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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宇十六     变臣txt下载     变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九十七章引蛇出洞

    戎弥国的战书写得嚣张无比,让“江安义引颈待戳,郑军跪地求饶”,江安勇气得怒吼连连,要斩杀傲慢无比的信使立威。

    江安义遣走信使,对着满面愤色的众将道:“靠言语打不了胜仗,戎弥人越是嚣张就越是心虚,咱们要给戎弥人一个狠狠地教训,让他们从此后见到郑人就发抖。”

    帅堂的空间足够大,丈许方圆的沙盘摆入在正中仍显得宽绰,沙盘将戈壁以及周边的西域诸城立体在呈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何希桂的功劳,驻守军镇的时候,他按照江安义的吩咐,用半年多的时间将戈壁的地形还原在沙盘之上,哪里是集镇,哪儿有绿洲,沙漠、砾石、沟壑、石林等,一眼看去,清楚无比。

    江安义赞许地道:“石头,做得不错,当记首功一件。”

    众将冲着何希桂挤眉弄眼地调笑,要知道石头已经是五品的游骑将军,更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在军中颇有威严,可是在江安义的眼中仍是个孩子。何希桂无奈瞪了同僚一眼,看来自己在师傅眼中是长不大了。

    众人围在沙盘四周,张克济用竹棍指出枭镇的位置,枭镇位于戈壁靠西的位置,距离尉车国约三百里,离两处军镇也差不多是三百里,离郑国边关却是六百里,郑军已经远离郑国了。

    “根据探马回报,戎弥国五万大军驻扎在此。”张克济的竹棍在多义枭镇西北约六十里处点下,这里是一片砾石滩,与枭镇之间极为平坦,适合大军作战。旁边的小吏赶紧在沙盘上放下戎弥军营寨的模型,营寨的大小范围与实际差不多。

    张克济指着戎弥人的营寨道:“此处离戎弥国有二百余里,离大齐国却仅有一百二十里,据线报,戎弥国主虎锐亲自前来,命大齐国协助提供粮草补给。戎弥国还让大齐、尉车、居须等国出兵助战,可是田韦、莎宿、羌兰等国屯兵边境,尉车、居须自顾不暇,此次出战只有戎弥的五万兵马,但我们亦要提防尉车和居须的突袭。”

    大齐国因戎弥而立国,虽然这几年貌合神离,但戎弥势强,杨思齐亦不敢在明面上得罪戎弥国,他刚从江安义手中换取了一批粮食,半数送到了戎弥**中。杨思齐打着从中渔利的算盘,无论是谁赢,大齐国都能跟着胜方喝口汤,江安义心中冷笑,等打败戎弥军,自己要找杨思齐好好算笔账。

    张克济的竹棍落在枭镇东南面五十里处,这里是一片宽约十五里,长有五十余里的乱石林,道:“这里是阴雾沟,常年狂风怒吼,进入其中容易迷失,黑风煞马贼劫击冯思延后消失,龙卫多次在阴雾沟附近发现马贼踪迹,因此这些马贼很可能就藏身于此,大战在即,这批马贼的动向不能不防。”

    江安义接过张克济手中的竹棍,道:“马贼乘马,来去如风,四十里只是半个时辰的路程,与戎弥人交战之前,先要扫平这伙马贼,绝除后患。”众将

    看着沙盘上这片乱石林,方圆数百里,兼之地形复杂,便是上万军队入内恐怕也难找到马贼,更不用说剿灭他们。

    “我早有安排,对于这伙马贼要引蛇出洞”,江安义微笑道:“香饵已经撒下,就看马贼上不上钩了。”

    半个月前,金矿上的马贼俘虏发生了一场暴动,十数名马贼趁夜逃脱,罗格斯是其中的一人,罗格斯被俘前是黑风煞的一名小头目。躲藏了两天,这伙马贼劫杀一伙西域来的客商,摇身一变成了商旅,大摇大摆地进了野羊湖。

    在野羊湖,罗格斯找到了一伙来自煌林国的客商,与煌林王派来的人取得了联系。罗格斯也是煌林人,是最早跟随黑风煞科托夫的人,深得科托夫的信任。罗格斯其实还有个身份,但是煌林国主派到科托夫身边的细作,定时把黑风煞的情况禀报给国内。

    煌林国在西西域,与郑国并不接壤,但作为西域五大强大之一,煌林王的眼睛可不只盯在煌林国一处。陆续收伏了依疏、漫温、姑陆、卑恒、弥动、车兹、安头等属国,压得另一大国载昌喘不过气来后,煌林王把目光投向了东西域,有意一统西域,成为唯一的雄主。。

    科托夫是煌林王伸往东西域的一条线,郑国远征东西域,煌林王当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巴不得郑国与东西域的各国两败俱伤,对于他的统一大业来是好事。罗格斯得到指示,让黑风煞伺机而动,将水搅混。

    罗格斯被郑军俘虏后,送到了金矿做了大半年苦工,金矿的条件极苦,罗格斯多次暗暗发誓,若能逃走定报此仇。国主让他便宜行事,罗格斯首先闪过的念头便是替自己报仇血恨。

    在逃跑的这段日子,罗格斯已经打听清楚,郑军夺了枭镇将黑风煞赶出老巢,作为科托夫的亲信,罗格斯自然知道黑风煞的落脚点,在阴雾沟内有几处隐蔽的饮水点,他曾被黑风煞派到里面运藏物资,除了劫掠来的金银珠宝,还有大量的粮食,五千人马在里面能够呆上半年,黑风煞肯定带着马贼们驻扎在那里。

    如何说动科托夫,罗格斯也有了主意,郑军金矿旁的军镇只驻扎了一千多点人马,采炼了来的金子就藏在军镇之中,每年的四、七月份换防时才运往关内,算算时间军镇内储存的金子应该有三四万两了,足以让科托夫动心了。

    罗格斯带着人进入阴雾沟,他进出过多次知道如何行走,很快便见到了科托夫。罗格斯知道煌林王的命令对科托夫影响不大,军镇的金矿对科托夫来说却是块肥肉,果然科托夫听说军镇内有三四万两金后,抚着焦黄的胡须不断地转着眼睛思索。罗格斯知道,科托夫动心了。

    “大哥,郑军大部来到枭镇,军镇内驻扎的兵马不足一千了,我见看管比以前薄弱了许多才趁机逃脱了。军镇内的郑军只是随意地追索了一会,根本无力远出。”罗格斯加把火,道:“军镇内还储藏着

    郑军的许多物资,若是能夺下或者焚毁,郑军不战自溃。”

    科托夫眼中蓝光一闪,他的“戈壁王”王冠被郑军打落,虽然后来报了一箭之仇,但是枭镇还是在郑人手中。有仇必报,科托夫无时无刻不想着夺回枭镇,袭杀郑军。前几日他收到戎弥国送来的情报,向他通报戎弥大军到来要与郑军决一死战,让黑风煞趁机袭扰,事后论功行赏。

    对于戎弥国的承诺黑风煞嗤之以鼻,做马贼多年只信奉战马和砍刀,别人的施舍靠不住,科托夫看过太多的背信弃义,兄弟之间为了点利益还伸刀子,国与国之间的承诺更是不值得相信,手中的兵马才是说话的权力。

    …………

    阴雾沟北面,四千马贼悄然出现,为了防备被郑军发现,科托夫特意选择了清晨时分,虽是六月,清晨的戈壁依然寒意十足。风卷着黄沙,一路追赶着顽皮的砾石前行,科托夫驻马在高岗上四处眺望,身后是怪石嶙峋的石林,身前是漫漫黄沙,没有任何人烟。四千马贼并没有直接向东,而是绕向东北方向,远远地避开枭镇方向,科托夫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郑军军镇,拔掉郑国的钉子,抢走金子和物资。

    三里外的沙丘之上,江守平躺在上面,藏身在黄色的软袋之中。这种软袋用两层皮裘制成,中间充实着鸭绒,是百工科新制的用具,专门给戈壁上的探子使用。晚上躲在这种裘袋中,根本不会冷,而裘袋的颜色与沙地相同,便是走近二十步也不容易发现。

    江守平是江家收养的孤儿,连父母的名字也不记得了,他感念江家的恩情,把自己的姓改成了江,因为从小在平山镇长大,便取了个守平的名字。江黄氏来到化州,江家六百多人跟着来了会野府,江安平被江安义送到了安西大营,成为了一名侦骑。他在江家受过训练,身手不凡,在军中很快立功脱颖而出,成了一名陪戎副尉,手下管着五十名侦骑。

    江安义驻兵枭镇,把江守平等三百名侦骑派到阴雾沟附近留意黑风煞的动静,江守平带着二十余人守在北面。黑风煞出动时江守平惊觉,在沙丘之上默默地观察着马贼的数量。

    估算出马贼的数量约在四千左右,江守平小心地缩回袋中,等待着太阳升起。等到太阳照射在沙地上,沙地很快就热起来,江守平从怀中掏出铜镜,对着西北方向连晃,军中有一套利用铜镜传送信息的方法,江守平在江家学文习武,加入军中很快便掌握了。

    眯着眼看两里外有回应,重复确认了传递的信息,铜镜的光芒接着向下传递,一个时辰不到,四千马贼从阴雾沟向东北方向出动,意向不明的情况便送到了江安义手中。

    蛇,出洞了。

    (早上刚回来,下午上班便接到通知,这个星期五、六、七要参加培训,现在还不知道晚上有没有课程,如果晚上有课,就难更新了)

第九百九十八章试用军械

    罗格斯是放出的饵,四千马贼出动目的地不用问是军镇。沙盘上,江安义很快确认了马贼的行军路线,在戈壁行军离开了水源可不行,所以马贼的行踪瞒不了人。

    张克济指着军镇西北一百二十里处的一处凹地道:“这里是片绿洲,按路线马贼前往这里需要两天,再要往前走便没有补充水源之地,马贼肯定会在这里停住,补充水让马吃食。”

    江安义注意到绿洲离枭镇的直线距离约二百余里,轻骑一天能赶至。因为马贼绕道而行,郑军能先行到达此处。

    “让石头带三千轻骑前去”,张克济道:“让他带上三百镜盾和六百脚弩,试试实战效果。”石头何希桂是张克济的女婿,百工科新研发的军械,张克济当然想先给自家女婿用上,要知道新军械的数量有限,不可能装备三万大军,更不用说安西大营了,正所谓先用先得,如果好使,石头所部的轻骑便是安西大营中的精锐了。

    镜盾是李来高从铜镜反光中得到的灵感,在立盾之上镶嵌磨制好铜片,有如镜面,对着阳光算准角度向对面照去,光茫晃眼,可以迷乱对手的眼睛,特别是战马被晃花了眼,立时乱了阵型。李来高研制出镜盾是想用来对付北漠人,没想到先在戈壁滩上用到了。

    脚弩则由绞车弩和臂张弩两者结合改进,绞车弩上弦太难,虽然弩箭威力大,但造成的杀伤力却有限,臂张弩上弦容易威力却有所不如。百工科属员研发出一种用脚蹬拉上弦的弩,威力在两者之间,耗时也在两者之间。

    江安义感觉也似鸡肋,不过张克济却不这样认为,脚弩可以分成数列发射,第一排瞄准射击,第二排上箭,第三排则调整上弦,这样周而复始,总有一排处于射击状态,只要脚弩的数量足够,可以在百步外对敌军造成巨大的杀伤力。

    小半个时辰后,何希桂带着三千轻骑出发了,身后二百辆马车拉运着镜盾、脚弩和补给。戈壁行军的速度远不及草原,不过郑军还是在天黑前赶到了绿洲。

    绿洲是个三里多长的狭长地带,河水两旁长满了绿草,稀疏的几棵树,四周都是沙漠和砾石滩。先行到达的侦骑报告未发现敌踪,何希桂吩咐扎营,将探子设在三十里外。此处绿洲是马贼必经之处,何希桂不太担心马贼逃往别的地方,人和马都要饮水和吃食,黑风煞就算知道了郑军在这里恐怕也只能硬着头皮前来。

    每个出关的郑军都随身携带着羊皮裘囊,裘囊平时能当口袋用,展开后可以睡觉,虽然比不上侦骑所用做工考究,用来保暖却是足够。江安义为了给出关大军装备好物资,花费了近百万两银子,打仗打得是钱粮,这些东西是取胜的保障。

    六十里外,马贼们在一处僻风处驻下,没有收到前面绿洲的回报,科托夫心中生出不祥之感,这种预感曾数次让他逃脱危险,莫不是此次偷袭郑军军镇是中了郑人的计谋。离开阴雾沟已有二百七十余里,路上花费了两

    天,携带的水只够一天的量了,非要到前面的绿洲补充水了,箭已射出收不回去了。侦骑前往绿洲打探,探知三千郑军驻扎在那里,科托夫狠狠地甩了罗格斯一巴掌,不用问罗格斯是郑军放出来的饵,引自己上钩呢。

    黑风煞的老三亚东尼跟罗格斯关系密切,打圆场道:“老大,现在不是问责之时,郑军派了三千人来堵截咱们,是把咱们当成可以任意宰杀的牛羊了。刚才探子也说了,郑军没有扎营,显然也是刚到,郑军若不倚仗军寨,跟咱们比骑马冲锋,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三千郑人轻骑,用不了兄弟们费多大功夫,老大给我两千人我就可以杀得他们哭爹喊娘。”

    科托夫动了心,前次劫杀冯思延的四千轻骑轻松得出乎想像,内行看门道,科托夫发现郑军轻骑的整体素质不如自己的手下,或许让亚东尼带两千人马试试深浅,届时自己可以进退自如。

    巳初接到马贼前来的消息,何希桂便命令整军以待,结果大半个时辰过去,马贼还没有出现,探马回报马贼不紧不慢地在二十里外行进。何希桂跟马贼打的交道不少,知道马贼十分狡猾,看来是有意在疲乏己军。

    何希桂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石头,从军已有十五年,马贼这点小伎俩不可能难得住他,让五百兵丁戒备,脚弩上好弦,其他马匹和将士们都就地休息,反正绿洲的环境要比沙漠好,拖再久也不怕。

    接近午时,侦骑回报,马贼在十里外加快速度,朝着绿洲杀来。这伙马贼的时机抓得很准,郑军的规矩是卯正三刻早餐,午时二刻中餐,酉正晚食。马贼午时来攻,就是算准郑军的早餐差不多消化干净,此时腹中空空,作战力下降。

    何希桂冷笑一声,他在巳正时分已让将士们食用了肉干,马贼错找了算盘。下令整装上马,何希桂来到队列最前,高声道:“马贼猖狂,明知我等在此驻守依然前来袭杀。你们当中有些人曾入在马贼手中,一将无能累及三军,那场败仗不怪你们,今天何某人要带着你们一雪前耻,将这些做恶多端的马贼斩杀在刀下。”

    亲卫举刀相和,高声呼道:“愿随将军杀贼。”无数雪亮的砍刀举起,众军齐中高呼,“愿随将军杀敌”。

    隔着数里远,亚东尼就听到郑军高昂地呼声,亚东尼纵声笑道:“牛羊在发出惨叫,等着咱们前去宰杀呢。兄弟们,把刀擦亮,咱们杀牛宰羊去。”

    身后的马贼发出“哟哟”的呼和声,纵马向绿洲杀去,亚东尼冲在队列最前,看到郑军结成长条型的阵列,高竖着盾牌等候。亚东尼嘴角一撇,他最看不上郑军的列阵,这种死板地站在地上等敌人的刀砍来的战法简直是呆瓜,浪费了马儿的四条腿。当然,郑军的弓弩还是有一定威力,只要小心避让开,等战马冲进郑军的阵中,那便是马贼的天下。

    隔着郑军还有一百步远,亚东尼已经能看见郑军竖起的盾墙和像刺猬般向外伸出的长枪。亚东尼笑

    道:“兄弟们,不要硬往前冲阵,咱们从两侧绕过去,狠踢郑人的屁股。”

    说话之间,马驰如风,已经冲进八十步的距离。突然,郑军的盾墙和枪林一收,露出后面明晃晃的物件。还不等亚东尼看清是什么东西,无数道亮光刺眼而来,马匹惊得嘶鸣扬蹄,马贼们眼中一片光亮,根本看不清前面的东西。前面的战马急停,后面的战马向前冲,顿时撞在一处,人仰马翻。

    还不等拨转马头,亚东尼听到“崩崩”的弦响,不好,郑军发射弩箭了。这些马贼都跟郑军打过仗,知道郑军的绞车弩威力极大,弩箭可以将马匹射穿,要是人挨上能串上一串。不少马贼经验丰富,眼中虽看不见,反应极为敏捷,翻身下马,向地上躺去,反正地面上多是砂子,掉下去也不疼。

    破空声呼啸入耳,亚东尼在地上抬头向上看,只见一只只鸡卵粗的箭只破空而来,身后箭只入体的声音伴随着惨呼、马嘶声不断响起,亚东尼心中疑惑,这比绞车的弩箭细了许多,但比箭只又粗了许多,是郑军新研制的军械。

    待破空声稍留,地上的马贼骂咧咧地站起身,扑打着身上的黄沙准备再次上马。亚东尼刚才趴在地上仔细看过,发亮的东西是盾牌,郑军的盾牌磨得光亮如镜,反射着太阳照得人和马眼发花。

    一只脚刚踩进镫,要翻身上马,“崩崩”声又起,亚东尼大惊失色,郑军新研发的弩射居然可以连续发射吧。来不及细思,一只弩箭已经朝向他射来,亚东尼急翻上马,躲在马脖之后。

    那只弩箭带着尖啸扎进马脖之中,前端将马脖穿透,尖头余势不减,扎向亚东尼的前胸。亚东尼身上穿着居须轻甲,十分坚固,可是弩尖重重地刺破轻甲,扎进亚东尼的体内近寸。

    亚东尼惨呼一声,被弩箭带起的大力推得向马背后倒去,马匹摔倒在他的身旁。看着胸口向外喷血,空中弩箭不断地飞舞,身后的惨呼声连成一片,亚东尼尽量地缩着身子,躲避在马尸之后,希望能逃过此劫。

    弩箭发射五轮,二千马贼便留下了七百多人,剩下的马贼四散奔逃。何希桂见马贼逃得分散,脚弩已难取得大效,下令停止射击,带着两千轻骑出动,追击溃逃的马贼。

    在亚东尼身后五里,科托夫正准备派人前去打探交战的情况,只见无数马贼奔逃而回,科托夫一愣,这才半柱香的功夫,就败了?喝住一名马贼,问清郑军动用了明晃晃的物件耀花了人与马的视线,然后有一种新式的弩箭不断地发射,大军很快就被弩箭急射摧破。

    科托夫无奈,只得下令收拢溃兵向后退却。郑军的军械厉害,改进的投石车将西域联军赶出化州,如果又新制了两种器械,这场仗怎么打?

    往后退却十里,科托夫下令停住,军械移动缓慢,郑军不可能携带军械来追,科托夫决定在此与郑军较量一番,要不然军心溃散,黑风煞的名号也就完了。

第九百九十九章搬石砸脚

    何希桂带着轻骑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逐着马贼溃兵,遇到掉队的马贼便上前结果。郑军轻骑休整了一上午,体力充沛,马儿也吃饱喝足,脚力强健,反观马贼掉队的越来越多,何希桂知道用不着上前厮杀,只需跟在马贼身后就能将他们耗死。

    科托夫的两千后队集结成阵,逃亡的马贼在指挥下往两旁整队,何希桂看到前方马贼肃杀而立,看样子识破了自己的计量。将弓挂好,何希桂摘下了银枪,狭路相逢勇者胜,那就费点力气斩杀黑风煞。

    何希桂在军镇驻守,戈壁马贼黑风煞的名头是如雷贯耳,以前的三大马贼变成了一个,何希桂轻轻握紧手中枪,就让黑风煞在自己手中终结吧。何希桂是江安义的弟子,但他的武艺却多是在平山镇跟随龙卫中的供奉所学,江安义任化州刺史后,偶尔会指点江安勇和他的功夫。

    江安义的武功不成体系,讲求随机就变,不拘于招法,张克济评说这是进入境界之后的反璞归真,迹近于道了。说实话何希桂并不是很理解,幼时所学的招式深入脑海,对战时会不由自主的使出。在与江安义的对练时,这些招式像铸铁般地被敲打过,招式依旧是旧招式,却变得精练简洁了。军营之中同僚之间时常较量,何希桂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武艺见涨,出手更为迅捷,眼光更为敏锐,以前相持不下的人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

    黑风煞首领武功高强,纵横戈壁十余年罕有对手,何希桂奉命前来堵截时就想着与科托夫一较高下,江安义在化州以及西域创下赫赫声名,都说明师出高徒,何希桂想用科托夫的人头来铸就他的声名。

    策马扬枪,何希桂意气风发,座下的棕马是木炭的后代,神骏无比,踩在砾石滩上有如急风,身后的轻骑个个奋勇争先,朝着马贼杀去。

    科托夫隐在马贼当中,见何希桂手持银枪与身后的郑军兵器不同,知道此人很可能是统军的将领,当即吩咐道:“围上去,杀了这名郑将,赏银万两。”

    重赏之下,马贼们像闻到蜜香的蚂蚁般朝着何希桂簇去,何希桂凛然不惧,手中银枪如龙,远挑近扫枪扎棍扫,马贼们根本近不了身。他身边的亲卫当然不会坐看主将被围,冲上前与马贼战在一处。何希桂身边的亲卫有不少是江家的好手,对付马贼十分轻松,二十几人像二十多把利刃,轻松地将蚁群碾死,向着纵深杀去。

    科托夫身边聚拢了五十余名箭手,劫击冯思延时从郑国轻骑手中夺下了二十多架连弩,都聚焦在此地。看到何希桂策马而来,离他不过三十步远,科托夫下令道:“对准那名郑将,射!”

    箭发如蝗,弩箭恰似急雨,朝着何希桂倾泻而来。何希桂左手有盾,护住马头和左半身,右手枪舞出枪花,拨打着箭只,身后亲卫奋不顾身,策马冲在他的身前,替他遮挡着箭雨。三十几步远,不过数个呼吸,亲卫中有四五人中箭,有一个坠落马下,何

    希桂看到箭只插在那名亲卫的脖上,血染黄沙,只是战场之上顾不上他。

    双方接近,弓箭已经失去作用,何希桂心伤亲卫受伤,手中长枪如怪蟒出洞,毫不留情地噬向马贼。枪扎进一名马贼的体内,还不等何希桂抽出枪,一把弯刀斜劈而来,回枪不及,何希桂左手扬盾,迎向弯刀。何希桂手中的盾是铁木制成,坚固与铁盾无异,弯刀砍在圆盾之上,发出沉闷的响起,何希桂左手一沉,差点没让弯刀朝头顶劈落。

    对手力猛刀沉,出手刁毒,显然不是一般人。何希桂抽出银枪,对着那人道:“好身手,就是人不怎么样,报个名吧,省得做了无名之鬼。”

    科托夫冷笑道:“马贼要什么姓名,刀下见生死便是。”

    说罢,策马挥刀砍来,何希桂长枪一颤,斗大的枪花向前一吐,科托夫弯刀往枪身上一搭,感觉随着长枪的颤意一股炙意透刀而入,不好,是内劲。

    科托夫能横行戈壁、威服马贼自然不是等闲之人,弯刀稍撤左手击出,一股劲气直奔何希桂的面门,赫然亦是内家高手。何希桂见猎心喜,盾牌护面,劲气四溢,不等劲气散去,盾牌就势向科托夫的马头砸去。科托夫一提缰绳,马儿一偏,让开盾牌,两人双马交错而过。

    何希桂长枪一横,横扫向科托夫,科托夫早有提防,弯刀余劈,似挡似削,将枪势卸开。两人前面皆有人马,不可能圈马再战,各自向前杀去。待何希桂杀透马贼,圈马回身,身后二千轻骑折损不大,反观马贼几无战心,剩下千人不到。

    科托夫见这只郑军骁勇无比,与前次冯思延所率的轻骑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再要纠缠下去恐怕性命难保,吩咐一声道:“各自逃命,到阴雾沟汇合。”

    首领下了命令,马贼们四散而逃,何希桂略追出几里便收兵。打扫战场,杀死马贼近四百人,俘虏了六百多人,黑风煞三头领亚东尼流血身死,罗格斯命运不济,又成了郑军的俘虏。

    何希桂认识罗格斯,当初选择诱饵时就是他提议让罗格斯逃走的,见何希桂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罗格斯两腿直抖,这位何将军可是个煞星,矿上有十多个不听话的马贼就死在他手中。

    “扑通”一下,罗格斯跪倒在何希桂面前哀告道:“何将军饶命,小的愿意将功赎罪,科托夫的藏宝地我知道,我愿意献与将军。”

    来之前岳父张克济有过交待,让他顺藤摸瓜把马贼藏在阴雾沟中的宝藏找到,没想到藤蔓自动地送到了自己手中。何希桂微微一笑,道:“若能找到藏宝,便饶了你的狗命。”

    …………

    科托夫夺路而逃,等到达阴雾沟时身边仅有二百余人,其他的马贼怕是多半不会再回来了。老巢中还有一千守兵,看到首领大败而回一个个面如土色,人心浮动。科托夫回来半天,就有百余人偷了金银逃走。

    人心散了,四

    千马贼出去仅剩二百回归,肯定有不少人做了郑军的俘虏,这些俘虏中有不少认识阴雾沟的路,阴雾沟守不住了。科托夫一咬牙,召集所有的马贼道:“科托夫上了郑军的当,对不起兄弟们,阴雾沟守不住了,郑军很快就要到来。兄弟们跟随我一场,大难临头各自奔命吧,我打算投奔戎弥国,借助戎弥国的势力报仇血恨,兄弟们若愿意随我一同前往,我科托夫发誓,今年荣华富贵共享。若是弟兄们另有打算,洞中的金银藏宝任由你们带走,只是有一点,不要投靠郑人,否则让我知道一定想尽办法取尔性命。”

    何希桂没有先前往阴雾沟,而是先行通知了枭镇的大军,江安义派张克济带着三千人马前来支援。罗格斯领路,郑军开进阴雾沟,一路之上可以看到掉落在地上的金银,整个阴雾沟中空无一人。

    黑风煞十余年抢来的积蓄数量惊人,最值钱的珠宝玉石被科托夫带走,大量的金银被马贼拿掉,留在那些藏宝洞中的器物价值依旧惊人。张克济略作估算,从藏宝洞中得到的物资将近五百万两。

    此时,科托夫带着五百来马贼出现在戎弥国的北大营外,虎锐得到通传后让人把科托夫请了进来,科托夫狼狈不堪地拜见戎弥国国主,陈述中了郑军埋伏,五千马贼已经星散。

    虎锐一皱眉,他曾写信招降黑风煞,自是看中黑风煞手中的五千轻骑,可是现在五千马贼只剩下十分之一,这一点人对戎弥国来说可有可无。

    赤扣哲在虎锐的耳边轻语道:“大王,中原有千金买马骨的说法,不妨把科托夫当成马骨,那些失散的马贼会纷纷前来投诚。科托夫也算一名勇将,大王收在帐下让他冲锋陷阵也算助力,他与郑人交战失利,让他仔细说说缘由。”

    虎锐朗声笑道:“本王久闻黑风煞的大名,科托夫你能相助本王,本王不胜之喜。”

    说罢,虎锐站起身,亲自上前扶起科托夫,笑道:“摆宴,本王要为科托夫将军接风。”

    酒席宴上,赤扣哲详细地询问了郑军出现的两种军械,反射光的盾牌和介于连弩和绞车弩之间的新型弩弓。吃罢饭,科托夫派人送上了两箱带来的宝石,箱盖打开,满箱的宝石在灯光下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便是虎锐也呆了呆,这么晶莹粒大的宝石,便是在戎弥国王宫中也不常见,粗粗估算价值不下于三百万两。

    虎锐收下礼物,笑道:“将军的威名本王早有耳闻,不妨先在我国主任个银护将军,等打败郑军之后本王再论功行赏,以将军的本领,金护将军不在话下。”

    戎弥国最兴盛时有十大金护、十大银护,连番与郑国交战,金护只剩下五名,银护也只有七名。科托夫知道银护将军地位不低,赶紧谢恩,虎锐调拨了三千人马为他的手下,科托夫算是投靠了戎弥国。

    (星期四下午的火车,星期天吃完中午饭回家,争取晚上能更新)

第一千章仗打钱粮

    虎敢的王帐设在大营的正中,外层是飞鹰军护卫,飞彪防御前营,飞狮看护辎重,重骑则隐在后营之中,虎敢还不知道自己的王牌已被江安义探知。

    王帐内,戎弥国主召集随军的四大金护将军商议军情,道:“根据科托夫所说,郑军又研发出了新军械,前次在化州失利便是郑军改进了投石车,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加上诸国各怀心思,才会葬送掉大好局面。”

    佩里在金护将军中排位第五,是个纯粹的将领,只喜欢带兵打仗,从不掺与到政治争斗之中。虎敢为王的时候,佩里便在戎弥西疆镇守,压得田韦国喘不过气来。几年前东侵失利,虎锐将佩里调回国都新月城,让他操练新兵。

    看到国主露出怯意,佩里沉声道:“兵来将挡,只要事先知晓,这些新军械并不可怕。就拿镜盾来说,要对向阳光,太阳东升西落,我军驻扎在西面,午时之前作战镜盾影响不大。镜盾主要是影响战马,大王可令人制造马眼罩,战马套上眼罩后可由将士掌控,就不用担心镜盾的影响了。”

    赤扣哲也想到了这些,不料被佩里抢了先,悻悻地道:“镜盾威力有限,关键是郑军新制的脚弩可以连番发射,杀伤力很大,要多制些铁盾抵御。”

    卑俟斯道:“我听科托夫所说,这脚弩的弩箭用硬木制成,价格不菲,郑军应该没有太多的储备。届时可用小股兵马吸引郑军射弩,多打几天,消耗掉他的弩箭。要多派细作前去打探,看看郑军还有什么新军械,免得猝不及防之吃亏。”

    虎锐侧身召唤身后侍立的稠可多,道:“稠可多,你带人去探探。”

    虎敢死后,稠可多成了虎锐的亲卫长、金刀护卫首领,率领着二百亲卫队,保护虎锐的安全。这些卫士有戎弥国本土的高手,也有重金从他国招募来的好手,此次出征虎锐将他们悉数带来,除了保护己身安全外,还有意让卫队充装谍探,搜寻郑军的情报。

    稠可多是戎弥国人,天资过人,年少时游历西域诸国,就学于众多武学高手,短则一旬,长则半年,便能将其技艺精通,而且不拘泥于招式,融洽贯通自成一体,似是而非深得精髓。二十六岁,稠可多远赴安印国天罗教学艺,三年后艺成出师,被其师天罗法王誉为武学奇才。

    戎弥国主虎敢听到稠可多的声名,礼聘他为宫中金刀护卫,为其在国都立擂一个月,约战天下高手。稠可多一月之间败尽西域高手,因其身法矫健如鹰,被西域武林尊称为“西域雄鹰”。

    成为金刀护卫后,稠可多并未沉迷于花天酒地,而是潜心研习武功,与军中好手较量,百尺竿头更上一步,深得国主虎敢信重,将王宫的护卫安全将于他的手中。井门关前稠可多败在江安义手中,引为奇耻大辱,回到天罗教重新苦修两年,虎锐继承王位后接连接派人相请他才回归戎弥国。此次出征,稠可多有意再次与江安义交手一雪前耻。

    国主有令,稠可多恭声应诺,带着精选的十名手下骑马绕道来到枭镇。细作早已探明,郑军的重要军械储存在枭镇之中,防守严密。

    今夜无月无星,稠可多与众手下站在枭镇四里外的高处远眺,只见灯火通明,整个枭镇像一团燃烧着的篝火。稠可多目光敏锐,看到不时有人影闪动,应该是巡视的郑军。枭镇防守十分严密,要想不被发现潜入镇中很难。

    “弥罗,你带人从南面潜入,若被发现不用纠缠,径直回营便是,不用等我。”稠可多吩咐道。虬须汉弥罗明白稠可多是想声东击西,让自己等人吸引郑军的注意力,他好潜入枭镇。首领的功夫弥罗十分佩服,他一个人潜入枭镇郑军想要抓住他也难,所以弥罗放心地应道:“遵令。”

    一刻钟后,枭镇南侧的郑军发现了细作,警报声四起,蹄声大作,等今夜值守的郑将赶到时,细作已经逃走,从杀死的两名细作的容貌来看,应该是戎弥军派来的。

    西侧,稠可多从郑军的巡队间隙插过,了望楼上的郑军注意力被南侧的喧闹吸引,根本没有留意到暗影之中有轻烟一般的身形飘过。稠可多爱穿白袍,一袭宽大的白袍成为了他的标志,因此有人称他为“银鹰”。可是今夜为潜入枭镇,稠可多特意地换了身黑袍,而且将宽大的袍袖用皮筋扎紧,有点像郑国的箭袖了。

    枭镇之内灯火通明,大道两侧相隔不远都插着火把,不时有巡逻的队伍穿过。喧闹声逐渐安静下来,搜寻细作的郑军逐渐回归,枭镇内似乎恢复了平静。稠可多隐在一栋石屋之后,没有立即前行,而是静心屏心探听周围的动静。片刻之后,他听到身前、身左传来细微的呼吸声,显然狡猾的郑人设下了暗岗。

    身前三丈外是高楼,那里视野开阔,稠可多听清里面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呼吸声细微绵长,应该是好手,稠可多冷笑一声,径直朝身前的高楼掠去,站在那里应该能清楚地了望到整个枭镇的概况。

    三丈开外的两层木楼以前是间茶楼,往来的商旅会这里歇脚谈生意,四周的房屋低矮,二楼的视线极佳,所陶安云选择此处作为哨点。陶安云曾是军中斥侯,多次出入戈壁打探情报立功,江安勇提拔他做了旅帅,管辖百人的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

    陶安云身边的伙伴是他麾下的刘景瑁,三年前入伍,小伙子为人机敏,肯学上进,陶安云年过四旬,没有家世,很喜欢刘景瑁,把他当成子侄,只要有任务便带着在身边,提点他。

    “小刘啊,这次与戎弥人交战可是个好机会,争取多立功,说不定打完仗你也是旅帅了。”陶安云笑道。

    屋内没有点灯,借着街道两旁火把透窗而入的光亮,两人坐在西窗旁的桌边,打理着窗外的情况,街道上不同有同僚走过,两人都很放松。夜间守哨十分寂寞,江安义下令值夜的暗哨发一份夜宵:风干的牛肉或羊肉半斤,烤制的面馕一个

    ,果脯一包,但不准饮酒,随身皮囊中装着浓茶。

    刘景瑁见陶旅帅有些艰难地咽着肉干,忙从身旁的皮裘中拿出茶囊,替陶安云倒了碗茶水,茶水放在羊裘袋中仍有微温。

    陶安云就着茶水将肉干吞下,叹道:“如今当兵可算享福了,军中的装配比起以前来可强太多了,想当年老子出关打探情报,别说喝茶,能有马尿喝就不错了,有的时候干脆就只能喝自己的尿。”

    刘景瑁想到要喝尿,苦着脸道:“那哪喝得下。”

    “喝不下就得死”,陶安云的声音大了几分,查觉到自己的失态,压低声音道:“你们这些新兵蛋子没吃过苦,打起仗来也不知顶不顶用。”

    刘景瑁不服地道:“陶叔,你可是看过我训练,哪回偷过懒,你不是常说平时多吃苦打起仗来活命的机会就大,这次随大军出征,我可不比人差。”

    陶安云笑道:“你小子训练起来确实没偷懒,到时候你就知道陶叔没有骗你。自打江大人主政化州,咱们大营的日子是一天好过一天,多亏了江大人啊。以前咱们别说有肉吃,就连该发的军粮都被克扣,饷银发到手有一半就谢天谢地了,哪像现在该有的军饷一文不少,伙食有菜有肉,打仗还有补贴,立功能封赏,光这身装备就能多给咱们一条命。”

    感叹地拍拍身上的鳞甲,里面还贴身穿着软皮甲,桌上放着上好的钢刀,陶安云有些出神,若是当初也有这样的装备,许多袍泽就不会战死在沙场之上。

    刘景瑁有些兴奋地低语道:“陶叔,我听人说江大人与管帅好的穿一条裤子,在大营里安插了不少亲信,江大人才会不断地给大营送银子。陶叔,咱们是江将军的麾下,这装备在大营里可是头等,其他营的弟兄可羡慕得很。”

    陶安云懒声道:“这化州有了江大人才得了安宁,咱们当兵的也过了几天好日子,现在江大人带着咱们出来,咱们打好仗回报就是,其他的事情咱们管不着。”

    刘景瑁是化州人,说到江大人满是感激地道:“我家多亏江大人才……”

    陶安云笑吟吟地端着茶听刘景瑁说话,眼角的余光扫到东面窗户黑影一闪,多年的斥侯经验告诉他有人潜入,手中茶碗一甩,朝东窗丢去,正要起身拔刀高声喝问,那黑影却如鬼魅般一闪而至,一只手掌向他的胸口拍来。

    “啪”的一声轻响,手掌快速地印在陶安云胸口,陶安云感觉像有无数把小刀向心口扎来,身子猛地向墙上撞去。稠可多一掌击实,看也不看,反手一掌拍向愣在一旁的刘景瑁,刘景瑁猛醒过来,双手护住胸口向后倒去。

    劲风从面门上方刮过,刘景瑁倒在地上,竭力向旁侧翻滚过去,稠可多一愣,没想到自己居然失了手,这小子反应十分灵敏。只是想从自己手中逃脱没那么容易,稠可多轻哼一声,身形跃起,脚尖朝刘景瑁的头颅点去。

第一千零一章双雄再斗

    自打入伍以来,刘景瑁没拉下过一场训练,每次都认真刻苦地完成教官下达的目标,这让他在同时入伍的兵丁中脱颖而出,被旅帅陶安云看中,选入斥候营。

    要知道斥候都是军中精锐,身手矫健、为人机敏,选入其中危险性大增,但立功升迁的机会却远高于普通兵丁,而且装备优良,饷银是普通兵丁的两倍。

    苦训的成果在生死关头体现出来,刘景瑁躲过稠可多的迎面一击,竭力向楼梯口滚去,想从木梯上滚落。可是稠可多身法太快,离楼梯口还有丈许远,脚尖便向他的头颅点来。

    刘景瑁知道已经是生死关头,若被脚尖点中自己性命难保,双手用力往地面一推,在木地板上生生挪开尺许,稠可多的脚尖再度落空。稠可多轻“咦”了一声,没想到这个郑军居然能接连躲开自己的出击。

    稠可多脚尖点地,右脚抬起向前踢去,这一次刘景瑁再难躲开,被踢得身形飞起,越过栏杆,“砰”的一下砸落在地上。稠可多见刘景瑁落地后挣了两下便不再动,也懒得下去探其生死,来到窗边将陶安云的尸体丢在一边,侧身打量着枭镇的情况。

    枭镇的主要街道燃着火把,火光将镇子分为块,稠可多知道辎重是军中之重,一般会放在大营的中间位置,郑军的辎重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野羊湖,在枭镇的辎重不会太多,研制的新军械肯定是藏在镇中。

    枭镇的面积足有四千多亩,房屋林立,郑军大部驻扎在镇外,相对而言镇内反而显得安静,除了不是骑马巡逻而过的兵丁,多数地方静悄悄的。稠可多知道,这黑暗安静中隐伏着不少暗哨,自己要格外小心。镇中心位置左侧有一大块区域没有灯光,稠可多估摸那里应该便是郑军的军械营,飘身下楼,从房屋的暗影中向着那里潜去。

    快要接近,耳边听到的呼吸声稠密起来,除了进出路口的护卫外,四周的房屋内还潜伏着不少暗哨,稠可多越发确信来对了地方。沿着这块区域的四周游走了一圈,找寻着切入点,稠可多挑选了一处暗哨潜伏点,冒险进入击杀两名暗哨,潜进那片区域。

    进入其中稠可多便知没有找错,里面用砖木围着寨墙,四角树着了望楼,俨然是处小军营。稠可多看到里面的建筑显然重新规整,道路变得通畅,留下的楼房皆是两层的高楼,空地上安放着牛皮帐蓬,里面传出鼾声,是守卫的兵丁。

    稠可多来到一处墙根之上,凹凸不平的墙体对他来说是可以借用的台阶,足尖轻点,身形窜起,悄无声息地来到窗边,内劲一吐推窗,发现里面堆放着东西,根本无法推开。稠可多索性上了屋顶,揭开屋瓦往下观看。

    天黑无光,难不住稠可多,他早晋虚室生白之境,借助远处若有若无的火光,稠可多看见屋内明晃晃一片,是镜盾。稠可多飘身入屋,落在空处,那些镜盾堆满屋中,光二楼一层就有三百之数。稠可多拿起一块试试轻重,与起戎弥步军所用的立盾差不

    多轻重,盾面光亮如镜,是打磨光亮的铜。

    稠可多暗暗心惊,这一面镜盾所用的铜至少有三四斤,若是装备三千这样的镜盾,光铜材一项就需万斤以上,打造一面这样的盾牌价值怕在十两银子,化州真是有钱。都说打仗打得是钱粮,有钱就能制造更好的装备,兵丁能得到更好的伙食,训练得到加强,实力自然会猛增。

    放下镜盾,稠可多再次从屋顶出来,来到另一处房屋,再度从屋顶进入屋内,这里面是弩弓。稠可多见过郑军的绞车弩,也看过缴获的连弩,这种摆放在地上的弩弓明显是一种新型的弩弓。

    弩箭堆往在弩弓一侧,稠可多先取了一根弩箭在手,弩箭粗如儿臂,长约四尺,将弩前搭在弦上,稠可多用力往后拉,弦力约在二石,普通军士无法用手拉来,这个力度适合用脚蹬踏,难怪科托夫称他为脚弩。一连查看了数处房屋,稠可多大概估算出镜盾的数量在三千左右,而脚弩只有千架,弩箭的数量约在十万。

    茶楼,刘景瑁幽幽醒来,浑身剧痛难忍,忍着痛疼喘息了几口,鲜血从嘴中汨汩冒出,刘景瑁估计自己的胸骨怕是尽断。屋内很安静,那个黑衣人已经走了,不知陶叔怎么样了?刘景瑁竭力抬身向怀中探去,那里有报信的烟火,作为一名斥候,陶叔不只一次地教诲过自己,只要有口气在就要把情报送出。

    “呯”,烟花在屋中炸响,刘景瑁不知道是否被巡逻的兄弟听见,强忍着不昏过去。很快,马蹄声传来,刘景瑁心神一松,再度晕了过去。

    镇西暗哨一死一重伤的消息很快报到值守的江安勇处,江安勇下令在镇内大搜,军械营旁又发现两名兄弟被害,不用问,有人潜入了军械营。江安勇下令将军械营团团围住,绝不能放奸细离开,新研制的军械是此次制胜的关键,若被戎弥细作探知,肯定要为战力增添变数。

    江安义闻讯后亦赶来,听过江安勇的禀报后,江安义道:“不能让细作在军械营中久呆,若是毁坏了军械就算拿住细作亦是得不偿失,燃起火把,我要入营。”

    火把光中,江安义步入营中,纵声喝道:“朋友,你被重重包围已无路可逃。你杀我军中将士,江某身为大军主帅,愿与你一决高下,替死去的弟兄报仇,你若能胜我,江某便放你离开,绝不为难。”

    稠可多站在屋顶之上,看到军械营四周的火光亮起,将整个军械营圈在其中,帐蓬内休息的兵丁纷纷穿戴整齐,将军械营的路口守住。

    是江安义,稠可多眼神一亮,他是个武痴,败在江安义手中后一心想着报仇,两国交战对他来说反是小事。听到江安义的话语,稠可多朗声应道:“甚好。”

    稠可多解开扎紧的衣袖,夜风吹得衣襟飘舞,有一种随风而去的畅意。江安义抬头看向屋顶的稠可多,屋顶的黑影与漆黑的夜空融成一体,似有顶天立地之感。

    江安义长啸一声,身形斜冲而起,朝着屋

    顶冲去,豪气十足。稠可多袍袖一展,有如雄鹰展翅,两脚如爪,朝着江安义的身形踏去。江安义双拳挥出,直击稠可多的足心,稠可多知道江安义的内功怪异,不敢硬接,左手袍袖迎风一鼓,身形居然在空中玄妙奇奥地划出一道弧线,从江安义的左旁划过。

    掠过江安义身侧时,稠可多右手并指,一股劲气似箭直戳向江安义的肋下,江安义呼气外吐,衣襟向外一鼓,劲气击在鼓胀的衣襟上发出一声闷响。江安义旋身而踢,有如旋风般朝着稠可多袭去。

    两人在空中停留的时间不过一个呼吸,给人的感觉却如骤风暴雨,江安勇暗暗心惊,换了自己与来敌交战,怕是要被逼得后撤。

    江安义和稠可多相继落地,相隔丈许,稠可多心中暗凛,自己这几年苦修不辍,得天罗法王倾心指点进益很快,自觉再遇江安义能胜他一筹,可是一交手发现自己有长进江安义也没停滞不前,刚刚交手与自己不相上下。两人相对而立,一动不动,风吹着火把烈烈作响,四周一片安静。

    身处敌营不宜久呆,稠可多从袖中探出一把银弯刀,脚步飘忽朝着江安义袭来,江安勇身在数丈之外,看到稠可多身上的黑袍有如黑云压顶,身法难以捉摸。江安义一皱眉,他已经认出来敌是稠可多,此人身法十分怪异,出手的角度十分刁钻怪异,与中原的武学迥异,应对起来十分吃力。

    明玉心经从经脉中流过,江安义查觉到稠可多飘忽的身形从左侧而来,左拳扬起,元玄真气凝成气柱直击而去,稠可多并不硬接,体内气息变幻,身形随之飘挪,银刀划出弧线,抹向江安义的腰间。江安义化拳为掌,拍向银刀的刀身,稠可多手腕翻动,刀刃立起迎向江安义的掌心。江安义劲气一吐,元玄真气与透刃而出的真气先行碰在一处,“呯”然之声响起,劲气吹得火把摇曳不定。

    再度前往天罗教习艺,稠可多在天罗法王的指点下研习出一套刀法,刀法与身法、步法配合,迅如疾风,转瞬之间便能斩出数十刀,一经施出,真如刀山刀潮涌向江安义。透刀而出的真气,却如缚体的蛛网,不让江安义从刀海之中挣脱。

    江安勇在旁边着急,高声喊道:“哥,用兵刃。”说着,将手中拿着的砍刀朝江安义抛去。稠可多身形一退,让江安义接过刀,才又重新朝前袭来。执刀在手,江安义精神大振,久未逢敌着实寂寞,今夜可以畅快畅快。

    密集的撞击声传出,周围观战的人只见两团光影在不断地滚翻,有些人看得目眩眼花,不要说上前争斗,便是看看也觉得心寒。一柱香功夫,两人身形分开,江安义向后趔趄几步,稠可多则抛飞而起,落立亦是站立不稳。

    看了江安义一眼,稠可多身形再度掠飞而起,没有奔向江安义,而是朝着营外奔去。众军士纷纷举弓持枪,江安义喝道:“让他走。”

    稠可多人在空中,用生硬的郑语道:“江将军,今日尽兴,来日再战。”

第一千零二章战定乾坤(一)

    根据稠可多探知的情况,戎弥军开始试探性地发动了攻击,领教过镜盾和脚弩的威力后,双方对彼此的战斗力有所了解,虎锐决定对郑军发动总攻。

    七月初三,阴。戎弥军大举出动,飞彪、飞狮、飞鹰三军的旗帜皆在军阵中飘飞,而五千重骑则隐在阵列之后。正如张克济所猜想,五千重骑中三千是飞驼重骑,两千马匹,虎敢在众将的护卫下来到阵前,打量着对面的郑军。

    两军相隔五百步,江安义同样在打量着对面的戎弥军,这十天来两军之间三千人以上规模的战斗发生了十余起,晚间还有劫营,此次戎弥军出动的规模超过两万人,看来是准备决战了。

    江安义仔细分辨着戎弥军的旗帜,想找寻到重骑的所在,人数太多,没有看到重骑的身影。郑军背靠枭镇,出动了一万五千兵马,天气阴沉镜盾派不上用场,脚弩分成三路列于阵前。

    虎锐冲卑俟斯点头示意,此次大战的指挥权交到了他的手中。卑俟斯多次任过联军统帅,别说赤扣哲皮洛斯,便是佩里也有所不如。当仁不让,卑俟斯当即下令道:“科托夫,你率三千兵马先行冲阵,力求撕破郑军防线,往里突。费尼尔,你率飞狮军三千,从左翼协击,注意郑军弩箭;汉达,你领三千飞彪从右路进攻,你们两人稍后出发,记得牵制住郑军两翼,不让郑军向中合围。”

    科托夫暗自咬牙,他率黑风煞投奔戎弥国后,陆续收拢了近千人,其他人除了被郑军俘虏外,有不少投靠了腾恭立,曾经叱咤戈壁的黑风煞已经成为了历史。卑俟斯摆明想用他吸引郑军弩箭,可是如今他只是戎弥军中的一名银护将军,大帅所命怎么不听。

    虎锐任他为银护将军,给他补齐了三千人马,轻骑一千,步卒两千。千数轻骑是他黑风煞的老人手,科托夫可不想葬送在郑军弩箭之下,若没有这千人亲信,他在戎弥军中只能任由人欺侮。这些日子,不少将领借着替他报仇的借口,想从他手中勒索财物,科托夫不胜其扰,索性告到虎锐面前,虎锐大发雷霆才暂时阻住贪心。

    举刀前指,科托夫率领所部的三千人马向前杀去。科托夫知道与郑军作战自己若不能立功受赏,将来到戎弥国的日子会很艰难,多年马贼的凶性激发,无非是舍命求生。

    为防郑军的弩箭,戎弥国内送来了一批坚固的铁盾,科托夫让三百盾兵排成三排,在前开道前行,其他步卒手持圆盾跟在铁盾之后,圆盾上举护住头部;一千轻骑缓步在盾阵左右两侧,随时准备做出反应。

    身后,虎锐一皱眉,不满地道:“这个科托夫,还说什么是纵横戈壁的大盗,本王看他分明是怯战了。擂鼓,催他快些,不要再拖拖拉拉。”

    卑俟斯心中暗叹,科托夫的谨慎并没有错,只是君王有令不能不听。鼓声爆豆般响起,科托夫脸色一变,这分明是

    在催命,再往前三十步便是弩箭的射程,这些日子的大战他曾参与,千只弩箭铺天盖地而来,射人人死,马中马亡。

    “回快速度,往前冲“,科托夫没办法,只得高声下令道。

    郑军阵内,九百脚弩一字排开,分成左、中、右三路,每路三排,箭已上弦、严阵以待,等候主帅下令。江安勇对江安义道:“大帅,戎弥军防御甚严,用弩箭射击见效不大,不如让我带人前去拦截冲杀。”

    江安义想到军需官的禀报,点头道:“你率两千轻骑出击,杀散来敌。不可大意,注意安全,随时归营。”

    江安勇领命,旗帜摆动下达军令,两千轻骑从阵中冲出。江安勇一马当先,并没有直接冲向盾阵,而是将轻骑一分为二,杀向科托夫所率的轻骑,只要杀散戎弥轻骑,剩下的步卒便是待宰的牛羊。

    科托夫见郑军出阵,下令盾牌围成圈,将千余轻骑围在盾阵之中,形成一个防御阵形。捕捉战场上稍瞬即逝的战机是主帅之责,卑俟斯见到郑军没有用使用弩箭,脑中闪过郑军的弩箭不足的念头,口中传令:“汉尼尔和汉达夹击迎敌,将这伙郑军轻骑反围在中间,郑军投鼠忌器,不敢动用脚弩,此乃灭敌良机。”

    蹄声如雷,震得沙砾乱颤,飞狮军迎着江安勇直击而来,飞彪军则拉开弧线,远远地想兜住郑军的退路。江安勇毫无惧色,高举起向身中钢矛,回首吼道:“养兵千日,今日杀贼,随我来。”

    座下红骑如风似箭朝着飞狮军迎去,身后将士发出齐声呐喊,声震天地,听到耳中让人热血沸腾。江安义经略化州,安西大营招募新丁,江安勇在新丁中挑选了精壮强悍之士作为他的部属,三年多的苦训,精良的战马装备,上好的补给,都是等着今日建功立业。

    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江安勇压抑不住胸中热血,忍不住纵声长啸起来,身后的将士感染到主将的杀意,一个个嘶吼出声,两军狠地撞在一起,血光飞溅,战马嘶鸣。

    江安勇手中的长矛像腾空的怪蟒,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银护将军费尼尔见郑将气势如宏,连忙上前迎战,长矛刺来,费尼尔用刀往外拨,想着顺着矛身往前走,削断郑将的手指。

    “当”,弯刀被弹起,顺矛身而走的打算落空,费尼尔一惊,弯刀弹起露出右肋空档,眼见江安勇矛尖一拐,朝着右肋扎来,费尼尔只得甩开右脚镫向马左侧避去,长矛走空。

    两马交错,江安勇手中长矛下砸,落在费尼尔的马臀之上,抽得那马痛嘶,往前一蹿差点没把费尼尔甩落马下,费尼尔一拉缰绳,贴身马身才重新上马,不敢回头再战,挥舞着弯刀朝后杀去。

    虽然郑军战意旺盛,但飞狮骑不愧是戎弥国的精锐,两军绞杀在一起难分难解,江安勇浑身浴血杀透飞狮骑,看到百步处另一只戎弥军朝他袭来。

    一鼓作气,刚才交战并未获胜,己军气势已弱,若是被这只戎弥的生力军围住,恐怕伤亡过多。江安勇正准备率军脱围,郑军营中何希桂带着三千轻骑来援,江安勇笑道:“众儿郎,何将军与我们并肩作战,可有余勇再战。”

    “战、战、战”,呼喝声再起,江安勇豪笑道:“砍不尽的戎弥头,杀。”

    何希桂率军迎向飞狮军,飞狮军战过一场已是疲军,杮子先挑软的捏,能杀散飞狮军再与安勇师叔一起合战飞彪军。费尼尔竭力按抚着战马,江安勇的长矛在马臀上留下一道紫色的肿痕,费尼尔心痛不已。对于将领来说,战马就是第二条性命,这匹战马是国主所赐,奔跑疾速,费尼尔爱若珍宝,真有点伤在马身痛在我心的味道。费尼尔轻抚着马脖,真想率军回归阵营,让人给战马疗伤,可是身在战场不能如意。

    何希桂率军出阵,费尼尔自然知晓,他打算借机后撤,与飞彪军合在一处,再做打算。何希桂早就注意到费尼尔,离着数十步远,摘弓搭箭。他的箭术是江安义所授,心弓意箭,以心为弓、以意为箭、以气引路,石头的箭术已经出神入化。

    费尼尔侧转头,正要下令后撤,何希桂抓住机会,松弦箭出,箭似流星,正中费尼尔的咽喉,费尼尔愕然地摔落。主将死了,飞狮军大乱,何希桂带着将士直冲过来,没有指挥,飞狮军各自为战,无所适从,有的迎战有的后撤,转瞬之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卑俟斯沉声道:“传令,让科托夫前去救援飞狮军。飞彪军不必与郑军纠缠,营救飞狮军回返。”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科托夫的圆盾阵开始向飞狮军移动,飞彪军也转向飞狮军,何希桂衔尾追杀了一阵,与江安勇合兵在一处,徐徐后撤。

    卑俟斯传令道:“飞狮军暂由汉达指挥,飞彪、飞狮缠住郑军,不准郑军顺利后撤,科托夫率部趁机冲阵,赤扣哲率军一万从左侧出击。”

    号角声传达命令,戎弥军像只巨大的怪兽,张着大口向着郑军吞来。

    江安义面无表情地观察着战场,不时地下达命令,“命江安勇、何希桂部后撤到阵前三十步列阵”、“脚弩射击”、“前锋营立盾,防止敌军冲阵”……

    木炭发出一声短嘶,马蹄踩踏着地面,江安义露出微笑,轻拍着木炭的脖项,笑道:“老伙计,知道你急了,不要着急,会让你冲锋陷阵的。”

    木炭已二十五岁了,对于马来说已经是老龄了,毛色已没有当年油亮光泽,速度也有所变慢。在江安义的心中,木炭就是不会说话的兄弟,家中马廊中多了十余匹好马,但江安义还是习惯性地骑着木炭出征,他知道木炭渴望在战场上奔驰,喜欢听到金鼓的声音,而多年在一起,木炭熟知他的每一个动作,知道他的心意,所以江安义习惯与木炭一起并肩作战。

第一千零三章战定乾坤(二)

    弩箭的落点在百步开外,将戎弥军分成两段,前半段的戎弥军不过千五人左右。江安勇和何希桂趁机率兵反攻,人数上占优,戎弥军很快节节溃退。科托夫所部快速地插入战场,用盾墙将两军分隔开。

    郑军和戎弥军的号角几乎同时响起,江安义和卑俟斯同时下达了出击的命令。弯刀借助马势,轻巧地切入**,鲜血飞溅,将砾石染成红褐色,怒吼声、马嘶声掩不住痛呼声,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腥味……

    杀月刀噬血之后散发出淡淡的红晕,江安义从容地挥刀,刀光过处,肢断血崩。他身边的数十名亲卫个个骁勇,跟随在主将身边如同锋利的刀锋在戎弥军中切割纵横。

    卑俟斯下令道:“稠可多,你带人挡住那股郑军。”

    稠可多率领亲卫队迎向江安义,两刀相遇,火星崩发,江安义被稠可多缠住,一时间难以摆脱,他手下的亲卫也被戎弥的亲卫队挡住,刀锋陷于钝处。

    卑俟斯接连下令,戎弥军人数上的优势逐步体现出来。鏖战大半个时辰,虎锐有些不耐,问道:“郑军已处劣势,也看不出他们还有什么新军械,是不是可以出动重骑了?”

    在卑俟斯看来,郑军虽然处于下风,但韧性十足,而且背后就是枭镇,可以凭镇而守,此时出动重骑,作用其实不大。但是国主之命他不敢不听,只得下令吹响号角,二里外休整的重骑开始进击。

    感受到大地的颤动,江安义知道戎弥军的重骑出击了,郑军阵中张克济代替他指挥,按照事先的约定,鸣锣后撤。郑军潮水般地向后退去,虎锐大笑道:“郑人知道大祸临头了,传令,杀死江安义升为金护将军,赏金万两。”

    上次入侵占领半边化州,虎锐在西域诸国声名大振,俨然有一枝独秀之意,可是功业败在江安义手中,虎锐对江安义恨之入骨,眼下戎弥国内的种种困境皆因此而来,只要能杀死江安义,再入化州,他将重振声威,率领戎弥再度成为西域最强。

    戎弥重骑着黑甲,乌沉沉如同铁块般向着郑军压来,其他戎弥军都闪在两旁,避让出重骑冲锋的道路。卑俟斯紧张地注视着郑阵,要知道重骑是他、是国主乃至整个戎弥国的希望,若是出现意外,将祸不可测。

    看到郑军并没有退缩回枭镇之意,卑俟斯心中一沉,莫非郑军还有什么新军械可以对付重骑。虎锐在身旁一脸振奋,嘴中不断地嘟囔着:“冲回去,将郑人撕成碎片,一雪本王之耻,快冲。”

    多年的经验让卑俟斯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对虎锐道:“大王,郑军见到重骑依然安稳,似有所倚,不可不防。”

    虎锐虽然急于雪耻,但卑俟斯的提醒也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对,道:“命令飞驼重骑后撤,让二千战马重骑继续前冲。”

    号角声传达命令,前冲的飞驼重骑闻令停止追击,此时重骑离郑阵仍有二百余步。看到飞驼重骑止步,江安义恨声道:“可惜,事倍功半,让飞驼重骑逃过一劫。”

    张克济道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能歼灭眼前这数千重骑也算不错。”

    号角响起,前面持盾拿枪防御的郑兵向后退去,露出身后数十辆投石车。虎锐和卑俟斯已经登上木制的高台观战,看到郑军阵中露出的投石车,虎锐哑然失笑道:“郑人居然想用投石车来阻挡重骑,岂不是笑话。本王知道了,江安义前次在化州用改进的投石车侥幸赢了一回,这回想故技重施,真是愚不可及。”

    卑俟斯的心头也暗松,重骑浑身铠甲,连马也穿着马铠,就算百斤重的石头砸在身上,也只能让重骑受伤,而改进的投石车虽然投掷的石头众多,但对重骑的损伤几可不计,莫非郑人真的计穷了。

    雅泊热是戎弥国银护将军,四年前被选入重骑,成为二千重骑的将领,雅泊热知道自己晋身金护的机会来了。国主耗尽国力打造出的五千重骑不可是摆设,今日与郑军决战,重骑是克敌制胜的法宝,只要冲溃眼前的郑军,事后论功自己铁定晋升金护。

    郑军露出投石车,雅泊热铁面罩之下的脸上露出笑容,投石车来对付重骑,郑军主将何其蠢,就算正面被石块砸中,又能损折几个重骑。雅泊热扬手示意众骑小心,急催战马向前冲去,二千重骑像铁流般向郑军涌去,相距不过百步。

    “放”,一声令下,无数陶罐腾空而起,这种改进后的投石车更为轻巧,一个人便能够推动,射程仅有百步,但通过百工科改进,精准度大大的提高。

    化州盛产蜜水果,连带着兴起了一批陶罐产业,百工科研制出火弹,陶罐便成了最好的盛放之物。江安义曾在攻打红柳河镇时动用过火弹,用陶罐装盛桐油投掷,不过桐油的价格太高,用于战场的耗费太大,即便以化州之富也难以消耗。

    李来高从朴天豪的嘴中得知西域盛产一种石中黑油,气味难闻像漆般黏稠,能够燃烧,当即便想到用石中黑油取代桐油。经过反复试验,李来高从这种黑油中蒸馏提练出一种极易燃的火油,混杂在黑油之中,再在里面加上硫磺、磷粉等物,能在空中自燃,李来高称之为火弹。

    由于火弹极不稳定,稍不留意便可能自燃,江安义从化州运送这批军械时,火油、黑油、硫磺、磷粉分别装在密封的大陶坛中运来,在枭镇内临时合装成进小罐,今日出战将所有装好的火弹都拿来,也不过才二千多枚。

    陶罐在戎弥重骑身上或者地上破碎,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雅泊热刚才用手中弯刀砍破一个陶罐,整只右手都湿粘难受,右臂的铠甲也溅满了液体。

    郑军用毒,雅泊热心中闪过念头,高声喝道:“尽量躲避,屏住呼吸,冲过去就没事了。”

    话音刚落,右手发热,手上、刀上粘着的黑东西居然冒出火来,眨间之间火苗腾起,整条右臂都被火焰包住。雅泊热惊得大叫起来,丢了手中刀,用左手拍打火焰,哪知左手粘在那东西,连左掌也烧了起来。

    几乎同时火焰腾起,重骑的身上,经过的地面,熊熊大火几乎将整

    只重骑包围在其中。火焰之中,重骑乱突,不时有马匹惨嘶倒地,重骑从马上摔落,落在地上,地面上也燃着火,片刻之间死伤无数。

    高台之上,虎锐惊得差点没坐地上,双手死死地抓住台上的木栏,勉强支撑着身体。这只重骑是卑俟斯一手打造,耗费了他无数心血,眼见手下儿郎在火焰中挣扎逃命,心如刀绞一般。有些重骑冲出火阵,浑身冒着火向着大阵逃来,卑俟斯知道不能让他们冲进阵中,要不然整只大军都会被挫动。号角发出命令,让溃败的重骑向两侧闪避。

    眼见对面郑营开始整队准备出击,而戎弥军惊惶不知所措,卑俟斯知道此战已败,对着虎锐道:“大王,郑军要反攻了,我军锐气已失,还请大王下令收兵。”

    虎锐看着不远处熊熊火光,已经看不到挣扎的重骑,灰心丧决地道:“收兵吧。”

    江安义率领郑军追杀了一阵,不过卑俟斯防守严密,且战且退,郑军并没有捞到什么好处,江安义也下令回归。

    枭镇帅府,众将眉飞色舞,今日火弹建功,威力无比,让不少人愿本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众人围着李来高赞个不停。李来高笑容满面,这份快乐可不是舞文弄墨所能比拟的。

    帅座后,张克济轻声对江安义道:“主公,当趁热打铁,今夜前去劫营,彻底粉碎戎弥人的希望。”

    看到火弹的威力,当江安义宣布晚间准备劫营时,众将纷纷请战,开玩笑,几乎注定要胜的战斗谁不愿去,打胜仗就意味着战功,凭借战功封爵是武将特有的升迁途径,这一点文臣远不能及,便是当年的韦义深韦相,也是在致仕时才改伯封侯,而江安义凭借战功不过三十岁便是平山侯了,此次大胜戎弥军,说不定帅府之中便要多出几个伯子男来。

    …………

    郑军一片欢腾,戎弥军中却是愁云惨淡,二千重骑仅回来四百七十八骑,五千重骑刚出战便折损了三分之一,虎锐面沉似水,心如刀割,郑军这种能够自燃的新军械,几乎断送了戎弥制胜的可能。在虎锐的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回国了,能保留剩下的三千多重骑和军队回归,至少还能镇得住戎弥国国内的局势,一旦这些人马损折大半,恐怕自己能不能平安归国都在两说。

    王帐内气氛沉闷,谁也不作声。卑俟斯低声道:“大王,我刚才看过烧伤的军士,郑军投掷的火弹像是石漆。这种石漆戎弥国内亦有,郑军能研制我国亦能研制。假以时日,我军便多出一种制胜利器。”

    虎锐点点头,强打精神道:“这种石漆郑国国内没有,本王知道戈壁之中倒是有几处,可惜现在戈壁被郑人控制,要不然郑军没有石漆,也是无米之炊。回去之后,本王会让人也研制这种火弹,这种军械威力实在是大。”

    想到那些在火中挣扎的重骑,虎锐打了个寒颤,这可是活活被烧死。虎锐道:“即刻拔营,回归国内。”

    (昨天加班过了零点,对书友说声抱歉,养家糊口不容易,望理解)

第一千零四章战定乾坤(三)

    数万大军拔营不是易事,戎弥军退走二十里后在一片开阔地重新扎营,此地距枭镇有八十里,虎锐的心中稍安。枭镇要到此处劫营,只能动用轻骑,而轻骑不可能运送投石车,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卑俟斯将大营分成前后两部,前部的营盘扎得疏散而广,形成一个弧形,将后军护在当中。戈壁沙子不缺,营寨的四周用沙子堆出高丘,营中也堆满了沙子,郑军用火弹可以用沙子灭火。虎锐的王帐在重重保护之中,稠可多和众亲卫护在他的帐蓬四周,王帐周围同样堆满了沙子。

    王帐内,虎锐有些心神不安,脑袋中总是盘旋着火海中重骑的样子,要不是怕动摇军心,他真想连夜起程回返国中。

    卑俟斯劝慰道:“大王不用担心,臣下看那火弹能自燃,储存应该不易,臣细心看过数目,郑军约投掷了千余枚火弹后便没有再掷,估计存量不多。此处离枭镇有八十里,只需加紧戒备,郑军应该不敢前来。”

    虎锐心有余悸,道:“要多派侦骑,各个方向都要,散出二十里外,有风吹草动随时报告本王,若是郑军来了,本王睡着了也要叫醒我。”

    “稠可多”,虎锐叫道:“你带人去探探,你办事我放心。”稠可多踏着松软的沙子走出大营,夜色开始在戈壁上漫延,身后的大营亮起了灯火,映得黄沙如金。

    …………

    枭镇,戎弥军拔营退走的消息传来,众军一片欢腾,戎弥军败了。

    帅府大堂,众将就追击戎弥军争论起来。本来两军大营相隔数十里,晚间劫营就有风险,但是有火弹这个利器在手,众人立功心切,都想着冒险一搏。现在戎弥军退走,投石车一夜之间无法运送到八十里外,火弹要随身携带,这样就要杀进戎弥军的大营内,才能纵火焚营。

    八十里路,步军显然是无法前去,郑军有一万名轻骑,而戎弥军有五万人,可以想像,戎弥人初败,今夜肯定防守严密,孤军远袭到达戎弥军营时已是疲军,还要作战回返,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功劳谁都想要,可是失败的机率过大,多数将领都不赞成冒险出击。

    江安义有些进退两难,冒险出击风险太大,但今夜若不前去突袭,明日两军之间的距离越远,戎弥军虽败,但元气未伤,如果平安返回国内据城而守,郑军凭三万人马要攻城掠地恐怕有困难。大军远征补给困难,火弹的数量也有限,若不能大量地歼灭戎弥军的有生力量,此次西征很可能功败垂成。

    出征之前江安义和张克济反复研究过此次出征的目标:一是将戈壁地区掌握在郑军手中,戈壁虽然荒凉,却是西域与郑国通商的必经之路,而且探明有石漆的存在,现在火弹是江安义手中最得力的军械,石漆的产量意味着火弹的数量。二是打击戎弥军,让戎弥国元气大伤。数十年来戎弥国一直都是西域东侵的召集

    国,两国之间的仇怨不可解,只有打残戎弥国,将其分化,西域诸国对郑国的威胁便会大大减弱。三是抢掠物资,天子准许江安义率兵出击,主要的目的便是解国库空虚的燃眉之急,如果江安义做不到这点,相信朝庭的斥责很快就会到来。

    江安义长出了一口气,从阴雾沟黑风煞处得到的财物已经运送入关,按约定管平仲会再派遣两万兵马前来,这样江安义手中的兵马就达到了天子许可的上限五万人。江安义准备在击溃戎弥军之后,暗中与大齐国、莎宿国、田韦国取得联系,让他们参与痛打落水狗,撕咬戎弥、尉车、居须等国,削弱西域好战国的实力,而郑国的大军则北上寻机与休梨一战,顺道替张克济出口气。

    张克济一言不发地看着沙盘,戎弥军的驻地重新设定过,从枭镇出发到戎弥驻地要一个时辰,中间要让马儿休息保持体力,那便是一个半时辰,现在是酉时二刻,一个时辰后出发要将近子时才能到达。

    往返作战耗时三个多时辰,必然人困马乏,为保证战力,至少要一人双骑,那么前去袭营的轻骑数量至多五千人,以一敌十,而且远途奔袭,张克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江安义来到沙盘边,道:“无论成败都要一试。今夜袭营随机应变,不用太多人马,只需三千轻骑,一人两骑,再用一千战马驮运物资,我要亲自率队前去。江安勇随我出征,即刻前去挑选将士,一个时辰后出发。”

    用手点指着离枭镇三十里位置的一处峭谷道:“何希桂率领六千步兵半个时辰后开拔,前往此处布防,接应袭营的轻骑,枭镇、野羊湖统一交由参军张克济指挥。”

    张克济道:“主公,此次袭营事关重大,无论如何我也要随行,枭镇防守不妨交于他人。”

    这次袭营若是成功重挫戎弥军,戎弥国必然陷入乱局,而田韦、大齐等国定然趁火打劫,带动莎宿、羌兰甚至藤恭立,居须、尉车定会卷入其中,按照江安义的设想再威慑休梨国,那么郑国至少十年之内无西面之忧。在张克济的心中,此战将决定主公江安义未来的走向,身为谋臣,绝不能错过。

    将令传下,众将应诺,三军闻风而动。

    …………

    亥正二刻,离戎弥**营十五里处,六千匹战马,二千郑军在一处低洼处休息。江安义只精选了二千轻骑,一人三骑,换骑前行至此只用了半个时辰。一千六百名轻骑身上背着个羊皮囊,火弹就装在囊中,囊中是松软的羊毛,骑在马上颠簸才不用担心陶罐碎裂起火。

    张克济脸色有些发白,在马前上奔波一个时辰对于他来说并不轻松,照顾他的亲卫饶峰取出酒袋,让他抿了几口。军中不许饮酒,但是张克济是例外。几口酒下肚,张克济脸上恢复了一丝红润,看到江安义走过来,站起身道:“主公,此处离戎弥大营不远,到处都是

    侦骑,我们的行踪恐怕已被戎弥人发现,不能久留。”

    江安义道:“一路行来已经碰到多起戎弥国的侦骑,数千兵马行动起来声响太大,不可能瞒得过人。索性让将士们和马匹恢复体力,咱们再行动。”

    这场劫营从一开始便注定了是强袭,戎弥军营,灯火通明,郑军远道来袭消息已经传遍军营,大营中的将士全都穿戴整齐,等候国主的命令。

    王帐内,虎锐神情略带着一丝惶恐,胡乱地念叨着:“郑军居然敢来送死,他们居然远驰八十里来劫营,他们是来送死的,我要杀了他们……让人多准备砂子,小心火弹……”

    卑俟斯小心地建言道:“大王,据最新的探报,郑军在大营西北侧十五里处休整,还请大王下令该如何应对。”

    虎锐像被扎了一下,身子挺直道:“派人去杀了他们,他们有多少人?多派些人去,不能让他们靠近大营。”

    卑俟斯心中暗叹,国主已经心神大乱,这个时候不能让他胡乱作主。卑俟斯加重声音应道:“大王,黑夜之中分不清有多少郑军来袭,不过侦骑听马蹄声分辨应该在五千骑以上,大营中有五万将士,只要据营坚守,不用担心这些郑军。等他们力疲之后,臣下率三千人马便可将他们全歼。”

    虎锐镇定了一些,郑军的人数不多,自己着实用不着担心。虎锐道:“迎敌之事由卑俟斯处置,本王要听到得胜的消息。”卑俟斯躬身答应,带着众将离开王帐,听到帐中虎锐的声音道:“稠可多回来了吗,让他速来见本王。”

    子时二刻,休整了半个时辰的郑军重新起程,似乎嗅到大战的气息,木炭脚步轻快地冲在队列的前列,要不是江安义时不时地带一下缰绳,木炭要一骑当先了。

    江安勇羡慕地道:“哥,木炭真是神骏,我骑的这匹马是它的孙子,看上去还不如它这个爷爷。”

    江安义爱怜地拍拍木炭的脖子,对弟弟江安勇道:“安勇,你率一千轻骑佯攻西面,只要吸引戎弥军的注意力,不要贪功,千万不能冲进营寨,听到了没有。”

    虽然已是四品的将军,江安勇看到哥哥板脸还是有几分惧意,点头答应道:“哥,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距离戎弥军营只有五里了,江安勇带着一千轻骑和四千空骑向着戎弥军营西面冲去,江安义则带着另外一千轻骑悄然地折向南面,今夜风吹向南。

    戎弥军营内,号角连声,卑俟斯站在高台之上指挥着战斗。西面蹄声大作,听声音应在五千骑左右,郑军的主力是朝西面而来。卑俟斯下令将士布成盾墙,弓箭手排成长列,前蹲后立,只等郑军靠近便轮番射击。高堆的沙子被马蹄震得不断滚落,卑俟斯隐约已经能看到黑乎乎的郑骑,若是能将这五千郑军轻骑歼灭于此,胜败之机便会发生逆转,大军可以再度攻击枭镇。

第一千零五章战定乾坤(四)

    戎弥军营外堆着高高的沙丘,戎弥兵站在高高的沙丘之上朝下射箭。沙丘松软不受力,马匹踩踏上去立时坍塌下来,郑军轻骑短时间冲不上沙丘。

    江安勇带着轻骑从沙丘前横掠而过,这些轻骑全是精挑细选出的精锐,骑射精良,在马上朝着沙丘上的戎弥弓箭手还击着。江安义让他吸引戎弥军的注意力,所以江安勇命令手下不时地向沙丘上投掷一枚火弹。

    火弹多数落在沙地之上,燃起的火光很快被沙子扑灭,高台之上卑俟斯心中大定,只要应对之策准确,郑军纵有火弹也不可怕,只是这伙郑军的进攻软绵无力,根本对大营造不成任何威胁。

    “派三千轻骑出营迎敌”,卑俟斯心中有惑,决定冒险一试。营寨留有进出的道路,三千飞彪军奉命出营,江安勇看到戎弥军出营,带着手下朝他们扔掷了百余枚火弹,燃起一堆熊熊大火后便率军后撤了。

    卑俟斯得知来袭的郑军实际不过千人,多数是空战马,立时醒悟过来,郑军是在声东击西,急声下令道:“命令四营加紧戒备,当心郑军偷袭别处。”话音刚落,大营南面响起喊杀声。

    “赤扣哲,你在此应敌,我到南面看看。”卑俟斯吩咐了一声,匆匆向台下行去。卑俟斯知道,今夜来犯的郑军,南面才是真正的主力。

    …………

    南面像西面一样,高高地堆砌着沙丘,数丈高的沙丘上排列着弓箭手,看到郑军驰来放箭阻击。

    “下马”,江安义从木炭身上一跃而下,他身后二百余名将士跟着他跳下马,这两百余人多是江家安插在大营中的好手,受过平山镇供奉的指点,个个身手不凡,这是江安义敢来强袭戎弥军营的底气之一。

    江安义一马当先,朝着沙丘顶端掠去,戎弥军的箭只纷纷射向他,明玉真气在江安义的体外布起一道气墙,箭只隔着寸许便被震落。离丘顶还有丈许,江安义提气上跃,手中杀月刀吐出一道淡黄的刀罡,所过之处血光崩飞,数名戎弥士兵脚断腰折。

    踏上沙丘顶,江安义短啸一声,横刀向左右杀去,那些戎弥士兵哪是他的对手,转瞬之间便在刀下倒下一片。其他郑军此刻纷纷登上沙丘顶部,戎弥弓箭兵抵挡不住,纷纷向下逃去。

    沙丘之下戎弥军严阵以待,盾牌成墙,长枪如林,再远一些轻骑呼喝来回。江安义并没有急着往下冲,片刻之后木炭跑到他的身边,江安义翻身上马,从马背上的羊皮袋中掏出火弹,用力向下掷去。

    江安义的力气够大,又是居高临下,火弹落在十丈开外的盾墙之上,“啪”的一声炸裂,紧接着火光亮起。他身旁将士纷纷向下投掷火弹,片刻之间,戎弥军阵前便是一片火光。

    守御南寨的戎弥军银护将军莫雷,大帅卑俟斯已经召集众将研究过如何对付火弹,那就是用沙子灭火。莫雷对着有些惊恐的士兵吼道:“不要慌,身上着火的赶紧在地上打滚,旁边的人往他身上扑沙子,盾牌着火压在

    沙上,地上的火用沙子扑灭。阵型不要乱,郑人就要冲下来了,挡住。”

    江安义率领着一千轻骑已经从沙丘上直冲而下。刚才投掷的两百枚火弹对戎弥军的影响并不大,但是排列整齐的盾墙也出现了豁口,郑军轻骑像一把利刃在江安义的率领下从缺口中直插而入,突进了戎弥军营之中。

    卑俟斯匆匆赶来,看到不远处郑军在大营中肆虐,郑军不时地朝牛皮帐蓬上砸落火弹,火光紧接着冲天而起,照亮整个南大营。借着火花,卑俟斯看到郑军的人数不过千余,心中大定,这点人马敢冲军营,是在找死。扎营的时候卑俟斯吩咐帐蓬之间隔开一段距离,别看南大营中火光冲天,其中燃着的帐蓬不过数十顶。

    莫雷得知大帅到来后急忙赶到,卑俟斯下令道:“让将士们组成军阵,不要急着上前厮杀,将这些郑军困死在营中。”号角声此起彼伏传达着命令,戎弥军在号角的组织下,逐渐组成十余个军阵,盾牌在前,长枪在后,军阵向内收缩,要把郑军困在当中。

    江安义率领轻骑向前冲击着,他想找到辎重营或者戎弥国主的王帐,可是戎弥军大营的面积太广,根本就是碰运气。二刻钟过去了,眼见四周火光渐渐合拢,张克济催马上前提醒道:“主公,身在敌营不可久留,该走了。”

    江安义一勒缰绳,木炭停住脚步。江安义长刀朝南一指,高声道:“且往来处回去。”

    再想回去可没那么容易,卑俟斯已经将召集起两万大军前来夹击郑军,南去的道路卑俟斯亲率着五千戎弥军挡住了去路,决心要将郑军埋葬在大营之中。

    前有阻敌,江安义当然不会恃勇直接往前冲,戎弥军扎营时为防着郑军用火弹攻击,有意识地将帐蓬之间的距离扩大,这样整个大营的空间就变得十分大,这便给了郑军回旋的余地。江安义发现前面有阻敌,但斜刺里驰开,在戎弥军尚未合围的大网中游走。

    借着燃着帐蓬的火光,卑俟斯发现冲在最前面的郑军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那张脸他记忆深刻,是郑军主将江安义。卑俟斯心中狂喜,没想到江安义居然亲涉险地,真不知该赞他勇敢无畏还是得意忘形,若是能将江安义擒住,整个郑军便不战而溃,还可以换取大量的好处。

    略思片刻,卑俟斯下令道:“加紧合围,绝不能让这只郑军逃走。传我命令,调飞驼重骑待命。”

    号角声四面而起,江安义知道不能迟疑,戎弥军一旦合围自己纵是再骁勇善战也是死路。前面又有一哨人马拦住去路,看人数不过两三千人,江安义长刀前指,喝道:“冲过去。”

    江安义一马当先,如同箭锋带着手下儿郎向拦路的戎弥军射去,元玄真气随着杀月刀肆意挥洒,收割着戎弥军的性命,郑军见主将骁勇,个个如同杀神附体,片刻功夫便在这只戎弥军中留下一道宽宽的血胡同,江安义带着轻骑扬长而去。

    卑俟斯衔尾追来,看到眼前惨状眉头一皱,问道:“方才

    郑军可使用了火弹?”

    “回大帅,只零星用了几枚。”

    卑俟斯哈哈大笑道:“郑军的火弹用光了,儿郎们,这伙郑军技穷了,我们死死咬住他们,不让他们跑了。这伙郑军远道来袭,人困马乏,大家再使把力,他们便只能受死了。本帅将向国主进言,杀死一名郑军,赏银百两,杀死郑军将官,赏银升迁,若是谁能擒住或杀死江安义,万两黄金,官至银护。”

    重赏刺激得戎弥将士红了眼,一个个不要命地往前冲,眼见前面就是寨外的沙丘,江安义看到身后的戎弥军越来越多,一眼望不到头,问身后的张克济道:“张先生,该动用那批火弹了吧。”

    张克济被众亲卫保护在中间,一路冲杀没有丝毫损伤。听着身后如山般地嘶叫声,张克济摇了摇头,道:“再往前冲一冲,我想戎弥军的重骑就要出现了。”

    话音刚落,“隆隆”的蹄声响起,飞驼重骑出现了。

    张克济大喜,笑道:“天助主公,且先退到沙丘之上。”江安义带着轻骑直冲上沙丘,八百多轻骑在沙丘上排成里许宽的队伍,沙丘之下便是密密麻麻的戎弥兵。

    “掷弹”,江安义下令道。

    火弹腾空而起,砸向沙丘下的戎弥兵。

    “盾护,准备灭火”,戎弥军中早有准备,一连窜的命令声下达。卑俟斯捊须大笑,道:“郑军无技可施了,等这批火弹用完,郑军便只有挨宰了。”他身边的将士想到重赏,个个开怀大笑。

    火弹在盾面上碎裂,火焰并不大,却冒出浓烟。六百枚特制的火弹很快将南营笼罩在烟雾之中,咳嗽之声大起。持盾的戎弥军感觉最为强烈,吸入烟气之后胸口犹如火焚,双眼刺痛,流泪不止,而胸中犹如吸入了火炭,咳嗽不止,根本不无持盾,一个个软瘫在地,双手抓着喉咙边喘边咳。

    风吹送着浓烟朝大营内卷去,随着浓烟掠过戎弥军的软瘫像是一股风潮刮来,由近及远,转瞬之间数千戎弥军倒在地上。卑俟斯已经闻到烟气中刺鼻的味道,这股味道与火弹的气味不同,不好,郑人在用毒。

    几声咳嗽已经冲嘴而出,卑俟斯赶紧下令道:“烟中有毒,众军捂住口鼻,避开毒烟。”

    戎弥军中咳声一片,无数将士倒在地上喘息,江安义笑道:“事成矣。”

    这是江安义敢冒险前来袭营的底气之二,随行所带的火弹中有八百枚是特制的毒弹,在原本的火弹中加入了断肠草粉等毒药,火燃着后毒烟四处飘荡,有伤敌之效。可惜药粉有限,八百枚毒弹几乎竭尽化州所能,为了制胜,江安义在袭营时全部用出。

    江安勇已经按照约定来到南面,跟江安义的兵马汇聚在一处。张克济注意到飞驼重骑也被毒烟所罩,道:“主公,趁此时戎弥军没有战力出击,清除掉飞驼重骑。”

    戴好事先准备的罩面,近二千轻骑如潮水般地奔涌而下,马踏刀劈朝着戎弥军营杀去。

第一千零六章战定乾坤(五)

    中了毒烟的戎弥军口吐白沫,手足发软哪有力气抵御如狼似虎的郑军,一个个只想着能够爬开些避开这伙杀神。

    江安义的目标很明确,径直朝里许外的飞驼重骑而去,那些骆驼吸入了毒烟,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驼背上的将士又咳又喘,看到郑骑奔来,纷纷解甲想轻装逃走。

    杀死这些重骑兵作用不大,只要铠甲尚在戎弥人很快又能组织起飞驼重骑。江安义早有准备,最后三百枚火弹派上了用场,很快大火围着三千重骑燃起,火光中戎弥将士和骆驼垂死挣扎着,但是身上披着重甲又吸入了毒烟,根本无力挣脱。

    此刻,毒烟逐渐变淡,张克济道:“主公,险地不可久留,戎弥人重骑全失、元气大伤,已经不足为患了。”

    郑军冲出军营,换乘座骑离开。戎弥军营,卑俟斯强忍着喉头肿痛,沙哑着声音指挥着众军灭火,抢救飞驼重骑。好不容易将火救灭,发现三千飞驼重骑伤亡大半,被烧死杀死的骆驼超过两千,而重骑也伤亡了一千六百余人。

    卑俟斯顾不上关心将士的伤亡,上前查看铠甲的情况,只见那些铠甲被火烧得黝黑变形,过完火的铠甲变脆发软,绝大多数不能用了。卑俟斯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

    虎锐铁青着脸听赤扣哲禀报着战损,“……重骑铠甲焚坏二千三百四十余具,重骑兵伤亡一千七百余人,骆驼几乎损折殆尽,其他将士伤亡五千八百余人,帐蓬焚毁……。”

    赤扣哲脸色沉重,心中却在窃喜,伤亡如此惨重卑俟斯这次无论如何是脱不了罪了,自己要争取将主帅的位置拿到手中。虎锐脑袋里“嗡嗡”作响,满怀信心出兵却遭受到惨败,归国之后如何向臣民们交代,虎当等人定要借机生事,自己的王位怕要不稳。

    “大王,当务之急是加快退兵,防止郑军再次来袭。”佩里道。

    虎锐清醒了一些,道:“不错,郑军会再来,要尽快回国。”

    赤扣哲见被佩里抢了风头,忙插言道:“大王,臣建议借道大齐国回国。”戎弥军驻地离大齐国的元同城不过六十里,而回戎弥国的奢羯陁城还有一百二十里。

    佩里点头道:“不错,借道大齐国能节省一半路程,而且有大齐国相助,郑军不敢来袭。”

    虎锐沉吟不语,大齐国名义上奉戎弥国宗主国,实际上却另有打算,和莎宿、田韦等国眉开眼去,趁着戎弥无暇对外之机,吞并了尉车好几座城池,如今有五座城池,二万多兵马,俨然已是一个独立国,尉车国都不是他的对手。

    此次出兵虎锐就有敲打大齐国的意思,命大齐国出兵协粮,大齐国以兵少为借口没有出兵,但是却提供了十万石军粮表示了臣服之意。若是大胜郑军,虎锐准备率军再从大齐国敲要此好处,甚至让大齐国还给尉车国一两处城池,以彰显宗主国的威风。可是兵败在郑军手中,兵马折损过万,特别是自己倚为锋锐的重骑损折殆尽,此时借道大齐国,如果大齐国生出异心趁机劫杀,自己还有机

    会平安归国吗?

    佩里看出虎锐的忧虑,道:“大王,我军虽败,但仍有近四万兵马,而且粮草不缺。此次借道并不一定要从大齐国内经过,大军可以从大齐国城外走,命大齐国沿路提供补给便是,这样一来大齐国便无机可趁,万一郑军胆敢追击,则命他们打开城池避敌,甚至可以让大齐国出兵对付郑军,臣想郑军投鼠忌器必不敢来追。”

    虎锐被佩里的话打消疑虑,道:“命人给大齐国送信,就说本王要借道大齐归国。”

    三军不能无帅,卑俟斯吐血卧床,虎锐扫了一眼身边的三大金护--佩里、赤扣哲和皮洛斯,道:“即刻派人通知大齐国,本王要借道大齐归国,让他们准备好大军所需粮草补给;皮洛斯,你率三千轻骑先行回国,守住奢羯陁城,迎候本王;一个时辰后本王和赤扣哲率一万人马先行出发,剩下的人两万多人由佩里统帅,严防郑军再度来袭,两路大军在大齐国元同城下汇合。”

    …………

    杨思齐就在元同城。戎弥国与郑国交战,关系到未来西域局势的走向,同样关系到大齐国的命运,杨思齐岂敢怠慢,半个多月前便暗中率领八千兵马来到元同城。

    元同城离两国战场最近,城内鱼龙混杂,各国的密探云集,茶楼酒肆是他们交换情报之所,各种消息在这里汇集又传送出去。郑军剿灭黑风煞、郑军出现新军械、戎弥军与郑军试探性 交战……一天之后,情报便会交到杨思齐手中。

    杨思齐知道,戎弥国与郑国的决战很快就要爆发,作为大齐国的相帅,实际的掌控者,杨思齐感觉大齐国行走在一条独木桥上,左边是戎弥、右边是郑国,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中。

    大齐国在西域立国,比起当年在青山水寨时的状况要好得太多,许多元天教的兄弟姐妹们闻讯来投,大齐国呈现出勃勃生机。可是大齐国的力量还是弱小,杨思齐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戎弥军出征勒索他十万石粮食,背地里又与江安义暗通款曲,国内的议论声不小,杨思齐承受的压力不小。

    元同城的城主涂志强是元天教的人,他不谙武事却善长处理政务,大齐国在西域立国后,杨思齐将海岛上的教众暗中迁来,涂志强六年前来到西域,后被任命为元同城城主。元同城在他的治理下,日见兴隆,每日往来的客商不断,在大齐五城中繁华仅次于国都兴齐城。

    杨思齐来到元同城,就住在城主府的后院,涂志强急匆匆地脚步声惊动了议事的众人,杨思齐朗声道:“志强来了,快进来吧。”

    大堂内除了杨思齐还有章天刚、任强、赵良铁和蒋飞鱼,李清被留在兴齐城坐镇。涂志强走进屋中,将手中的谍报递给杨思齐,道:“相帅,这是刚收到的急报。”

    杨思齐展开一看,吃惊地“咦”了一声,任强坐在他身边,忍不住歪着脑袋去看,问道:“戎弥人与郑军交战的结果出来了?”任强是杨思齐的亲信,这几年杨思齐着意培养他在军中的威信,作为自己的接班人,章天刚等人反而不及

    他被杨思齐看重。

    将手中谍报交给任强,杨思齐道:“郑军动用了一种新型军械-火弹,一举焚死了戎弥军的二千重骑,戎弥国主已经下令撤军。”

    任强将谍报往下传给赵良铁,道:“没想到戎弥人居然藏着这样一个大杀器,幸亏当初相帅力排众议给了戎弥军十万石粮食,要不然戎弥人对大齐用兵,我们还真难抵挡。”

    章天刚道:“江安义一向狡诈,他敢以三万兵马出征西域,我就知道他有所恃,火弹是什么东西?相帅要派人打探清楚,要不然将来交战我们要吃亏,要不派人问问李鸣锋?”

    杨思齐摇摇头道:“鸣锋说过两不相帮,不要去难为他。江安义主政化州,化州财力倍增,才有钱财支撑新军械的研制,唉,我们纵是知道,也无力仿制。而且戎弥国举国之力仿制出五千重骑,初一出战就败在火弹之下,关键在于能研制出别人没有的东西来,待我回国都之后要奏明国主,多招揽人才研究军械。”

    赵良铁拍拍手中的谍报道:“这份谍报说戎弥人已经退军,但实力损折并不大,江安义应该不会就此罢休,接下来肯定还要打上几场。相帅,要不我们悄悄地潜到战场上,亲眼看一看郑军火弹的威力。”

    这个提议让杨思齐有些心动,杨思齐知道:“不知现在戎弥人的驻地在哪里,等新谍报确定位置后,我们几个人偷偷瞧瞧去。”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过门处有人高声叫道:“急报。”这份急报是江安义夜袭戎弥军营的消息,具体战况不明,但一万戎弥军朝元同城方向而来。

    杨思齐在墙上的地图找到戎弥军昨夜的驻地,沉声道:“此处距我元同城不过六十余里,戎弥军向元同城而来,不用问,昨夜江安义袭营大胜,虎锐感觉直接归国不安全,想要借道我大齐国,想把祸水引到大齐国来。”

    任强冷声道:“趁他病要他命,元同城有一万多兵马,索性灭了这伙戎弥人,省得他们摆出一副大爷样,成天吆三喝四要这要那。此次出征的五万人是戎弥人的精锐,没有了这五万人虎锐便做不成国主,戎弥国内乱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蒋飞鱼笑道:“江安义肯定不愿放过戎弥人,若是能让郑军出手,我们从中捞取好处就更妙了。”

    章天刚冷哼一声道:“蒋将军,要占江安义的便宜没那么容易,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看你是被江安义吓破了胆,一说到他是胆颤心惊。”蒋飞鱼反口相讥道。

    “都给我住口”,杨思齐怒喝道。大齐国立国后,杨思齐广纳人才,以元天教教众为基,招纳了赵良铁、章天刚、韩家甚至一些投诚的马贼、西域各国的人才,大齐国称得上人才济济,欣欣向荣。可是人多了明争暗斗也出现了,元天教出身的人看不起后来加入的人,认为他们抢了位置,而后加入的人也抱怨处处受制,杨思齐调和矛盾颇为头痛。

    正准备申诉两人,门外有人高声禀道:“城主大人,戎弥国派使者前来下书。”

第一千零七章战定乾坤(六)

    杨思齐装扮成侍卫,站在涂志强身后。戎弥国的使者苏曼大踏步走进大堂,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站在屋中迎候的涂志强,道:“你就是元同城城主?”

    涂志强拱手礼道:“涂某见过上国使者。”

    苏曼哼了一声,径自走到主座坐下,道:“我奉国主之命前来下书,你且收下了。”

    杨思齐从侧旁看着戎弥国的国书,国书的口气傲慢无比,让元同城准备五万大军三日所需的粮食,要牛羊千只,还要骆驼二百六十峰。

    苏曼咬着梨子,含糊不清地道:“这些东西今日之内要备齐,国主大驾明日就会来到元同城,若是少了东西怪罪下来可别怪我事先没说。”

    涂志强得到杨思齐的暗示,陪笑道:“请上国使者到馆驿歇息,下官这就派人筹措物资。”

    当看过戎弥国的国书后,任强气愤地道:“戎弥国把我们当成臣属了吗?相帅,要我说干脆撕破脸,打一仗。戎弥人退走元同城,估计是在江安义那里吃了大亏。”

    杨思齐沉吟道:“关键是要知道戎弥人到底折损了多少兵马,尤其是他们暗藏的重骑还剩下多少,江安义劫营,八成是冲着重骑去的。天刚,你带几名弟兄去探探戎弥人的虚实。”

    章天刚起身离开,杨思齐又道:“强子,飞鱼,你们两个人即令回军营备战,等候我的命令。”

    元同城有三千守兵,杨思齐带来的八千兵马并没有入城,而是在城西十里处驻扎,任强和蒋飞鱼领命离开。

    涂志强有些紧张,道:“相帅,戎弥人要五万人的粮食,看来人数不少,我们仅有万余人,怕不是戎弥军的对手,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轻易动手。”

    杨思齐笑道:“志强你放心,我不会鲁莽,会见机行事。对付戎弥人光靠咱们不行,不是还有郑军吗?我会写封信给江安义,让他率军夹击。志强,你且派人做出筹粮的姿态,麻痹戎弥人。”

    元同城内客商们得知戎弥大军将至,纷纷起程离开,热闹的城池迅速地变得冷清下来。胡风酒楼门前,戎弥谍探看着大街上满载粮食的车辆驰过,回到店中找到装扮成伙计的手下道:“你去见国主,就说元同城依照国主之命在筹集物资,让大军放心前来。”

    一个时辰内,有数匹快马先后出东门,带着不同的目的驰向远方,申初时分,一匹快马驰到了百里外的枭镇。很快,这名信使见到了郑军主帅江安义,呈上了杨思齐的亲笔信。

    看过信之后,江安义淡淡地说了声,“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等我回信”。信中通报了戎弥军准备借道大齐国返回戎弥的消息,邀江安义一起袭杀戎弥大军。

    江安勇笑道:“哥,你不常说痛打落水狗嘛,不能放过这些戎弥军。”

    张克济亦点头道:“主公此次西征的主要目的就是打残戎弥国,既然大齐国邀咱们一起合击,机会不容错过。枭镇离元同城有百里之遥,只能轻骑前去,一万轻骑主公不妨全都带上。百工科新近又调配出四百枚火弹,可以应急。”

    江安义来到沙盘边查看地形,道:“轻骑需要休整,明日卯时出发,在此处驻扎。”

    手指点在元同城北面的一处沙地,江安义道:“此处离元同城三十余里,戎弥军的侦骑不会到达。我准备在后日丑正时

    分发动攻击,让杨思齐拖住戎弥军一天。”

    张克济笑道:“轻骑若是明晨出发,今夜还能赶制出二百枚火弹。”

    …………

    先行的一万戎弥军在巳正时分来到元同城外,元同城城主涂志强率领属员迎出十里,恭请戎弥国主虎锐进城休息。

    虎锐笑道:“本王要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入城休息就不用了,大军就在城外十里扎营。涂城主,粮草物资可准备妥当了。”他接到元同城内的谍报,大齐国正在筹措粮食、牛羊等物资,城中也仅有三千人马,所以比较放心。

    “大王之命,下臣不敢不从”,涂志强谦卑地笑道:“粮食已经筹齐,只是牛羊一时无法调集,还有骆驼需要到别处搜集,大王再给下臣三天,一定办妥。”

    虎锐脸一沉,喝道:“本王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候,明日一早,这些东西便要送到营中,否则别怪本王屠了元同城。”

    涂志强苦着脸连连应是,又道:“下臣略备了些酒席,替大王接风,请大王赏脸。”

    这些天在军营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香,虎锐还真有些馋了,笑道:“难为你有心,那就送上来吧。”

    十余桌酒席送去军营,国主和将领们有吃有喝,虎锐怕将士离心,吩咐杀牛宰羊犒赏三军。涂志强还让人送来了五百坛美酒,虎锐怕将士饮酒误事,规定每十人只许饮酒一袋。戎弥军营中酒肉飘香,欢声笑语,低垂的士气重新振作起来。申末,佩里带着剩余的二万六千余人撤至,虎锐吩咐加紧戒备,不可松懈。

    元同城内,任强悄然进入城主府,向杨思齐禀报,八千人马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击。

    杨思齐道:“我刚刚接到江安义的信,他的一万轻骑到达了索拉荒漠,离戎弥人的大营有三十里,他准备在今夜丑正从北面发动袭击,届时我们从东面出击,务必将几万戎弥军留下。”

    戎军大营,劳乏了一天又饱食后的将士早早睡下,大营内鼾声一片。佩里骑着战马巡视大营,发现巡逻的将士打着哈欠,一副缺觉的样子,了望楼上的兵丁靠在柱子打瞌睡,整个大营防备漏洞百出。

    佩里急忙来见国主虎锐,却被拦住告知国主已经睡下,佩里问身旁之人到了什么时辰,得知已过子时。佩里来的较晚,大营的防卫和侦骑的派遣都由赤扣哲负责,佩里带着人来找赤扣哲。

    赤扣哲从梦中被叫醒,得知佩里找他有事,一肚子起床气,半夜三更这个佩里分明是在折腾自己。

    板着脸来见佩里,佩里心急火燎地道:“赤扣哲将军,我刚才巡营发现戒备轻散,若是有敌来袭恐生不测,还望将军下令加强巡视。”

    赤扣哲打了个哈欠,道:“佩里将军过于担心了,此处在元同城旁边,郑军真要来袭,我们可以进城暂避,到时再率军出击,郑军便有去无回。佩里将军放心,郑人不敢来,劳乏了一天,早些歇息吧,哈……”

    从赤扣哲的大帐中走出,佩里的不安越发强烈,身为主将都如此轻敌,难怪将士们懈怠。回到自己的住处,佩里吩咐道:“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让儿郎们分成三拨,加强巡视,预防郑军来袭。”

    佩里手下有三千直系人马,他的将令得到遵从,一千人又分成二十组,在大营中来回巡守。赤扣哲得知

    消息后冷笑了一声,道:“多事,随他去吧。”

    子末,索拉荒漠,一万郑军轻骑已经整装待发。想到要与百年宿敌做了断,江安义心潮澎湃,今夜若胜,西域大局初定,戎弥国无力组织东侵,只需再慑服休梨,郑军二十年之内再无西患,而自己也将借助此战成为当代名将,便是朱易锋等将门子弟亦不能能及。

    兄弟同心,江安勇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在马上挥舞着砍刀笑道:“兄弟们,谁要是能砍下戎弥国主的人头可就立下奇劳,我估计一下子能封侯了。”

    郑军将士被鼓动得热血沸腾,江安义长刀前指,道:“破敌。”

    佩里和衣而卧,听到蹄声如雷,滚滚而来,连忙起身道:“鸣号,郑军来袭了。”

    号角打破午夜的宁静,熟睡的戎弥军被惊醒,一连两夜郑军来袭,火弹留下的阴影太大,戎弥军慌乱失措。赤扣哲被号角惊醒,随即听到逼近的蹄声,暗道不好,郑军居然还敢来袭。

    “弓箭手漫射,结成防御,不要让郑军冲进营来。”呼喝声此起彼伏,江安义率军冲至大营时,戎弥军已经仓促在军营内布起一道防线。箭只如雨落在身上的甲片上,发出“当当”的脆响,江安义用手拨打着羽箭,听到身后传来的闷哼声,有将士中箭了。绝不能让戎弥军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隔着五六丈远,江安义便高声下令,“投弹”。

    火弹在空中划出死亡的轨迹,那些戎弥军惊恐地躲避,无论是纵火的“火弹”还是散发毒气的“毒弹”,都让戎弥军谈弹色变,火弹摔在寨墙之上,将寨墙点着;落在盾牌之上,盾牌着火;粘到将士身上,衣甲冒火,那些着火的将士惊恐地大叫着“救命”,身旁的同僚却纷纷躲避,唯恐让被魔鬼诅咒过的鬼火沾上。戎弥将领大声地喝斥着,竭力维护阵型,可是惊恐的士兵四处奔逃,根本不听命令。

    江安义带着一万轻骑轻松地杀进军营之中,江安勇挥刀将一名持枪的戎弥兵砍翻,叹道:“今夜的西风不小,可惜,毒弹没了,要不然这些戎弥人根本用不着打,只要沿路砍过去便是。”

    前面号角起响起,一队兵马将郑军的来路拦住,佩里带着他的三千兵马来到。害怕毒弹袭击,佩里命麾下用衣巾将口鼻包住,命人收拢溃兵排列在两翼,等江安义率兵冲至时,佩里已经组织起防御阵线。

    轻骑撞向盾墙,弓箭来回交织,喊杀声震耳欲袭,佩里发现郑军似乎没有了火弹,下令利用营帐死死缠住郑军。虎锐已被惊醒,正要让稠可多打听战况,赤扣哲飞奔而来,禀道:“大王,一万多郑军轻骑以火弹开路,已经杀入营中。臣让佩里将军阻敌,还请大王迅速动身,前往元同城暂避。”

    火弹和毒弹让虎锐心惊肉跳,根本没想过组织反击,听到赤扣哲让他暂避元同城,连声道:“稠可多,保护本王前往元同城。赤扣哲,你也一同前往。”

    元同城东墙,杨思齐看着十里外的点点火光,笑道:“江安义已经动手了,咱们不能光看着。任强,让弟兄们随我出发。”

    城门打开,八千大齐国将士在杨思齐的率领下朝着戎弥军营杀去,半路与保护虎锐的五千戎弥军撞在一处。杨思齐不容分说,带着将士就往前杀,稠可多见事不妙,带着亲卫队保护着国主虎锐朝南退去。

第一千零八章伐谋伐交

    大战持续到天亮,不足一万戎弥军在佩里的率领下朝南溃走,打扫战场,戎弥军被杀死六千余人,俘虏一万二千多人,留下的战马、军械、粮草无数。

    江安义和杨思齐在虎锐的王帐内会了面,两人寒喧几句开始谈叛分配物资。江安义认为戎弥军主要是被郑军杀败,大齐军不过是敲敲边鼓,战利品应该八二分,杨思齐则认为郑军与戎弥军相持陷入困境,要不是大齐军杀至很可能败亡,所以战利品至少五五分。

    双方分歧太大,直到何希桂率领一万郑军来到元同城下,双方的谈叛还未结束,可是郑军大破戎弥军的消息却飞速地传遍了西域诸国。

    休梨国,国都梵罗城,因为城中菩提树很多,被郑商称为佛木城。休梨国国主弗依特年近五旬,十年前继位,他生性平和、待民宽厚、不喜争战,对于入侵郑国并无多大兴趣。

    王庭大殿,戎弥国五万兵马大败,精心打造的五千重骑伤亡殆尽的消息传来,那些主战的大将惊得张口结舌。休梨与戎弥同为西域强国,但从实力上来说戎弥国要强于休梨国,休梨国也在暗中打造重骑,不过数量仅为二千人。

    郑军新式军械的出现引发了激烈的争论,弗依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郑军击败戎弥国,我估计很快就要对休梨用兵,诸位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吧。”

    想到要面对郑军神鬼莫测的火弹,大殿内顿时安静了不少,弗依特心中厌烦,平日里这些人在自己耳边吵闹,要踏平这个灭掉那个,遇到强敌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

    目光落在国相莱洛泽身上,弗依特问道:“莱洛泽,你认为该怎么办?”

    莱洛泽也是主和派,主张把精力放在治理好本国上。听到国主问他,莱洛泽躬身礼道:“大王,这几年西域联军频频东进,郑国不胜其扰,江安义主政化州后,化州兵强马壮,所以才会反守为攻,出兵西域。臣观郑国的目的并非要占领我西域疆土,只是想削弱我西域诸国力量,因此,臣建议派出使者向郑国求和。”

    此语一出,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大将军诺维斯怒吼道:“未战先降,丧权辱国,我反对求和。”

    “与郑军一战”、“扫平郑军,反攻化州”,怒吼求战声响成一片,大殿内“嗡嗡”作响。

    莱洛泽毫不示弱,冷声道:“大将军,要战容易,若是战败该如何收场?到时再想求和怕是郑人会索要无度。而且休梨仅有十二万兵马,莎宿羌兰边境不宁,需四万人马守御,想与郑军一战,也至多抽调出五万兵马,大将军以为休梨的五万兵马能胜过戎弥的五万人吗?这次出兵,戎弥国四大亲卫军出动三只,还有五千重骑,尚且惨败在郑军手中,大将军可以把握战胜郑军,若大将军有把握胜过郑军,我自然赞同大将军出兵。哪位将军能打赢郑军,不妨向国主请战,钱粮不用担心,我会全力支持。”

    诺维斯被堵得哑口无言,若是郑军没有火弹他倒想一试,可是火弹出现改变了战场的局面

    ,诺维斯不敢冒险。大殿内那些吵闹的将领也一一个没了声响。

    弗依特开口道:“既然如此,不如何存实力,我休梨国城池坚固,只要据城而守,郑军难以攻破。还有一个半月便是郑人的中秋节了,卡利,你带队前往郑国国都,向郑皇献上礼物贺节,就说休梨国愿意奉郑国为宗主国。”

    诺维斯张了张口,反对的话没有说出口,重重地哼了一声。

    …………

    夜色已深,杨思齐站在元同城的城头眺望着城外的郑军大营,两万兵马的大营将元同城的东面堵得严严实实,这两天通过元同城往来的商旅少了许多。

    任强愤然道:“这江安义也太霸道了,摆明是想封堵元同城的交通,谈判是寸步不让,相帅,依我看咱们不如调集兵马,与郑军一战,郑军远道而来,补给困难,不可能长时间在此。”

    杨思齐面容严肃地道:“此次与江安义会面,我发现他改变甚大,以前的江安义称得上是温文君子,这次给我的感觉却是锋芒毕露,大胜戎弥军之后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唉,我大齐国国弱力薄,不能与郑国争强,看来这次谈判只能吃些亏了。郑国国库空虚,江安义出征的目的主要为了财物,不妨多与他金银换取物资。”

    付出四百万两银子的代价,一万二千多俘虏以及军械、粮草等物资归了大齐国,江安义得到了五千匹战马,带着兵马回归枭镇休整,战事暂告一段落。

    然而,风波才刚起。看着郑军拔寨离开,杨思齐道:“江安义经略化州以来,对西域的威胁越来越大,大齐国是郑国的死敌,郑军早晚要与大齐国一战。”

    章天刚道:“相帅,要不要带人在半路上劫击。”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杨思齐笑道:“对付江安义不能一味用武力解决,郑国天子有贤才而不能用,我听说他对江安义颇为忌惮,只不过想借重江安义替他揽财。今年夏初,郑国颁布了不少新政,听说见效显著。”

    大齐国虽然立国在西域,但杨思齐十分重视郑国的情报工作,可以说郑国境内的风吹草动很快就有谍报报给他。郑皇颁行酒茶专营、官田租民、加征商税、鼓励捐纳等政,短短三个月便揽聚到三千万两银子,可谓一剂猛药。可是,银两入库的同时自然也有副作用,郑国境内商户叫苦连天,酒茶价格上涨,军中充斥着捐纳为官的少爷兵等等,好与坏要过一段时日方知。

    国库有了银子,郑皇对江安义的倚重就变轻了,杨思齐胸有成竹地道:“联络京中耳目,让他们替江安义刮刮风,让郑皇帮帮咱们的忙,把这个碍眼人弄走。”

    元天教在郑国深耕多年,朝中官吏中也有他们的人暗伏,现在是该动用的时候了。

    …………

    戎弥国,奢羯陁城。五万将士出征,回归的仅有一万三千余人,而且多是戎弥国的精锐,虎锐又气又急,病倒在床。坏消息不断传来,王叔虎当网罗了一批人上窜下跳

    ,指责他穷兵黩武,至使民生凋零,国力衰弱,要罢黜他国主之位,另择新主。

    虎锐知道,这次危机真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王位,所以他决定带病返回国都新月城。人在半途,就接到消息,驻守国都的金护将军希帕迎王叔虎当入主,虎当宣布继位国主之位,重赏群臣。

    虎锐大惊失色,急忙退到西边的重镇堵伽城,召集旧部征讨叛臣虎当。戎弥国五十二处重镇一分为二,拥立虎当的东部、北部重镇十八个,包括国都新月城,而二十四个城池依旧以虎锐为主,另有十个重镇态度不明。

    消息传到枭镇,江安义对张克济笑道:“果如先生所料,戎弥国内斗不止,再无余力东向。”

    大齐国和田韦国趁着戎弥国内乱,各自从戎弥国夺取了两处城池,大齐国新添了金沙城和望京城。大齐国所夺的两处城池皆是虎锐所辖,消息迅速地报到虎锐暂居的优兹城。

    优兹城是戎弥国第三大城,虎锐在此修建有避暑行宫,如今行宫成了暂时的王宫。一场病让虎锐变得削瘦,两颊深陷,一双眼睛却如同鹰目般咄咄逼人。

    戎弥国事实上一分为二,拥立他的兵马不到十万,与王叔虎当的实力相差无已,两人之间发生过几场战斗,互有伤亡,田韦国和大齐国替乱夺城,虎锐和虎当都休兵不战,一致对付外来的侵略。

    六大金护将军中卑俟斯、赤扣哲、佩里和皮洛斯跟在虎锐身边,但经历过亲信希帕之叛,虎锐对身边的四大金护将军都充满了戒心,皮洛斯与希帕亲近,首先为他所不信,而此次兵败需要替罪羊,卑俟斯被贬为银护将军,掌管兵马的是赤扣哲和佩里。

    国都新月城有一批臣子前来投奔,搭建起朝庭的文武班子,今日议政,商量如何应对大齐国的攻击。对于大齐国背后插一刀的做法,虎锐恨之入骨,只是眼下不是与大齐国交战的时候,这口恶气只能先忍下了。虎锐命令佩里统兵三万前往北境镇守,有这位老将在大齐国之忧可解。

    虎锐道:“戎弥国元气大伤,是本王之罪。眼下当务之急是派人前往郑国国都求和,戎弥国愿奉郑国为宗主国,请宗主国出兵帮我扫平叛逆,借郑军之手平灭虎当之叛。”

    …………

    八月,西域戈壁的气温下降,江安义率领兵马回归关内,历时三月,郑军打残了戎弥国,将戈壁掌控在手中,初战告捷。化州百姓箪食壶浆迎接经略使归来,百余年来化州一直被西域诸国欺凌,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样被动挨打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江安义跳下马,扶起跪地的老者,接过得胜酒一饮而尽,对着满是欢喜的百姓高声道:“为官一任,守土有责,江某有幸主政化州,自当护得父老周全。江某向诸位父老宣誓,只要江某在化州一日,西域人便绝不可能踏进关内一步。”

    “万岁,万岁”,欢呼声此起彼伏,没有人注意到茶楼之上,一双阴冷的眼神正注视着欢腾的场面。

第一千零九章非战之罪

    帝都永昌,宫中长廊两侧摆放着盆栽的桂花,八月桂花吐露馨香,泌人心脾。石重伟从长廊中漫步走过,心情十分舒畅,近来好事不断,让他颇有拨云见日之感。

    首先是战事,北边与漠人的战事已经稳定下来,漠人的大举进攻变成了袭扰,回归到以前的状态;西边江安义大破戎弥人,戎弥、休梨这些西域强国都派出使者来朝求和贺节;饶强锋的讨天军突破德州防线后,申国公迅速应对,从安南、安东大营抽调三万人马重新形成合围,饶强锋已经派人向朝庭请降。

    其次是国库银子的事,空荡荡的国库重新被填满,三千万两真金白银到账,石重伟做梦都要笑醒。江安义从化州送来的四百万两银子已经不放在他的眼中了,不过大小也是块肉,石重伟又动了重修雁山行宫的心思。

    其三是宫中又添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石重伟现在有五个儿子和三个女儿了。这一点可比父皇强,王太后可期待他儿女成群,江山够大,足以分封这些皇子公主。正因为他儿子众多,所以才不急着册立太子,立子立贤,两位相爷都被他说通,立储之事再等上几年,石重伟觉得自己再生十个八个不在话下。

    诸事顺心,石重伟觉得今年中秋应该大庆一番,借庆典之机洗一洗这两年的晦气,礼部尚书薛授仁和光禄寺卿崔元护已经领旨操办,今日奏报各项事宜颇称他的心意,特别是崔元护准备借戎弥、休梨求和之机,打造出万国来朝的盛况,着实让石重伟有些期待。

    离中秋佳节不过六天时间,京中各坊处处张灯结彩,沿街铺面粉饰一新,糕点铺子生意兴隆,酒楼、青楼人声鼎沸。升平坊位置在京城偏东南方向,在京城八十一坊中属于中等偏下的地方,住户混杂,既有京中官员,也有富商士子和普通百姓。

    升平坊中有处酒楼-吉运楼,除了临街的三层高楼外,里面还有数栋清幽的小院,可以邀朋唤友在院中赏花谈月,也可与人相约谈些私密事,因而颇得一些人青睐。今日吉运楼的高升院欢声笑语,院中摆着两桌酒席,十七八个人围坐,吃喝笑闹,司农寺少卿洪佐祥在此宴客。

    司农寺有左右两个少卿,左少卿洪佐祥,右少卿王知行,洪佐祥原是吏部郎中,原左少卿黄继伟调迁外任后他接任少卿之职,洪佐祥是章义书院出身,地地道道的章党。随着原章党党魁吏部尚书潘临风致仕,章党在朝中的地位变得不如泽党,前几年方林宾致仕,泽党大旗交于礼部侍郎邓怀肃手中,泽党和章党在京中又变得势均力敌起来,而这种变化同样是天子所乐见的。

    “洪大人,我听说司农寺卿李大人已经向天子奏本致仕,孔相有意推荐大人接任卿正的位置,小弟在此先贺上一杯。”兵部员外郎沈道鸣笑道。

    他身旁的人显然刚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向沈道鸣打听,得知这消息是从政事堂传出,众人纷纷举杯向洪佐祥道贺。

    洪佐

    祥已经听到风声,将杯中酒饮尽,自矜地捊着胡须,笑道:“不过是些传言,当不得真,诸位同窗不要到处去说。”

    “洪兄若能接掌司农寺,那可是力压泽党一头,咱们章义书院的同窗可就要跟着扬眉吐气了。”秘书郎吴承祥有几分醉意,手舞足蹈地挥着酒杯道。

    中书院主书付宾冷笑道:“不要高兴的太早,泽党亦有强手。”

    孔省推荐洪佐祥接任司农寺卿的消息就是他所传出,虽然中书院主书只是从七品上的官阶,但洪佐祥对付宾极为重视,亲手替他斟满酒,笑着问道:“付兄此话怎讲?”

    付宾谦卑地冲洪佐祥笑着,道:“京中泽党由邓怀肃为首,邓怀肃进取不足,洪大人自可压他一头。只是化州刺史江安义风头正劲,我无意中听到孔相和段相商议,要调他进京接任户部尚书,这江安义进京,泽党必然声威大振,恐怕洪大人也要避他一头。”

    洪佐祥默然无语,他自问难以与江安义相比,这位可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素有词仙之名,诗词传唱天下,士林美誉不断,随先帝出征北漠,平定西域东侵之乱,封爵平山侯,文武相全,此次率军远征西域,平定戈壁、击溃戎弥,战功赫赫,前段时日安西都护府押运战利品进京,轰动全城,天子在朝会上大嘉赞许,称其栋梁之材,便是御史大夫韦祐成家世显赫与他相比也要逊上一头。如果江安义入京,自己这个章党党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座中有人朗声笑道:“洪大人无需烦恼,江安义看似烈火烹油,但其势难久。”

    众人集目在工部主事赵全忠身上,赵全忠刷地一下打开手中折扇,好整以暇地道:“诸位只看到表面,却不知江安义实际已是危如累卵,稍不留意便要粉身碎骨了。”

    付宾讥道:“赵老弟,你总是喜欢危言耸听,我就看不出江安义哪里要倒霉了。”

    “功高难赏,此其一也”,赵全忠从容语道:“肃帝在位时就有意打压江安义,但这个江安义确实能干,任富罗县令推广合税为一,主政化州税赋激增,肃帝只能相应提拔韦大人和张大人来平衡关系。征漠失利,军情司出告江安义,天子和太子本有意借此压一压江安义,哪知西域联军入侵,危难关头不得不用他平乱,江安义经略化州,权势更大。要知道江安义现在位居正四品上,还不满四十岁,这样一个年轻有威望、且有赫赫战功的重臣,当今天子怎能料以轻心。”

    “此次江安义大败戎弥国,逼得戎弥、休梨等国遣使议和,西境百年之患消除,这样大的功劳让天子怎样封赏?赏赐金银田地,这位江大人富可敌国,真不放在眼中;封爵,江安义已是乡侯,再要往上封就是县侯、开国侯了。江安义还年轻,将来可能再立新功,如果江安义能平定北患,那就要封公了。公爵之后呢?要知道本国有制,非石姓不能封王,莫不要赐姓江安义为石安义?呵呵。”

    些话众人多半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赵全忠看得透彻、说得明白,洪佐祥沉吟道:“不错,诚如赵兄弟所言,江安义功劳太大,根基过浅,确有功高莫赏的困境。”

    礼部郎中严顺放吸了口凉气道:“难怪这两天我听到一些不利于江安义的传言,看来空穴来风并非无音啊。”

    “在下也听到有人说江安义私下劫留了马贼黑风煞的财物。”国子监主簿钱谦道。

    沈道鸣道:“兵部也有传言,说江安义与大齐国沟通,合力才击败的戎弥国。”

    众人默然,如果传言是实,那江安义真的不但无功反而势如累卵,大祸就在眼前了。泽党和章党虽然相争,但都是郑臣,凭心而论,江安义确实是国之栋梁,为了一己之私针对他似乎与所学大道相违,众人端起杯,默饮了一杯。

    郑制,皇城寅初一刻开启戌时一刻关闭,若有紧急奏折可从宫门特意留的狭缝中递入。黄喜在宫门关闭前一刻出了安福门,来到暗卫衙门,一般情况他晚间都会宿在暗卫衙门内。

    楚王带着黄太妃前往楚州就藩,这宫中对黄喜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牵挂,他在肃帝死后投靠天子,顺从天子心意与楚王划清界线,又揣磨天子心意查抄了不少楚王党,搜刮千万银子充实了内库。正因为他如此卖力,天子才打消疑虑,任他为暗卫督统,充装爪牙。

    黄喜很有爪牙的自觉性,脏活抢着做,丝毫不顾忌名声,此身已是太监,又成为暗卫督统,要那虚无瞟缈的名声做什么。黄喜缩坐在圈椅中,眼底流露出一丝悲哀,余生两件事,报仇和报恩。

    长庆二年,龙卫的督统也换了人,原东宫的右御率府率正张河清,这是天子的近臣。知其雄守其雌,黄喜在表面上从不与张督统争锋,张河清数次有意针对他都选择了退让。

    以退为进很快有了效果,天子数次斥责他软弱无用,而龙卫和暗卫共同办差,暗卫的能力明显强于龙卫,张河清强势逼人,终惹得天子不快,几番训斥打掉了张河清的气焰,如今张河清总算体会到这位黄公公被人称为毒蛇的原因了,龙卫和暗卫之间的争斗在表面上平静下来,张河清不敢再招惹黄喜了。

    黄喜拿起桌上的书,靠在烛边细看,等着戌正时分送来的谍报,若有要紧事明日早朝之后,他便会像冯忠一样携了那个令百官痛恨无比的黑木匣向天子奏报。

    暗卫经过换血,冯忠的人手被换去大半,黄喜从军情司中选拔了一批人充实到暗卫中,这些江湖好手的加入让暗卫的实力大大增强,申国公率军围剿饶强锋,给天子的奏疏中多次提及暗卫的功劳:打探军情、暗杀敌将、破坏防御等等。

    今日的谍报送来,厚厚一叠,黄喜凑在灯下细看,他喜欢一个人坐在阴暗的屋中看密报,这让他有一种难言的快感。灯下,黄喜的眼神发亮,嘴角露出阴冷的笑容,他终于又等到了报仇的机会。

第一千一十章精心设计

    杀父之仇,刻骨铭心,执掌暗卫之后,黄喜将大量的人手派往了化州,名义上是监察西域,其实不少人暗中奉命搜寻江安义的“劣绩”。

    有心算无心,鸡蛋里面都能挑出骨头来,黄喜手中积了厚厚一堆江安义的谍报。通过精心归纳,黄喜得出了四点,无论拿出哪一条都是天子所忌,足以要江安义的命。

    一是收买人心,化州百姓不知天子朝庭;二是广布党羽,尤其是安西大营多为其亲信充斥;三是捞取财物,利用戈壁军镇开挖金矿积蓄财物;四是暗通叛逆,与元天教在西域所立的大齐国暗有往来。

    想到上次借军情司出手失利,黄喜的眉头紧锁,当今天子对江安义的信任不如肃帝,但恐怕也不会因为这些谍报就拿掉江安义,江安义坐镇化州安定西域,新近立下功劳,天子正是倚重之时,自己不能冒然行事。对付江安义,要务求一击而中。

    黄喜拿起一份谍报,这是会野府中的暗探所报,说的是江安义率军回城时百姓夹道欢迎,山呼“万岁”。黄喜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万岁两个字岂能轻易叫出,江安义又多出一条图谋不轨、大逆不道的罪名来。

    小心地将所有谍报归整好,黄喜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脚,他的宿处就在大堂后方。皇宫足够大,黄喜有自己的住处,但若无必要,黄喜都宿在暗卫衙门中,衙门的住处简陋,却让他有家的感觉。

    黄喜接任了暗卫督统之位,但原由张谨兼任的掌印太监之职两年前落到了太监赵冲手中,这个赵冲后宫承直,是王太后的亲信,这样一来后宫四大监:秉礼太监张谨,掌印太监赵冲,司务太监高随义,宫谒太监路明理。冯忠之死让这四人对黄喜都十分不满,黄喜在宫中势弱,索性每日住在暗卫衙门内。从内心讲,黄喜更喜欢被人看成朝庭大员而不是侍候人的宦官。

    中秋节临近,京中谈论最多的是西域戎弥、休梨派使者前来祈和,百姓们都知道江经略使在西域再立新功了,这位状元郎真是辅国良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称誉总是伴着诋毁而来,何况有不少别有用心的人在兴风作浪。

    对于京中这些动态黄喜一清二楚,有西域人散播的谣言,也有元天教在妖言惑众,甚至连北漠人也掺和其中。有江安义从西域诸国夺取了无数财物,光从戈壁马贼手中就查抄了近三千万两金银,多数财货被隐匿下来;有说江安义与元天教合作,联手打败了戎弥军,大齐国送给江安义数处金矿作为答谢;还有说江安义意图在西域称王,要划疆而治、自立为王……

    这些谣言龙卫应该也探听到了,黄喜眼中闪过一丝讥意,张河清那个蠢货就任龙卫督统以来就一直与自己争斗,最近得了教训总算消停了些,对自己也还算客气。不过贼心不死,暗里动的手脚可不少,在暗卫衙门中拉拢些人手,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岂不知他拉拢的人中有

    一些就是自己安排的。

    摸着光光的下巴在大堂内踱了几步,黄喜筹算着张河清奏报的成功率有多大,如今的江安义坐镇化州,每年花费大量的银两交好朝中大臣,泽党更视他为接班党魁,冒然告状定然有不少人为他说话,便是天子也不见得会轻易动他,若是不轻不重地小小责罚,枉自浪费了好机会。

    想到江安义,黄喜心头恨意大生,这一次绝不能放过他,自己与江安义有隙众人皆知,若是亲自动手反被人疑为借公徇私,借龙卫的刀对付江安义,张河清那个蠢货说不定会弄巧成拙,看来自己还要暗中助他一助。

    “什么时辰了?”黄喜问站在角落里服伺的小太监。

    小太监回道:“回义父,已经过了戌时。”

    黄喜吩咐道:“叫康千峰带几个人陪我出去一趟。”姜健不知所踪,黄喜便着力栽培康千峰,将他从军情司转到暗卫衙门任督抚,位高权重。

    夜,永昌帝都灯火辉煌,街道两边商铺高悬着灯笼,光亮透过车帘的缝隙而入,在黄喜苍白的脸上闪过,鼎沸的人声充斥耳边,京中夜禁在亥正,此刻正是夜市兴旺时分。前两年战事紧张,百姓购买欲不强,马上就要到中秋,出门逛街、购物的百姓多如过江之鲫,马车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过了西市,速度快了起来。

    待贤坊在京城西南延平门旁边,黄喜要来见冯思延。冯思延兵败后被天子下旨押送进京,大理寺待罪,他的家人当然不会坐看。冯思延的儿子变卖家产,打理大理寺、兵部、太尉府以及十六卫的官员替他求情,最后连布政坊的宅院也卖了换银,大理寺判决:冯思延立功心切,损折兵马,罪责重大。但其人平日为将尚能忠谨守职,可减罪一等,贬官为民。

    在大理寺呆了近两个月,冯思延总算得以重见天日,布政坊的家卖了,全家三十多口人迁到了待贤坊租了栋三进宅院安身,冯思延想着找寻昔日旧友帮附,找机会重入军旅立功,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可是人在人情在,任安西副都督时家中高朋满座,如今是人见人躲,唯恐沾上他的霉气,冯思延关在大理寺没事,出了狱反倒气病在床。

    晚间吃了两口稀粥,冯思延拄着杖在天井中,望着头顶四方块的天空,四周的屋檐就像铁块般向他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听到咳嗽声,妻子陈氏连忙出屋扶着他在檐下椅中坐下,等冯思延咳声平息后,道:“相公,再有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妾身明日想带忱儿、希儿回一趟娘家。”

    冯思延默然无语,他知道妻子带两个儿子回娘家是告帮,家中为了救自己出狱已是萧然四壁,每日靠吃稀饭度日,中秋节的月饼都添置不起了。妻子娘家为帮自己出狱出了不少力,冯思延实在无脸再去求告。

    老仆冯泰拖着脚步走来,躬身道:“老爷,门外有客。”

    冯思延一愣,自己出狱

    后门前冷落,根本没有人来,自己天到这般时分还有客来。冯思延心中一紧,问道:“是什么人?”

    “老奴不知,一辆马车,数匹大马,几名武士。”冯泰禀道。

    冯思延拄着杖站起身道:“请他们进屋叙话。”

    片刻功夫,黄喜带着康千峰等人走近,冯思延迟疑地拱手,对着黄喜道:“这位兄台,恕冯某眼拙,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尊驾。”

    黄喜笑道:“冯将军,本官暗卫督统黄喜,有事前来见你。”黄喜的笑声尖利,有如枭叫一般,冯思延打了个寒颤,这真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看着黄喜似笑非笑地面容,冯思延连忙丢了拄杖,躬身迎道:“大人光临寒舍,蓬壁生辉,请在屋中用茶。”

    二刻钟后,冯思延恭恭敬敬地送黄喜出门登上马车,一直等到马车拐过街口才直起腰来,这番折腾让他尚未痊愈的身体出了一身汗,转身入内,长子冯治忱候在二门前,连忙上前掺扶。

    冯治忱已过弱冠之年,冯思延入狱之后都是他在外奔走,有子成材,冯思延对长子的表现很满意。冯治忱忧心忡忡地问道:“父亲,黄督统来咱家做什么?会不会对父亲不利。”

    冯思延没有作声,在儿子的掺扶下进了书房,示意儿子在一旁坐下,把黄喜的来意说了一遍。

    “什么,黄公公要父亲出告江安义在军中安插亲信,把持安西都护府,与元天教勾结,致使父亲出征失利。父亲,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恐怕祸不可测,父亲可要小心。”冯治忱惊叫道。

    冯思延苦笑道:“为父何尝不知此事凶险,只是黄喜身为暗卫督统亲自上门来说,为父现在已被削官为民,怎敢不从。要知道黄督统随手罗织个罪名,我们全家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与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黄督统答应为父,若是能告倒江安义,他将替我张罗重回军中,只要能重回军伍,为父拼却一死也要为你们搏个前程,胜过现在四处求告。”

    这些日子四处举债,冯治忱小小年纪也尝遍人间冷暖,母亲已经流露出返乡之意,一旦返乡离开京城,恐怕便再无出头之日。冯治忱自小锦衣玉食,若是让他去田间劳作,真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冯思延咬着牙道:“忱儿,你是国子监的监生,文彩胜过为父。今夜你我父子便细研一番,写篇举状告到铜匦之中,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灯一直亮到四更,冯家父子按照黄喜的意思写出了一篇举状,冯思延做过一阵安西副都督,对安西大营的情形有所了解,所说的举状看上去有凭有据、有名有姓,冯思延把自己的兵败推到了管平仲与江安义串通一气,有意刁难,兵员不足、补给缺乏,又暗中与元天教通气,致使他功败垂成。

    巳正,理匦监前的铜匦被打开,寥寥几封文牍很快送到了理匦监上官林的手中。

第一千一十一章天子之怒

    理匦监早已风光不再,新皇登基后对理匦监少有过问,随着左监魏怀超和右监王克复相继离职,理匦监更是门可罗雀,衙门内有门路的官吏都想办法离开,原本热闹的理匦监仅剩下二十余人勉强维持。

    长庆三年接任理匦监之职的上官林是个官场老油子,三十多年的宦海生涯历练出他一身功夫,处世圆滑、八面玲珑,凡事都说好,大事要化小。上官林年近六旬,转任理匦监对旁人来说是个苦差,对于他来讲却是个好差使,至少官阶升了一阶,再做几年能以四品官身致仕荣归故里,将来在墓志铭上可以记上一笔。

    理匦监的奏本原是三天一奏,石重伟继位不久便改成十天一奏,数次面圣,上官林揣测到天子不喜多事的心思,理匦监的奏本多言好事、少言难事,石重伟看到他还有个笑脸。上官林深譄官场规矩,清水衙门也被他攥出油花来,收到的谏言挑颂圣歌德的呈上,遇到私下告状的便酌情公事办成私事,既全了官场颜面又得了好处,皆大欢喜。

    理匦监原本还分左右监,因为没人愿意来此,所以合左右监为一,上官林一身兼了。天子不喜,铜匦里的奏疏日见稀少,有时三五天也不见有一封文书,衙门的差使极为清闲,别的衙门忙得脚不沾地,理匦监内倒是可以聚在一起晒晒太阳聊聊天,上官林见了也不斥责,有时还笑眯眯地凑过去说上两句,京中有人笑叹理匦监成了养老的衙门。

    几封奏疏摆在上官林的桌上,上官林慢条斯理地品完茶,茶是青山甘露,香味浓郁、入口回甘,这茶是韶州司马任浩飞所送,有人检举任浩飞侵吞田地,上官林点拨了一回,任浩飞知恩图报,送来了许多韶州特产。

    不愧是十大名茶,唇齿留香,上官林放下茶盅,懒洋洋地拿起桌上的文书。第一封是建言于交通要道设卡收取税银之策,上官林冷嗤一声,天子寻求丰盈国库之策,这段时间关于理财之策的奏疏不少,但多是泛泛而谈或者急功近利,就像这要道设卡一样,鼠目寸光之辈,妄图以一策幸近。

    将奏疏扔开,上官林拿起第二封,眼光一扫便惊得坐直身了。《告化州经略使江安义不法事》,光这个标题就让上官林感到心惊肉颤,急急地看内容,文中列举了江安义与安西大都督管平仲交结,大肆安插亲信把持安西大营,与元天教逆匪暗中勾结,致使冯思延出兵败绩等等。

    上官林的脑袋“嗡嗡”直响,这封奏疏呈给天子,一场大祸就要到来。端起茶灌了一口,刚才还香甜可口的茶水变得苦涩难喝,上官林思忖着能不能将此事先告知江安义换取好处。很明显,江安义的回报会很丰厚,不过上官林摇了摇头,这件事太大,自己若牵连其中,恐怕也要随之粉身碎骨。

    最近京中关于化州的流言上官林也听到过不少,冯思延挑这个时候举告江安义怕是背后

    有人主使,朝庭刚刚安生些便又要多事了。一壶茶水下肚,上官林思之再三,觉得不能隐瞒,袖了这封举告信起身前往紫辰殿。

    理匦监正是从四品上的官阶,有资格上朝面圣,不过平日无事上官林从不去凑热闹。上官林来到紫辰殿已快午时,天子已经退朝回了御书房,上官林来到御书房觐见。

    对于这位“和气翁”石重伟还是看得顺眼,笑道:“上官卿,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又给朕送什么好消息来了。”上官林见天子心情舒畅,心中暗暗叫苦,自己这封举告信呈上,怕是天子要转喜为怒了。

    果然,看完举告信,石重伟的脸色变得铁青,压抑着怒吼声从喉中喷出化为低沉的咆哮,“冯思延好生大胆,自己兵败还要污告大臣,朕绝不轻饶他”。上官林低头看着脚下的砖地,默不作声,这样的事少插嘴为妙,明哲保身。

    张谨侍立在旁,轻声劝道:“万岁息怒,气大伤身,主忧臣劳,有什么事万岁不妨让大臣们处置便是。”

    这句话提醒了石重伟,前几日龙卫督统张河清奏报京中有不少关于化州的流言,自己不以为意,让他查清源头看看是什么人在造谣,今日又有冯思延通过铜匦举告江安义,空穴来风恐非无因。

    石重伟重新拿起冯思延的举告信细读,越看心中越发生疑,江安义果如举告信中所说与元天教勾结吗?化州在边陲,与西域隔戈壁相通,元天教逆党在西域立国,江安义此次西征击败戎弥国,为何不顺势攻打大齐国?

    “召张河清、黄喜前来见朕”,石重伟道。

    …………

    听完张河清讲述的京中传言江安义的诸宗罪:隐匿钱财、勾结叛逆、邀买人心、插手军营,石重伟双冒出火星来,怒喝道:“江安义有这么多不法事,你们为何不早向朕奏明,是不是拿了他的好处。”

    张河清禀道:“万岁,这些只是京中传言,臣已派人前往化州查验,想等到查有实据后再奏报万岁。”

    石重伟冷静了一些,转脸问黄喜,道:“黄喜,暗卫可有所查觉?”

    “启禀万岁,暗卫亦有所风闻,不过臣派人搜罗了一些证据,本想在中秋节后再奏报万岁,免得让万岁生忧。”黄喜不动声色地禀道。

    石重伟骂道:“放屁,这等重要的事情哪能拖延,你速将搜罗的证据呈给朕看。”黄喜去取证据,石重伟想了想吩咐道:“去请孔相、段相和朱太尉前来。”

    黄喜的证据很充分,每一条下面都有人证,张河清心中暗恨,看来暗卫早就在针对江安义,这些东西可不是短时间内拿得出来的。

    一条条看过黄喜送来的谍报,石重伟的脸上开了染色铺,由青变黄,由黄变白,白又呈红,最后将桌上的笔砚横扫落地,怒吼道:“贼子,欺朕太甚,枉朕还把他

    当成肱股之臣,父皇还当他是国士无双,气死朕了。”

    段次宗扫了一眼黄喜,道:“万岁息怒,此事真伪尚不可知,万岁不要忘了,当年江安义就曾被人说成私通漠国,最后证实不过是污告。”

    石重伟心头一动,盯了一眼旁侧谦卑地低着头的黄喜,莫非这次又是黄喜污告江安义,不过这次事情是因冯思延而起,张河清奏报,黄喜倒是朕问他之后才奏起。石重伟看了一眼桌上厚厚的谍报,有凭有据不像是在污告江安义。

    孔省拱手道:“老臣亦听到一些针对江安义的风言风语,臣想这些谣言多半是西域人有意传播,江安义大败戎弥国,威摄休梨国,今年中秋节西域不少国家前来贺节求和,正是因为江安义战功赫赫。江安义与元天教多次交手,两者之间有大仇,江安义与元天教沟通之事不大可能,极可能是江安义与大齐国之间为对付戎弥国共同出手,只要于国有利,些许逾越万岁不必深究。至于邀买人心,更是谈不上,江安义在化州多年,深得民望,大胜归来百姓欢呼万岁确有不妥,但小民愚昧,因此而降罪有功之臣恐失大臣之心。”

    石重伟被两位相国说动,自言自语地道:“难道是西域人的反间计? 朱质朴,你原是安西大都督,与安西大营的将领多有联络,你说,江安义在军营之中安插人手可是事实?”

    朱质朴有些迟疑,他任安西大都督多年,与安西大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不少亲信手下仍在安西大营任职,往来书信自然对安西大营的情况有所了解。江安义把身边的亲卫派到安西大营任低阶军官之事他都知道,不过在朱质朴看来并没有什么大错,江安义有意西征,自然要有一只如臂使指的队伍,要不然将不知兵这仗不用打就先败了。他任安西大都督的时候,军中大半都是他的亲信部下,相比之下江安义安插的人手还不算多。

    石重伟看到朱质朴半天没开口,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朱太尉,朕问你的话呢?莫非江安义与你有什么勾连,他在军中安插人手你事先知道?”

    朱质朴一机灵,他知道天子对他这个太尉并不看重,只是却于情面才将太尉之职给了自己,这几年有不少将军在暗中活动,想将自己从太尉的位置上挤下去。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江安义了,朱质朴连忙应道:“臣与安西都护府的旧部联系不多,不过确有人提到江安义将身边的亲卫送到大营任校尉,那些人都是军中好手,加入军中让安西大营的战国大增。”

    军队是天子的禁脔,就藩的王爷是天子叔伯兄弟,他们身边的亲卫队也不过八百、六百之数,安西大营有十六万兵马,如果这些人都听从江安义指挥,那石重伟怕寝难安枕。

    事涉军务,孔省和段次宗不便作声,对望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深深地忧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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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介绍:
农家少年,有如蓬蒿,雷劫之后,风云变幻鱼龙舞。纯朴少年为守护家人、亲人、友人,不得不步步登高。一个变字,道尽多少无奈,回首望时,初心未改,世事早非。变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变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变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