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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宇十六     变臣txt下载     变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十二章千里换帅

    石重伟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御书房内静无声息,众人都在等天子最后的决断。

    半晌,石重伟道:“传旨,召江安义九月入京觐见。”

    天子语调低沉,黄喜心中窃喜,石重伟已对江安义生出杀意,此次进京不死也得扒层皮,只要天子不护,自己有的是办法对付江安义。

    孔省心中暗叹,江安义此次进京怕是再无机会回化州了。段次宗显然也想到这点,化州如今地位显要,不单税赋居于诸州前列,而且是与西域通商的门户,不容有失,段次宗道:“万岁,既然宣江安义进京,化州事务当派人打理。”

    石重伟略一沉吟道:“撤除化州经略府,政务由化州刺史周永桐处理。”接着,石重伟冷冰冰地道:“朕想让安西大都督管平仲一并入京朝觐,转任太尉府长史一职,朱太尉,什么人可接任安西大都督之职?”

    朱质朴知道天子只是依例询问,不会傻到真的给了人选,躬身答道:“躬请圣裁。”

    “右武卫大将军薛民林,太尉以为如何?”石重伟道。薛民林原是东宫左卫率,王太后的侄女婿,石重伟即位后不久便升任他为右武卫大将军,是石重伟最信重的将领。

    朱质朴连忙应道:“薛将军有勇有谋,有他坐镇西北,定可保得西陲安定。”

    石重伟道:“薛民林前去接任安西大都督,朕怕他一时难以压服骄兵悍将,太尉不妨给安西都护府的旧部去信,让他们配合薛民林顺利接手大营。”

    朱质朴点头应是,石重伟疲倦地闭上双眼,道:“朕累了,你们退下吧。”

    众人躬身行礼离去,黄喜走在最后,等众人都出了书房,转身重新回到石重伟面前,轻声奏道:“万岁,种种迹象表明江安义有不臣之心,那江安义武功过人,万一他抗旨不遵,恐生风波。”

    石重伟一瞪眼,道:“他敢。”

    黄喜越发谦卑地道:“万岁仁德,准许江安义的妻妾儿女随他就任,前次饶强锋为患,攻打德州新齐县,将江安义的故乡平山镇焚为平地,江安义便顺势将家人接到化州,如今江安义的家人、亲朋多在会野府了。”

    石重伟一皱眉,道:“他难道不怕众口悠悠,天下人指责吗?”

    黄喜道:“万岁,若是江安义果真有不臣之心,又岂会怕天下人指责。”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臣请万岁下旨,从龙卫和暗卫中选派高手随同前去下旨,以防万一。江安义的妻子欣菲原是龙卫督监,他的弟弟江安义,弟子何希桂都是军中大将,如果留他们在化州,恐怕生出事端。万岁可下旨,宣江家义全家老小一同进京。”黄喜阴森森地道。

    石重伟盯着黄喜道:“朕如果这样做,天下人便会说朕薄待功臣。江安义是先帝信臣,于

    国有功,士林颇具声名,新近又立下大功,朕让他进京只是为了辨明是非,若是有人故意构陷大臣,朕绝不轻饶。”

    黄喜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叩头道:“奴婢对万岁一片赤诚之心,绝不敢做构陷大臣之事。正因为奴婢与江安义有隙,所以才不敢向万岁奏报他的不法事,唯恐万岁误会。臣去年曾接到谍报,诚意侯熊执仁与江安义往来密切,江安义有意拥立皇长子石守盛为太子。”

    “什么?”,石重伟霍地站起身,问道:“你可有真凭实据?”

    “奴婢命人暗中截抄了诚意侯写给江安义的书信,只是原件都寄给了江安义。”黄喜道。

    石重伟坐回椅中,粗重地喘息了一阵,道:“朕命你选派高手,随同传旨钦差一同前往化州,诏江安义全家老小进京,江安义若是抗旨不遵,可着情处治。”

    黄喜心中狂喜,天子的这道旨意分明将生杀大权交到了他的手中,若不是他不便出京,黄喜都想亲自带人前往化州。

    …………

    长庆五年的中秋佳节,京城热闹非常。天子在麟德殿大宴群臣,今年的赏赐也较去年更多。不过,细心的大臣们发现天子脸上的笑容僵硬,时不时地出神,显然有心事,不少人揣磨着、预备着,准备着在风潮中捞取好处。

    薛民林在中秋节前一天便离开了京城,随行带着二十名亲卫,没有惊动官府,乔装成镖师前往化州。薛民林心情沉重,若果如龙卫暗卫所奏,江安义的亲信遍布军营,自己想要顺利接管军营并不轻松。他并不相信江安义有不轨之心,身为将领安插亲信在军营是普遍的做法,这样有利于将领指挥军队,他到任之后同样也要这样做。江安义是化州经略使,插手安西大营军务确实有些逾越,但江安义不是纯粹的文官,当初他就任经略使便率军逐走西域联军,而且朝庭命他西征,如果不能让大军听命如何取胜。

    江安义任东宫少詹事的时候,薛民林与他有过交往,两人在镇北大营曾并肩作战,江安义的弟子何希桂更在他麾下任职。英雄相惺,薛民林甚至认为江安义不应该耽于政务,应该专心沙场杀敌立功,可以预见其将来又是个申国公般的人物。

    天子暗令薛民林控制安西大营,清洗江安义在军中的势力,并将江安勇和何希桂扣押,并同江安义押进京来。薛民林暗自叹息,天子这样做是自毁干城,郑国对西域好不容易转守为攻,经此一乱恐怕又要回复到以前的状态。不过,薛民林是宜城侯王克彦的女婿,王太后的侄女婿,算起来也是外戚,自然不会违逆天子的旨意,君叫臣死、死不能不死,只能对不住江安义了,但愿他回京后能自辨清白白。

    进入化州境内,薛民林并没有直接前往安西都护府,而是在会野府东的塔善县住下,一面派人打听情况,一面等待宣旨钦

    差到来。薛民林有勇有谋,他准备等钦差在经略府宣旨的同时接管安西都护府,这样江安义就没有应变的时间。

    出京宣旨的太监是江安义的老熟人--太监路怀恩,对于前往化州宣旨,路怀恩是很开心的,前次晋封江安义为平山侯,路怀恩在会野府吃喝玩乐了近半月,回去去还带回满满五辆大车的东西,江安义送给他的银票就有三千两之多,这样的美差谁不喜欢。

    圣旨的内容路怀恩并不知晓,不过他查觉出此行并不简单,因为随行还有百名龙卫和暗卫的高手,带队的是暗卫督抚康千峰夫妇,得知丈夫要前来会野府缉拿江安义,白芊凝便吵着要一同前来。康千峰到暗卫任职,白芊凝便回到他的身边,也在暗卫做了名典史,暗卫之中风雷门和落意门的高手众多,以前六华门的势力受到排挤淡出,借助康千峰之势,风雷门隐有取代星月阁、天行宗成为江湖十大门派之意。

    康千峰知道此行风险很大,江安义以及其家人的功夫都十分高强,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江安义逃掉,所以康千峰精心挑选了九十八名好手,其中供奉级的人物便有十二名之多,内家高手将近四十人。

    白芊凝对当年之败梗梗于怀,咬牙切齿地道:“等抓到欣菲那个贱人,我一定要好好修修她,还有江安义也不能轻易放过,要不是因为他华爷爷也不会死。”

    康千峰没有作声,天子的旨意是让江安义一家人进京觐见,并没有把江安义当成罪臣,事情可能会发生变化,而黄督统暗中下令让他废掉江安义夫妇的武功,推说江安义抗旨不遵,先定其罪。思之再三,康千峰决定遵照黄督统的吩咐行事,废掉武功的江安义便是没有了爪牙的老虎,不足为惧,而天子只要江安义活着进京,其他的并不会管。

    瞅了一眼身旁满面愤色的妻子,康千峰笑道:“不可大意,等江安义夫妻落入咱们手中,自然交由夫人炮制,不过夫人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否则为夫不好交差。”

    此次千里换帅十分隐秘,除了几个当事人外知晓的人十分少,便连出京的龙卫暗卫高手也不知此行目的。思风是龙卫的镇抚,张督统挑选五十名高手前往化州公干的事引起了她的注意,稍加打听,思风便得知暗卫同样也出动了五十名高手前往。

    百名高手前去化州,越是不明原因思风越觉可疑,联系到京中的传言,思风不觉有些担心,这些人不会去对付江安义的吧,江安义可是师姐的夫婿。思晴、思晨相继成亲生子,思风的婚事便成了欣菲关心的头等大事,虽然相隔千余里,欣菲经常给师妹们捎来礼物,每个月都要给她写封信,介绍化州的青年才俊。思风无心成家,但对师姐的这番心意却感激在心,此次龙卫暗卫派高手出京,如果真是对付江安义,自己要先通报一声让师姐做好准备。

第一千一十三章临机而断

    龙卫、暗卫衙门与旁的官衙不同,除了少数文职官员用不着呆在衙中,思风是镇抚,龙卫的高层,自然更没有人敢管她的行踪。起身离了衙门,思风先是去了趟西市,东看看西瞧瞧,假装买东西,观察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确认没有人跟着她,思风骑着马进了怀远坊,思晴和思晨成家后都住在怀远坊中,两家比邻而居,两女成家后便从龙卫退出,专心在家相夫教子。思晴和思晨成家后各有一子一女,思风没有成家之念,但对师妹的儿女却十分喜爱,是几个孩子的义母,平日无事总会来两家玩耍,逗弄小孩。

    思晴的丈夫肖升宜在左卫值守,要五日一换,不在家中,思晨的丈夫李来高更是跟着江安义远在化州,李来高现在是六品官,再等两年升任到五品,家眷可以随行,思晨便打算也跟着前往化州了。

    思风来到思晨家中,让她派人把思晴召来,把心中的怀疑说与两人听。思晨一听便急了,道:“得赶紧通知师姐和姐夫,让他们做好准备。”

    思晴冷静些,道:“龙卫暗卫派这么多人前往化州,而且还瞒着师姐,很可能是要对付姐夫,若是朝庭真要对付姐夫,我们恐怕也被人盯着,此事得计议一番。”

    半个时辰后,思风离开思晨家,接着思晨带着一大包衣物来到振威镖局,托镖局将冬衣送给远在化州的丈夫李来高。第二天,镖局押运着货物前往化州,出京后不久,两匹快马悄然离开大队,急驰向会野府。

    九月二日日巳时三刻,两匹快马驰入会野府,在江府门前停下,半柱香后,欣菲看到了思晨写来的急信。信中讲述了最近京中关于江安义的种种传言,然后讲到百名龙卫暗卫高手伴随钦差出京前来。欣菲大急,她在龙卫多年,当即便确认这是针对丈夫而来。

    此次风险来得突然,便连思风也不知龙卫暗卫高手来的目的,田守楼等人也没有消息传来。欣菲刚想派人请江安义回府,想到事情隐秘,说不定龙卫暗卫已经派人在暗中监视江郎,自己派人去请反倒打草惊蛇。

    略一沉吟,欣菲装做若无其事地样子道:“去把张先生请来,就说有人送了几坛美酒,请他过府品尝。”

    张克济看完思晨的信,捻着胡须沉吟片刻,道:“从信中看来,龙卫暗卫派遣这么多人来化州,应该是为了主公。这么多人出京,一定要天子旨意,看来天子听信了流言。主公是朝庭重臣,新近立下大功,仅凭这些流言不可能治罪,因此张某认为钦差前来极可能让主公进京。”

    欣菲柳眉紧蹙,道:“前次江郎被污入狱,差点性命不保,这次天子派遣龙卫暗卫前来缉拿,进京恐怕凶多吉少。”

    张克济微微一笑,道:“祸兮福所伏,夫人何不借此机会劝主公自立,不再受朝庭约束。”

    欣菲一愣,她知道张克济在暗中为江家积蓄力量,以备不时之需。起初,欣菲并不以为然,以一家之力能做什么,若被龙卫暗

    卫探知反倒是取祸之道,还曾暗中告诫过江安义。

    江安义成为化州经略使后,欣菲与张克济的沟通渐多,不禁对张克济这些年积蓄的力量感到震惊:平山镇数百人能力敌万余讨天军,带着老夫人及亲朋好友平安脱险;安勇、石头在安西大营,江郎的亲卫在安西大营,数百名校尉是江家人,加上新募的兵丁,安西大营大半只认江郎之令;许昌化在齐州暗练就八千兵马,摇身一变成了江家的私军,遍布天下的车马行,还有振威镖局;江、郭、黄、余、李几家联手通商,与西域通商,真正是富可敌国;对内化州百姓只知江郎不知天子,对外千里戈壁控制在手,戎弥、休梨俯首,莎宿、羌兰、田韦、大齐可为盟友,这样强大的实力着实不用仰朝庭鼻息。

    张克济继续道:“主公为朝庭立下无数功劳,当今天子对主公却颇多猜忌,正应了那句老话功高震主。就算此次平安脱险,那下一次又会如何,张某怕主公终究逃不过丢官罢职的下场,甚至会有杀身之祸,祸及家人。”

    欣菲断然道:“绝不能坐视江郎犯险。”

    张克济见说明欣菲,笑道:“所以张某才主张借机自立。眼下国内饶强锋的讨天军做乱,吴彦浩的残兵骚乱丽州、魏州、端州沿海,北漠寇边不断战事不止,朝庭无力针对化州,正是自立良机。”

    欣菲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诚如张克济之言,此时自立可谓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朝庭不但没有精力对付化州,反过来还怕化州兴兵做乱。欣菲的眼中燃起熊熊的火光,为了益儿的将来,值得冒险一试,纵是将来事有不协,一家人出关前往西域,照样能够逍遥自在。

    张克济看到欣菲脸上泛出兴奋的红光,知道说动了她。江安义的性情温和,虽遭不公待遇,对朝庭依旧忠心,若无巨变恐难激起他的抗心,欣菲则不同,权力欲强,有她相助主公自立的事添了两分可能性。

    “先要派人打听朝庭钦差到了哪里,此事不能告诉主公”,张克济道:“百名龙卫暗卫高手前来缉拿主公,万岁爷对主公倒是十分忌惮,怕是那位黄公公在暗中使坏。”

    欣菲柳眉一竖,娇咤道:“这个阉货,我早晚要砍下他的头来。”

    “百名高手,不可不防。”张克济道:“我猜龙卫暗卫会兵分两路,一路前去宣旨缉拿主公,另一路恐怕会来府中抓拿主公的妻儿,逼主公就范。府中有护卫五十余人,都堪一战,但仍显力薄,要立刻派人前去香雪居,召田少秋、陈安凯等人,加上郭怀理身旁的高手,约有五六十人,就不用怕龙卫暗卫了。同时,派人告诉安勇和石头,朝庭极可能更换管都督,要让他们做好应变准备,不能让朝庭派人把持了大营”

    欣菲担心地道:“我就怕江郎会听旨从命,束手就擒。”

    张克济哈哈笑道:“这便要夫人助上一臂之力了。”

    …………

    九月三日,路怀恩在塔善县的驿馆住下,

    当天夜里薛民林悄然来访。路怀恩从薛民林的嘴中才得知此次宣旨是召江安义一家进京,而随行这些龙卫暗卫高手是防范江安义抗旨不遵。

    路怀恩在内谒监当差多年,外出宣读的旨意无数,此次宣旨江安义怕是凶多吉少。路怀恩暗自叹息,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祈求江安义能够化险为夷,薛民林吩咐他,明日申正时分到达经略府宣读旨意,四十多里路程还要算好时间。

    九月四日,城门刚开,薛民林便带着亲卫前往安西都护府。安西都护府设在会野府西三十里处的通桥镇上,在安西大营和会野府之间。午时不到,薛民林驰进通桥镇,他没有直接前往安西都护府,而是来到镇头的酒楼。薛民林在塔善县呆了六天,已和朱质朴的旧部取得了联络,军中司马徐国宏、定远将军蒋铭、游骑将军邓军威等十三人早早就在二楼迎候。

    酒席摆下,薛民林与众人寒喧几句,问了问军中情况,众人回禀安西大都督管平仲在帅府,江安勇、何希桂等人均在玛台安西大营之中,一切如常并无异状。

    薛民林道:“诸位将军少饮些酒,吃罢饭随本帅一同前去宣旨,保承侯镇守化州多年劳苦功高,万岁召他返京任太尉府长史,可与家人团聚。”

    郑制,在外统军的正四品以上大将家眷皆要安置在京中,江安义是经略使是文职,所以不在此列,江安勇和何希桂则不够资格。

    “为防万一,尔等可有所准备?”薛民林问道。

    蒋铭应道:“末将接到大帅的将令,今日带来了一千将士驻扎在镇南,大帅放心,这一千弟兄皆是我的麾下,没有江家安插的人手,不会走漏消息。”

    匆匆吃罢饭,薛民林带着这些人来到安西都护府,管平仲听到通报太尉府派人前来一愣,他并没有接到京中公文。升坐帅帐,看到徐国宏、蒋铭等人簇拥在一个中年人身边,他并不认识薛民林。

    薛民林客气地朝帅案后的管平仲抱拳拱手道:“末将薛民林见过保承侯,薛某奏天子诏令前来接任安西大都督之职,这是天子所赐的符印和太尉府和兵部的钧令。”

    管平仲接过公文,心中狂震,虽然他已有离开安西都护府之意,但是朝庭不通声气地换走自己是何原因。他听闻过薛民林,薛民林是天子信臣,由他来接替自己莫非天子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莫非与江安义合作谋利之事被人举告了?

    满腹狐疑看过钧令,合对符印无误,管平仲站起身道:“既然天子有命,管某遵命行事,请薛都督升坐。”

    薛民林暗松了口气,管平仲的配合让接任安西大都督变得异常顺利,当即笑道:“薛某多谢侯爷支持,侯爷荣升太尉府长史,薛某以后还望侯爷多多照看。”

    两人客套了几句,薛民林升坐了帅帐,在都护府的将官、官吏齐来参拜新都督。薛民林传下第一道帅令,召安西大营五品以上将官申正前来都护府参见。

第一千一十四章石破天惊(一)

    玛台,安西大营。

    江安勇和何希桂接到了欣菲送来的信,朝庭派钦差前来召江安义进京问罪,薛民林就任安西大都督。欣菲告诉江安勇和何希桂,此次不能听从朝庭安排,让他们控制住军营,等候下一步消息。

    江安勇连忙召集营中亲信。这几年,江安义在军中安插的将官、校尉就多达三百余人,这些人手下多则数千人,少则百人,安西大营十六万兵马,至少有十万兵马听从江安勇和何希桂的指挥。

    得知安西大营要易帅,朝庭派钦差来问罪江安义,众将义愤填膺。

    翊麾副尉杨帆怒道:“主公不辞艰辛率我等在沙场杀敌立功,天子坐享其成反而听信馋言,这样的昏君保他做什么?”

    “徐某的命是主公给的,谁敢对付主公,徐某跟他拼了。”

    “江将军,带了我们前往都护府,杀了那些狗东西,咱们索性反了。”

    “让主公带着我们打到京城去,把狗皇帝拉下马,让主公做皇帝,咱们大伙都是开国功臣。”

    “干了”、“反了”……

    激愤的嚷声响成一片,江安勇与何希桂对视一眼,军心可用。

    江安勇挥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道:“行军司马徐国宏、定远将军蒋铭、游骑将军邓军威这些人悄悄离开大营去了通桥镇的都护府,应该是见新来的大都督。天子听信馋言,以为我大哥要谋反,大伙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蚂,接下来就要缉拿我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大伙先去做好准备,听候我的命令。”

    薛民林命五品以上将官前往通桥镇都护府参见的将令传至大营,何希桂冷声道:“图穷匕现,这是准备先抓住咱们,再逐步控制大营。薛民林勇谋兼备,勇叔,你去都护府要倍加小心。”

    两人已经商议过,江安勇带两千轻骑前去都护府,因为蒋铭以训练的名义离开安西大营,随行有一千兵马,要控制局势,少了人可不行。

    “石头你放心,我会见机行事,倒是你要按张先生所说,牢牢控制住大营,别让薛民林暗渡陈仓。”江安勇道。

    何希桂笑道:“薛民林若敢偷来大营,我管叫他来得去不得。”

    从玛台军营到通桥镇都护府不过三十里路,轻骑仅需两刻钟。江安勇率领两千轻骑出动声势浩大,薛民林很快便接到了侦骑的禀报。

    江安勇率大军前来不用问是有所防备,薛民林略思片刻,吩咐道:“大营的将官到来请他们进都护府中暂歇,所带兵马一律在镇外驻扎。徐国宏,你是军中司马,由你出面约束军队,蒋铭,你率四百轻骑随本帅从镇南出发,潜往大营接管军队。”

    薛民林两手准备,如果江安勇等将官孤身前来参见则在都护府控制住他们,若是江安勇等人有所查觉率兵前来,则利用将官不在营中的机会, 用大帅的身份控制住军营,届时江安勇等人也只能俯首听命。

    两只

    轻骑交错而过,薛民林和蒋铭带着四百轻骑急驰进入安西大营。蒋铭是定远将军,守营的官兵没有阻拦,进营之后,蒋铭带着薛民林来到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是帅帐,管平仲每三日会来军营点卯议事,今日不是议事之日。大帐外有数十名兵丁把守,蒋铭快步上前,道:“新任安西大都督薛大帅前来视察军营,擂鼓聚将。”

    鼓声“隆隆”响遍整个军营,七品以上校尉听到鼓声急急向大帐聚集。午时大都督传下将令,五品以上将官前往都护府参见,大营之中剩下的都是校尉。

    蒋铭进营之时何希桂便接到了通报,听到鼓声响起,何希桂便猜测薛民林用了调虎离山之计暗中来了大营,不过岳父早有预料,薛民林打错了算盘。在帐外稍候,与麾下的校尉眼神示意,众人心知肚明,随在他身后大踏步进入帐中。

    薛民林居中而座,桌上摆放着兵部的虎符以及大都督的印信,蒋铭按剑侍立在他的右旁,两厢是薛民林带来的二十名亲卫。看到何希桂领先走入,薛民林一愣,自己传下帅令命五品以上将官前往都护府参见,为什么何希桂还在军营之中?

    何希桂看到帅案后的薛民林,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容,紧走两步上前拱手道:“末将见过薛将军,将军怎么会在此?”

    薛民林心情有些复杂,何希桂曾是他的麾下,他对这个勇猛善战、聪敏机智的手下十分喜欢,曾想让何希桂留在他的麾下,可惜江安义前往化州,何希桂身为弟子随行,他亦无法强留。今日帐中相会,恐怕要兵戎相见,着实让人叹息。

    薛民林道:“本帅奉天子所命,接任安西大都督之职,保承侯调往太尉府任长史一职。”

    蒋铭喝道:“还不参见大帅。”

    众人单膝跪倒,齐声道:“见过大帅。”

    薛民林也不让众人起身,沉声喝道:“何希桂,本帅命你前往通桥镇都护府参见,你为何仍在大营之中。”

    何希桂扬起脸,嬉笑道:“大帅容禀,末将昨夜受了风寒,有些腹泻,唯恐失仪,想等病好之后再去向大帅请罪。末将已托江将军向大帅请假,不料大帅却来了军营之中。”

    薛民林一皱眉,他知道何希桂狡黠多智,明知有假也拿他没有办法。蒋铭与江安勇、何希桂等人向来不睦,在军营中受到排挤,此次薛民林接任大都督,他想尽心讨好以图上进。

    蒋铭冷笑道:“何将军,你怕不是腹泻,而是心怀鬼胎吧。尔等把持军营、任用私人、排挤同僚, 是怕被大帅责罚才不敢前去都护府吧。”

    “蒋铭,你不要血口喷人。”何希桂愤然道。

    薛民林道:“是非曲直,本帅自会秉公而断。本帅此次来是奉天子所命,嘉奖有功将士,尔等大破戎弥国,大振我国声威,戎弥、休梨等国派使入京求和,天子令本帅前来饷赏三军,召有功将士进京受赏。”

    众人喜形于色

    ,何希桂却感觉到不对,天子的封赏早已赐下,他得了八百两银子的赏赐,这点银子被他分给了手下。此次薛民林是为夺取军权而来,打着饷赏三军的幌子,恐怕真实的目的是将自己这些人,好调走安插他的亲信,以将控兵。

    薛民林冲蒋铭示意,蒋铭高声道:“大帅有令,江安勇、何希桂、杨帆……”,三十多个名字报出全是江系人马,“诸将于九月六日前动身进京朝觐,不得有误。”

    蒋铭得意地冲着何希桂道:“何将军,还不谢过大帅,遵令行事。”

    何希桂知道此时绝不能退缩,脚一用力站起身来,哈哈笑道:“多谢大帅恩典,兄弟们谢过大帅都起身吧,有不少兄弟还没去过京城,到了京城何某请大伙吃香的喝辣的。”

    有他带头,江系将官跟着起身站起,少数人茫然不知所措,随众也跟着站起身。蒋铭怒喝道:“何希桂,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藐视大帅,来人,将他拿下。”

    帅帐两旁的护卫纷纷拔刀,何希桂毫不示弱,冷笑道:“蒋铭,你算什么东西,大帅都没有作声,你大呼小叫做什么?谁敢动动试试。”

    军中聚将,可以配刀悬剑,杨帆“刷”的一下抽出佩刀,吼道:“蒋铭,杨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有种下来比划比划。”蒋铭不甘示弱,也拔出佩剑,江系校尉纷纷抽刀拔剑,帅帐之内剑拔弩张。

    薛民林见局势脱离控制,重重地一拍桌案,喝道:“做什么,都是自家兄弟,都给本帅把兵器收起来。”

    何希桂退后两步,笑道:“大帅初到军营,末将去安排酒宴,为大帅接风。走。”说罢,何希桂迈步离开大帐,江系将官跟在他身后离开大帐,整个中军大帐内只剩下十余人。

    薛民林心中发冷,他原以为诸将之中顶多有一半是江安义的人马,他能利用大帅之威争取另一半人的支持,只要制服带头几人,便能顺利接管军营。可是何希桂离开居然带走了三分之二的将官,安西大军分明成了江安义的私军。

    “速回都护府”,薛民林不敢在军营中多呆,带着四百轻驰出营,何希桂并没有阻拦,欣菲和张克济给他的命令是控制住军营听候指令。

    一路飞驰,薛民林眉头紧锁,蒋铭在旁侧愤愤地道:“大帅,何希桂分明是想造反,大帅为何不下令将他拿下?”

    “强行动手胜负未知,激起兵变如何处置?”薛民林冷冷地道:“我看何希桂等人留有余地,待本帅回都护府后再想办法。”

    前路尘头大起,薛民林一惊,再要绕路已来不及。薛民林传令道:“蒋铭,命将士们列阵戒备,弩箭准备。”

    片刻之后,江安勇带着三千轻骑出现。蒋铭见是江安勇,催马上前喝道:“江将军,薛大帅在此,休得冲撞,还不速速下马参见。”

    江安勇勒住座骑,身后轻骑如同流水般从两旁泻过,将蒋铭所率的四百轻骑围在中间。

第一千一十五章石破天惊(二)

    薛民林大怒,江安勇此举与造反无异。

    催马上前,薛民林怒喝道:“江安勇,你想做什么?莫非要杀了本帅不成?”

    江安勇与薛民林是旧识,看到薛民林呲目欲裂,笑道:“大帅息怒,末将遵照帅令前往都护府参见,不料大帅却去了军营,末将心急与大帅相见,率军往回赶,失礼之处请大帅海涵。”

    “海涵个屁,让开道路,让你手下轻骑回营,你随我回都护府。”薛民林喝道。

    与江安义不同,江安勇对天子、朝庭并无多少好感。朝庭忠奸不分,大哥多次被陷,江安勇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接到大嫂的来信,江安勇从心底往外希望能借此机会自立,对于他而言,唯恐事情闹得不大好收场。

    江安义在化州深耕十余年,将一个百战的穷苦边陲之地变成富庶之州,百姓生活幸福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少有所学,现在又掌控戈壁、威摄西域,再无战乱之苦,百姓对江安义的感恩戴德,朝庭天子太远,似乎谈不上什么仁德。

    江安勇身在军营,对将士们的心理更为了解,大哥充分保障了军营的给养、军饷,逐走西域联军一战让多数将士视江安义为统帅,那些新募入伍的兵丁更是视大哥为主公。按照张先生的叮嘱,江安勇、何希桂以及江系将领都在有意无意地宣讲江安义的功绩,十六万安西大军多已归心。加上普通百姓对江安义的拥戴,化州积蓄的巨大财力,江安勇知道,只要大哥振臂一呼,化州当可裂疆而治。

    听到薛民林的怒喝,江安勇笑道:“大帅,此处离军营不远,末将想请大帅回军营与诸将士同乐,大帅还是跟我回军营吧。”

    蒋铭大怒,喝道:“江安勇,你要胁持大帅造反不成,还不滚开。”

    江安勇早就看蒋铭不爽,当初大哥入军营挑选亲卫,就是这个蒋铭跳出来捣乱,后来一直跟自己唱对台戏,当然蒋铭这些年也被他挤兑得难受,两人多次争执动手,要不是管平仲压住,两人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见到蒋铭又跳出来,江安勇恶从胆边生,伸手摘弓搭箭指向蒋铭。蒋铭丝毫不惧,冷笑道:“江安勇,有种你今天就射死我,等着朝庭灭你江家满门。”

    薛民林暗道不好,军营之中何希桂不听将令,江安勇更是意图胁持自己,这个时候蒋铭加以挑衅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刚想开口缓和,江安勇已经松弦射箭,一箭正中蒋铭的咽喉,蒋铭应弦落马。

    二十名亲卫大惊失色,连忙护在薛民林身前,薛民林暗叹,江安勇此箭射出恐怕再无回头路,化州多事矣。江安勇冲着神情紧张的四百轻骑道:“都是自家弟兄,江某不会为难你们,你们随我一起护送大帅回军营。”

    薛民林长叹一声,道:“江安勇,你闯下滔天大祸,令兄为你所累……”

    江安勇打断薛民林的话,道:“祸福未知,请大帅随我回军营吧。”

    事已至此,薛民林只得旋转马头在众轻骑的押送上回返安西大营。江安勇吩咐道:“徐文冬,你带六百轻骑去趟会野府,把情况告诉我大嫂,就说薛民林被我困在军营中,安西大营这边让她放心。如有需要,我立刻派大队人马前去。”

    申时二刻,路怀恩等人进了会野府东门。康千峰与妻子白芊凝兵分两路,康千峰带着二十人随同路怀恩前去颁旨,白芊凝则带着八十人前往江府缉拿江安义的妻儿老小。康千峰估计江安义不敢抗旨,倒是抓拿欣菲不容易,江府之中颇多护卫,所以主力跟着白芊凝前往江府。

    此次朝庭派路怀恩前来宣旨属于机密,加上欣菲、张克济有意对他隐瞒消息,江安义听到朝庭钦差到来有些诧异,连忙接了出来。看到颁旨的钦差是熟人,江安义笑道:“路公公,一路辛苦,快往里面请。”

    路怀恩心中感动,江安义确实把自己当成了朋友,可惜这次旨意召江安义全家进京,怕是凶多吉少。心中不忍,脸上露着苦笑道:“咱家奉旨奔走,谈不上辛劳。”说着,路怀恩的头微微左侧,向江安义示意其身后的康千峰。

    江安义注意到路怀恩的脸色不对,侧头看见康千峰,这才注意到路怀恩身后的那群人都是纠纠武夫。江安义知道康千峰在暗卫任督抚,看情形这些人都是暗卫中人,路怀恩前来宣旨为什么康千峰会随同前来,江安义心里打了个突,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来。

    装作若无其事将路怀恩迎进大堂,江安义吩咐人排摆香案,他身边的亲卫早得过欣菲的吩咐,听到钦差到来迅速地聚集过来。康千峰眉头一皱,大堂之上多出二十多条壮汉来,难道江安义有所防备。不及多想,香案摆好,刺史周永桐也闻讯赶来。路怀恩面南而立,江安义等人跪倒接旨。

    “……平山侯江安义,材推栋梁,谋猷经远,纲纪帷帐,经纶霸图,大败戎弥、威服西域,扬我国威,为嘉其功,晋爵南阳县侯,赐银千两。着其全家返京朝觐,朕另有重用,所任化州经略使一职撤除,化州政务交于刺史周永桐……”

    江安义聚精会神地听着路怀恩宣读圣旨,圣旨中把他的乡侯晋升为县侯,却撤去了化州经略使的职位,回京朝觐正常情况只是他个人回京,圣旨中居然要他全家返京,加上康千峰等暗卫的出现,江安义不禁心中生疑。

    等路怀恩念完“钦此”后,江安义谢恩起身。路怀恩将圣旨交给江安义,强笑道:“恭喜侯爷,此番进京面圣,入阁拜相可期。”

    江安义与他寒喧几句,道:“请路公公在馆驿歇息,江某略备薄酒与公公接风。”

    康千峰皮笑肉不笑地道:“江大人,万岁催得紧,请江大人即刻动身前往京城。”

    江安义脸色一变,康千峰这句话分明是把自己当成犯人了,哪有刚接旨就动身的道理。对康千峰江安义可没有好脸色,冷声道:“万岁的旨意可没

    让你押我进京,康大人莫非要篡改圣意。”

    康千峰阴笑道:“暗卫接到举报,说江大人暗通元天教,万岁让康某请大人到御前辩明是非。天子口谕,卑职不敢不从,还请大人见谅。”

    说着,康千峰从怀中掏出面金牌,金牌上四个字“如朕亲临”。江安义瞧得十分眼熟,想当年肃帝也曾给过他这样的金牌让他便宜行事,没想到当今天子居然赐给暗卫金牌来对付自己。

    江安义心丧若死,他对朝庭忠心耿耿从无异心,可是肃帝死后太子即位,对他的猜忌日增,江安义以为自己在化州安定西域、增加税赋能换得天子欢心,没想到迎来金牌相召的下场。前次大理寺蒙冤让江安义对朝庭律法信心全失,所谓清正廉明不过是天子心意,天子对自己如此猜忌,回到京城恐怕是九死一生。想到圣旨中让自己家人随同进京,江安义心如刀绞,自己蒙受不白之冤不说,难道还要牵累老母妻儿。

    看到江安义脸色惨白,康千峰心中快意非常,什么化州经略使、词仙状元郎,在暗卫的缉拿下还不是束手就擒,到了龙卫暗卫手中,是非黑白便是他们说了算。康千峰得意洋洋地补刀道:“江大人放心,我已经命人前去相请你的家眷,过一会他们就能跟江大人相聚一起前往京城了。”

    江安义眼中寒光一闪,元玄真气透体而出,激得大堂上尘土飞扬。康千峰退后一步,扬起手中金牌,喝道:“江安义,你要抗旨不成?”

    “天子乱命,何称抗旨”,一声娇叱从大堂外传来。紧接着,欣菲大步踏进堂来。

    江安义关切地问道:“夫人,你没事吧,老娘和家里人都没事吧。”

    欣菲来到江安义身边,肃容道:“江郎放心,家人都平安无事。”

    康千峰急了,喝问道:“我夫人怎么样了?你把前去缉拿你的龙卫暗卫怎样了?”

    欣菲不屑地道:“白芊凝带了几十号人闯入府中,气势汹汹地要抓我们进京问罪。还好郭兄、田老爷子来府中拜访,大伙合力将他们拿下。康千峰,你放心,我没有杀掉白芊凝,你带来的那些人都在外面呢。”

    康千峰撤步向大堂外走去,随行的龙卫暗卫一拥而出,江安义和欣菲带着护卫也举步出了大堂。大堂外是广场,一大群人在广场之上,白芊凝等人绑了双手,被江家护卫押在中间。

    白芊凝看到康千峰,高声尖叫道:“千峰,江家人早有防备,宅中高手众多,我们一进去就被连弩围住,只能束手就擒。”

    康千峰高高举起金牌,冲着江安义喝道:“江大人,龙卫暗卫奉旨行事,你还不下令放了他们。”

    江安义面现犹豫之色,欣菲在一旁厉声道:“江郎,你对朝庭忠心耿耿,立下赫赫功劳,可是天子是怎样对你的。江郎,我记得你曾说过此生只愿卫家护民,如今家人不保,你难道为了愚忠让一家人都陪着你送命吗?”

第一千一十六章石破天惊(三)

    欣菲的话让江安义如被电击,许多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油灯之下苦读,老娘在一旁编竹篮,双手被划出道道血痕;卖竹器归来,斜阳辉里,一家人紧紧相依;宦海行舟、沙场征战,时时牵挂着家中老母妻儿……

    张克济从人群中闪出,银面具在阳光下闪着光,对着神情恍惚的江安义道:“张某曾问过主公,有一天守护家人与皇命大义相冲突,主公当如何取舍?”

    “没有什么比我的家人重要,便是天子所命也不行”,江安义喃喃地复述着当年的回答,目光变得清明起来,望向康千峰手中的金牌,再无一丝疑意。康千峰暗道不好,自己弄巧成拙让妻子去抓拿江安义的家人,反倒逼反了江安义。

    衙门外马蹄声急切,康千峰转急为喜,笑道:“江安义,天子已命薛将军接任了安西大都督,薛都督已经派遣兵马前来相助于我,你还不伏首受绑。”

    江安义剑眉一扬,冷声道:“江某倒要看看,薛都督要怎样拿我。”

    江家的护卫毫无惧色,纷纷抽刀亮剑护卫在江安义的身旁。路怀恩从大堂内探出头来张望,看到外面剑拔弩张,吓得又缩回大堂,闭上眼睛双掌合十祈求平安。周永桐惊得面无人色,连声道:“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康千峰看着涌进广场的兵马,高高举起手中金牌,对着领先而来的将官高声道:“罪官江安义,抗旨不遵,袭击暗卫,意图谋反,请将军协助暗卫办案,将这些人一并擒下。”

    哪料那名将官瞧也不瞧他一眼,快步来到江安义身前单膝跪倒,俯首道:“徐文冬奉安勇将军之命,前来听从主公吩咐。”

    徐文冬身后的四百轻骑齐齐单膝跪倒,齐声道:“见过主公。”

    康千峰吓得差点丢了手中的金牌,惊恐地道:“薛都督在哪里?你们莫非真要造反不成?江安义,你蓄养私兵,好大的胆子。”

    江安义轻蔑地扫了一眼康千峰,高声道:“诸军请起。”甲叶声中,四百轻骑齐齐起身,静立如林,悄无声息,齐刷刷地望向江安义。

    徐文冬高声禀道:“启禀主公,安勇将军已请薛都督到军营歇息,请主公放心。”徐文冬曾是江安义的亲卫,他的话中透露出的信息让欣菲暗松了口气,只要军营不出事,康千峰等人不过是跳梁小丑。

    欣菲道:“江郎,事已至此,早做决断。”

    江安义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康千峰,道:“康镇抚,麻烦你们先在馆驿中暂歇。文冬,你带弟兄们看住他们,收了他们的兵刃,若有人想逃,格杀勿论。”

    徐文冬右拳擂在轻甲之上,发出砰响,带着轻骑向康千峰等人围去。康千峰脸上阴晴不定,看看四周都是轻骑,轻骑手中端着连弩,知道难以脱身。将金牌揣回怀中,掷了腰间长剑,冷笑道:“江安义,看你如何收场。都解了兵刃,到馆驿歇息。”

    江安义见康千峰没有抵抗,转脸对身旁的刘逸兴道:“刘兄,你带

    上付浩光、李自兴几个人前去司马府传我命令,让姚长风下令关闭四门,不许出入,姚长风若是抗命,你便将他拿下。”

    刘逸兴脸色发白,恍如身在梦中。听到江安义的命令,刘逸兴回过神来,脑中念头闪过,江安义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现在的一切都是江安义所赐,既然江安义要反,自己只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了。决心一定,刘逸兴立时高声应诺,带着付浩光等六名亲卫匆匆奔出府去。

    “欣菲,你带几个人前往龙卫州统府,让秦子炎看住宁府、赵府这些乡绅,不准他们乱动。”化州龙卫早已听命欣菲,秦子炎更是江安义信得过的人,欣菲应诺,率人离开。

    周永桐从大堂走出,来到江安义身边道:“安义,江大人,你要反了不成?先帝待你不薄,望你三思啊。”

    江安义苦笑道:“周兄,并非江某有意谋反,而是朝中奸佞逼迫太甚,江某为了家人不得不如此。周兄请放心,江某绝不会伤害你,再说江某只是为了挣命,并非造反。”

    路怀恩从大门后探出头来,哀告道:“江大人,咱家只是奉天子之命前来宣旨,不干我的事。”

    “路公公放心,江某不会为难你,不过暂时要委屈公公也住进驿馆。”江安义无心跟他啰嗦,转头对张克济道:“张先生,经略府要烦你坐镇,我要立刻前往军营。”

    张克济笑道:“主公放心前去,有我在会野府出不了事。”江安义看到广场上出现的江家护卫就近二百人,田少秋、陈安凯等人皆在,还有徐文冬的六百轻骑,足以控制局面,眼下最急的是控制住军营,只要十六万大军在手,自可进退自如。

    …………

    酉末时分,夕阳已落,玛台军营笼罩在一片灰蒙之中,十六万将士的心头也蒙上了一层灰影。酉正晚食,众人无心就食,三五成群聚在一处窃窃私语,交流着听来的消息。

    “天子糊涂啊,冤枉江大人这样的好官。”

    “我听说江大人以前就被人冤枉进过大牢,唉,这世道真是好人不得好报啊。江大人来化州后,我们化州人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江大人走了,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安勇将军把新来的薛大帅请到了军中,你们说会不会……”

    “嘘,赵老四,你别嘴上没把门乱说,这些事我们做小兵的别乱多嘴,我们听周校尉的。周校尉,你说咱们怎么做就怎么做。”

    “老子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江大人走了,安勇将军和何将军这些人恐怕也要走,这军营要变天了,要是换了以前那些喝兵血的畜牲上台,老子索性解甲归田,不干了。”

    “是啊,这几年江大人给大营的粮饷充足,当官的也没人敢克扣军饷,要是换了大帅能拿到现在三成就不错了。照我说,江大人就不应该走,咱们索性让江大人做大帅,大伙的日子绝对会更好。”

    “不错”、“江大人做大帅”、“江大人不能走”……军

    营之中议论纷起,何希桂带了亲信亲自到各营安抚将士,听到将士们殷切的期盼声,何希桂心中大定,军心可用。

    数百名将士刀剑出鞘,将中军大帐牢牢围住。大帐内,酒菜飘香,江安勇设宴款待薛民林,薛民林的亲卫被押走,大帐内只有他一人。薛民林已经认命,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丝毫不理睬旁边劝酒的江安勇。

    帐外,响起欢呼声,欢呼声如同浪潮般四散开来。江安勇放下酒壶,高声喝问道:“怎么回事?”有人满面笑容地走进帐中禀道:“江将军,江大人来了。”

    大哥来了,江安勇大喜,大踏步出帐迎接,薛民林目光一黯,看来康千峰等人失手了,江安义来到军营,最后的结局来了。苦笑着举起碗,将酒一饮而尽,没想到与江安义再见面,居然是生死两难的境地。

    江安义带着十几名亲卫飞驰入营,守营的将士看到江安义到来,率先欢呼出声,欢呼声一路传递,沿路聚满了前来迎接的将士,“江大人好”、“江大人你没事吧”、“江大人你不能走”的呼起此起彼伏,将士们将江安义团团围住,堵得水泄不通。

    十余年辛劳今日终见成果,江安义深为感动,跳下马对着四周将士作了个罗圈揖,哽声道:“承蒙诸位兄弟不弃,江某定当与兄弟们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从营门前往中军大帐,江安义足足走了一柱香的功夫,看到大帐外含笑而立的弟弟江安勇、弟子何希桂以及诸多闻讯赶来的将领,这些将领排列成两行,夹道迎接江安义的到来。

    江安勇和何希桂快步来到江安义面前,不待江安义说话,江安勇和何希桂单膝跪倒在地,江安勇扬起脸看向大哥,高声道:“请主公升坐帅帐。”

    两旁侍立的将领纷纷单膝跪地,齐声吼道:“请主公升坐帅帐。”他们的身后,是无数将士,依样拜倒在地,“请主公升坐帅帐”、“请主公升坐帅帐”。十数万人发出的呼声动天彻地,哪怕面对数十万漠人薛民林亦神色不动,此刻也不禁面如死灰。

    欢呼声响了好一阵才逐渐止歇,脚步声响,江安义在众将的簇拥下进入帐中。昂首挺胸而入的江安义带着无形的威压,逼得薛民林站起身来,干涩地道:“江大人,你是来取我性命吗?”

    江安义微笑道:“朝庭不公,天子乱命,江某为了家人性命不得不自保。薛兄放心,江某并不打算反叛,不会伤害到薛兄。”薛民林长叹一声,没有作声,走到这一步,江安义已经不可能再回头,自己有负天子所托,不知回去该如何向天子交待。

    天色暗下来,军营之中火把通亮,大营中的将士欢呼着。何希桂笑道:“师傅,跟兄弟们说几句,打打气。”

    中军大帐的空地上飞速地搭起高台,鼓声“咚咚”响起,军营之中逐渐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高台之上,火光之中,江安义换了戎装,英姿飒爽地出现在高台之上,欢呼声再度如雷鸣般响起。

第一千一十七章朝堂闻变

    并州,南锋县西城关隘,洛王石重仁忧心忡忡地望向化州方向。

    十天前,罗观泰给他带来化州经略使扣押了朝庭钦差、软禁了新任安西大都督薛民林、接管了安西大营的消息,石重仁吓得魂飞魄散,十六万大军易主,这消息不亚于北漠人入侵。

    石重仁紧急召见并州刺史全兴清等人通报消息,让全兴清下令关闭南锋县关隘;司马伍元凯抽调府兵,召集各县团练;长史胡展宁筹措钱粮,别驾顾意达募招兵丁,石重仁亲率着六百亲卫前往南锋县。

    南锋县是化州东进的隘口,朝庭在此常驻有五千兵马,石重仁到达之后与率军的游骑将军何卫军相见,何卫军接到并州府衙的急报后关闭了关隘--南锋县的西门。藩王无权管辖军权,但事急从权,何卫军见洛王亲来,毫不犹豫地把军队的指挥权转给了石重仁。

    何卫军接到急报后立即关闭了城门,五千兵马分成六组日夜在城墙之上巡守,这几日何卫军吃住都在城墙下,丝毫不敢懈怠。要知道安西大营有十六万大军,如果江安义率军东来,南锋隘口根本无法阻挡。

    城门关闭,城外聚集了一大堆入城的商旅,石重仁问道:“可有逃难的化州百姓。”

    何卫军想了想,摇头道:“都是商旅,没有注意到百姓。”

    石重仁的心情越发沉重,江安义如果真的反叛,而化州百姓得知消息后没有发生逃难,那说明江安义在化州深得民心,百姓拥戴,即便他树起反旗也乐意跟从。

    此次天子召江安义全家进京朝觐,石重仁知道一些内情,西域国和元天教在京中散播谣言,而龙卫暗卫从中推波助澜,生生将一个国之栋梁逼上反叛之路。想起坐在宝座上的皇兄,石重仁暗暗摇头,父皇将这样一个辅国良才交给他,他不但不能善加使用,反而伤及自身,殊为不智。皇兄即位以来,战乱不断,百姓焦困,漠北战事不绝,江南饶、吴之判还未平息,江安义若叛,便是在原本燃起的大火上浇了勺油,天下真要乱了。

    洛王府司马严胜森跟着石重仁来到南锋县,南锋县的防御实际上是他接管。南锋县不历战事已有百年,当年的隘口年久失修,这样的关卡别说挡住十六万大军,便是江安义率三千轻骑来袭,严胜森也没有信心退敌,他可是见识过江安义的骁勇。

    “王爷,府兵和团练怎么还不到来?靠这点人挡不住江安义。粮食也要催一催,如果增兵到来粮食就紧张了。”严胜森满面肃容地提醒道。

    石重仁知道靠并州的这点兵马挡不住江安义,但身为藩王守土有责,江安义兴兵前来自己怎么办,是弃城而逃还是战死沙场。石重仁露出苦笑,自己才刚过弱冠之年,大好人生等着自己去享受,真不愿面对这样的抉择。

    “王爷,官道上有动静。”贺守齐大声地提醒道。

    石重仁向着远处望去,只见官道尽头尘头泛起,心中一紧,莫不是江安义率军来了。倒行得近些,石重仁松了口气,来的人马真不少,有车有马还有步行,不过乱糟糟的既不像兵马

    也不是商队。

    最先有二十来匹马冲到城下,石重仁认出领头是薛民林,薛民林不是被江安义软禁了吗,逃出来了。石重仁满腹疑虑地吩咐道:“开城门,放薛大帅进城。”

    片刻功夫,薛民林来到城头,看到石重仁躬身施礼,“参见王爷。”

    “薛将军,化州是怎么回事?江安义反了吗?”石重仁焦急地问道。

    薛民林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王爷先放城下的人入关吧。王爷放心,江安义不会率兵攻打并州。”

    随薛民林一同回来的人不少,有原安西大都督管平仲和一些安西大营的将官,有宣旨的太监路怀恩,有化州刺史周永桐和一些官员,还有康千峰等人。

    江安义接管安西大营之后,随即前往都护府见到了管平仲,管平仲得知江安义接管军营后沉默良久,劝江安义不要伤害朝庭的官员,放那些不愿跟随他自立的人回归。与张克济、欣菲、刘逸兴等人商议后,江安义决定放归薛民林等人,并行文化州各县,不愿随他自立的官吏可自行离去。

    官场之上刺史周永桐和近半县令都不愿跟随江安义,管平仲深思之后也决定回朝庭,安西大营只有十余名将官不愿跟随江安义,江安义没有为难他们,依言送他们回返,薛民林及其亲卫也在其中。

    此次前来化州的龙卫暗卫高手就没有那样幸运,欣菲看过这些人后知道这些人都高手,若是少了这百余人龙卫暗卫的实力大减,对化州的威胁也会大减。

    欣菲对龙卫暗卫的人很了解,无法是逐名逐利,化州不缺钱,秦子炎出面一番劝说,百人之中居然有六十七人愿意留下。至于康千峰等人就没有那样好运了,被点破气海。气海一破,终生再无可能踏入内家高手之境,江安义将他们放归。

    路怀恩身上带着一封江安义呈给天子的奏疏,同时江安义也给石重仁写了封信。信中江安义表明自己并无反意,只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自保,安西大营的兵马绝不会东侵,他愿意为国守护西境;化州仍属郑国的一州,官员可由朝庭任命,税赋依样上交朝庭,但兵马的调动却不再听从指挥,一句话听调不听宣。

    石重仁松了口气,至少并州暂时没有战事之忧,剩下的事让皇兄去发愁吧。随即石重仁眉头皱起,自家从江安义的玉石矿得到的好处怕是要断了,如果没有这笔财源,自家的日子可就要难过了。并州与化州相邻,将来少不了打交道,自家该如何与江安义相处?

    江安义的奏章不能耽误,石重仁立即派人送往京城。第二天,路怀恩、管平仲、周永桐等人继续前往京城,薛民林却留在了南锋县,虽然江安义表态不率兵东进,但万一他言而无信怎么办?再说薛民林前去接任安西大都督的差事办砸了,无颜回京面圣,索性呆在南锋县等待天子的处置。

    …………

    永昌帝都,洛王送来的急报呈到了石重伟面前。看罢急报,石重伟呆坐在书桌后,一语不发。

    “万岁,万岁,你没事吧,快传太医来。”张谨看到天子

    两目呆滞、脸色煞白,吓坏了。

    太医急奔而来,替石重伟把脉,几针扎下去,石重伟长出一口气,脸色好看了些,张谨伏地泣道:“万岁,您要保重龙体,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天就要塌了。”

    石重伟心中苦笑,这天怕是真要塌了。挥手斥退太医,石重伟吩咐道:“请孔、段两位相爷,朱太尉以及六部九卿到御书房见朕。”

    几位重臣得知化州经略使江安义反了,无不大惊失色,当初天子派龙卫暗卫高手随同钦差召江安义全家进京,孔省、段次宗、韦祐成等人都曾劝过天子,江安义并无反叛之心,这样做容易激起事端。

    其实,石重伟也不太相信江安义会谋反,所谓勾结元天教、隐藏战利品多半是西域人放出的谣言,在军中培植亲信也不值一提,只要江安义离开化州,难道安西大营的将士还跟着他一起离开不成,真正让石重伟生气的是江安义居然暗中插手立储之事,这是石重伟的逆鳞。

    石重伟有自己的算盘,黄喜与江安义有仇,正好借他的手来敲打敲打江安义,把江安义关到大理寺呆一段时间,然后施恩放江安义出来,江安义揽财的手段还是很高明的,到时候贬他做个户部侍郎,江安义还不得感恩戴德替朕卖命,石重伟对于自己越来越醇熟的帝王手段很自得。哪曾想,计划得很完美,江安义却不肯按朕的套路行事,事情搞砸了,现在如何收场。

    吏部尚书程明道抢先道:“万岁,江安义身为经略使辜负皇恩,绝不可轻饶,请万岁下旨抓拿江安义问罪。”程明道这几年没少拿江安义的银子,朝堂之上常替江安义说好话,现在江安义反了,程明道要赶紧划清与江安义的界线。

    段次宗是江安义的座师,对江安义期望很高,在他看来再过十几年江安义历练成熟可以入阁拜相,将来郑国会在他的治理下欣欣向荣。这样一个国之栋梁居然反了,段次宗真是痛心疾首,江安义分明是天子逼反的。

    不过事情还未分晓,或许又是谣传,段次宗道:“:“万岁,江安义反叛之事尚未确认,还需等准确的消息到来再做决断。”

    韦祐成愤然道:“臣以为江安义之反是被逼无奈,此人对朝庭尚有忠心,万岁可派遣钦差再往化州安抚江安义,挽回事端。”

    孔省深思之后道:“万岁,眼下应以静制动,不可将江安义反叛之事宣扬,防止事态扩大,等准确消息到来之后咱们处置吧。”

    朱质朴道:“万岁,事态紧急,化州入并州有南锋关隘,可命洛王率军镇守,防止江安义率兵东进。同时,让齐州、孟州、灵州、娄州等州府急调府兵和团练增援南锋隘。天气变冷,漠北战事逐渐停歇,可抽调两万兵马再从十六卫中抽调两万人前往并州应变。”

    石重伟垂头不语,懊恼、痛恨、惊慌像一条条毒蛇啃噬着他的心,从未有过的挫折、失意充斥着心头,朕是个昏君吗?为何即位以来战事不断,便连江安义也弃朕而去,朕该如何是好?

    (对不住,昨晚跟朋友喝酒耽误了)

第一千零八章一石千浪

    江安义的奏折还没进京,杨思齐便知道化州自立的消息了。郑军西进战役获利最大的是大齐国,大齐国付出四百万银子的代价得到了二万多套军械和无数粮草,杨思齐趁力打铁索性撕下面子,从戎弥国身上咬下两座城池,大齐国的实力猛增。

    戎弥国一万二千多人的俘虏是块肥肉,这些战俘是戎弥国的精锐,虎锐很快派出使者要赎回战俘,而虎当也遣使前来结盟,要求大齐国将俘虏归还给他。杨思齐没有放过这个好机会,历时一个月的谈判将这批俘虏分成了三股,一股三千六百多人归降了大齐国,一股四千余人从虎锐手中换取了战马五千匹,剩余的五千人从虎当手中换来了银两五百万,还有结盟互助的盟约。

    当化州自立的消息传来,杨思齐立即召集李清、任强等人商议。李清笑道:“郑国天子中了咱们的反间计,化州自立对咱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任强摇头道:“李叔,从送来的情况来看江安义并没有反叛,只是不再听从天子的调动,以江安义的个性如果郑国天子让他攻打大齐国,江安义八成是会听命的。化州自立,祸福尚未可知。”

    杨思齐道:“我原本打算散播谣言,让郑国皇帝将江安义调离化州,换个平庸的官来,咱们的压力会小一些,谁知过尤不及,居然把江安义逼得自立了,真有些始料不及。眼下情形不明,让永昌城内的兄弟们留意郑国朝庭的消息,咱们要提早应变。”

    戎弥国堵伽城,虎锐得知化州自立的消息后,一直阴沉的脸上总算绽出一丝笑容,道:“化州自立,江安义要面对郑国朝庭的压力,估计无力西向,可以将精力放在虎当身上。等本王讨平逆臣,再与江安义决一死战。尉车国的五千桶黑油还没有送到吗,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以为本王势弱好欺吗,等五万新兵训练完毕后,本王非出这口恶气不可。”

    莎宿国,严青泽接到欣菲送来的密信,立即将朴天豪、饶安思、陈汉等人召到他府中。这几年,欣菲派遣了百余名江家人来到莎宿国,或明面上跟着严青泽等人,或暗中在莎宿国行商、开店,江安义的势力在莎宿国已不容忽视,在隆盖的默许下,朴天豪和饶安思各有一千亲兵,而陈汉则拾起老本行,打探消息。

    得知化州自立的消息,几人无不喜形于色,他们都是江安义的亲信,像严青泽身上还背着叛逃的罪名,江安义自立为主,严青泽自然名正言顺地不再担心郑国的追捕了。休梨国、居须国、尉车国或喜或忧,无不选择了静观事态发展,等待着郑国朝庭的决定。

    看到江安义的奏折,石重伟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江安义并没有举旗造反,而且化州的税赋也照常缴纳,官员也听从朝庭委派,安西大营的十六万大军镇守西境,实际上对朝庭的影响不大。

    程明道勃然怒道:“江安义拥兵自立,此乃割据致乱之始,万岁切不可姑息,要严旨斥责,召江安义进京问罪。”

    石重伟心想,说的容易,现在江安义怎么可能进京,逼急了恐怕连这层面子都要撕破了。朕何尝不知这是致乱之始,关键是朝庭抽调不出兵马平乱,朕且先隐忍,待平定饶强锋之后自然不会放过江安义。

    孔省叹了口气,道:“朝庭此时不宜动兵,万岁可下旨严斥,令江安义矫枉归正。”

    朱质朴道:“镇西大营有十六万兵马,万岁不可掉以轻心,朝庭至少要调动三万兵马防御并州南锋关隘,以防万一。”

    石重伟道:“从镇北大营抽调两万兵马,十六卫中选调一万人前往并州,由薛民林统率,让他见机行事。并州、雷州、青州、灵州、娄州招募新兵五万,筹措钱粮,此事暂由洛王石重仁筹办。”

    江安义自立让石重仁对身边的臣子产生了信任危机,洛王石重仁在并州应变得当让天子有“打虎亲兄弟”之感,关键时候信得过的还是石姓人。石重伟决定要给石重仁写封密旨,让兄弟多用点心,在并州组建新的安西大营,将来成为清算江安义的先头军。

    略顿了顿,石重伟道:“申斥江安义的旨意由政事堂发出,江安义若能悬崖勒马朕可以既往不究,否则朕绝不轻饶他。”眼珠一转,石重伟想起江安义与晃州刺史张志诚是好友,当即传旨道:“着晃州刺史张志诚接任并州刺史,协助洛王守护并州。”

    孔省暗自皱眉,郑制藩王不插手当地政务,而这道命令却将并州的政务大权交到了洛王石重仁手中,而五州招募新兵、筹措钱粮的权力都交给洛王,洛王的权力便太大了。有意开口劝阻,石重伟已经站起身,离开了紫辰殿。

    …………

    进入九月,漠北变冷,冬季冰雪封地不利于轻骑出动。利漫率领二十万大军北上回到王庭,让战士们回归部落休息,从四月到八月连续作战了五个月,付出了数万条性命,漠骑并没有突破郑军的防线。

    利漫有些沮丧,渠师在今年三月病重身亡,临终前让他修整三五年再南下,在休整的时间里要努力将昆波和熊汗部落的并入王庭统治。可是那些部落首领这两年从郑国抢到了不少好处,天气刚转暖就急不可耐地南下了。

    昆波从恒州抢到了许多物资,拉拢了不少小部落。尝到甜头后,开春前趁着盖苏沼泽尚未解冻,昆波又率领五万大军前往平海关,不过这一次昆波没有捞到好处,平海关驻扎了三万郑军,防御森严,攻打了半个月后,昆波不得不带大军折向西行,抢掠关外的村庄,收获甚微。

    战争考验着两国的财力物力,北漠远及不上郑国富庶,恢复能力比不上郑国,如果冲不破郑国在镇北城的封锁网,这场战争的主动权便会逐渐转移到郑国手中。

    帐帘掀开,卡律带着一股寒风从帐外进入,渠逆道死后,卡律成了利漫最主要的谋士。

    “汗王,刚刚收到郑国的消息,化州江安义自立了。”卡律满面喜色地道

    “什么?”利漫惊喜地问道:“消息可准确?”

    当年利漫到郑国娶亲,江安义是送亲使,利漫对他的印象深刻。肃帝第二次北征,江安义作战勇猛给漠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不少漠人视他为郑国新生代的领军人物,利漫对江安义的忌惮超过镇守镇北城的齐新文,在利漫看来齐新文等人老矣,将来与漠国争雄的定然是江安义。江安义居然在化州自立,对利漫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兴奋地在王帐内走了两步,利漫道:“派出使者前往化州与江安义联络,本汗愿与他联盟,只要他愿意东进配合漠军南下,本汗愿与他共分郑国江山。”

    卡律道:“从得知的情报看,江安义并没有跟郑国朝庭决裂,只是不听从郑国天子旨意进京朝觐,官员任命,税赋缴纳依旧,不过郑国安西大营的十六万兵马不再听从郑国指挥,前往化州结盟恐怕江安义不会答应。”

    利漫想了想,道:“不管怎样使者还是要派出,江安义率军与戎弥人交战使用了不少新军械,看看能否探听到消息,还有顺道与大齐、戎弥、休梨等国取得联系。卡律大师,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想请大师辛苦一趟前往化州。”

    卡律道:“愿为汗王效劳。”

    …………

    晃州盘蛇山,随着朝庭不断增兵,王克复围困讨天军的兵马已经多达二十四万,包围网越来越严密,讨天军的日子变得艰难起来,董浩云建议饶强锋向朝庭投诚请降,石重伟不许,下旨让王克复困死讨天军。

    冬季的盘蛇山一片萧条,山中不缺粮但缺盐的问题再度凸显,抢来的盐又将告罄,如果不能及时补充,来年春天便是讨天军的末路。王克明吸取三月份的教训,加强了对讨天军的封锁,军镇密集如网,包括红岗村在内的村镇都有官军驻守,讨天军再想钻空子很难了。朝庭对东线统军大将萧炎武的处置十分严厉,萧炎武被重现四十军棍贬职为民,罚银六百两,天子下旨若再有玩忽职守贻误军机者斩。那些前线的将领暗暗心惊,谁也不想功劳没捞到反送了性命。

    饶强锋得知化州自立的消息已是十月将尽,与军师董浩云商量应变之策。董浩云心情沉重地道:“江安义自立,朝庭恐怕会加紧对我们的攻打,天子恐怕会催促王克明冬季进兵,大将军要做好应敌的准备。”

    “山中的盐不多了,就算官军不来攻打我也要发动攻势,要不然等到明年开春将士们得不到食盐补给,全身乏力,不战自溃。”饶强锋听着寨外呼号的寒风,斩钉截铁地道。

    董浩云多了几分沉郁,道:“战是必战,如何战、何时战却需思量,我们不能困守盘蛇山,此战若胜, 讨天军的处境会得到改善,届时是战是和便由咱们说了算。”

    饶强锋狞笑道:“这世道,从来都是狼行千里吃肉,要想活舒坦了就要以命相搏。”

    (中午休息的时候赶了一章)

第一千零九章虎狼心思

    化州,会野府。

    原经略府与刺史府重新合二为一,江安义自命为化州刺史,经略使的头衔依照诏书撤除了,不过府中的官吏不再称江安义为大人,而是改称主公了。

    化州自立对官场造成的震动极大,过半的朝庭官员(县令、县丞、县尉、主簿)或跟着周永桐离开或干脆辞官不做,化州官场短时间内鸡飞狗跳,政务几陷于瘫痪。

    张克济建议江安义迅速提拔了一批清廉的吏员,官走了吏却是本地人,这些人对当地情况十分熟悉,迅速地将官场局面稳定了下来。留下来的空缺名义上要归朝庭吏部安排,可是局势不明,估计也没有什么冒险来化州当官。

    原本有一些官员意在观望,不久后听到了朝庭对管平仲、周永桐以及回归官员的处治,降官一至三阶,另行安置。断了退路,这些人索性死心踏地地向江安义效力,化州官场很快恢复了正常。

    化州本土的乡绅以宁家为首,江安义自立宁家保持了沉默。江安义亲往宁府拜访宁老爷子,宁老爷子以生病为由闭门不见,江安义知道宁家的难处,并没有为难。

    宁家有底气不看江安义的脸色,其他乡绅可就绷不住了,纷纷聚集在华府。华府不再是当年的镇西男府,而是化州别驾华思诚。相当一部分官员随着周永桐离开化州,华思诚也很犹豫,他与江安义私交甚厚,却不赞同江安义的自立的做法,可是江安义治理化州有功,朝庭却派暗卫抓拿江安义一家进京治罪,江安义此举也是迫不得已,这乱局真让人无语烦心,华思诚去离两难,心中暗自埋怨天子怎么会如此糊涂,朝庭诸位大臣怎么会任由天子胡乱行事。

    这些日子华思诚闭门不出,也不去衙门理事,江安义派人相请不理,上门拜访不见,独自在家中喝得醉熏熏的。会野府的乡绅赵自强、马维义等人相约前来拜访,都是乡里乡亲,华思诚不能不见,坐在大堂上听着大伙你一言我一语,意思是让华思诚出面向江安义讨个说法。

    华思诚一语不发,说法,有什么说法,从江安义的作为来看并不想为难众人,老实呆着该干啥仍干啥,绝对没有人来过问,要不就迁出化州,要不然众人在化州治下,将来追问起来一个附逆的罪名恐怕难以逃脱。只是众人的家业都在化州,人离乡贱,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

    亲卫方刚毅来到他身旁,轻声道:“大人,有京中来客,在书房等您。”华思诚一愣,他在京中并无熟人,随即醒悟过来,莫非是朝庭派人来了。

    告声歉起身来到书房,书房中坐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见到华思诚后傲然道:“某家是龙卫典史凌飞云,奉天子所命、督公所差前来送信。”

    说着,从怀中掏出信递交给华思诚。信是天子语气,抚慰了华思诚几句,让他继续留在化州任别驾,监视江安义的举动,将来论功行赏之类的话。

    看着信后朱红的印章,华

    思诚心中不是滋味,他不赞同江安义的自立但也不愿意成为朝庭安插在江安义身边的耳目,只是天子所命身为臣子如何推脱。

    凌飞云笑道:“卑职奉张督公之命,今后便在华大人身旁伺候,大人有何事情尽管吩咐。”这是在自己身边安插监视的人,华思诚看着傲然而坐的凌飞云,自己怎么敢吩咐这位爷做事,好生伺候着吧。

    化州士林对江安义宣布化州自立呈现出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一种认为江安义大逆不道乃士林败类,而以济民书院的学子以及马远翔等名士则向百姓宣扬江安义的苦衷、朝庭的不公,对于百姓来说,日常生活依旧,茶余饭后说起化州自立的事,都替江大人抱不平,江大人多好的官,皇帝老子居然不识货,换了我早就不跟他客气了。

    朝庭的旨意再度到来,宣旨的公公换了个新人,旨意对江安义一通严斥,将他的爵位削去,原本的从三品官阶也降为正四品下,暂理化州刺史之位,听候朝庭下一步发落。

    关闭近月的南锋关隘又重新开放,随着商旅的流通,化州这场风波似乎渐化于无形,一切像是恢复了正常,朝庭给化州的官场又派送来了一批县令、县丞,只是这些人来到各自的县衙成了庙的佛像,高高被人敬着,该有的钱财不少,真正的实权却换了手下的吏员把持,化州的天在悄然变化着。

    …………

    楚州,永宁府,楚王书房。

    石重杰将手中文牍拍在桌上,气恼地道:“天子糊涂,江安义在化州自立居然只是削爵贬官,实际上听之任之,孤恐怕将来无数人要有样学样,郑家江山就断送在他的手中。”

    这份文牍是天子下给江安义的旨意,石重杰在京中各衙门有不少耳目,这些人官职不高,甚至是不入品的吏员,但事情多是这些人完成,所以朝庭的一举一动瞒不过楚王。

    沈文清拿起文牍看过,叹道:“天子失策了,虽然此举是想暂时稳住江安义,等平定江南之乱后再对付他,但正如王爷所说,此举遗毒将来祸害甚大。朝庭派遣三万大军前往并州,又新募五万兵马,让洛王掌管,洛王手中的权力要远胜过王爷你了。”

    石重杰心中烦恼,不想多说,转开话题道:“讨天军新近发动攻势,听说官兵伤亡不少,朝庭要求各州出役出粮的诏书很快就又要来了,楚州这块肥肉皇兄怎么会不咬上一口。”

    黄继平道:“今年朝庭推行新政,听说国库都装不下钱了,怎么还会让各州出钱,我看顶多是出役。天寒地冻,这些役夫也是可怜。”

    马遂真冷笑一声,道:“竭泽而渔,今年国库是有钱了,明年可就难说了。国库有了钱,雁山别宫又开始动工了,再多的银子恐怕也不够咱们这位天子花的。”

    石重杰愤然道:“我这位皇兄即位以后一改父皇的勤俭之道,弄得天下大乱犹自不知悔改,祖先留下的江山怕是要毁在他的手中。唉,国

    难当头,还是共赴国难吧。天宇,明日你去趟府衙,看看要王府帮什么忙。焦凌,庄丁的训练不能放松,天冷了找时间拉出去练练。”楚王府依制有六百亲卫,但石重杰在几处别庄安置近三千庄丁,这些人训练了两三年,战斗力已经胜过府兵。

    焦凌笑道:“王爷放心,焦某不敢耽误王爷的大事。”石重杰又安排了几件王府之事,众人告退。石重杰叫住沈文清,要与他手谈一局。

    香炉中薰香散发出淡淡的幽香,落子之声清脆悦耳,书房内一片安宁。沈文清看到石重杰执子皱眉,半晌呆坐,轻声道:“王爷,天道有常,听天命尽人事便是,不必忧思过深,有损身体。”

    石重杰随手将黑子放在棋盘之上,道:“江山社稷并非石重伟一人所有,眼见山河破碎内忧外患,孤怎能安坐无睹。”

    “北境有齐帅镇守,漠人无法入侵,打上几年彼消我涨,攻守之势必然相易。”沈文清拿起身旁的茶水,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化州江安义并无反心,朝庭若能安抚得当他必重为朝庭效命。”

    沈文清看了一眼石重杰,淡笑道:“江安义确是国士之材,他重为朝庭所用并非王爷之福。”

    石重杰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因为黄喜的原因他与江安义向来不睦,数次出手针对结下仇怨,诚如沈文清所说,江安义无论是忠于朝庭还是自立于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好处。

    “申国公兵困盘蛇山,讨天军覆灭不过是早晚的事。听闻讨天军缺盐,不得不发动攻势,申国公是宿将,采取步步为营的战术,如果不出意外至多明年讨天军就要覆灭了。”沈文清将一枚白子放下,捊着胡须道。

    石重杰目光一凝,思索片刻落下黑子,方才道:“孤听说天子下旨给申国公,让他尽快消灭讨天军。旨意提及,谁能抓住饶强锋爵封县侯,孤怕前线的将领贪功心切,反为饶强锋所趁。”

    棋声“笃笃”,暗香浮动。

    沈文清道:“马上又到年底,王爷送往京中的礼物准备好了?”

    石重杰点点头,没有作声。

    沈文清拈须道:“王爷, 这次我想进趟京,替王爷前去送礼。”

    石重杰诧异地抬起头,望着沈文清。

    “有几个人我想替王爷见见。”沈文清从嘴中说出一大串名字,道:“吏部尚书程明道,兵部尚书丁大为,工部尚书宁泽、户部侍郎潘和义,理匦监正上官林、礼部侍郎邓怀肃、司农寺少卿洪佐祥……”

    这些人很杂,与石重杰交好的不多,看着石重杰询问的目光,沈文清解释道:“皇长子明年便满十岁,天子仍未立储,听闻有意废长立次子为储,这些人的作用不小。”

    石重杰默然,天子废长立幼对他而言是个好消息,既然立储可以不立长立嫡,那么他作为皇次子也有机会。伸手拂乱棋局,石重杰道:“先生早去早回,孤等先生回家过年。”

第一千零一十章以虎驱狼

    讨天军的突围之战打得很辛苦,数次攻击都被挡了回来,损折了数万兵马。

    武清县,饶强锋与董浩云、五虎将等人聚在一起商议军情。前日,王凯带着两万兵马南下被朱易锋挡了回来,两万人只带回来一半,加上前几次突袭,讨天军已折了三万多人。人马饶强锋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几次交战,损折的都是新招的人马,只要能突出包围,随时可以招收数万人马。

    众人的脸色阴沉,此次突袭官军的强韧让他们感受前所未有的压力,讨天军中人心浮动,已经出现逃亡现象。董浩云鬓边的发丝愁得发白,如果不能破局讨天军就完了,抓住饶大将军封爵县侯,抓住他则是伯爵,董浩云有时苦中作乐地想,要不自己把自己绑了换个伯爵,当初朝庭这么重视自己,哪怕给个举人自己也不会造反了。

    黄三本闷声道:“大哥,这仗打得太憋屈了,官军像乌龟一样缩在军寨之中,弟兄冲上去就被箭射倒了,好不容易破了个寨子,往前还是寨子,这仗怎么打。”

    李宗明道:“还有几天就是过年了,索性大伙回去好好过个年,等过完年再计较吧。”

    董浩云道:“打了两个月,我们累官军也累,大伙想过年官军也想好好过个年,照我说过年这段时间是最好进攻的时候。大将军,你说呢?”

    饶强锋沉吟片刻道:“兄弟们,军师说得不错,大伙再加把劲,只要突破了官军的包围,咱们纵兵洗城让大伙好好乐上一乐,只要过了这难关,天天都是过年。”

    董浩云来到地图前,道:“打是肯定要打,不过如何打却要思量,不能一味地猛冲。西北面是王克复率五万大军围堵、东面是徐希冰(安东大营)的六万兵马,南面是朱易锋的八万守军,近二十万人马将盘蛇山的所有出路封堵得严严实实……”

    “军师,你就说怎么打吧。”黄三本不耐地道。

    董浩云与饶强锋以目示意了一下,道:“各位将军先回去整顿人马,等候大将军的将令吧。”

    舒永杰随着众人出来,武清县是他的驻地,招待饶强锋等人的吃喝自然落在他的身上。官军围困盘蛇山区,武清县没有商旅进来,物资极度匮乏,舒永杰让人宰了一头耕牛、弄了两坛酒招待饶强锋。

    酒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舒永杰说笑了几句也闷着头喝酒,说实话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不该投靠讨天军当什么五虎上将,这要等官军打破武清县,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从眼下的情形来看,自己离死没有多远了。

    舒永杰不是没有想过投诚官军,他甚至暗中派人联系铜南县的驻将王知祥,结果派去的人被砍了头悬在铜南县的东城头,舒永杰便死了投诚的心。

    “舒将军,你认为咱们该往哪面突围?”董浩云问道。舒永杰的武艺稀松,但是鬼计多端,又是当地人熟悉环境

    ,董浩云想听听他的见解。

    自十月以来,讨天军四面突袭,舒永杰也奉命攻打铜南县。铜南县驻有官军一万二千人,领军的将领是申国公之子王知祥,王克明有意培养儿子让他身在东面前线御敌,当然王克明也给儿子配了个副将--王用友,就是他征漠时的旗牌长。

    舒永杰带了两万五千多讨天军攻打铜南县,王知祥率军迎战,以少胜多,损了四千多人马,受到饶强锋的训斥,加上前次暗使被杀,舒永杰对王知祥恨之入骨。

    听到军师问他,舒永杰应道:“末将以为可攻打铜南县,若不能胜则可用少量兵马吸引官军注意,大队转道西南遁往黔州暂避。”

    大军往黔州方向脱困是饶强锋和董浩云商量的结果,因为黔州地形复杂,兼之苗寨势力兴盛,官军防御的力量相对薄弱,而且遁入黔州之后官军追堵需要苗寨帮忙,只不过进入黔州之后再要回返晃州就难了,讨天军只能往南走,也就是重走刘维的老路,刘维所部的安南屯军南下之后再没有了消息,恐怕凶多吉少。

    饶强锋替舒永杰倒了碗酒,道:“说来听听。”南下黔州只是饮鸩止渴,所以饶强锋还没有最后决定。

    “铜南县有官军一万二千兵马,驻将是申国公之子王知祥,所属兵马皆是精锐,末将惭愧,前次率军攻打兵败而回。”舒永杰道:“末将虽然失败,却发现王知祥年少气胜,恃强好勇,若是诱之出城,设伏困之,则可调动官军来援,利用地势围点打援。”

    董浩云不是没有想过围点打援,但申国公有令,不许官军随意逐败,一心求稳将讨天军拖死,讨天军不可能与官军拼消耗,董浩云才会急白了鬓发。

    舒永杰笑道:“王知祥是申国公之子,少年立功心切,这点心思可加利用,一旦王知祥被困,官军必然舍命相救,若能善加利用,官军的包围可破。”

    …………

    长庆五年大年三十,讨天军舒永杰部再度对铜南县发动攻击,王知祥率六千人马与讨天军激战半个时辰,讨天军溃败,王知祥率兵追杀被困南湾坳,王用友率兵救援被阻,急报坐镇宁川府的申国公。晃州宁川府,刺史张玉诚已经奉 旨前往并州,新刺史尚未到任,由别驾顾城阳暂理政务。

    今天是大年初一,顾城阳率着府衙的官员来给申国公拜年,众人正说笑时王用友的急报送来了。看罢急报,王克明又气又急,事情落到自己儿子身上,王克明也有些失了冷静。

    回到帅堂来到沙盘边,找到南湾坳所在,王克明怒吼道:“我多次告诫这小子不要上当受骗让贼军困住,这小子哪里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不听帅令死了活该,还连累这么多弟兄。”

    赵伟在一旁急道:“好了,大哥,要教训知祥也要先将他救出来再说,大哥,你手里有两千斩刀军,交给我,我去把知祥

    救出来。”

    王克明嘴上骂儿子死了活该,当然不可能真的见死不救,沉吟片刻道:“我给你一千斩刀兵,一千重骑、二千轻骑,把被困的弟兄救出来。讨天军困住知祥,打着围点救援的主意,你带人先走,我随后也前往前线,防止讨天军脱困。”

    大年初一,亥初时分,赵伟率军前来南湾坳救援王知祥,沿路遭到讨天军的阻击,因为天黑路窄,骑兵无法展开,官军损折千人。好不容易与王知祥残部汇合,赵伟下令向铜南县退却。

    董浩云早命人准备树木堵路,燃起大火,官军死伤惨重,仅逃出二千余人。饶强锋趁胜追击,亲率精锐攻城,幸亏申国公及时赶到,两军对恃。董浩云与李宗明、孟子辉率二万兵马绕道西行,攻打八十里外的侧翼同池县。

    正值过年,同池守将吴兴力疏于防备,被董浩云派人化妆成访亲的村人入城,初三夜里应外合,同池城破,申国公苦心经营的罗网被撕破一角。饶强锋得知同池池破后,让黄三本率领三万人马虚张声势,自己带着两万精锐赶往同池城,初五与董浩云会合。初六继续西向,势如破竹进入宿州,至此,罗网彻底告破。

    申国公击溃黄三本部,命令朱易锋、徐希冰同时发动,半个月内平定盘蛇山,而讨天军的精锐三万人马却进入了宿州,官军追之不及。饶强锋进入宿州之后,连续攻下七城,所过之处不再约束,纵容兵丁烧杀抢掠,宿州境内一片哀鸿。

    石重伟接到前线奏报,下旨让王克明率众继续追击,务必将讨天军消灭在宿州境内。宿州西面是高原,北面是青州、南面是韶州,东面是晃州。王克明认为讨天军难以在高原生存,西进的可能性不大,东面朝庭大军威逼,讨天军不到绝境不会拼死一战,所以王克明令朱易锋转道韶州,由南往北防住讨天军南下之路。王克明奏明天子,让天子调化州安西大营五万兵马南下青州,配合官军剿灭宿州之知。

    圣旨到达,会野府内引发争论,欣菲认为这是朝庭借反叛之力来削弱化州力量,应该借西域有异动加以推辞,江安义思之再三,说了八个字“国事为重,百姓为重”,派遣派弟弟江安义为主将、许昌化为副将统兵五万南下青州,配合申国公夹击讨天军,这便是后世史书所说的江家军征战之始。

    今年化州的税赋三百八十万两在年前起程已经送往京城,而此次化州军听命南下让很多人松了口气。西域各国、甚至漠人派使前去会野府拜见江安义的谣言不攻自破,石重伟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江安义对朝庭还是忠心的,等平灭了讨天军,朕再下旨召他入京,并不一定就要治他谋逆之罪。

    上元灯节过后,朝庭恢复正常,石重伟的烦心事却刚刚开始。皇长子年满十岁,孔省和段次宗在朝堂上奏本立储,长达六年的皇储之争正式拉开帷幕。

尾章

    光阴如箭、岁月如梭,转眼八年时间过去了。

    春雨如丝,香雪居再度杏花成海。前来观赏的游客络绎不绝,远至丽州、恒州、韶州都有人羡名不远千里而来。往来的人群中少不了西域的胡人,甚至还有安印、摩居的远客。香雪居的幕后老板郭怀理早已成了天下闻名的富商,生意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北漠到摩居,从西域到南洋,世人称“凡有郑商所在,必有郭氏生意。”。

    自打逐走西域联军之后,化州再无战事,诸业兴旺,百姓富足。西域不敢东望,戎弥国内斗两败俱伤,大齐国捞取了足够多的好处,已经拥有了十三座城池,兵马八万。莎宿国成为新兴的宗主,尉车、居须、羌兰以及吐乐家族的吐乐国都奉莎宿为宗主,而田韦国则与莎宿成为敌人,两国五年间发生过几次大战。

    站在窗前,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江安义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愁怅。八年时间,太多的物是人非,范师走了、王太后薨了,最让江安义痛心的是申国公王克明也死了。申国公奉命追击讨天军,在宿州与讨天军多次激战,王知祥再次中伏,这次没能逃脱,死在战场之上。老年丧子,王克明痛极吐血,旧伤发作,卧床不起,只得回归京城养伤。王克明向天子举荐江安义代他出任大帅,但是天子不准,任朱易

    锋为帅,继续剿灭饶强锋。

    朱易锋得到天子暗旨,让他消耗化州军,江安勇查觉之后与朱易锋决裂,率领化州军坐镇青州阻止讨天军北上,不再听从朱易锋调遣。经过三年苦战,长庆九年,朱易锋终于杀死饶强锋,讨天军星散,朱易锋凭军功获封平西侯,随后接替齐新文成为镇北城大帅。

    剿灭讨天军后,天子越发奢华享乐,雁山行宫修建完毕后,下旨各州选美女充实宫中,不久后又在京昌南面一百二十里的凤栖山修建凤栖别宫,不远千里从晃州、魏州、黔州等州运送木材进京。

    先是黔州苗寨自立,紧接着晃州讨天军残部再起,魏州百姓暴乱、丽州吴彦浩卷土重来。天子修建宫殿、享乐耗费过度,以致军费不足,祝谨峰、苏光祖等大帅都拥兵不动,坐看风云。

    化州军从十六万变成了二十六万,江安勇率八万化州兵南下剿匪,何希桂率八万兵马前往镇北城,化州兵马独为一军,与朱易锋的二十万官军互成犄角,漠骑再难南下。

    洛王石重仁在并州操练了十二万兵马,名义上以薛民林为帅,但朝庭不能供给钱粮,这十二兵马实际上成为洛王手中私兵。薛民林在长庆八年奉天子暗旨出南锋关隘东进,结果折翼而归,化州军装备一新,朝庭兵马已非其敌。

    朝堂之中,天子信宠程明道、崔元护等佞臣,孔省苦劝不听告老还乡,段次宗因谏得罪,贬官为民,天子独相韦祐成,韦祐成苦苦支撑朝政。

    楚王石重杰向天下发檄文怒斥天子不修仁德,近小人而远贤臣,宣布楚州不再受朝庭乱命,檄文一出,登州、方州、端州宣布视楚王马首是瞻,反对朝庭乱命。

    太子之位依旧虚悬,石重伟已经有了十二位皇子,皇长子已经十八岁,十岁以上的皇子有四人。荒淫无度弄垮了石重伟的身体,而楚州、登州、方州、端州自立的消息传来,石重伟再难支撑,病倒在床。

    三天前,江安义接到朝庭的圣旨,天子以右相之位召他进京,天子在暗旨中告诉江安义,他准备立皇长子石守盛为太子,让江安义尽心辅佐。

    江安义接到并州刺史张志诚的来信,两位好友自打长庆六年便再无来往,此次张玉诚来信告诉他,天子亦招他进京替代程明道成为吏部尚书。张玉诚在信中回忆了两人当年的交往,希望江安义能谨守初心护佑百姓,结束天下纷争,重造太平盛世。

    欣菲来到江安义身后,微笑道:“江郎,一切准备妥当,该动身起程了。”

    (构思了几种结尾,最后决定还是留个悬念吧。一切皆有可能!)

第九百章新年伊始

    每个人所处位置不同,考虑事情得出的结论便也不相同,米吉昂收到三份不同的礼物时,与琅洛的看法完全不同。

    莎宿**制大将军下有左右骑君,接着便是五翖侯,吐乐赞为大相任用亲信,左右骑君成为虚衔,用于安置那些位高权重又不听指挥的军中将领,除了大将军外,五翖侯是实际上领军的重臣。米吉昂在咄舍拉做国主时便是千长,窟必作乱罗娜对军中进行清洗,米吉昂升任为翖侯,一直驻守在边境,远离了朝堂间的争斗。

    女王的礼物是应有之意,王子和大相的礼物表露出的拉拢之意十分明显,前一天米吉昂收到儿子杰翰的信,信中杰翰请他为王子隆盖出声,向王后建议早日让王子亲政。对于这封信米吉昂根本不屑一顾,朝堂大事岂能如此儿戏,王子此举暴露出他的不成熟。

    命人把礼物收起来,米吉昂决心不趟这混水,明哲保身才是他的处事之道。王子与大相争权,无论谁最后获胜都离不开他这个带兵的翖侯,所以他根本用不着在局势未明之前盲目下注,就算押中了又如何,升为左右骑君安享富贵,还不如手握兵马坐镇一方。

    …………

    正月初一,永昌城,天子石重伟临朝接受众官朝贺,昭告天下改元长庆,意味着郑国进入新时代。朝贺之后天子赏赐群臣、赐宴,秘书左监齐国威敬献编撰的《文化大典》,将庆典推向**。

    《大典》历时四年编纂完成,全书共一万三千六百卷,汇聚古今图书五千余种,涵盖经,史,子,集,天文地理,阴阳医术,占卜,释藏道经,戏剧,工艺,农艺等各方面。《大典》之献,彰显盛世文治盛世来临,石重伟大喜,亲手赐齐国威御酒三杯,晋爵宣平伯,参加编撰的官员俱加封赏。

    欢宴一直到酉初方才散去,石重伟多饮了几杯,带着三分醉意没有乘辇,漫步走在宫殿间的长廊之中,让微风拂面带去几分酒气。石重伟从东宫搬到了兴庆宫,王皇后已经荣升为王太后,从坤安宫移居到了寿安宫,坤安宫的主人换成了熊皇后。

    自幼在皇宫中长大,石重伟对皇宫十分熟悉,他所去的方向并非兴庆宫而是寿安宫,新任的秉礼太监张谨知道,天子是准备去向太后问安。肃帝故去,太后伤心过度,形容消瘦,茶饭不思,天子仁孝,每日总要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陪太后吃顿饭,说说话开解一番。

    肃宗送入陵寝之后,刘太妃和黄太妃奉先帝遗诏出宫,等到二月楚安王和洛怀王就藩会跟随两王前去藩地,届时久居在京城的宁王、肃靖王、永延王、宁陵郡王等王爷都会一同出京就藩。石方真后宫人数不多,按照临终前的遗诏,有子女的荣养在宫中,无子女任其自择是否出宫,宫中年纪老大的宫人也放出宫去。这样一来,原本人数不多的后宫便越发冷清了,石重伟想着等开春后选择一批宫人充实后宫。

    按照肃宗生前安排,楚安王加封

    楚王,改藩地为楚州永宁府,楚州是大州,多金富庶,超过楚安王以前的藩地方州兴云府,石重伟心中暗怨,父皇对二弟还是偏爱有加;洛怀王加封为洛王,藩地改为并州武阳府;宁王藩地不远,就在福州清江府,离京城不过二百里;最惨的是宁陵郡王,就藩齐州宁陵县,数十年京中经营恐怕要给人做了嫁衣裳。

    天色暗下来,宫女们举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灯光黯淡。走下长廊穿过广场便是寿安宫的所在,石重伟注意到广场上的金砖有不少残破了,前几天听张谨奏报,赏菊堂的檐角塌了,宫中朽坏的殿宇不在少数。石重伟站住脚四处打量,暮色之中后宫显得老旧,父皇在位二十五年从未修缮过皇宫,应该修缮一下了。

    北边的战事已经停了下来,漠人也支撑不下去了,今日朝贺,漠国使者亦在朝列,让陈因光去跟漠使谈谈,给些金银让他们收兵了事。自打江安义去了化州,西边很快平定下来,商路重新恢复,东西市中的西域货物又多了起来,价格也降下去了。江安义确实是个能臣,三百万 税赋居然不打折扣地完成了,早知道自己该多要些。

    余尚书奏报去年的税赋较前年增长了一成,特别是福州、楚州、端州、平州等这七个大州为恭贺自己登基,共敬献了三百万两贺银给内库,有了这些钱后宫能粗粗地修缮一下了,余尚书总不该苦着脸说朕动用国库了。

    一阵风来,吹得袍服飘摆,石重伟感觉有些头重脚轻,身后的张谨急忙上前扶住他,轻声道:“万岁有了些酒意,切不可吹风,还是早些前去给太后请安吧。”

    寿安宫,有些冷清,白色的长幔被风吹得飘动,侍立在角落里的太监、宫人悄然无声。正中供奉着佛像,桌上点着长明灯,香烟缭绕,木鱼声声,王太后一身素服,闭目端坐在蒲团之上诵经。石重伟踏进殿中不禁一皱眉,每次来寿安宫都能感觉到笼罩在殿中的悲恸。

    在旁边的蒲团上跪下,石重伟向佛像拜了拜。王太后停住诵经,看着儿子消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等天子向她请安毕,王太后道:“万岁日理万机,不必时时入宫请安,母后没事。”

    石重伟在王太后身旁坐下,道:“父皇龙驭归天,母后不要过于悲伤,朕初登大宝,还要母后从旁指点。”

    王太后微笑道:“哀家听说伟儿执政宽仁,前几日安寿进宫还说万岁深得百官拥戴,哀家乃是妇人,见识短浅,朝政上万岁多听听孔相、马相这些老臣意见便是。”

    石重伟没有做声,心中踌躇满志,左相孔省是要留下的,至于右相马遂真是楚王石重杰的王傅,索性借了楚王就藩的由头让他跟去楚州好了。民间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等过些时候朕要将朝堂中年纪大的臣子换掉一些,要不然举目皆是花白须发,暮气太重了。

    风吹得供桌上的香烛火光摇曳,此时石重伟的酒劲消除寒意生出,打了个哆嗦道:

    “母后这宫中太冷清了,这窗户怎么还会漏风?来人,替母后披上裘衣,若是母后染恙,你们难逃罪责。”

    侍立的宫女忙找来裘衣给王太后披上,雪白的裘毛衬得王太后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石重伟心痛地道:“母后,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天朕就下旨,请母后到雁山别苑静养一段时间,让姐姐带着孩子也去。这寿安宫年久失修,在朕修缮好之前母后且安心在雁山别苑住着。”

    王太后连忙道:“伟儿的一片孝心哀家心领了,万岁既然不放心哀家,我便到雁山别苑散散心,这寿安宫就不用再修了。夫子说过‘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你父皇生前节俭从未大兴土木兴修过宫殿,万岁还是不要修缮寿安宫了,省得臣子们说万岁刚继位便大兴土木。”

    石重伟愤然道:“朕尽孝心,何惧臣子们谏言,更何况朕用得是内库中的银两,还轮不到朝臣们说三道四。母后不必多言,朕意已决。”

    王太后看着儿子,想起丈夫,又是欢喜又是心酸,明日出宫前往雁山别苑,离开这伤心地或许会好一些。

    …………

    莎宿国的新年欢庆要延续到帕火教的元旦节之后,当大将军琅洛击退尉车国的敌军捷报传来,女王罗娜大喜,下令普天同庆三天。街道上人来人往,在这种情况下城防司的兵士不可能盯住城中的每处,热合下令看住几个关键的地方,其他的地方也只能放弃了。江安义带着饶安思在街头随意的逛着,赫吉昨夜带来陈汉的口信,今日在西城见面。

    陈汉府门前后以及祥裕行都是城防司的盯梢,出门时陈汉还同守在他屋旁的几名盯梢打了声招呼。马车去了祥裕行,虽是节庆,门前照样车马喧闹,长长的车队停在商行院内等待卸货。祥裕行是莎宿国境内最大的郑商,每个月从郑国运来的丝绸、瓷器、酒水、茶叶都多达百车,当然还有紧俏的香水,每次有车队到达,其他商行闻风而动,纷纷前来提货,幸运的话还能买到新到的香水。

    原本这些事陈汉交给了弟弟陈秋打理,现在陈秋被他关在家中,只好劳动自己亲自来了。祥裕行前的众人看到胖子下了车,纷纷上前寒喧,陈汉满面笑容,左右逢迎,一路走一路笑,等走进自己的房间,出了一头的油汗。

    擦了把脸,把管事召来问了问情况,吩咐了几句,陈大老板的事情就忙完了。陈汉对身边的随从道:“你们下去吧,让陈吉在这守着,我到里屋眯一会,昨晚没睡好。”

    胖子觉多,身边随从见怪不怪,闻言离开。里屋一张大床,一桌一椅一书橱,陈吉帮着陈汉将书橱挪开,露出黑乎乎的洞口。陈吉是陈汉老家的堂侄,忠厚老实,甚得陈汉信重。

    等陈汉钻入洞中,陈吉将书橱挪回,自己来到外面守着,陈汉给人立下过规矩,他睡觉时谁也不能打搅,所以神不知鬼不觉陈汉离开了祥裕行。

第九百零一章异变突起

    地道狭长,有的地方陈汉不得不侧转身子通过,等陈汉通过这八十余丈的地道钻出地面时,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出口处在一间屋内,陈汉擦了擦脸上的汗,心想真得少吃点肉减点肥了,要不然真像主公所说废了,当年自己能孤身摸进戎弥人的军镇打探消息,这才几年便连几步路都快走不动了。

    主公就任化州经略使,比起化州刺史又进了一步,不说将来如何,就说眼前主公有意出兵西域,自己近水楼台能取到的作用很大,博个封妻荫子应该不难。陈汉的心头火热起来,人间富贵自己已经享受过了,该为子孙后代考虑考虑了。

    推门出去是处庭院,这栋宅子还是他的产业,江安义已经在屋中等他了。这个时候陈汉请自己相见,江安义知道一定是重要的消息,从陈汉嘴中说出天子龙驭归天的消息时,江安义惊呆了。

    自北漠征战归来后石方真便一直病着,病情越来越重,对于他的死江安义有所准备,可是当死亡消息传来,江安义心如刀绞,眼泪落下。他十八岁得中状元,一路青云直上是因时就势,但归根到底离不开肃帝对他的支持,这位对他信宠有加的天子逝去,对江安义是个沉重的打击。

    其他人并不像江安义那样感同身受,饶思安对天子的死便毫不在意,都说天子圣明,为什么圣明天子的统治下父母会饿死,要不是主公和张先生,自己和妹子早成了沟中枯骨,换什么天子对自己来说都差不多。

    江安义拭掉眼泪,道:“国内大变,我不能久留,三天之后必须回化州。”可以想像,肃帝驾崩,化州有多少事务要他出面主持,虽然张先生和方仕书等人会替他遮瞒,但晚一天回化州风险就多一分,一旦让人发现他不在会野府,朝堂上的政敌肯定要借机攻讦,御史台肯定巴不得拿自己在新皇面前发发市利。

    郑国是根之所在,家人妻儿、亲戚朋友俱在,虽然隆盖也是他的儿子,但与郑国相比孰轻孰重不问自知。这次来西域的决定过于轻率了,江安义有些后悔,将西域联军逐走过于轻易让他生出了自大之心,挥斥方遒,感觉一切尽在掌控,急着马踏西域建立千秋功业。

    此行看过尉车和莎宿两国,江安义的想法产生了变化,西域诸国国内虽然矛盾重重,但根基尚在,不说兵马众多,就拿钵石城来说,壁垒森严,两三万人固守足可将十万大军拒于城外,劳师远征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如果再让西域各国联合起来,那只能是兵败身亡的结果。

    不能在西域久留,江安义与陈汉分手后,即刻带着饶安思来到帕火教神庙,斯吉已经交待过神官江安义是他的好友,江安义如果来见他不要阻拦。

    见到斯吉江安义把三日后将返回化州的消息告诉了他,斯吉皱着眉头道:“我准备在元旦节之时,率

    领信众一起向女王谏言让政王子,隆盖对我说已经联络了大将军琅洛和翖侯米吉昂,正利用节庆拜访一些老臣,争取他们的支持。江大人此时抽身要走,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说实话没有江大人在旁威慑,大相行事会少了许多忌惮。”

    来的时候江安义已经考虑过了,莎宿国的事就是一团乱麻,他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慢慢清理,唯有快刀断之。“郑国国内有变,我不得不提前回国。隆盖已经长大,我打算告诉他真像,让他带我去见罗娜,罗娜要是不肯让隆盖亲政,我便带他回郑国,将来再用大军送他归国亲政。”江安义斩钉截铁地道。

    斯吉最不愿意看到这种撕破脸的做法,可是江安义心意已决,劝不动江安义,斯吉只好派人前去请隆盖,半个时辰后隆盖兴冲冲地来到。这段时间隆盖谋划亲政的事进行得不错,特别是大将军琅洛明确表示支持他亲政让隆盖信心百倍。不过,拉拢文臣的事遭到了挫败,别说朝堂上的大臣,便是那些老臣子也推三阻四,不愿意掺和到支持他亲政的事当中。身边伴随或明或暗地带来家中的回话,多是观望态度,只能顺风扯旗,想让他们迎难而上是不可能的。

    节庆期间,隆盖身边的伴随都回家过节了,只有腾毅景父母不在身边,隆盖把他当成最重要的谋士,时刻带在身边。后殿,腾毅景被留在了门外,隆盖独入进入殿中,目光看向斯吉身旁的江安义。

    江安义已经将头发、胡须上染的颜色洗去,露出黑色的本色,配上黑晴肤色,就是个郑人。隆盖被唤醒深处的记忆,当年与那个黑瘦僧人打斗的就是他。自从那日在后殿见过江安义,隆盖就一直在猜测着这个郑人的身份,可惜再没有在神庙见过江安义,数次向斯吉问起他这位好友,斯吉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题岔开。

    斯吉苦笑着一指江安义,开口道:“隆盖,你不是一直想问他的身份吗,我告诉你,这位是郑国化州经略使江安义江大人。”隆盖一惊,后退半步,手往腰间刀摸去,看着江安义含笑看着他,想起自己轻易败在江安义的手中,拔不拔刀都是一样。

    斯吉师傅不会害自己,念头转过隆盖镇定下来,不亢不卑地拱手礼道:“原来是江大人,小王久仰大名,有礼了。”

    对于江安义的名字隆盖确实如雷贯耳,教他郑国文化的陈师傅没少在他耳边念叨这位江大人是词仙,天纵之才,他还会背那首《黄羊铭》。真正让隆盖在意的当然不是江安义的诗词,而是琅洛师傅提过江安义武勇过人,曾经数退西域联军,而最近三十万大军折翼而归也是败在江安义手中,这样的无敌统帅、骁勇悍将才是隆盖敬佩的原因。

    江安义笑着点点头,斯吉暗叹一声,继续道:“隆盖,你信得过为师吗?”

    隆盖一愣,想起前几日斯吉大师傅说过

    自己有个“有力臂助”在外,看向江安义的眼光变得炽烈起来,莫不是这位化州经略使是自己的臂助?只是化州与莎宿国之间隔着戈壁和尉车国,江安义想要助自己也鞭长莫及。而且江安义怎么会是斯吉大师傅的朋友,当年怎么会出现在宫中,现在怎么又会在莎宿国?

    带着一肚子疑问,隆盖点了点头,道:“斯吉师傅,我自然信得过你。”

    “殿下,江安义是你的父亲。”斯吉一字一顿地道,略停了片刻,又加重语气道:“你是江安义和女王陛下所生。”

    有如焦雷在头顶炸响,隆盖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勉强站稳脚步,耳边犹在“嗡嗡”作响。从腰间拔了刀,指向江安义,隆盖怒吼道:“大师傅,你在说什么,我的父王是咄舍拉。”

    斯吉看着面色苍白的隆盖,叹道:“隆盖,我没有骗你,看看你的黑发黑睛,你再仔细看看江大人的容貌,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江安义见隆盖惊惶失措,手中刀抖个不停,知道这个消息对他打击太大,可是自己身有要事不能在新伊城久呆,不得不采取这种方式告诉隆盖真像。

    尽量把语气放柔和,江安义道:“隆盖,十五年前我从北漠逃走,途中遇上你曾祖和你母亲,蒙你母亲青眼,你曾祖将你母亲许配于我。后来宫中生变,为保全吐乐家你母亲不得不嫁于当时的二王子咄舍拉,而在出嫁之前,你母亲和我有了合体之缘……”

    隆盖抖做一团,手中刀快要拿不住了,原本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自己不是父王的儿子,而是母亲跟这个郑人所生,难怪自己黑发黑睛跟咄家的其他人不同,难怪他们背后叫自己的杂种。隆盖像受伤的野兽般嘶吼道:“我不听,都是假的,骗人的,我要杀了你。”

    说完,举刀向江安义冲去,江安义闪身避开劈开的刀,伸手抓住隆盖的胳膊,冷声喝道:“隆盖,你清醒点,听我把话说完,有我出手相助,莎宿国国主落不到别人手中去。”

    明玉真气舒缓地输入隆盖体内,安抚隆盖激动的情绪,斯吉在一旁劝道:“江安义是你父亲之事,琅洛大将军也知道,你若不信事后可以问他。隆盖你想想,若无这层关系,江大人当年怎么会远赴莎宿国平定宫中内乱。还有,你已十四岁了,咄舍拉是什么样的人也听过他,你想想你会是他的儿子吗?”

    隆盖平静了许多,其实在他心里已经相信江安义是他父亲的事实,只是这个父亲远在郑国,这么多年来只见过自己两面,自己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一时之间让自己怎么认他为父。

    江安义见隆盖不再吵闹,松开他的手,弯腰把地上的刀捡起来,插入鞘中。为了尽快说服隆盖,江安义决定直指本心,以相助隆盖成为莎宿国国主为入口,赢得他的信任。

第九百零二章飞来横醋

    “我能助你成为莎宿国主”,江安义语气坚定地道。

    隆盖心中百味杂陈,看着江安义陌生的脸宠,羞恼、心酸、委屈从眼中涌出,化成泪水滴落。斯吉缓缓地陈述着当年往事,江安义偶尔插话补充,隆盖静静地听着,他觉得斯吉师傅没有骗他,江安义真是他的父亲。

    目光从江安义那张期盼夹杂着紧张的脸上掠过,隆盖心中恨意陡生,生而不养何谓父母,自打懂事以来自己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小小年纪便不得不费尽心力与权相周旋,相比同龄人自己每日不敢稍有懈怠,习文学武、亲善百姓,不都是因为没有父亲吗?既然姓江的说能助自己为国主,那就让他出力好了。

    隆盖冷冰冰地看向江安义,道:“你有什么办法让我成为莎宿国主?”

    江安义看出隆盖的冷漠与拒绝,这也难怪,换成自己也一下子接受不了,只能期待隆盖长大成熟后能体谅自己的难处,并非自己不想要他,而是他母亲不肯跟自己回化州。唉,慢慢来吧。

    斯吉把帕火教的未来都押在江安义和隆盖身上,关切地追问道:“江大人,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江安义暗暗苦笑,短短三天就想改变莎宿朝局,与痴人说梦无异,自己能想到的便是半夜潜进大相府把吐乐赞杀了,但即便杀了吐乐赞也只会让莎宿朝局大乱,隆盖肯定要受到猜疑,一个不好反倒帮倒忙。

    面对斯吉和隆盖期待的目光,江安义故作镇定地道:“我想先见见罗娜。”

    对于江安义的这个提议斯吉双手造成,他清楚罗娜对江安义的感情,别看罗娜后宫中面首近百,可是无人能取代江安义在她心中的地位,宫中传言罗娜在吃药控制不让自己怀上孩子,不管罗娜出于什么目的,都有江安义的因素在里面。隆盖更是多次见过母亲看着自己不说话,目光中流露出思忆的深情,现在想来八成是在思念江安义了。

    入夜时分,王子隆盖带着名随从来到进后宫的月亮门处,让护卫的侍从通报女王有事求见。罗娜正在汉尼等男宠的侍候下吃晚饭,听到儿子求见不禁一愣,隆盖很少在这个时候来后宫,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隆盖这些天的动作罗娜清楚,儿子大了想亲政,急着把自己赶下去,越是这样自己越不放心,若是让隆盖亲政,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要对付吐乐家,手心手背都是肉,罗娜不愿看到儿子与吐乐家对立。

    还是按大相说的过两年再说吧,罗娜主意已定,道:“请王子进来。你们先退下。”

    汉尼眼中闪过忿色,想起大相暗中叮嘱他关注女王的一举一动,笑道:“陛下,您这饭还没吃完呢,要奴婢在这伺候你吃完饭吧。”

    罗娜柳眉一竖,毫不客气地斥道:“你给我出去,这里不用你伺候。”开玩笑,让儿子看到自己和姘头在一起,原本就冷淡的母子关系还不得变成冰。

    汉尼低头转身,脸上写满愤怒,王子对自己这些人恨之入骨,女王又牵就他,将来隆盖

    成为国主哪有自己这些人的立身之处,更不用想担任图乐之职了。

    在殿门前稍立,没有理会科奥等人的冷嘲热讽,汉尼看到王子带着名随从远远走来,冷哼一声,转身避在角落中。隆盖带着江安义进了殿,汉尼脸色一沉,借着灯光他注意到隆盖身后的人一头黑发,是个郑人。心中念头转动,莫不是隆盖为了亲政想讨好女王,送个郑人给女王?脚步悄然前移,与科奥等人来到殿边,透过窗棂往里张望。

    罗娜看到儿子,脸上焕起笑容,道:“隆盖,怎么这么晚了还到娘这里来,有什么事不可以明天说吗?”

    隆盖冷着一张脸,往旁边一闪,把身后的江安义露了出来。江安义抬头看向罗娜,十年不见,眼前这女子越发地娇媚了,就像一团燃烧火焰,艳丽得能将人点燃、熔化。

    罗娜看到隆盖身后的江安义一愣,这张脸如此熟悉,虽然添上了短须,但仍是梦中无数次出现的样子。颤抖地站起身,身披的皮裘掉落于地,罗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声道:“江郎……你是江……”

    “郎”字无声地吞咽下,罗娜的泪水“扑籁籁”的落下,伸出的手凝固在空中,红唇张开,再发不出一点声响,时过境迁,江郎两个字已不再属于她。隆盖看到母亲的样子,最后的一丝怀疑也消失了,江安义确实是他的父亲。

    江安义百感交集,罗娜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虽然这段感情像轻风吹过,离开莎宿国江安义就准备放下,谁料到罗娜怀上了隆盖,让他无法摆脱这段情缘。罗娜成为女王之后,后宫中广置面首的消息传来,欣菲和彤儿还酸酸地调笑过几句,江安义刚开始有些气恼,后来想开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情感又何必放在心上。只是再见罗娜,江安义发现自己并没有像想像中那样忘却,那份深藏在心中的情感变唤醒,如烟如缕牵扯不绝,弥漫在整个胸间。

    “好久不见,罗娜。”江安义柔声道。

    罗娜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隆盖怎么会和江安义在一起,他们父子什么时候相认了?隆盖为什么带江安义入宫来见自己?难道他们要联手对付自己?想到江安义神鬼莫测的身手,罗娜惊恐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中,尖叫道:“安义,你要做什么?你要抢走隆盖吗?你要杀我吗?来人啊。”

    汉尼等人就守在殿外,听到女王惊恐的叫声,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抢入殿中。汉尼神气活现地挡在罗娜身前,不敢针对王子,但能指桑骂槐,对着江安义喝道:“大胆,居然在陛下面前放肆,给我拿下。”

    科奥这些人看不惯汉尼摆出一副老大的样子,没有谁动弹。别人都不动,汉尼有点羞刀难入鞘,看眼前的郑人比自己矮一个头,身体也不如自己强壮,对付他应该不成问题。看女王的样子被吓坏了,自己出手将狂徒拿下,女王陛下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抢前一步,汉尼伸手向江安义的胸前抓来,准备把江安义扔出殿去。江安义哪会把汉尼这个小丑放在眼中,原本对

    罗娜的那点情意被这几名英俊壮汉打得稀碎,汉尼伸手过来,江安义怒不可遏,出手如电叼住他的手腕,元玄真气往外一吐。汉尼惨叫一声,真气在他体内碾过,经脉如焚,还算江安义收了手,在攻向心脉的时候收了手,即便如此,汉尼口喷鲜血,软倒在地。

    隆盖满面笑容,自己早就想给汉尼脸上一拳了,此举真解恨,心中对江安义的好感增了一分。其他人都吓了一跳,汉尼身材魁梧、孔武有力,平时在男宠是争斗总是占着上风,哪料在这个郑人手中如同泥捏的一般,不堪一击。

    罗娜缩在椅中,像只受惊的鹌鹑,看到汉尼满口喷血地倒下,越发尖声叫起来。大殿外脚步声杂乱,知道殿中出了事,有人抢进殿来保护,有人赶紧往外送信。

    江安义一皱眉,喝道:“罗娜,你冷静些,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见见你。”

    话语中带着明玉真气,施展的是静字诀,有让人安神静气的功效。罗娜见江安义站立不动,目光中带着关切,心安定了一些。母子连心,隆盖虽然不满母亲的所做所为,但看到母亲吓坏了心中并不好受,瞪了江安义一眼,抢步来到罗娜身边安慰道:“娘,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罗娜握住儿子伸过来的手,感觉到掌心的温暖,那温暖向着心头蔓延过来,罗娜的手紧了紧,目光看向江安义,儿子是我的,你夺不走他。

    大殿中已经闯入了数十人,把江安义重重围住,罗娜握着儿子的手从椅子站起来,语气坚定地道:“你有什么话说?”这一刻,女王的威严重回到罗娜的身上。

    江安义苦笑着示意道:“陛下,这殿中人大多了。”

    罗娜已经清醒过来,以她对江安义的了解,以及儿子隆盖陪在身边,江安义不可能会对她不利。

    略思片刻,罗娜下令道:“你们都退下去吧。”众人略有迟疑,罗娜不耐烦地喝道:“退下。”

    大殿之中只剩下三人,罗娜紧拉着隆盖的手坐好,转过脸对着儿子道:“隆盖,你已经知道了?”

    没头没脑的话却很好理解,隆盖看了一眼江安义,点点头。罗娜叹了口气,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江安义,幽怨道:“并非娘要瞒你,你爹的身份特殊,若是被外人得知将无宁日。”

    隆盖想明白过来,手轻轻紧了紧,低声道:“儿子明白。”

    罗娜心中宽慰,儿子明白做娘的一片苦心,会不会是江安义劝说的原因。抬头看向江安义,物是人非江郎已成路人,当然不能再用以前的口气讲话了,身为莎宿国国主,郑国化州经略使出现在王宫之中,这可不是小事。

    江安义的来意她能猜出几分,八成是隆盖十四岁按制要亲政了,他想来看看儿子,前几日祥裕行的奸细是指他了。罗娜心中生出烦恶,儿子跟自己离心,江安义与自己疏远,三叔自打算盘,所有人都在欺瞒自己。

    目光坚定起来,罗娜松开隆盖的手,沉声道:“江安义,你来新伊城做什么?”

第九百零三章公事私办

    罗娜摆出女王的架式,一副朝堂议政、公事公办的样子。江安义知道罗娜的性子外和内刚、行事果敢,当年不顾一切地喜欢上自己,两人才有了隆盖。隆盖有些担心地望了一眼江安义,母亲和自己的关系缓和了,亲政有了希望,江安义可不要事情闹僵。

    为了隆盖,江安义压了压心头怒火,道:“江某此来,是想与莎宿国结盟。”

    “结盟!”罗娜喜上眉梢,别看化州仅是郑国的一个州,但强盛尤在戎弥、休梨等国之上,三十多万联军都轻易败在江安义手中,莎宿国在西域诸国是弱国,长期以来靠着与羌兰互助才得以保全,如果真能与化州结盟,那自己的腰杆可要挺直多了。朝江安义飞了个媚眼,就算江安义主要是为了隆盖,但对莎宿国来说是个好消息。

    看到罗娜满面笑容,江安义心中闪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念头,这脸变得也太快了。隆盖的脸上也现出笑意,与化州结盟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光商路上的往来就能给莎宿国带来不少收益。不过,也要防着其他国家借机生事,毕竟化州属于敌国,此事只宜暗中进行,不宜大张旗鼓。

    看到罗娜和隆盖都一脸兴奋,江安义暗叹,自己远在化州,罗娜母子算得上是孤儿寡母了,不管罗娜的后宫如何,自己和隆盖的父子关系无法抹杀,能帮上忙还是尽点心力吧,何况扶持莎宿国对郑国来说同样有利。

    “我会影响大齐国、田韦国前来莎宿国签订盟约。”江安义又抛出一枚甜枣,罗娜和隆盖的脸上笑意更盛。大齐国虽然小,但兵马强壮、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如果能与大齐国结盟,就不用再担心尉车国的威胁了。

    至于田韦国在二十八国中属于中上国家,国力蒸蒸日上,颇有取戎弥而代之的趋势,有他在诸国中替莎宿国撑腰,加上一直以来关系不错的羌兰国,莎宿国的处境立时好转,以后羌兰国恐怕不敢再对莎宿国的内政说三道四,反而要看莎宿国的脸色行事了。

    罗娜春风拂面,娇声道:“安义,且坐下说话。隆盖,你搬把椅子会到娘身边。”

    “还有,此次尉车……”,江安义的话被殿外脚步声、盔甲发出的“鏳鏳”声打断,城防司的兵马来了,将大殿层层包围。呼喝声传来,“里面的贼人听着,赶紧放开陛下和王子,否则将你碎尸万断。”

    江安义脸色一变,罗娜笑道:“无妨,隆盖你出去让他们退下。”

    隆盖起身就要往外走,江安义道:“且慢,不可大意。我听说城防司是大相吐乐赞的亲信,万一找借口伤害你和隆盖怎么办?要多加小心。”

    罗娜柳眉皱起,犹豫地道:“不至于吧,热合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再说众将士也不会听他的。”

    “不可不防”,隆盖对这位三舅公充满了戒心,为了国主之位这位三舅

    公可不会想到母亲和自己是他的晚辈。

    江安义道:“我先离开,以防予人口舌,明日你前去神庙,咱们在哪里继续谈。你们母子一起出殿稳住兵马,我从殿顶之上走。”

    殿门打开,隆盖扶着罗娜走出大殿,身前是一排排密集的弓箭。隆盖怒斥道:“还不快放下弓箭,速速退开,要是误伤到陛下你们吃罪得起吗?”

    那些将士将手中弓低垂,却没有人后撤。热合站在数丈之外,被甲士重重保护着,高声呼道:“陛下,殿下,贼人尚未现身,臣不知陛下是否被胁,不敢撤走兵马,大相马上就会到来,有什么话请陛下吩咐大相吧。”

    罗娜脸色阴沉,看来江安义的担心不无道理,自己对三叔过于放纵了,眼下琅洛领兵在外,新伊城内的兵马都掌控在大相手中,万一三叔起了歹念,自己该如何应对。

    科奥站在不远处的柱后,看见女王和王子出殿,那个郑人并不在身旁。热合心怀不轨,女王的脸色难看,瞬间科奥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机会就在眼前赌不赌。汉尼把宝压在大相身上,现在还在吐血,就算活下来也差不多死了,自己该如何选择?

    念头和身体齐动,科奥高声道:“保护女王和殿下。”边说,科奥边冲到罗娜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罗娜的身前。

    “科奥,你很不错”,耳边传来罗娜的赞语,科奥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他知道宝已经押上,是荣华富贵还是横死殿前一会就能分晓。

    罗娜平日待人不错,有科奥做榜样,不少侍从和宫女纷纷挺身而出,在女王身前筑起一道人墙。天空没有月亮,没有人发现大殿之上伏着的人影。

    江安义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得清楚,大殿四周有一千多人,持弓拿枪如临大敌,更远处一圈火光将后宫团团围住。这简直不可想像,城防司的兵马居然胆敢包围后宫,这在郑国便是造反了,现在众人都在等吐乐赞到来,如果吐乐赞敢铤而走险,那自己便脱身离开,以后再带兵马报仇。

    殿顶之上寒风呼啸,江安义觉得心在逐渐变得冰冷,隆盖是自己的儿子、罗娜算是情人,可是面对他们的生死时自己居然不是想着奋不顾身相救,而是权衡得失考虑将来。那个为守护家人可以不牺性命的自己已经变了,变得冷静、冷淡、冷漠,自己这种变化究竟是对是错,回去之后要向范师、洪信大师、张先生等人求教解惑。

    国主这个位置很锻练人,罗娜做了十年女王,王者的智慧当然不缺,查觉出热合的歹意,罗娜当然不会把自己和儿子的性命寄托于三叔的仁慈上。

    “科奥,你带几个人出宫,去请大相、塔扎和堪禄进宫,还有去趟神庙,请斯吉教主也来一趟。”罗娜对着挡在身前的科奥道,科奥平日并不出挑,没想到危难时刻能挺身而出,

    忠勇可嘉,比起那个汉尼强许多。

    科奥大喜,女王让自己出宫找人,这是要任用自己。富贵险中求,科奥大声应诺,叫了两个平时关系不错同伴就要出宫。罗娜叫住他,对隆盖道:“把你的佩刀给科奥,谁敢阻拦就用这刀将他斩杀。”

    接过刀,科奥雄纠纠气昂昂地离开。

    吐乐赞接到王子隆盖带着名郑人进宫见女王,立知不妙,这名郑人肯定是江安义。江安义见了罗娜,对自己可不是好事,吐乐赞急得在屋中团团转,一名仆人奔进来,气喘吁吁地禀道:“宫中送信,说有贼人胁持了女王和殿下,请大相定夺。”

    “好”,吐乐赞脱口叫了声好,这真是天送机会给他,当即吩咐道:“快让城防司热合速带兵马抓拿贼人,我这就进宫。”

    说是这就进宫,吐乐赞并没有马上走,他在等待热合的消息。热合久在自己身边,应该能听懂自己刚才的话,自己说的是抓拿贼人并没有说保护陛下和殿下的安全,女王和王子被贼人胁持,什么可能性都会发生,如果女王和王子一不小心伤在贼人手中,那一切都好办了。

    兴奋地在屋中来回盘旋,消息如同流星般地报来。“女王和王子出殿,未发现贼人”、“翖侯围住大殿,贼人没有逃走”、“宫中侍卫和宫女与城防司兵马发生冲突”、“女王派人请大相、塔扎、堪禄还有斯吉教主入宫”。

    吐乐赞一顿脚,骂道:“热合该死。”

    这么好的机会交到热合手中,可是热合不肯为自己分忧,只要他一声令下“拿贼”,刀剑无眼,女王和王子被误伤是情理中的事,即便他们没事,自己也能借口女王和王子受了惊吓,将他们幽禁在宫中,朝政顺理成章地落在自己手中。

    大哥和二哥胸无大志,只要能保全吐乐家的富贵应该不会激烈反对自己,毕竟是一家人闹起来只会让外人得利,至于斯吉的帕火教影响虽大,但不能成事,自己许诺保持国教地位不变,斯吉总不会为了死了的王子赔上整个帕火教。

    可是热合临场退缩不敢往前一步,他带兵包围后宫难道还想全身而退吗?平日满口忠诚,真要他为自己卖命的时候却瞻前顾后,不堪一用。吐乐赞气急败坏地一跺脚,吩咐道:“速速备车,进宫。”赶在其他人之前进宫,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大相府离王宫很近,而且吐乐赞事先得到消息,赶到后宫大殿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有到来。热合看到大相来到,急忙上前行礼道:“大相,你来了,臣下听从吩咐。”

    吐乐赞狠狠地瞪了热合一眼,这种事能把自己推到台前吗,热合不堪重用,就算事成自己也要想办法把他挪走。罗娜站在高处,朝人声嘈杂处望去,人影幢幢,虽然看不到吐乐赞,但罗娜知道三叔来了。

    图穷匕现,要做个了断了吗?

第九百零四章峰回路转

    “三叔,既然来了,为何不前来拜见?”罗娜高声道。面对兵马,罗娜胆气很壮,有江安义在,自然底气十足。

    殿顶之上,江安义看得清清楚楚,十丈远处正是吐乐赞。从殿顶直掠而下,至少要突进五丈深,吐乐赞身前皆是着甲将士,更不用说近身处的卫士,想出其不易擒住吐乐赞几无可能。

    听到罗娜的喊声,吐乐赞并没有上前拜见,轻声地问热合道:“可能确定江安义还在殿中?”

    热合摇摇头道:“我派人从窗户里摸进去看了,殿中没人。”

    吐乐赞听到江安义不知去向,胆寒心虚,郑国有句俗语,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黑暗之中似乎到处都有江安义潜伏,吩咐身旁的高手道:“你们小心点,那贼子武功高强,当年术空大师都不是他的对手。”

    术空大师现在天明国,但他在西域诸国的名头仍少有人及,更不用在他的徒子徒孙中术空是有如神明般的存在,吐乐赞身旁的八名卫士就有两人是术空大师的徒孙。听吐乐赞将贼人捧得太高,说什么师祖都不是对手简直是可笑,其中一人冷声道:“请大相下令,卜眩这就前去生擒那贼人献给大相。”

    新招的近卫胆气壮是好事,可是当年术空败在江安义手中是他亲眼所见,卜眩是术空的徒孙,焉是江安义的对手。不知江安义藏身何处,吐乐赞感觉虽然身处人从之中,还是不安全。猛然想起琅洛曾提起过江安义箭术惊人,赶紧吩咐道:“备盾,谨防冷箭。”

    热合也觉得大相有点担心过度了,让人在持盾挡在四周,轻声催促道:“大相,早下决断。”

    吐乐赞有些举棋不定,杀死罗娜和隆盖能够做到,但是事后无法收场,最好是将罗娜和隆盖软禁起来当成傀儡。罗娜已经不耐,举步向前走去,隆盖忙跟在她身旁。

    那些士兵连忙向两旁闪开,生怕手中的刀枪碰伤了女王,普通士兵不清楚大相、翖侯的想法,对于王室的敬畏让他们忘记了军令,闪出一条道路。

    罗娜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来到吐乐赞的身前,吐乐赞身边的八名卫士多是他国之人,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些人可不像城防司的兵丁那样畏惧女王,横眉竖目地挡在女王身前。

    罗娜毫不畏缩在看向卫士圈中的吐乐赞,道:“大相不肯来见我,本王只好来见大相了,不知大相意欲如何?”

    隆盖对老娘佩服得五体投地,刚才通过士兵“胡同”时,他免不了心跳加快,两手出汗,再看母亲神态自若,有如闲庭信步,看来自己比起母亲还差得远,自己一心以为亲政后能大展鸿图、远胜母亲,如今看来有些想当然了。

    吐乐赞神色变幻不定,城防司将士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城防司的兵饷是双份,他还借着各种由头时常加以赏赐,原以为城防司上下对他忠心不二,可是罗娜信步通

    过重重包围来到他身前,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脸上,脸上火辣辣得痛还在其次,关键是心也被扇得惊惶不安。

    “启奏女王,斯吉教主拜见。”

    随着这声呼喊,吐乐赞不再犹豫,拜倒在地,道:“臣见过女王,女王无事,臣不胜之喜。”

    斯吉穿过人群,来到罗娜和隆盖面前,躬身道:“斯吉问候陛下、殿下。”

    罗娜道:“辛苦斯吉教主了,大相请起吧。今夜一名故人来访,本王一时惊喜,被侍从误会,惊动了城防司,是本王之错。热合,你把城防司的兵马带回,今夜出动的将士皆赏赐一枚银币。”

    事到如今,热合知道大势已去,他的下场可知,大声应诺,也不再看大相一眼,带着兵马离开王宫。这个时候,吐乐晴和吐乐安相继续到来,罗娜心中大定,笑道:“一场误会劳动大家,本王之错,既来之则安之,来人,在殿中摆酒,本王与诸卿畅饮。”

    看了一眼挺立在旁的科奥,罗娜吩咐道:“今夜误会出动城防司兵马,难免有人心中不安。科奥,你带人前往城防司,协助翖侯热合稳定人心,不得生乱,要是出了事唯你是问。”

    科奥大喜,知道自己押中了宝,女王陛下要重用自己了,有女王亲睐,那个遥不可及的图乐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女王让自己去城防司,说不定是想把城防司交给自己掌管,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可是一飞冲天了。

    火把如龙游走,逐渐远离宫城,江安义知道大事已定,飞身而起,离开了王宫。

    大殿内,添酒回灯重开宴,罗娜的饭才吃到一半便出了事,这个时候正觉得腹中饥饿,隆盖带着江安义入宫也无心吃饭,这个时候大局已定,娘俩胃口大开,大快朵颐。

    斯吉初进宫时看到城防司兵马围宫心中一凉,待看到女王和隆盖方才安定了些,此刻城防司兵马退走,隆盖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大相则垂头丧气,塔扎和堪禄两兄弟面面相覤,欲言又止。

    罗娜吃了点东西,用酒漱了漱口,示意旁边的侍女退下,殿内只剩下他们几人,罗娜开口道:“刚才是江安义来了。”

    吐乐晴和吐乐安两兄弟大惊失色,吐乐安急声追问道:“化州经略使江安义?他怎么来了?”

    随即醒悟过来,江安义是为隆盖而来,看来三弟捅了个大马蜂窝。吐乐赞怨毒地看了一眼平静的斯吉,看来他早就知道了,一定是这老头帮着隆盖和江安义牵桥搭线,很可能江安义就躲在他的神庙中。

    罗娜扫了一眼吐乐赞,道:“江安义有意同我国暗中结盟,并会说动大齐国和田韦国与我国结盟,具体事宜明日见到他再商谈。”

    众人脸上都现出喜色,便是吐乐赞也明白如果江安义的话能达成对莎宿国来说是命运的改变,只是江安义相助的是隆盖,自己要阻止隆盖亲政的

    希望破灭了。

    罗娜站起身道:“今夜着实不安宁,父亲、大伯、三叔你们便都住在宫中,明日一早陪本王前去神庙祈福。斯吉教主,劳烦你回去无做准备,隆盖,你在这里陪着外公和舅公。”

    这是将吐乐三兄弟都圈在宫中了,吐乐安仗着是罗娜的父亲,不满地道:“你匆匆忙忙催我进宫,你娘还担着心呢,把我圈在宫中做什么,我明日一早来宫里便是。”

    罗娜冷冷地道:“娘那里我会派人送信,塔扎还是安心住在宫里吧。”

    看到女儿沉着脸,吐乐安不敢再多话,国主之威胜过亲情。等罗娜离开后,吐乐晴摆出大哥的架子,冲着吐乐赞发脾气道:“老三,你怎么这么糊涂,居然让热合带兵包围了王宫,你想造反吗?你这不是把咱们吐乐家往绝路上推吗。老二,等罗娜气消了些,你好好劝劝她,咱们是自家人,不要让外人看笑话,有什么话关起门来自己商量。”

    有侍女搭起床铺,铺上被褥,然后关上殿门。吐乐晴走到门前,看到殿外屹立着四名侍从,怫然不悦地道:“这是把我们当成囚犯了,睡觉,要杀要剐等睡醒了再说。”

    吐乐晴和吐乐安很快睡去,他们知道罗娜不会拿他们怎么样,莎宿国的朝政还得靠吐乐家执掌。隆盖有些兴奋,事情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母亲已经对吐乐家起了戒心,应该会支持自己亲政了。

    吐乐赞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烙着饼,在心内盘算着成败得失。过去的事不再纠结,关键是罗娜将会处置自己,免相、囚禁,还是杀头?如果奋起反击的话,会有多少人追随自己。想到那些让开道路的士兵,吐乐赞泄了气,罗娜这些年虽然厌政,但朝庭对百姓的政策却远比咄舍拉父子要宽厚,莎宿国的臣民们都念着女王的好处。吐乐赞在床上恨恨地一咬牙,分明这好处是自己给的,反倒让罗娜得了名头。世间事就是如此,做臣子的累死累活,英明神武的结果归了君王,顶多夸上两句主明臣贤,这场豪赌自己输了。

    第二天辰时,女王罗娜出宫前往帕火教神庙,沿途百姓夹道欢呼,队列中的吐乐赞心中酸涩,这欢呼声本应属于自己,自己为莎宿百姓做了那么多,可惜记得的人有几个。

    斯吉带着神官们在神庙前迎候,叩拜神火,斯吉亲为祈福,然后女王到后殿休息。能够进入后殿的人只有女王、王子、吐乐三兄弟和斯吉教主,江安义站在圣火之旁,等待着众人的到来。

    时隔十年,吐乐三兄弟再次见到江安义,隆盖已经长大成人,吐乐老爷子不在了。江安义主动上前问好,吐乐家三兄弟显得有些尴尬,这关系不好论,略做寒喧便闭口不语。

    罗娜打破沉寂,道:“江安义,你昨夜说准备与我国结盟,今日我将大相、塔扎、堪禄还有斯吉教主召在一处,不妨详细议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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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介绍:
农家少年,有如蓬蒿,雷劫之后,风云变幻鱼龙舞。纯朴少年为守护家人、亲人、友人,不得不步步登高。一个变字,道尽多少无奈,回首望时,初心未改,世事早非。变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变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变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