    杜兰真讪笑了一下,假装没有听见卢真人的话,和没事人似的,笑着把东西塞进仓库里了。

    说来确实有点惭愧,这里离海国有点近,她和封轶害怕提前暴露吸引人的注意力她可是个很能给人深刻印象的人,因此天天窝在楼里,蹭吃蹭喝蹭住。

    “潘股在吗?”忽然有人迈步走进店里,扫视了一眼,目光落在杜兰真身上,眼神一定,“看来我找的人就是你了?”

    杜兰真已经知道潘股谁也不是,就是给极尘宗弟子拿来表明身份,暗示卢真人自己知道这是个据点的暗号,闻言便回过头望去,脸上不由露出极惊讶的神色来,“应,应师叔?”

    “过来吧。”来人听见“师叔”两个字,微微一哂,朝她招招手,率先往店里间走去。

    杜兰真赶紧跟上,叫了封轶一声,两人一起跟着这人走进里间。

    “事情掌教同我说了。”来人大马金刀的往座位上一坐,待两人走进来,随意的道,“正好是我在附近,掌教就叫我来管这事。”

    杜兰真轻轻低下头,默默不语。

    “怎么,你有意见?”来人见她这样,挑眉问道。

    “弟子一切听从师叔安排。”杜兰真恭声答道。这位不是别人,乃是极尘宗内与须晨真君并称最有望元后的修士,应致远真君。杜兰真很明白小聪明是不能放在强者面前耍的,此刻没有什么师尊的对头,只有元婴真君。

    “最好如此。”应致远真君见她恭顺,便不多说什么,他虽然看须晨不大顺眼,还不至于跟个小孩子计较起来,只要听话就行了,“你们再把事情同我说一遍。”

    杜兰真和封轶这些天一直在斟酌思考这件事,早把事情翻来覆去讨论过无数遍了,此时应致远真君问起来,便简明扼要、条理清楚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我来之前,去那什么谅事宗转了一圈,他们那个小岛上只有一个金丹圆满的修士,没有元婴期。”应致远真君听罢,思索道,“我抓了个修士,确实不是咱们玄门一脉的路数。”

    “你说你得了魔道传承?”应致远看向杜兰真。

    “正是。”

    “使出来我看看。”应致远吩咐道。

    “小女杜兰真,来自长生仙界戡梧,有幸陛见真君当面,感激顿首。”杜兰真盈盈朝应致远行了个礼,吐字如歌,旁边的封轶听了,不由一阵恍惚,暗暗运功,方才完全清醒过来,暗道她这手段厉害。

    应致远真君面色毫无变化,听她说完,忽地伸手一抓,竟凭空抓出个人来,“你且给我再对他使一遍,让他把谅事宗的情况给交代一遍。”

    杜兰真见他居然凭空抓出一个人来,不由惊诧的望着应致远,后者淡淡的道,“一点微末的空间手段罢了,你师尊也会的。”

    杜兰真听了,想起宗门内六大洞天,不由恍然,一时之间对元婴手段悠然神往了起来。她依着应致远的要求,引诱那人吐露真言。那人是谅事宗的金丹长老,如果不是应致远的压制,杜兰真的手段对他根本不可能生效。

    应致远听罢那人诉说,沉思片刻,抬起头对着杜兰真道,“谅事宗由来奇怪,即使得到了什么稀奇传承,崛起得也太突然了。你既然会魔道法门,干脆混进去探探底!”

第一百四十一章 混入谅事宗的细作

    这一天,惠安阁前来了一个姑娘。她一身红衣,容貌十分美丽,眉眼细长,唇角微勾,眼波流转间,妖娆生姿。她站在惠安阁门前,抬起头,望着惠安阁的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师姐?”行人再是行色匆匆,露过她也不由得多看两眼。有人似乎认出她是谁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这女子闻言,回过头,望了说话的人一眼,眼波流转,抛了个媚眼给这人,一开口,声音不似寻常女子那样清甜,反而带了些微的沙哑,听起来绵绵的,却格外的勾人,“哟,这么久了,还有人记得我。”

    “真的是方师姐!”那人来了精神,“如方师姐这样的人物,莫说一别二十年,就算是两百年,小弟又怎能忘记呢?”

    二十年?方雅澜明明说的是她离开谅事宗只有十四年。

    也就是面前这人本身与方雅澜有二十年没见了。看来这两人也不是很熟。

    方雅澜离开谅事宗的时候就已经是筑基中期了,如今一别二十年,回来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士,眼前的这个修士却还只有筑基初期。再看他这副激动憧憬的样子,多半是女神的舔狗类型。

    “嘴挺甜的。”妖娆动人的女子笑着,毫不克制的释放自己的风情。

    “小弟的嘴还能更甜,只看师姐愿不愿意试试了。”这人见她笑得放肆,不由心儿一荡,凑近了,低声说着,拿暧昧的眼神觑着她。

    这都什么玩意?

    红衣丽人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慢慢的伸出手,那只莹白如玉的柔荑落在他的下颚,轻轻柔柔的将他的下巴慢慢的抬起,大拇指似有若无的摩挲着他唇下,声音哑哑的、媚意如丝,“师弟对我这个师姐可还真是热情呢。”

    本来按照方雅澜的性格,这一下应该是轻轻摩挲嘴唇才对,但她实在没法为任务献身到这种程度,太恶心自己了。做到这步也够了。

    “师姐还不懂小弟的心意吗?”这人脉脉含情的望着她。

    “乖孩子。”红衣丽人含笑望着他,手指微扣,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便毫不留情的转身走进了惠安阁,徒留那人在原地痴痴的望着她的背影。

    红衣丽人一转身,脸上情意绵绵的笑容便立刻收了起来。方雅澜这种竭尽全力展现自己魅力的人,和杜兰真的性格委实有点不一样,她这种多情妖娆的路数,也让她演起来不大吃得消。

    杜兰真从小的环境都是那种对展现自身魅力比较克制的,她几乎从没见过谁这样肆无忌惮、竭尽全力的展现自己的魅力,也从来没有这样试过。她身处的环境,似乎对皮囊的美丽不屑一顾,但事实情况,却又并非如此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对绝世美女捧上天了。

    如果不是方雅澜是最好的扮演对象,杜兰真也不会硬着头皮去假装她。

    应致远真君提出要杜兰真当细作,去谅事宗探探底,她差点以为这是应致远真君想耍她毕竟,既然谅事宗修为最高的修士只有金丹圆满,拿元婴中期的应致远真君直接过去把谅事宗端了,抓了掌教问问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谅事宗背后一定有人扶持,否则,短短五十年,不可能这么快崛起。你以为三岛都是废物吗?积累了那么多年,却被人轻易超过?”应致远真君知道她疑惑,“况且,即使弃道从魔,重修到金丹圆满,哪有那么快?满门核心弟子都弃道从魔,从上到下变成魔修,悄无声息,完全不被外人发觉,哪里是五十年能做到的?”

    “你身负魔道法门,混进去探一探,不容易被人发现。想要引蛇出洞,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堂堂元婴真君都这么说了,杜兰真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赶鸭子硬上架。

    经过一番筛选,应致远真君亲自为她选择了方雅澜,此人奉谅事宗的命令,离开谅事宗多年,没有什么后台,唯有天资不错,要不是十几年前得罪了人,一气之下外出执行任务去了,现在也是海国最风云的人物之一。

    唯一为难的是,方雅澜已经筑基后期了,杜兰真却只有筑基初期。不过世界之大,想隐藏一个人的修为还是很简单的。杜兰真花了自己的贡献点向卢真人买了易容的道具,又买了能混淆修为的玉佩。

    此时不知情的人看来,她就是长着方雅澜的脸的筑基后期修士。

    本来杜兰真是想扮成方雅澜离开谅事宗时的修为,仍是筑基中期的,这样无论斗法还是扮演都能轻松点、少点破绽,不至于轻易暴露,陷入生死危机。但应致远真君自有安排,“不是让你去过日子的,是有任务给你,要你尽力在谅事宗混出头,修为越高,才能越来越有地位!”

    为此,杜兰真战战兢兢的来了,心里把应致远真君骂了无数遍,头一回这么殷切的祈祷,师尊,您老人家赶紧晋升元后,气死这个应致远吧!

    值得一提的是,方雅澜还是方雅虹的远房族姐,万一谅事宗要查方雅虹的事情,杜兰真就装成悲伤欲绝的样子,自请调查族妹的消息,顺便把事情带到沟里去。

    方雅澜说,惠安阁经过一次重组后,基本上就是谅事宗的产业了。她去交任务,便该去惠安阁先交了。

    杜兰真提着一口气走进惠安阁,径直往二楼走。她无视路人的回头,袅娜生姿,直到踏上楼梯,一抬头,正对上一道带着打量意味的目光。

    “哟,你回来了?”看她的是个容貌清秀的女子,见她看过来,挑了挑眉,意味不明的说道。

    杜兰真根本不认得这人是谁,搞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态度,本着谨慎的原则,依照方雅澜的性格,妩媚的朝她递去一个秋波,“可不就是我回来了?”

    “你怎么不就死在外面呢?还回来干什么?”女子冷笑道。

    哎哟,这语气不对啊!杜兰真摸不清这到底是关系太好的埋怨,还是关系很差的挤兑,脸上仍是挂着笑,口里却说出暧昧不清的话来,试探对方的态度,“因为在海国有我记挂的人,我怎么能不回来呢?”这么说,无论这人是敌是友都不至于出错。

    女子听了她的话,却忽地露出些狐疑来,方雅澜虽然在人前一直是一副风骚多情的样子,其实见了她一直都是横眉冷对,夹枪带棒的,不会这样含笑挤兑。不过想到方雅澜已经离海国十几年了,又有点不确定。

    杜兰真一直盯着她的神情,见她有些微妙,本能的觉得不好,却因为信息太少实在不好判断,心里毛毛的,直到听到女子身后一个人道,“夏师姐脾气真好,还搭理这种手下败将,要我,话都没必要说。”

    她恍然大悟,便知道这个女子的身份了。夏华容,谅事宗年轻一代的领头弟子,上一届进入小三山的人,她和方雅澜明争暗斗多年,最终压过方雅澜一头,方雅澜一气之下离开海国的最终原因。

    “呵,哪里来的垃圾,干嘛要凑在一起,是把惠安阁当作垃圾堆吗?”知道了这人是谁,杜兰真便对自己该有什么态度心里有数了,轻飘飘的道。

    “方雅澜,把嘴巴放干净一点,你这种丧家之犬,有什么好嚣张的!”

    “丧家之犬个屁,老娘是谅事宗弟子,本宗千秋万代!你是哪里来的垃圾,没脑子就算了,见了师姐,这么没有规矩的吗?”杜兰真明明底气一点也不足,却装作很足的样子,学着方雅澜的性子,口吐粗鄙之语,上前一步,暗中运气进伪装玉佩,散发出筑基后期修士的威压,压得那人脸色猛地一白,竟当场喷出一口血来。

    “够了!”夏华容喝道,移了一步,挡在那人身前,挡住杜兰真借伪装玉佩发出的威压,目光沉沉的望着她,“你以前虽然尖酸刻薄,却不是会对自家同门出手的人。”她还是感到有些怀疑,忍不住试探道。

    杜兰真对上她的目光,心里一紧,目光却毫不躲闪,“以前你家的狗虽然爱叫,却知道对什么人该怎么叫!”方雅澜离谅事宗前失势没多久,这么说应该没太大问题。就算有问题方雅澜以前不动手,现在计较了要动手了不行吗?要知道,越是失势的人,才越注重面子!

    两人目光凌厉,对视了良久,最终还是夏华容率先移开了目光,虽然她一时看不出面前这人的破绽,心里的怀疑却不由越来越浓了。以前方雅澜虽然老是和她作对,底气却没那么足,不像现在这样,竟比最得意时更加锋锐、更加有底气了。

    “咱们走。”夏华容垂下眼睑,身后人不甘心的开口,刚说了一句,夏华容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立刻喑声了。

    杜兰真望着他们与自己擦肩而过,故作不屑的哼了一声,妖妖娆娆的走上了楼梯,心里却满是不确定。

第一百四十二章 孝敬

    杜兰真慢慢走上楼,由店里伙计引着,往一间房间走去。她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迈步朝里走去。

    “方雅澜拜见长老!”杜兰真一进房间,望见里面坐着的灰袍老者,立刻恭恭敬敬的俯身下拜,那刻意做出的妖媚姿态也尽数收敛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人是谅事宗的一位金丹长老,姓金,专门在外理事,虽有中饱私囊之事,但大体上还算是做的不错。

    杜兰真特意问过方雅澜,如果交任务时她会做出什么姿态。方雅澜在她的引导下,一五一十的说自己虽然平时不大正经,但遇到宗门长老时,还是会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因此杜兰真便一本正经的行礼。

    “坐吧。”金长老点点头,指着对面的一把木椅,示意杜兰真坐下。

    杜兰真知道能不能真正以方雅澜的身份混入谅事宗的关键时刻到了,提起全副心神,坐在木椅上,恭恭敬敬的望着金长老,“长老,弟子此去十四年,对灵石矿的下落有些着落。”

    “哦?”金长老本来还要和她唠两句再进入正题,被她这么急巴巴的直接开口,还一开口就是个大事,不由忘记了自己本来要和方雅澜说什么总之也不是大事,在灵石矿的下落面前都不重要。

    杜兰真才不想和这位长老唠嗑呢,多说多错,赶紧说正经的,吸引他的注意力,万一上报,杜兰真说不定能一举打入谅事宗最核心。

    “弟子依照宗门所给任务,一边游历,一边四处联络宗门给出名姓的旧交,发现这几处地方似乎有些古怪,都有可能是灵石矿所在地。弟子不敢擅专,故而回宗门禀报,请宗门定夺。”杜兰真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地图,递给金长老。

    说实话,从方雅澜口中得知她接到的宗门任务居然是查探灵石矿的位置,无论是见多识广的应致远真君,还是杜兰真、封轶这两个年轻修士,都大大吃了一惊。

    灵石矿可不是一堆灵石埋在地下等着修士来开采那般简单。天然灵石缺乏加工冶炼,大小、灵气精纯程度参差不齐,拿来交易,则很难让人接受它的品相,修士之间很容易就这种灵石的价值起争执。

    唯有六大宗门统一开采、经济会统一发布的,经过特殊手法冶炼加工的标准灵石,无论品质、大小、种类都差不多,在经济会的信用担保下,修士们愿意相信、承认标准灵石每一块都是同样的价值。

    在经济会没出现、六大宗门没有统一开采灵石矿的时候,灵石根本不是戡梧界的统一货币。是经济会、是六大宗门成就了灵石如今占据市场的货币。

    也因此,灵石矿唯有在六大宗门手里才真正有用、可以借此左右整个戡梧界的发展,放到别人手里,那就只是一笔资源罢了。

    不过,这不代表六大宗门不会在乎灵石矿了。恰恰相反,所有敢于窥探灵石矿的人都格杀勿论。杜兰真上通识课时,确实背过当今最大的灵石矿在哪,但那只是个大略的地址,真的要她去寻访,多半是找不到的。

    谅事宗就算拿到了灵石矿,就算自己加工了灵石,但不是经济会发布的标准灵石在,市面上交易是会被举报的。所有敢于私造标准灵石的人都会被经济会杀死。就算谅事宗只是自己用,也会被六大宗门联手灭门六大宗门一出手,整个戡梧界没什么是他们做不成的。

    方雅澜身上确实有一份她打探来的地图,而且虽然绝大部分都只是经济会的障眼法,却还真给她找出了一处很近的地方。她就准备着回宗门拿这个博点声望和赏赐,也算是扬眉吐气。

    如今杜兰真来了,便把这张图改了改,多加了两个灵石矿的所在。她表现得越优秀,便越有可能引出谅事宗掌教的关注。

    用应致远真君的话来说,“如果他们真的去查探,便是知道哪怕灵石矿就在眼前,他们也没本事拿走!”

    金长老接过地图,细细的看了一遍,笑道,“怎么这么多?”

    杜兰真一愣,一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图上的点,不由一阵无语。他派人出去查探地点,门下弟子费尽心力给他搜来可能的地点,他倒好,还嫌弃起弟子找的地方太多了!

    “弟子寻访的地方比较多,看来看去,都有嫌疑,其中以朱砂描出的地方最有可能,便一一记录下来了。”杜兰真恭恭敬敬的答道。

    “哈哈,不忙,等过两天,老夫去向掌教汇报情况,一并带给掌教定夺,倘若调查出来你这地图是真的,一定给你格外嘉奖,勿要忧虑。对了,老夫看你这地图上有冀宁这个地方,大约是查探过了吧?你去冀宁,有没有去见过我那怀贞老友?”金长老合上地图,笑呵呵的问道。

    杜兰真虽然问询过方雅澜许许多多的问题,问过她去过的地方的风土人情,一一记下过,但金长老随口说一个人,她还是照样抓瞎,根本不知道这是谁,唯有面露疑惑,“长老说的是?”她是真的对这人毫无所知,倘若瞎讲,金长老再问下去,只能更加懵逼,反而容易暴露。

    金长老面色一沉,“贤侄这是一别多年,规矩都忘了?”

    杜兰真心中一紧,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掌故,又不好瞎蒙,只能硬着头皮强作不解,“弟子听不懂长老的意思?”

    金长老冷笑,一副我就看你演的模样,“贤侄是否自觉功劳甚高,就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杜兰真见他如此作态,便知一定是有什么谅事宗弟子该心知肚明的规矩在,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定金长老真的会怀疑她的身份。

    性命悬于人手,杜兰真脑子里飞快的把方雅澜所说的所有话都过了一遍,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搭上边的,唯有试探性的从腰间储物袋中取出一盒灵蕴天成的明珠,往金长老那轻轻一推,陪笑道,“弟子久不归宗,疏忽了规矩,请长老勿怪。”

    金长老沉着脸接过玉匣,打开盖子,一道灵光倾泻而出,照的人睁不开眼,他睁大了眼看着,一把盖上盖子,满意的朝杜兰真点点头,“贤侄这不是很上道吗?干嘛之前还要和老夫装傻呢?”

    原来,金长老此人颇有些贪财,喜欢盘剥弟子,又不愿意落人口实,便经常假借老友带礼物给自己的名义,明示暗示外处归来的弟子向他献财宝孝敬一二,已经成了谅事宗上下众所皆知、但不明说的事实。他问起那位“老友”,也并不是关心方雅澜是否真的去见了,只是暗示方雅澜该孝敬他了。

    杜兰真虽不知道这层掌故,但听他这番言语,便恍然明白他就是要自己掏钱而已,不由心里把这个又当又立、不直说人话的老家伙骂了十遍,吓得她以为自己要演不下去了,谁知道只是钱没给到位!面上仍是和和气气的道,“都是弟子多年在外,不免糊涂了,还需长老多加提点。”说着,又是一叠符,不动声色的朝金长老推去。

    金长老把眼神往那符上一抛,见是一叠价值极高的符,不由流露出喜色来,亲切的道,“贤侄这就见外了,老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多提点提点后辈,这把老骨头又能干嘛呢?贤侄尽管放心,这份地图,老夫一定大力给掌教推荐!”

    “多谢长老爱护!方雅澜感激不尽!”杜兰真站起身来,躬身朝金长老一拜。

    金长老见她态度如此恭敬,不免更加满意了,笑呵呵的与她假惺惺的说了一会话,把她送出去了。

    “一切都指着长老为弟子多美言两句,若是弟子能再有宗门得用之时,一定不会忘了长老的恩情的!”杜兰真走之前,朝他暗示道。

    “好说,好说。”金长老笑着,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隐隐觉得方雅澜和以前对他的态度有不同,但哪里不同,似乎说不上来,也许是时间太久了吧。

    他很快放下这一丝若有似无的奇怪,想起刚刚入手的财宝,不由满意的笑出一脸褶子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立威

    杜兰真慢慢的走下楼,心里却不停的评估着自己刚才的表现。她还是经验不足,像金长老这样被方雅澜特意点出有“中饱私囊”这种特质,贪财已经是个极其明显的标签了,她就应该早点反应过来,在金长老开口前自己先主动给钱收买的,也不至于像刚才那样愣住。

    “可是方师姐当面?”她刚下楼,便有人问道。

    杜兰真下意识的偏头看去,又是一张不认得的面孔,但听他刚才的问话,大概也是和方雅澜不大熟的人,因此也不紧张,“是我。”她一开口,忽觉得哪里不太对,很快反应过来,她忘了去思考方雅澜会怎么应对,只是依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幸而面前这个人也不熟悉方雅澜的性子,与她只是点头之交,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热情的笑道,“方师姐多年游历,今日归来,师弟几个特地摆了宴席,想为师姐接风洗尘,不知师姐能否赏光?”

    当初方雅澜饮恨离开海国的时候,可没人为她践行。眼前人多半是见她突破筑基后期、风光归来,这才过来结交一下,毕竟以方雅澜的年纪,这个修为确实算得上天资极佳了。

    杜兰真只作不知这些官司,挑眉道,“去哪?”

    这人闻言,笑道,“为师姐接风,自然不能拿那一般的糊弄师姐。小弟几个早已在别月楼定下席面,就等师姐过去赏光了!”

    别月楼是抚榆岛上最好的酒楼。杜兰真之前来的时候也在窦元白的招待下去那里吃过,比外陆食肆别有一番风味。

    “一别十多年,我也确实还久没有吃过别月楼的菜了。”她懒洋洋的拖长了音调,显得漫不经心,“外陆的菜肴总是吃不惯,还是咱们东海的风味独佳。”她说着,螓首微偏,并不直视人,反而是从眼角里含情脉脉的睇着,“师弟有心了。”

    只要狠下心,抛开什么羞耻,什么矜持,其实活成方雅澜这个样子,也算自由自在了。苦中作乐一点,看着别人为自己目眩神迷的样子,也许还能获得点虚荣?

    杜兰真暗暗叹了口气。

    “为了方师姐,都是应该的。”那人含笑道。

    两人穿过闹市,一路上有说有笑,杜兰真根本没问这人的名字,因为没必要。

    果然,两人甫一登上别月楼,便有人高呼道,“董嘉,你可算是来了!我们还以为你小子请不来方师姐,不敢认罚,直接跑路了呢!”

    “胡说八道,董某岂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以方师姐的平易近人,又岂会不愿赏脸赴一心仰慕的师弟的约?”杜兰真身边的人笑骂道,杜兰真便知道他的名字叫做董嘉了。

    看来这群人还拿她打了个赌啊?杜兰真玩味的看了董嘉一眼,倒也没立刻说什么,摇曳生姿的慢慢走上楼,等到席间时,已经把席间所有人的脸都看了一遍,有两个是她之前由窦元白引着认识的。席间人俱是筑基初期和筑基中期修士,论起来,也就是“方雅澜”修为最高”了。

    杜兰真打量了一圈,往一把空着的椅子上随意的一倚,仿佛没有骨头一般,懒懒的望着这些人这却是跟沈淮烟学的,“董嘉这小子跟我说都是些师弟请我,我现在来了,发现还都是些,”她唇角微勾,一字一顿的道,“弟弟。”

    众皆哗然,没想到方雅澜一来就开嘲讽,即使她是个很美的女人,但男人的自尊心就是这么奇怪,在美女面前反而更加旺盛。

    “不服?”杜兰真慢条斯理的笑了笑,偏过头,高声喊道,“牟鹰道友,我听说你前段日子公然嘲笑我谅事宗是暴发户,第一次进小三山人就出不来,还让我们所在沧盱岛学学怎么做人?我刚回东海就听说你这话,似乎你很嚣张啊?”

    “方雅澜,你不过是进入筑基后期,怎么就大张旗鼓的回来了?怎么,这就觉得扬眉吐气了?当初我和夏华容一同进小三山的时候,你还在谅事宗偷偷抹眼泪呢!”二楼对面席上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把玩着一支玉簪,看也没看她一眼。

    杜兰真脸色微沉这当然是作态。这个叫做牟鹰的青年是飞白岛的内门弟子,他所说的话,对于方雅澜来说,完完全全是骂人揭短、打人打脸的事情。

    前段时间杜兰真跟着窦元白、方雅虹进小三山,是明面上谅事宗弟子第一次进小三山,实际上,这只是谅事宗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名额。在以前,谅事宗的弟子也不是没进过小三山的,只不过,是跟着别人进去的。

    比如三十年前那一次小三山,就是夏华容跟着牟鹰,拿着飞白岛的名额进去的。当时筑基中期的方雅澜和夏华容竞争这个名额,结果没争过夏华容,最终没能进入。

    就是从那时起,方雅澜输了一次,便一直赢少输多,慢慢的再也跟不上夏华容,等到方雅澜含恨离开海国时,基本上已经没人觉得她配做夏华容的宿敌了。

    杜兰真一边暗中扣住伪装玉佩,一边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看来老娘多年不回东海,有的人真的把自己当一盘菜了!”她一字一顿的说着,直到吐出“一盘菜”三个字,她忽然暴起,灵力狂涌,朝牟鹰撞去!

    牟鹰冷哼一声,放出灵力来,毫不畏惧的与杜兰真对撞。

    两人灵力转瞬相撞,发出一声雷鸣,众人只听“轰”的一声,一道人影竟倒飞出去,“砰”的一声巨响,直撞在对面楼的墙壁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外面牟鹰暴怒的大喊,“方雅澜!”

    下一刹,牟鹰从窗外扑进来,劈头盖脸就要朝杜兰真打来。

    杜兰真冷笑了一声,手按在剑柄上方雅澜用剑,微微拔开剑鞘,却未完全出鞘,已在鞘中发出一声龙吟,一道湛然浩荡的剑气便冲霄而起,未及牟鹰扑到眼前,便迎面撞上,将牟鹰怎么过来的,怎样以数倍速度送了回去!

    众人已然看呆了,惊讶至极的望着杜兰真,嘴巴都合不上。

    “贱婢尔敢!”楼外牟鹰狂怒的咆哮着,再次飞来。

    杜兰真正要再次迎上,却听得一道怒斥,“够了!”神形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牟鹰冲到一半,也是同时定在了原地。

    “我说,你们两个是真想拆了本座这别月楼啊!”两人眼前忽地出现了一个中年美妇,冷冷的剐了一人一眼,“想要斗法,出去打死我也不管,但要是敢再在别月楼里动手,本座先就地打死你们!”

    杜兰真立刻道“岂敢”,态度谦恭,“都是晚辈年轻意气,一时冲动,再也不敢打扰前辈,楼中一应损失,晚辈都愿赔偿。”

    “赔偿?”别月楼主人冷笑了一声,“别的倒也无所谓,只我那株佛心草难得,你倘若拿五百块中品灵石出来,我也就罢了。”她说着,手一招,一株断成两截的灵草便从满地狼藉中飞了出来,

    佛心草确实珍贵,但要不了五百灵石。不过相差也不大,别月楼主人到底还是顾及方雅澜这个谅事宗弟子的身份的。

    不过她并不看好方雅澜能掏出这五百灵石。这绝非一笔小数目,方雅澜离开宗门多年,多半囊中羞涩。别月楼主人报出这个数,也并非打算让方雅澜自己还,而是打算对谅事宗报个价,让谅事宗帮弟子把这事了了。

    “这是五百中品灵石,请前辈验验数!”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雅澜”极其爽快的掏出了五百块灵石,恭恭敬敬的对别月楼主人道。

    “你倒是阔绰。”别月楼主人沉默了一瞬,盯着那一堆灵石,意味不明的看来杜兰真一眼,手一挥,将灵石收了起来,“既然如此,此事了了。”身影倏忽消失不见。

    牟鹰恨恨的看了杜兰真一眼,转身就走。打也不能打了,留在这里只是受气罢了。

    杜兰真悠悠的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似乎十分轻松。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捏着伪装玉佩的手,手心里全是汗水。

    伪装玉佩最高甚至能帮人模拟出结丹威势,按理说对付一个筑基后期的牟鹰绝对是手到擒来。但实际上,这需要使用者极高明的手段、极巧妙的用法,否则,便会被人瞧出刻板呆滞,发现不是她自己的手段。

    杜兰真今天冒险挑衅牟鹰,不是她失心疯了,而是她要借此立威,重振“方雅澜”的声势,不仅在外,更在谅事宗内部,让人知道方雅澜今非昔比,又重新成为能为谅事宗带来荣誉和脸面的强者了!

    牟鹰绝非弱者,放出蔑视谅事宗的狂言,也绝不是傻子,正是倚仗自家实力。故而这么多天没人找他麻烦。

    别人不敢打的人,方雅澜来打!

    别人不敢出的头,方雅澜来出!

    以此造势,在年轻弟子中搏出威势来,这才有资格重新和夏华容争谅事宗年轻弟子第一人,才有资格参与谅事宗的大事!

    也唯有如此,他们才会把精力放在震惊方雅澜的实力上,而忘记去怀疑方雅澜的身份真假。

    至少,如今楼中之人,再没有哪个敢肆无忌惮的看她了。杜兰真目光所及,尽是低眉!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夏华容寻踪

    杜兰真在别月楼吊打牟鹰之后,方雅澜的名字以飞速在东海重新传开,借此声势,她还做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把当初对她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的弟子一个一个找上门,请教他们斗法,借此机会把这些人挨个揍了一遍。

    第二件,刚刚把这些人打完,又找他们谈笑风生,把盏言欢,竟闹的人一点脾气也没有,口称“师姐”,挨个为当年事赔罪,一时间竟飞快的化干戈为玉帛了。

    第三件,帮着沧盱岛治下的十几个附属岛屿抢了飞白岛属下岛屿的生意。

    如果说前两件还只是她刚刚回宗门,要找回当年的场子,有些人格魅力、收买人心的话,第三件就是对夏华容赤果果的挑衅。

    她所帮助的十几个岛屿的生意,是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在夏华容和飞白岛弟子主持下划好道的,当时看来是很合理的。不过做生意嘛,赚钱的事情,谁会嫌多呢?

    当年谅事宗还没今日的威势,夏华容自然多让飞白岛一点。放到如今,就显得有些亏了。这十几个岛屿的居民逐利,仗着背后是谅事宗,和飞白岛有事利益有冲突,碍于二十多年前的规矩总是低一头,已经积累了很多不满,只不过夏华容素有威势,在谅事宗很有地位,他们不敢抱怨罢了。

    如今“方雅澜”愿意带着他们出头,出了事自然有她顶着,夏华容要是不满自己被挑衅,自然也该去找她,这些岛民便欢欢喜喜的跟着她去把生意抢来了。

    况且,“方雅澜”并不是直接挑衅夏华容,她也是有借口的。她本就是沧盱岛附近岛屿的岛民,被谅事宗收为弟子,如今光明正大的打着“照拂亲旧、回馈故里”的旗号,倘若有人问起,很敢理直气壮的自称对夏华容毫无冒犯之心。

    一时之间,谅事宗上下、以至于整个东海都在暗戳戳的等待夏华容的反应。

    然而让人奇怪且失望的是,一个月了,夏华容毫无动静,就这么放任“方雅澜”在东海上蹿下跳,身边很是聚集了一波年轻弟子,仿佛又有了当年最鼎盛时在谅事宗的的威势。

    “看来是方雅澜真的实力骇人,连夏师姐都要忌惮三分,不敢轻易对上她。否则,不会任由她在宗门吆五喝六,聚拢起一票人。万一势大难制……”谅事宗弟子见夏华容无甚动静,不由暗暗的这样想道。

    实际上,夏华容并非不想出手把方雅澜压下去。她是不能!

    如果是十四年前还没离开海国的方雅澜,夏华容早就一巴掌拍死她了。那时方雅澜在宗门内的后台王真人刚刚身死,她自己又早就不是夏华容的对手,没人会庇护她,倘若夏华容想弄死她,说不定都不必亲自出手这在极尘宗肯定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的事情,放在散修圣地海国却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是因为这个,方雅澜才毅然离开东海,四处游历、搜寻谅事宗需要的情报,主要还是为了保命。

    哪怕是如今,虽然夏华容杀不了她,但以夏华容在谅事宗的地位、在海国的人脉,方雅澜根本就是跳梁小丑,只要夏华容一开始打压,她就风光不起来了。

    但夏华容没有动手。准确来说,她是不能。

    方雅澜不知道是哪里走通的门路,竟然投靠在金长老的门下,引得金长老开口庇佑她。夏华容自忖能压下方雅澜,也是因为她就算晋升筑基后期,也是个没有后台的飘萍,在宗门没有根基。现在方雅澜有了金长老做后台,夏华容就真正决定棘手了。

    夏华容选择了按兵不动,她心里仍记得见到方雅澜时那古怪的感觉,暗中叫人往外陆联系人,调查方雅澜的情况。

    方雅澜既然是去搜集情报的,那必然得联系谅事宗在外陆的线人,在线人的帮助下调查灵石矿的踪迹。只要询问那些线人,便能知道方雅澜这十几年来的大致情况了。以夏华容在谅事宗的地位,只要她问,这些人只会殷勤百倍的说,恨不得有一说十,能多讨点好处。

    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夏华容拿到线人们的回复。以她在谅事宗的地位,共知道四百多个线人,她一一联系过去,如今有三十多个线人回复她曾经见过方雅澜,并且帮助她搜集情报。

    夏华容一个个的看过这些人的回复。

    从十四年前起,方雅澜离开海国,先是去联系了离海国比较近的一个线人。后来便漫无目的的四处游历奔走,足迹遍布戡梧。

    夏华容一一翻过,翻到一张信笺时,动作微微一顿。

    方雅澜回海国后第一次在人前现身正是在惠安阁与夏华容对峙的那一天,而这一天往前推十天,她还在富仙城,和当地一个线人把酒言欢,第二天就不辞而别了。

    夏华容拿出地图,找到富仙城的位置,和海国的位置一对照,“啪”的放下地图,猛地站起身来。

    不够。

    时间不够。

    从富仙城到海国,最快也要十几天的路程,除非方雅澜花大代价,找到门路,也许十天将将能赶到东海。

    但是她为什么要忽然不告而别,花极大的代价赶回东海呢?

    夏华容再次拿起那人的信笺,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下去。

    这个线人说,他和方雅澜把酒言欢的时候,也曾听方雅澜感叹时运不济,她本想在外做成一番事业,把任务圆满的完成,回宗门也许能重得看重,没想到匆匆十几年,连点边也没摸着。

    夏华容自诩还是很了解方雅澜的。以她的性格,即使突破到筑基后期了,如果任务完成的太差,也不会轻易回来丢人。她若是回宗门了,那一定是有了点成绩了。

    前一天还在富仙城感慨自己任务没什么进展,第二天就拼尽全力付出极大代价赶回东海,这怎么也说不通。

    夏华容想着,放下了信笺,掏出一张传讯符,“在别月楼等我。”

第一百四十五章 此人不是方雅澜

    夏华容发完传讯符,并不忙着赶去别月楼,而是又拿起一张传讯符,沉吟了一会儿,“来我洞府。”她说完,手一挥,那传讯符便飞出窗外去,一闪而逝。

    夏华容望着传讯符消逝的地方,静静的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一炷香后,敲门声响起。

    “进来。”夏华容微微勾手,门便打开了,一个青年走了进来。他长手长腿,形容跳脱,若不是面前坐着的是极有威信的夏华容,只怕早就不着调成不知道什么样子了。

    “夏师姐,你找我有事?”青年对着夏华容伸了个懒腰,十分惫懒的模样,却始终立在夏华容身前,在夏华容没有开口的情况下,甚至没有坐下,哪怕椅子就在他身边,可见他虽状似不羁,其实对夏华容敬畏得很。

    夏华容站起身,“孟宇,你知道方雅澜回来了吧?”

    “她一个劲的窜上窜下的,生怕别人不晓得她如今筑基后期了,谁能不知道啊?”孟宇一听,不由撇了撇嘴,“也就是夏师姐你脾气好,要换了我,早就打得她夹着尾巴做人!”

    夏华容听他这么说,却并不应和,反而道,“你既然知道她回来了,那么你可知道她对待当年那些对她落井下石的人不计前嫌,和好如初?”

    “她算什么不计前嫌?”孟宇冷笑道,“收买人心罢了。”

    “你去向她负荆请罪。”夏华容干脆的道。

    “什么?”孟宇诧异之极,发出一声大喊,“我?负荆请罪?”

    “吵什么?”夏华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者被她一眼望去,不由噤声,只是脸上满是不服,显然很是不愿意。

    “她既然要收买人心,那你就去给她负荆请罪,就算为了这个名声,她明面上也会和你和好如初、不计前嫌的。”夏华容淡淡的道,“左右她也不会当众削你面子,否则之前的姿态就白作了,你怕什么?”

    “那是一回事吗?”孟宇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她故作姿态原谅的那些人,她可都是先打了一顿才表演一个不计前嫌的,否则,谁会理她?”

    孟宇这话说的没错。杜兰真这完全是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先二话不说把人暴走一顿,再“大方”的宣布,以前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咱们还是亲亲爱爱的好同门。

    如果杜兰真不这么做,直接宣布以前的事情不计较了,那人们只会觉得她怂了,不敢计较往事,不会把她当一回事。唯有她把人都教训了一顿,把人打怕了,这些人才知道厉害,把她的“原谅”当一回事了。

    “那你就让她打一顿。”夏华容独断的道,“况且,你是上门负荆请罪的,为了显示她的宽容,她也不会打你。”

    “这是夏师姐你吩咐的,我……”孟宇说着,憋屈极了,“可我,凭什么啊?”凭什么他就要去给方雅澜道歉啊?当初的事情,他可从来没什么愧疚感!方雅澜现在虽然筑基后期了,也没到他得摧眉折腰的地步。

    “去。”夏华容并不解释,不容置疑的吩咐道,“现在就去。”

    “行,行行,我去!”孟宇一腔委屈哽在喉头,望着夏华容冷淡的神色,不由气道,“可我先说给你,我和方雅澜那真是深仇大恨,绝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矛盾,她要是不愿意原谅我,那我也没辙啊!”

    “你去就是了。”夏华容不置可否。

    “行吧!”孟宇拂袖而去。

    夏华容望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她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化作一道清风,转瞬飞远了。

    沧盱岛和抚榆岛相距两百多里,以夏华容的速度,赶到别月楼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小二见了她,自然认得这个谅事宗的大红人,殷勤的要为她找位子,夏华容摇摇头,“我约了人,在包间里。”

    “那夏前辈您里面请。”小二一伸手,恭敬的为她引路,夏华容点点头,由他引着,找到了约好的包间。

    她一推门,见到里面坐着的人,不由点点头,“来了多久了?”一边说着,一边反手关上门。

    “也没多久。”等在那里的人拿起茶杯啜了一口,微微一笑,形容得体,气质温润,倘若杜兰真见了他,便能认出他就是摆渡的薄康成。只不过她虽然猜测薄康成与这摆渡人的组织建立有些关系,也猜到摆渡人背后有势力,却没猜到薄康成和夏华容有联系。

    以夏华容一张传讯符就能把薄康成招来的情况看,这两人还不是一般的关系。

    事实上,杜兰真猜测的基本没什么错,筑基中期还坚持在东海摆渡撑船的薄康成,确实就是摆渡人组织者,她现在所见到的、井然有序的摆渡人秩序,也是薄康成一手建立的。

    摆渡人这样的组织,背后也确实有势力扶持。只不过扶持摆渡人的既不是三岛,也不是谅事宗,而是夏华容。

    二十多年前夏华容已成为谅事宗年轻弟子的领头人,那时她便有心让这东海遍布她的眼睛和耳朵,因此找到了薄康成,两人一拍即合,由薄康成打拼,夏华容在背后借谅事宗的势扶持,才有了今日的东海摆渡人。

    薄康成和夏华容看似合作伙伴关系,但实际上,薄康成是要低夏华容一头的,也正因此,夏华容一张传讯符发过来,他就扔下手头的事,跑过来等夏华容说话。

    “你知道方雅澜回来了吧?”夏华容问道。

    “你那个老对手?当然,这可是东海最近的大新闻,仅次于你们谅事宗的窦元白和方雅虹没能从小三山出来,你们家长老跑去找人询问,结果惹到榴花仙子沈淮烟头上,悻悻而归。”薄康成笑道。

    夏华容听到“老对手”三个字,挑了挑眉,在她心里,方雅澜可没资格做她的对手,故而不置可否的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去搭薄康成说的小三山的话,“她是怎么回东海的?”

    “你这可就为难我了。”薄康成无奈道,“一个多月前的事情,就这么问我,我哪里答得上来?”他说着,对上夏华容平淡的目光,不由道,“那我查一查,你等一会。”

    夏华容点点头。看着他来来回回的发传讯符,自顾自的拿起茶盅,悠然的品了起来。

    “她是坐船来的。”薄康成联系了很久,直到外面天色昏黑,终于道,“搭一艘货船来的。”

    “货船?”夏华容挑了挑眉。

    “不错,据说她是从济城上的船,坐了三天,来的东海。”

    “三天?”夏华容唇角慢慢的勾了起来,“富仙城到东海,再快也要十天,她倒是坐着货船慢悠悠的来了。”

    “怎么?”薄康成问道。

    夏华容正要开口,忽地一道灵光落在她面前,她一打开,孟宇的声音便如暴雨落珠似的劈里啪啦打了下来,“我去找了方雅澜,跟她说当初的事情是我不地道,希望她原谅我,她居然真的跟我说往者忽已逝,来者犹可追?她吃错什么药了?”

    夏华容听罢,望着传讯符烧成的余灰,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沉默了很久。

    薄康成见她不说话,也不敢打扰她,直到她慢慢的露出笑容,最终竟笑出声来,这才问道,“怎么了?”

    “孟宇是方雅澜的亲师弟。”夏华容乐不可支,“但是他更信服我。所以当年方雅澜和我争小三山的机会时,他在背后捅了方雅澜一刀。”

    “方雅澜原谅谁,也不会原谅孟宇的!”夏华容大笑了一场,猛地收声,目露精光,此时她那平淡的神色才完全消失,露出作为谅事宗第一人的峥嵘来,“我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她绝不是方雅澜!”

第一百四十六章 如果方雅澜在这

    杜兰真觉得最近一切都很顺利。

    她顺利的以方雅澜的身份混入谅事宗,不仅成功在人前混了过去,还成功的聚拢了一帮年轻弟子。虽说在谅事宗的地位肯定远远比不上夏华容,但乍一看也算是很有威望了。

    她靠搭桥牵线,为金长老递了一条财源滚滚的钱路,算是顺利的靠上了这座大山,成为有后台的人。

    她立下的“不计前嫌”的人设,也渐渐的有了回报,如今都有人来负荆请罪了,极大的提高了她的声望。

    杜兰真很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她背靠宗门,有戡梧界最大的宗门之一为她买单,仅靠她自己随机应变,她是混不到这个地步的。

    不过无论如何,结果都是喜人的。虽然谅事宗掌教并没有见她,但大长老见了她一面杜兰真杀了人家侄孙,见面倒是坦坦荡荡。虽然她受到的仅仅只是一个核心弟子的待遇,距离她目标的地位还差得远,但没有被当场揭穿就已经是好事了。

    奇怪的事也有。

    前几天,有个叫做孟宇的人来找她负荆请罪这对于杜兰真立人设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杜兰真很感谢他。不过,虽然孟宇做出“负荆请罪”这种非诚恳之极不能做出的事情,杜兰真却总觉得他脸色很不好看,仿佛并非出自自愿一样。

    当然,任谁来负荆请罪都不会面色好看的。杜兰真和这个孟宇也没什么接触,没到能够感化他的地步,这个人会来负荆请罪,自然不可能是因为真心实意的愧疚,最多也就是怕她找上门揍他罢了。他可能怕被揍,所以先来表明态度,但还是觉得不甘心,所以脸色不好。这也说得通。

    但孟宇太过不情不愿,杜兰真总觉得他也不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低头的那种,倒是更像是被人逼着来的。

    难不成有人觉得方雅澜要一飞冲天,不想与她结怨,所以逼着孟宇上门请罪?

    好像做梦也不是这么做法。

    而且,杜兰真毕竟是个西贝货,也不好直接问方雅澜和孟宇到底有什么恩怨,那就露馅了。她曾经旁敲侧击过,却没得到一个准信,大多数人连孟宇和方雅澜有过恩怨这件事都不清楚。

    不管孟宇到底在想什么,杜兰真也不是那么关心,她只需要知道孟宇的负荆请罪,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好处,这就够了。反正有什么危机,尽管抛给应致远去头疼就是了,人家堂堂元婴真君,活了这么多年,应付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奇怪的事情接连发生。

    “方师姐,下次再来啊!”已露老态的中年修士挥着手,目送着一道绯红流光远去,望着身旁忙碌装船卸货的人群,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

    真金白银拿到手,谁还会管听的是谁的规矩?夏华容的规矩已经是过时的玩意了,唯有自己争取,才会有灵石往手里跳!谁给他们灵石,他们就给谁出力,仅此而已。

    杜兰真帮这个岛上的岛民重新划下了一片道这种事情这一个月来她做的太多了。她只逮着飞白岛这一只肥羊往死里薅羊毛,并不去动其他势力的利益。反正她和飞白岛的恩怨从当众暴打牟鹰就已经结下了,再得罪得死一点也无伤大雅。目前飞白岛还没有丢掉脸面,派金丹真人来收拾她,杜兰真借伪装玉佩的威力,把那些筑基弟子一一揍趴下。

    不过也要记得适可而止,差不多到这里就可以了,接下来安分一段,把谅事宗的底再摸摸清。

    杜兰真想着,一边化作流光遁去。

    她飞到一半,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虽然喊的是“方雅澜”,但一个月下来,杜兰真已经能够对这个名字产生条件反射了,不由回头望去,却流露出极其惊讶的神色来。

    叫住她的人,是夏华容!

    夏华容是有意忽然喊她的,就是想看她会不会对这个名字反应不过,此时见她立刻回头,目的落空,倒也不遗憾,迎头赶上,落在距离杜兰真十几丈外的地方本来还想离得更近的,但杜兰真的剑微微出鞘,寒光迫人,夏华容知道她这是警惕自己,便遗憾的遥遥望着杜兰真。

    “原来是你。”杜兰真挑了挑眉,神态微妙的说道,“你叫我做什么?”

    说起来,杜兰真警惕夏华容好多天了,“方雅澜”要上位,那夏华容这个谅事宗弟子第一人就必须下去,再不济,也得被她威胁到,更别提两人还有宿怨。实际上,夏华容一直按兵不动,让杜兰真很是诧异,也更加戒备。

    “你离开东海十多年,有的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却没有机会。”夏华容垂眸道。

    “什么话?”杜兰真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心里却不知怎么的想道,千万别是什么因恨生爱的诡异桥段。

    夏华容不知道她心里脑洞大开,自顾自的道,“你回来了这么久,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有的话,也是只有咱们两个人在场时才适合说的。”

    什么话才适合只有两个人的场景说?杜兰真一阵紧张,状似淡然,仿佛不感兴趣似的,淡淡的望着她。

    “对于王师叔的死,我一直很遗憾。”夏华容望着她的眼睛,含笑说道。

    夏华容所说的王师叔正是方雅澜死去的师尊。要是王真人还在世,方雅澜也不至于出走海国,也不至于一落千丈。

    杜兰真来到海国之后详细了解过方雅澜和夏华容,以及方雅澜背后的势力和其他势力的恩怨。王真人死时非常突兀,明明寿元还长,却莫名其妙的暴毙身亡了。王真人一死,方雅澜等弟子的身份一落千丈,最终本来势头就只是勉强维持的方雅澜远走他乡去了。

    更深层次的消息杜兰真就打探不到了,多半是谅事宗内部的秘辛,这种事要是也传的人尽皆知,那谅事宗就真的成了个筛子了,杜兰真虽然无奈,也无可奈何。

    “夏华容,你不要猫哭耗子。”杜兰真冷冷的看着夏华容。虽然她不知道夏华容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但怼夏华容却是绝对不会有错的谁叫夏华容在这件事上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呢?

    “哈哈哈哈哈。”夏华容看着她,却忽然大笑了起来。

    杜兰真本能的感到不好,几乎是立即暗暗掣住胭脂色,一边冷冷的问道,“你笑什么!”

    “如果方雅澜在这里,她一定会暴跳如雷,指责我说,如果不是我,王师叔也不会死。如果是方雅澜在这里,她一旦见到孟宇,会第一时间把他打死。如果是方雅澜在这里,她十天前就不会在富仙城和人喝酒。”夏华容笑着道,“我笑,是因为见了你,我就知道方雅澜必然要死了!”

    杜兰真忽然暴起,奋力挥刀,刀光如飞龙,划开长空。

第一百四十七章 动手

    杜兰真一出手,毫无保留,不仅用尽全力,将伪装玉佩运转到极致,还在刀光上附上了自己的本命灵火,如果她不能在此当场击杀夏华容,那么这一个多月的努力就算是白费了,纵使应致远真君可能就在几百里外,也许能救下她,算是性命无虞,但杜兰真却不可以拿这种保底结果安慰自己。

    应致远不会让她死,但杜兰真根本不清楚这位真君是什么心性,万一他晚点赶来,等到杜兰真成为一个废人才出手,那这样的结局里即使是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自己的命还是寄托在自己身上最靠谱。

    况且,她重回海国,不仅是出于回馈宗门、守卫玄门的心,重要的是,这件事既然是她先发现、先上报的,这就是她表现自己的绝好机会。应致远真君虽然给她安排了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任务,却也是她向宗门展示自身能力的最好时机。散修为了一点资源就能搏命,她面对无限机遇难道还会退缩吗?

    如果真能杀了夏华容,善后很麻烦,隐瞒很麻烦,上位很麻烦,但那都是杀了她以后的事情了。

    从夏华容指出她不是方雅澜那一刻起,杜兰真便势必取她性命!

    夏华容对她出手这件事毫不意外,但等刀光亮起,灵气翻涌,海上波涛也为这一刀汹涌,夏华容不由猛然色变!

    夏华容来找杜兰真,既是一时兴起,也是深思熟虑。

    她不知道这个假方雅澜是怎么搭上金长老的,但此人确实靠上了金长老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意味着这个假方雅澜在谅事宗并不是毫无靠山、毫无根基的随便什么人,夏华容不可能仅仅靠着自己在谅事宗的地位,什么也不说就让人把她拿下再验查,势必要透露出自己查过方雅澜的行踪的事实。

    但是有的事情虽然是众人心照不宣,但“不宣”自然有不宣的道理,拿出来光明正大的讲就是不行,就是坏了规矩。

    夏华容是大长老郭美如的弟子不假,但郭美如在谅事宗绝非一手遮天,另一位金丹后期长老也在对大长老的位置虎视眈眈。

    倘若夏华容坦承自己动用了谅事宗的内线,那位长老必然指责她是打击报复昔日对手,私用、滥用宗门资源排挤同门,到时候有的扯皮的,说不定真的给这个假方雅澜糊弄过去了。

    夏华容如果先把此人杀了,再带回宗门,人都死了,她爱怎么说怎么说,只会是找出奸细的功臣,也省得扯皮。

    夏华容这一个月也不是干等着消息,这个假方雅澜每次与飞白岛弟子斗法,场场她都让人录下了,每一场她都细细的看过。

    虽然假方雅澜露出的确实是筑基后期修士的威压和实力,但夏华容发现她每次斗法都是靠强力碾压,从来没有用过一次巧技,更不要说谅事宗的绝技和方雅澜以前惯用的手段了。同时,假方雅澜打的每场都是速战速决,爆发力极强,似乎一旦拖久了就会有什么不妥。

    最重要的是,假方雅澜每次出手都扶着她的剑,可她的剑却从未出鞘过!

    夏华容推断她一定不是什么筑基后期修士,只不过是拥有强力法宝,可以爆发出筑基后期修士的威势罢了!甚至于那个强力法宝,很可能就是她的那把从未出鞘的剑!

    夏华容作为谅事宗弟子第一人,从不怀疑自己的实力。

    但杜兰真一出手,夏华容猛然色变,这一刀威势远胜过筑基修士所能发出,似乎要劈开面前一切阻碍,将一切斩断!

    她原以为筑基后期的威势便是假方雅澜的极限了,却没想到她还能发出这媲美金丹修士的一刀!

    夏华容长啸一声,全身精气神提至巅峰,挥掌而出,隔空拍出一道巨大的虚影,化作鬼面,瞬间长至数丈,呼啸着朝杜兰真扑去。

    这鬼面狰狞恶毒,怨气冲天,不仅鬼气森森,更夹杂着魔光炽烈!

    同样的招数,窦元白施展出来的,比起夏华容施展出来的,差了何止十倍!夏华容作为谅事宗弟子第一人,绝非浪得虚名。

    刀光遇上鬼影,迸发出冲天火光,那鬼影瞬间变成火影,腾起幽幽烈焰,一半在消融,一半却仍在对抗。

    一个呼吸后,鬼影完全消失,刀光却仍朝着夏华容前进,只是早没了最初的威势难挡。

    夏华容极其诧异的望着那夹杂着幽幽火光的刀光,神色慢慢凝重起来。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无论是方雅澜真的是人假扮的,还是假方雅澜可以爆发出媲美金丹修士的威势,都不能真正叫她郑重,只能让她惊诧而已。

    但这股诡异的火光,却让她警觉起来。

    她能感觉到,这莫名其妙的火焰,完全克制他们谅事宗的功法,她的魔气里带着鬼气的部分在这火焰面前,就仿佛见到了君王,消融得无声无息,将她的威力消减了大半。

    莫非这是什么鬼道至宝吗?夏华容猜测着。虽然她知道症结所在,却拿这火焰毫无办法。因为他们谅事宗的功法正是神鬼道的魔道功法,鬼气和魔气本就是一体,她没有办法将两者分开,只使出纯粹的魔气。

    夏华容异常憋屈,明明论起真实实力,她远胜过假方雅澜,却因为对付手里既有提升攻击威力的法宝,又有克制她的手段,居然能把她压着打!她沉住气,取出一支竹笛,放在嘴边轻轻吹响。

    竹笛吹响,发出的不是清音悦耳,反而是魔音断肠!

    那魔音无形无相,却在空中震荡起道道波纹,凄厉的扑向杜兰真,仿佛要将她撕碎。

    杜兰真仰首而笑,笑声泠泠,柔媚处似娇花照水,婉约处如清风分云,蚀人心智,磨人意气,与那魔音夹杂在一起,悦耳到销人肌骨,更带了隐隐的邪气,婉转道,“妾本皓月,君为明珠,何来照我?”

    随着她话音落下,两道声音同时收起,夏华容闷哼一声,面如金纸,口鼻耳目中俱是一起淌出血来!她没想到,这假方雅澜不仅能借助法宝提升到筑基后期以上的威势,甚至于连神识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还有这样邪门的法术,夏华容另辟蹊径,想攻其无备,竟成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以至于反被伤到神识!

    杜兰真脸颊上晕出两抹嫣红,在她惨白的脸上格外动人。她冷冷的望着夏华容,眼中杀意无限。

    伪装玉佩能帮她短时间内全面提升到初入金丹修士的威势,但以她的能力,最多只能出三招,她现在眼看着情况似乎还好,但实际上体内几乎糟的一塌糊涂,哪怕夏华容现在收手,她也没法应付夏华容回谅事宗后的针对。

    既然如此,她势必要杀夏华容以绝后患!哪怕因此数月不能动手,也有转圜的余地!

    况且,东海上动手,鬼影森森,刀光如虹,这里离最近的有人烟的岛屿也不算很远,万一有人凑近看热闹,那就糟了。

    她只有一招的机会。

第一百四十八章 超越意志的痛楚

    夏华容望着她,眼里冷光闪动,如簌簌冰雪,片刻后,竟毫不犹豫的回过头,飞身疾走,就要遁去,显然是知道面前此人手段厉害,吃了亏,不愿意再犯险。

    无论假方雅澜这样的威势能保持多久,夏华容已经受伤,都不愿意再冒险。只要她回到沧盱岛,一切都可以终结。本来她打算直接拿下此人来获得最好结局,但既然已经不成,次好的结局也可以接受。

    杜兰真望着夏华容的背影,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她没想到夏华容这样果决,一旦没占到便宜,转身就走。这样似乎确实失了几分锐气,但仔细说起来,确实是稳赚不赔的。反倒是看似风光、占尽上风的杜兰真,气势既不能长久、也没有后路……

    其实她是有后路的。

    杜兰真心里有一瞬间的犹疑。

    如果夏华容打算继续和她斗法,那杜兰真必然拼死诛杀此人。但此时夏华容转身就走,她却犹豫了。如果趁此机会逃离海国,那基本上成功出逃是板上钉钉的,大不了就是这个身份暴露了而已但这本来就不是她的义务,没道理这种宗门大事让她一个筑基弟子一力承担。她又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赶鸭子硬上架,即使失败,也不能怪她。

    这念头在杜兰真心里转了一遍,不过是火光电石之间。她手一捻,指间夹着一面光泽暗淡、外表朴素、毫不起眼的铜鉴,她指尖灵光闪动,刹那间,宝光大盛,普照四方!

    杜兰真一向照日镜中注入灵力,便觉浑身灵力仿佛江水滔滔,奔流涌入那照日镜中,势不可挡、不可回、不可止,仿佛浑身灵力开了个闸,被照日镜尽数来者不拒的鲸吞去,还不到两息,她的灵力便已见底。

    杜兰真脸色狂变,如果再这么下去,她还没把夏华容杀死,自己就先被照日镜榨成干菜了!她固然是早就知道极品法宝驱使起来需要大量的灵力,作为一个筑基修士,可能发挥出不到极品法宝威力的十分之一,却没想到她的灵力还撑不过两息!

    她的体内情况已经糟糕到一定程度,如果再伤一两分,就要损毁根基了。杜兰真筑基时幸运过一次,此时却不敢奢望人生中还会幸运第二次!

    她脸色青青白白,变来变去,最终身形一动,全力运起遁法,紧紧缀在夏华容身后,勉强制住奔涌的灵力,运转起照日镜,托举而起,将那镜面对准夏华容的背影,轻声叱道,“着!”

    镜面忽然亮起,映照四方,纤毫毕现。夏华容的渐渐远去的背影清清楚楚的出现在镜中。

    夏华容正在急速遁走,忽觉遍体生寒,她惊骇的用魔气将自己包裹住一层又一层,那股仿佛自神魂里透出来的寒意却没有一分一毫消减,霎那间便攀至巅峰,几乎要让恐惧将夏华容吞噬。

    夏华容猛然回过头,一点幽幽蓝光由远而近,在她眼前瞬间炸成一片浩渺的星光,绚丽到极致、美丽到极致,能夺走人的全部心神。

    这是她见到的最后的图景。

    杜兰真手一颤,照日镜竟从她手里滑落,她却没能第一时间接住,任由它向蔚蓝海面坠去。她立在半空中,捂着脸凄厉的叫了一声,“啊!”声音痛苦到极致,鲜血从她的指尖不断溢出,慢慢的滑下。她整个人剧烈的颤抖着,仿佛无声的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照日镜落入水中。

    杜兰真似乎抽泣了一声,下一刻,捂着脸的手在脸上粗暴的抹了一把,露出一张几乎被鲜血掩盖的脸。

    她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对着海水一招,照日镜破水而出,飞回她的手里。她慢慢的往前迈步,一步数丈远,不过七八步,便来到了夏华容落入海中的地方。

    她神识慢慢铺开,顺着海水往下探去。水中的生物早被她和夏华容斗法的声势吓得逃远了,海水里一片寂静。杜兰真的神识很快触及到夏华容的躯体,她微微运力,裹着夏华容浮了上来。

    杜兰真伸出手,夏华容的尸体上亮起火光,倏忽间消逝了。只留下一个储物袋飘在水上。她一招手,储物袋飞入她的手中。她并没有去看里面装了什么,只是收起来,灵光闪动,飞遁远去了。

    她不能在那里多停留。

    杜兰真神情略显恍惚,一飞数百里,落在一个荒岛上,几乎是跌在地上。

    痛!

    太痛了。

    杜兰真完全想不到什么形象,胡乱往嘴里塞了一把丹药,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忽然捂住脸呜咽了起来。

    杜兰真根本不是什么娇气的人。她从小就是狠的下心,甚至敢伸手捉人法器,手术的肉都给刮烂了也冷着脸不放手的人。筑基前想自爆,灵气乱流,筋脉几乎胀裂,她也吭都没吭一声。

    但她现在实在是太痛了。

    有的痛楚,超越人的意志控制,不是意志可以克服的。

    疼到哭确乎有点丢人,有点没出息,但她顾不得那么多,几乎痛到要在地上打滚,恨不得赶紧死了。

    丹药入口,化为灵力在筋脉里游走,慢慢抚平她的创伤。她勉强疏导着自身的灵气,牙关紧缩,几乎是颤抖着慢慢把灵气梳理了一遍。

    灵气疏导了一遍,体内乱成一锅粥的局面稍有转好。杜兰真长出一口气,往脸上一把抹去,泪水混着血水一并被她擦去,露出她苍白的脸。

    杜兰真慢慢平静下来,就地打坐,慢慢的平复自身灵力和伤势,一个时辰后,才慢慢睁开眼,往后一仰,瘫在地上,脸上露出极度疲惫之色,呆呆的望着天空。

    半晌,她才取出一张传讯符,轻轻的说道,“夏华容被我杀了,需要扫尾。”说完,任由那传讯符从她指尖飞走,仍懒洋洋的瘫在沙滩上,与那耀眼的阳光相对无言。

    她此刻什么也不想去思考,只想享受一下此刻劫后余生的快感和庆幸。

    但是有的事情她必须得想。

    对于夏华容来说,就地格杀杜兰真,她能获得大功一件,还不必为私用谅事宗资源付出代价,这是最好的结果;转身就走回去禀报如果没遇到极品法宝这种意外,她虽然要为私用资源而负责,要为动手却没斩杀奸细而损失一些声望,但亲手抓出奸细的大功,是次好的结果。

    而对于杜兰真来说,当场斩杀夏华容能让她的实力和应变能力得到正在观察她行为的宗门的肯定,能够让计划实施下去,是最好的结果;逃离海国,则能保留实力,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多让师门觉得她不是那种权变经乱的人才,但仍能做普通核心弟子培养,是次好的结果。

    人总不能永远得到最好的结局,有时候人得退一步,接受次好。

    但杜兰真不愿意接受次好,她只想要最好,她想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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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视她为明月光,敬之、慕之、逐之。唯有杜兰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舍去一副皮囊、抽去一身修为,她只能剩下一颗难以逍遥、永不知足的心。女主天才流,杀伐果断,又美又强苏爽升级流大长文有暧昧,无男主心有明月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心有明月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