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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慈悲无敌     锦衣月明txt下载     锦衣月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铁壶头(五)

    翌日晨,从黑风口谷口两侧的栈道上,走来两队全副武装的倭国武士。

    大雪仍然下个不停。

    可灰蒙蒙的天空中,除了密集飘落的雪花和偶尔飞过的几只老鸦外,几乎看不到任何外出觅食的其他飞鸟。

    地面相当湿滑,但这并不影响倭国兵整齐划一的队形,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黑色武士服装,整个队伍在暗淡天色的大背景下,显得肃穆庄严。

    从他们整齐的队形来看,这应当是一只纪律严明,具有相当战斗力的队伍。

    从人数上来看,少说也有五十人。

    飘扬的雪花不断地落在倭国武士们的胡子、眉毛等裸露在外的毛发上,冻结成冰凌状。粗重的呼吸使他们的鼻孔中不断呼出蒸腾的热气,使这支几十人的队伍弥漫在一片气雾之中。

    队伍来到谷口内的树林前。

    “大家散开队伍,不必如此拘谨,尽量找好一点的路面行进。他们的村子应当离此不远。”是那位名叫佐藤的声音,看来他是这支队伍的总指挥。

    听到命令的倭国武士立刻散开队形,摸索着走进林子中。

    当整个队伍走到林子中间时,只听“啊啊”几声惨叫,走在前面的七八名倭国武士,踩中骆石印他们设下的机关,被雪地里设下的绳套套住脚部,横空吊在在树上。紧接着,几只竹木做成的竹枪,从相邻的大树上呼啸着弹射而出,将吊在树上的倭国武士的身体扎穿。有几只竹枪穿过被吊的倭国武士后,射向后面的倭国人队伍,将几名来不及躲避的倭国武士硬生生地钉死在雪地上。

    “大家小心,不要误中朝鲜人的埋伏!”佐藤抽出武士刀,高声叫喊着。

    遭此一击,倭国人警觉起来。看来,这里面不是一群普通的山民!

    武士们手握长刀,小心翼翼地踩着林子中的雪地慢慢前行。

    直到走出林子,没有在林子里遇到其他危险,倭国人紧张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不要停下来,继续前进。大家靠拢队形,以免遭到敌人的各个击破!”佐藤高声提醒道。

    可佐藤的话刚刚说完,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走在前面的几名倭国武士脚下一空,相继掉入一个表面用积雪伪装的巨坑中。紧接着,几声惨叫从坑底传来。掉进去的几名倭国武士全被坑底密布的竹签穿透身体,喷涌而出的鲜血顿时染红了坑底的积雪。

    “巴格,可恶的朝鲜人。不敢出来明刀明枪地打,却设计这些暗道机关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武士们,给我杀进村子,把它们全都杀光!”佐藤气急败坏地大喊几声,然后,全然不顾前面是否还有机关,亲自挥刀跑在前面,率领剩余的倭国武士向里杀去。

    前面来到那座石拱桥边。

    佐藤示意队伍停下来。他先是看一眼石桥两边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然后,趴在一块大石后面,机警地向桥的对面观望。

    整个桥面静悄悄地。密集的雪花不断飘落在桥面上,让桥面的积雪显得愈发厚重。

    桥的对面,那座废弃的古堡笼罩在冰天雪地之中,显得阴森恐怖。

    有了树林遭袭的前车之鉴,佐藤变得小心谨慎了许多,他没有命令队伍贸然过桥,而是让几名倭国武士从雪地上找出几块小石头,然后,命令他们将手中的石头分散地扔向桥对面的雪地上。

    石头落在桥对面的雪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不见有任何异常。

    “两人一排,过桥!”

    看到狭窄的桥面只能供两三人同行,为安全起见,佐藤命令手下排成两人一排的队伍过桥,这样就可尽量减少因为桥面滑擦而导致人员掉入深渊的可能性,同时,两人一排,相互之间也可有个照应。

    倭国武士排起长长的两人队伍踏上桥面。

    当走在最前面的两人快要到达桥的对面时,后面还有一半的倭国武士没有踏上桥面。

    就在这时,只见桥对面的雪地里猛地跃起两人,两人的手中各自紧握一根绳索。随着两人一声高喝,他们手中的绳索从雪地上弹起,将桥面上的敌人从中间分开。

    原来,骆石印他们事先在这桥面正中间,设置了两条并排的长绳,两条长绳的一端用长钉

    固定在桥一侧的雪地里。邱运中和村里另一名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事先埋伏在雪地里,握紧绳子的另一端。

    倭国人到达石桥时,一夜的大雪,覆盖了桥上的绳索和埋伏在石桥另一侧的邱运中两人。整个桥面看不出任何设计的痕迹。

    邱运中和另一名年轻人同时手握绳子发力,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各自向相反的方向奔跑。

    桥面上的绳索立刻呈“人”字形分开,将桥面上的敌人推向两边的深渊之中。

    桥面之上顿时惨呼声不断。有几名反应较快的倭国武士本能地抓住绳子,身体悬在桥两侧的空中。

    邱运中和另一名拉绳子的年轻人相互使个颜色,猛地同时将手中的绳子松开。两条各自悬挂着几名倭国兵的绳子在空中荡了几下,将绳子另一端用来固定绳子的长钉拔起。那些将绳子作为救命稻草的倭国兵顷刻间坠入深渊,他们那长长的惨呼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骆石印的这一精妙设计,让二十几名倭国武士顷刻间掉入万丈深渊之中。

    而负责拉绳子的两人,除邱运中被方才倭国人扔过来的石头击中头部受了点轻伤外,两人均未受到其他伤害。

    邱运中和另一位拉绳子的年轻人眼见任务完成,转身向村子的方向跑去。

    “停止前进!”佐藤一声令下。

    此时的佐藤头脑逐渐冷静下来。发兵之前,他本以为对付区区一个小山村的山民,简直是小菜一碟,所以,他并没有把对手放在心上。可经过进谷后这段时间内,接连遭受的三次打击,他开始重视起面临的对手来。

    佐藤带来的六十名士兵,此时已经损伤大半,可自己的对手,除了见到两名拉绳子的山民外,不见任何踪影。

    望着石桥对面阴森恐怖的古堡废墟,佐藤在犹豫是否有必要继续前行。

    “佐藤君,为何停止前进?”一位大胡子的武士问道。

    “这些山民十分狡猾,看来我是低估他们了。”佐藤说道。

    “佐藤君,我看你是多虑了。几个乡野村民能有多大能耐!只不过是比我们熟悉这里的地形罢了。前面已经隐约看到他们的住处。估计他们也就这两下子。

    “我们倭国武士难道还会让几个村民吓住吗?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完全可以一鼓作气杀过去,将它们全部杀光,替死去的武士们报仇雪恨!”大胡子武士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眼前这座石桥易守难攻,我怕对方还有埋伏。”佐藤还是心有余悸。

    “佐藤君,不如让我带领几个武士先过去探探路,你在后面随时接应我们。你看如何?”大胡子武士提议道。

    “好吧。多加小心!实在不行,立刻撤回!”佐藤答应道。

    大胡子武士大手一挥,立刻有九名武士走了过来,跟着他向桥的对面摸去。

    大胡子武士双手紧紧握着武士刀,小心翼翼地走在石桥上面,他身后的九名倭国武士同样是手握长刀,谨慎前行。

    终于,大胡子武士率领的几人安全通过石桥,到达桥的北面。他不敢停下来,率领队伍原地仔细搜索,并未发现任何情况。于是,他冲后面的佐藤招招手,示意一切安全。

    佐藤立刻率领剩余的士兵走过桥面,和大胡子武士合兵一处。

    “佐藤君,看到废墟后面那一排房子了吗?看来那就是他们的居住点。估计也没有多少人。我们只要冲过这座古堡废墟,就直捣他们的老巢了。”大胡子望着不远处的房子急不可耐地对佐藤说道。

    “武士们,杀过去!为死去的武士报仇雪恨!”佐藤受到大胡子武士话语的鼓舞,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士刀,对手下发出攻击命令。

    剩余的约三十名倭国武士立刻高声嚎叫着,冲向古堡废墟前的那道圆形拱门。

    “大家沉住气,等对方靠近了再射!”躲在古堡废墟后面的骆石印望着慢慢靠近的敌兵,小声对身边几位手搭弓箭的村民说道。

    所有的倭国兵已经全部进入废墟,走在最前面的大胡子武士等人已经走到距弓箭手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发射!”骆石印大手一挥。

    “嗖、嗖、嗖……”八支利箭

    飞射而出,将包括大胡子武士在内的八名倭国武士射倒在地。

    “注意隐蔽!有埋伏!”佐藤高声命令道。

    剩余的倭国兵立刻躲到废墟后面,不敢继续前行。

    “佐藤君,不如先撤退吧。”一位胆小的武士一脸惊恐地对佐藤说道。

    “看来对方不是普通的村民,肯定有高人在其中。武士们,立刻撤退,改日再来收拾他们!”佐藤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撤兵为好。

    可此时的废墟入口处,已经被刚刚包抄过去的石朗和施天济及几位手持长矛的青壮村民堵住。

    惊慌失措地倭国兵刚刚退到废墟口,就被从废墟后杀出的石朗、施天济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几名倭国武士被砍翻在地。紧接着,倭国人的身后喊杀声一片,骆石印、邱运上等人也杀将过来。

    “巴格!”佐藤一看大势已去,大骂一声,将上身的武士服装脱去,光着膀子将武士刀握在胸前,露出狰狞的面目。

    石朗持手中的绣春刀杀到佐藤面前,两人在废墟中激战在一起。

    佐藤眯着一双细眼,将手中的武士刀舞得呼呼作响,恨不能一刀将石朗劈为两段。

    石朗见对方刀锋犀利迅猛,先是几个回旋,避开对方的攻击,然后,利用身旁的废墟,施展闪转腾挪的轻功,与佐藤展开纠缠。

    叶茹柳此时刚刚将一名身材瘦小的倭国武士刺死,见石朗和佐藤杀得难分胜负,便看准机会,一个箭步冲到佐藤身后,将手中的夺命玫瑰刺快速地刺向佐藤的后心。

    佐藤看来的确身手不错,和石朗打斗中的他忽感身后冷风逼近,心中暗叫不好,立刻将身形一缩,避开身后突然而来的致命一击。

    叶茹柳的夺命玫瑰刺只是刺中佐藤的左肩。佐藤忍着疼痛,挥起右手中的武士刀,想转身砍向叶茹柳。

    石朗根本不给佐藤回砍的机会,只见他飞身一刀,将佐藤的右手臂砍断。

    “啊!”佐藤大叫一声,身体滚向一边。

    施天济见佐藤滚向自己,立刻手起锏落,将佐藤的脑袋砸了个粉碎。

    主将一死,剩余的倭国兵立刻失去战斗力,除一名受伤的倭国兵主动投降外,其余的倭国武士全被杀死。

    “饶命啊!”那名投降的倭国武士双手捂着受伤的右腿,一个劲地求饶。

    “先将他看起来,待会儿审问。”骆石印看一眼那名投降的倭国兵,命令道。

    “站起来,跟我们进村!”听到骆石印的命令,谢元对那名倭国兵喊道。

    “好,是。”那名倭国兵忍着疼痛站起身。

    就在这时,从这名倭国兵身后的废墟中窜出一人,此人手握一块大石头,来到那名伤兵眼前,不由分说,将手中的石头用力砸向那名受伤的倭国兵的头部,同时,他的嘴里还嘟囔道:“你小子还想将我喂狼崽,今天老子先送你去见阎王!”

    那名倭国伤兵的脑袋被来人一石头砸碎天灵盖,闷哼一声,倒在雪地里。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铁壶头。

    “老三,你搞什么?我们要审问这个俘虏,你怎么把人砸死了?”邱运上看到铁壶头鲁莽的行为,气愤地问道。

    “就是他,三天前想把我扔到狼圈中喂狼,我要报仇!”铁壶头气哼哼地说道。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邱运上看着铁壶头,无奈地哀叹一声。

    “算了,死就死了吧。”骆石印谈谈的说一声。

    “就是,不就是个倭国人吗?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吗?”铁壶头对大哥的态度不以为然。

    战斗打响前,铁壶头主动请缨参加战斗,他从二哥家的厨房里拎出一条烧火棍,像模像样地扛着烧火棍站在队伍中等候安排。

    可战斗一打响,铁壶头根本不敢上前。望着眼前的刀光剑影,铁壶头吓得躲在废墟后面,抱着他的烧火棍一个劲地哆嗦。

    眼见胜利在望,他才试着抬头向外观望,他一眼发现那名跪地求饶的倭国伤兵。铁壶头立刻认出此人正是曾经举着自己往狼圈中扔的四名倭国兵中的一员。他见对方已经完全失去战斗力,立刻捡起一块石头冲到对方面前,将对方砸死。

第一百二十二章 铁壶头(六)

    这本来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可在骆石印的巧妙安排下,最终上演了一出以弱胜强的好戏。

    战斗一结束,按照骆石印的吩咐,邱运上立刻安排村里的年轻人将倭国人的尸体就地掩埋。

    “英雄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呀!”在返回住处的路上,邱运上对走在身边的骆石印赞叹不已。

    “邱先生过奖了。今天主要还是咱们这地方独特的地理优势帮了大忙,要不,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很难打败他们。”骆石印谦虚道。

    “哎,可不能这么说!你看我们这等碌碌之辈,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咋就没有想到你那些杀敌妙招呢!主要还是各位英雄的功劳!”邱运上继续夸赞道。

    “咱们不争论这个了。就全当是天佑村民,活该那些倭国人前来送死。哈哈哈!”骆石印发出一串爽朗的大笑。

    “对对对,上苍保佑我们平安无事,也会保佑各位英雄平安的!”邱运上点头称是。

    “哎,对了,邱先生,我等此次路径此处,前来贵村,其实是有事相求的。”骆石印终于等到向对方开口相求的最佳机会。

    “英雄只管说说看,只要我等做得到,定会全力相助!”邱运上痛快地说道。

    “听说你的三弟铁壶头非常熟悉这山里的地形。我们有要事急着出山,想请他做个向导。”骆石印说道。

    “这个很简单。我这三弟从小养成了自由散漫的性格,喜欢整天在这大山中游逛,可以说他对这山里的一草一木没有不熟悉的。他平日里就是靠给人做向导挣点小钱度日。我看天已近中午,等招待几位英雄吃了午饭,如果你们急着赶路,我让他做你们的向导便是。”邱运上爽快地答应下来。

    “那就先谢谢邱先生了!”骆石印抱拳致谢。

    “哎,英雄又客气了不是!”邱运上亲切地用双手将骆石印抱着的拳头按下。

    “哈哈哈……”两人心照不宣,相视大笑。

    午饭过后,当邱运上告诉铁壶头,让他做小分队的向导时,铁壶头很是不情愿。

    “老三,我再问你一句,你去还是不去?”见铁壶头拒绝给小分队做向导,坐在椅子上的邱运上立刻拉下脸,冷冷地问道。

    “大哥,你看这大冷天的……”铁壶头想为自己找理由,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邱运上满脸怒气地猛然站起,将手中的水杯摔了个粉碎,然后,怒气冲冲地说道:“铁壶头,我今天把话撂这里,你愿意去,得去,不愿意去,也得去!”

    “可……”铁壶头还是不情愿。

    “行了,二弟。你也不想一想,今天要不是这几位英雄出手相助,你现在恐怕已被倭国人抓去喂狗了。人活着总得知道知恩图报吧!”邱运中从座位上走到铁壶头跟前,劝说道。

    “要不……好吧,我答应带他们出去。”铁壶头盘算了一下,总算答应下来。

    “那就谢谢铁壶头兄弟出手相助。”骆石印开口称谢。

    “老三,大哥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次你要半路耍滑头,没能将几位英雄安全送出山去,你就甭回来了。从此以后,你我弟兄一刀两断。这岩坪里也将再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望你好自为之!”邱运上最后叮嘱铁壶头。

    “大哥、二哥,兄弟我保证做好这趟差事还不行吗?干嘛把话说得这么绝呀!”看来铁壶头真的害怕两位哥哥扔下他不管,话语间已经变得少了些底气。

    “那好,邱先生,诸位相亲,我们就此告辞!”骆石印不失时机地起身告别。

    “几位英雄既然有要事在身,我等也不便强留。我已经让家里人为各位准备好出山路上用的吃食,足够你们在出山的路途中食用。”邱运上说着,挥一挥手,让站在一边的几个妇女将事先准备好的吃食拿来。

    “邱先生为我们想得可真周到啊!”李如珠客气道。

    “几位英雄千万不要这么客气,和你们的救命之恩比起来,这点东西简直不足挂齿。来,我们兄弟一起送各位英雄到谷口。”邱运上先对李如珠客气一句,然后对邱运中说道。

    来至谷口,小分队员和前来相送的邱运上、邱运中兄弟两人互相道别,然后,在铁壶头的引导下,冒着大雪向谷

    外走去。

    没想到今年冬天光临朝鲜大地的第一场雪来得如此迅猛持久,自从第一滴雪花飘落在饱受战火洗礼的朝鲜大地上,纷纷扬扬的大雪一直下个不停。

    小分队员们冒着呼啸的北风,顶着不断打在脸上的雪花雪粒,艰难地行走在荒山野岭之中。

    登上一座山峰,放眼远望,四野渺渺,群山茫茫。

    “铁壶头兄弟,我们今晚在什么地方过夜呀?”骆石印从行走的时间上判断,此时应当已近申时末,便开口问铁壶头。

    “我们加快脚步,争取天黑前赶到下面的山谷,那里有一片林子,林子里有处院落,今晚我们就在那里过夜。”铁壶头答道。

    “好,大家加快脚步,争取天黑前赶过去!”骆石印高声鼓舞大家的士气。

    大家在铁壶头的带领下,顺着山坡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下走去。

    施天济和铁壶头走在前面,两人不停地聊天。

    “老弟,他们为什么都叫你铁壶头呀?”施天济问道。

    “在我们这个地方,水壶一般使用生铁打造而成。壶身打造起来相对比较简单,但壶头的打造,相对来说就麻烦多了,由于它曲里拐弯的,要经过反复多次敲打才能成型。

    “你看我这人吧,从小父母死得早,缺乏管教,逐渐养成了自由散漫的性格,喜欢四处游荡,因此也惹了不少祸事,得罪了不少人,很多人想修理修理我,可看在我两位哥哥的面子上,他们又不敢或者不好意思拉下脸找我的麻烦,这不,就给我起了个铁壶头的外号。”铁壶头似乎和施天济比较投缘,毫无隐瞒地将他这铁壶头的来历讲了出来。

    “也就是说,你这人属于那种欠抽的人。”谢元不知何时也赶到前面,加入到铁壶头和施天济的对话中。

    “对对对,他们就是这个意思。”铁壶头一副恬不知耻的表情。

    “那说不准哪天俺手痒痒了,找你解决就行。”施天济夸张地在铁壶头面前搓一下手。

    “哎,老哥。咱哥俩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干么要揍我呢?”

    “嘿嘿,给你闹着玩呢。俺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揍人的主。”

    “就是,说不准咱哥俩还能成为好朋友。朋友之间应当相互帮助才是,哪有动手打朋友的!”

    “那可不一定,要是哪天有些人的行为让俺看不下去了,说不准他的一顿胖揍也就快要来临了。”施天济故意在铁壶头面前举起拳头。

    铁壶头显然听出了施天济的话内之意,他缩一下脖子,然后袖起双手,埋头赶路。

    说话间,小分队已经来到谷底。

    “还有多远?”骆石印问铁壶头。

    “这就到了,你看,就是前面那片林子。”铁壶头指着北边不远处的一片树林说道。

    大家抬头望去,在前方不远处的山坡下,确实有一片不大的林子。

    天色暗了下来。

    等走近了,小分队员们才看清,这是一片白桦树林。

    铁壶头第一个走进林子,小分队员们在后面跟随。大家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声响,惊飞了一群在树林里觅食的鸟雀。鸟雀们飞动的翅膀,将挂在树枝上的积雪抖落,掉落在小分队员们身前不远的地方。

    的确,在林子的中间部位,有一片被人工开垦出的空地,一座木栅栏围成的院子,将整个空地全部占满。院子的北端,坐落着几座木房。

    “汪、汪、汪……”虽然离那院子还有一段距离,但小分队员们还是能够清楚地听到院子里传来的狗吠声,而且从狗吠声可以明显地判断出,里面的狗不止一只。很可能院子的主人圈养了很多狗。

    “你这是把我们领到什么地方来了!”骆石印望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抓住铁壶头的衣领,目露凶光。

    “这就是我前些日子到过的倭国人养狗的地方呀。”铁壶头语气不冷不热地说道。

    “你小子是不是现在就欠抽呀!信不信俺一锏打死你?”施天济也看出了眼前可能面临的危险处境,他愤怒地将手中铁锏架在铁壶头的脖子上。

    “哎呀,先听我把话说完嘛。”铁壶头完全是一副含冤受屈的表情,他抬手将施天济的铁锏挪开。

    “让他讲!”骆石印松开捏着铁壶头衣领的手。

    “你们有所不知,在这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内,就只有这一处院子可供过夜。我把大家领到这里,并不是将大家往死路上领。

    “前面我说过,这里面也就有七八十名倭国人。今天上午已经被我们消灭了差不多六十人。估计现在里面也就有一二十人。

    “我见识过各位英雄的盖世神功,于是我就想,不如将你们领到这里,以你们的功夫,消灭这区区十几个倭国兵,那简直就如探囊取物。

    “这样,既解决了咱们的住宿问题,也为岩坪里的村民解决了后顾之忧,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吗?”铁壶头口中振振有词。

    “大人,如果他说的属实的话,这倒不失是一招一箭双雕的好计。”听了铁壶头的辩解,石朗对骆石印说道。

    “你能确定里面只剩下一二十人?”叶茹柳对铁壶头逼问道。

    “能确定,我铁壶头别的不说,要说认人记数,还是有两下子的!”铁壶头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

    “看来,今晚也只能在此留宿了。我们兵分两路,从院子两侧包抄过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注意隐蔽!”骆石印开始安排行动。

    小分队员们经过简单的分工,兵分两路,利用白桦树做掩护,向院子的两翼包抄过去。

    来到院子东西两侧的木栅栏前,两队人马先是蹲下身去,观察一下院子里的情况。在确认没有惊动里面敌人的情况下,相互之间打个手势,然后同时跃过木栅栏。

    就在小分队员们准备向屋内发起进攻时,中间那座木屋的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边打饱嗝边解裤子的倭国武士。

    此时小分队员们已经来不及躲闪,而那位倭国武士也发现了手持兵器闯入的小分队员。

    “不好,有敌人!”那名倭国兵先是一惊,然后大叫一声,向屋内跑去。

    就在小分队员们迟疑是否冲进屋内时,,从屋内冲出约三十几名手持武士刀的倭国武士,他们嚎叫着向小分队员杀过来。

    “你奶奶的,上了你个龟孙子的当了!”施天济回头冲在栅栏外伸着脖子向里观望的铁壶头大骂一声。

    望着挥刀冲过来的倭国武士,情急之下,施天济摸出怀中的万胜佛朗机,对着向这边冲来的倭国武士就是一枪。

    枪声响后,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倭国兵应声倒地。

    倭国武士们先是一愣,继而挥刀冲杀过来。

    “轰隆隆”

    就在这时,院子后面的山坡上,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顷刻间,积聚在山坡上的厚重雪体,被施天济方才发出的枪声,震得快速地崩泄而下。

    “不好,雪崩了。快跑!”铁壶头大喊一声,撒腿便逃。

    小分队员们也踹开院门,向远处跑去。

    巨大的雪体以排山倒海之势崩塌而下,顷刻间将包括院落在内整个树林掩埋。

    倭国兵逃避不及,全都被掩埋在雪体下。

    停下来的小分队员们惊魂未定,停止滑行的雪体,离他们驻足的地方,相距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

    铁壶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小分队员身后跑出林子,他刚刚停下脚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微弱的狗叫声。

    铁壶头回过头去,发现在离他不到三米的雪体下,一只狼狗的头正露在雪体外,狗的身子被死死压在雪体内。

    铁壶头跑过去,想将狼狗解救出来。

    铁壶头用力拉了几下,也没能将狗拉出来。他发现,狼狗之所以难以挣脱雪体的重压,是因为拴在狼狗脖子上的绳子被雪体压住,致使狼狗难以脱身。

    铁壶头用手挖去狼狗身体四周的积雪,然后,将那条长长的拴狗绳,从雪体下用力拉出。接着,人狗同时用力,狼狗终于从雪体下挣脱出来。

    被救的狼狗亲热地对着铁壶头摇动尾巴,跟着铁壶头向小分队员们所在的地方跑来。

    “你奶奶的,你不是说里面只有十几人吗?怎么一下跑出来三十几人。老子差点让你个龟孙子给害死!”施天济见铁壶头嬉皮笑脸地走过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揪住铁壶头,举拳便打。

第一百二十三章 铁壶头(七)

    “哎呀,老哥,饶命呀!我上次明明是看到他们有七八十人的,谁知道今天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啊!”铁壶头见施天济真的动了肝火,赶紧求饶。

    “行了,老施。打他也没什么用。也许他真的不知情。”骆石印考虑到还要依靠铁壶头解决今晚的住宿问题,便挥手制止施天济。

    “要不是大人为你求情,看俺不捶死你!”施天济将举起的拳头放下。

    “谢了老哥!也谢谢这位……朋友为我说情!”铁壶头先是向施天济致谢,然后,转身来到骆石印跟前表达谢意。

    骆石印虽然一直对铁壶头客气有加,可铁壶头总觉着骆石印这位中年男子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感,所以,他一直对骆石印敬而远之。

    刚才铁壶头向骆石印致谢时,竟然一时想不起该如何恰当地称呼对方,思量再三,才勉强从嘴中挤出“朋友”这个从他嘴中说出来有些别扭的称谓。

    “铁壶头,这几位英雄的忍耐可是有限的,希望你别再耍滑头。你看今晚我们应该到什么地方住宿?”李如珠对铁壶头说道。

    “这个好办。拐过前面那个山崖,就有一家山野客栈。步行到那里顶多也就需要二十来分钟。”铁壶头说道。

    “你不是刚刚说过这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内无处住宿吗?”谢元害怕铁壶头又要耍什么花样,便问道。

    “那……那是我胡说八道,别当真。”铁壶头讪笑着说道。

    “你小子要是再耍滑头,俺可真对你不客气了!”施天济对铁壶头怒喝道。

    “不敢,不敢,这大雪天的,谁不想找个住处暖和暖和。你看我的手脚全冻麻了。咱们还是赶紧走路,好早一点到前面的客栈里吃点东西,喝点小酒。”铁壶头看来真是感到冷了,他不停地在原地跺脚搓手。

    “好,走吧。”骆石印淡淡地说道。

    “其实,我就是想让你们帮我出口气,教训教训那帮倭国人。你们不知道,那天我差一点被他们扔进狼圈里喂狼崽。狗日的,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哼!”

    走在路上,铁壶头想为自己辩解,可说着说着,竟然对倭国人动起气起来,只见他气得将头扭向一边,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一声道歉似的。

    小分队员们此时已经没人愿意再提起刚才那件令人窝火的事情,自然也就没人搭理铁壶头。

    大家在一片沉闷的气氛中埋头前行。

    拐过东面的山崖,可以看到前方现出微弱的灯光。

    沿着山谷继续前行了约二百米的距离,来到一处背风的高坡上。

    小分队员的眼前现出一处由两排破旧的木房组成的客栈。客栈主人在前排木房正前方两米左右的地方,竖起两根高高的木桩,每根木桩上分别挂着一盏防风马灯。两个木桩的顶部,是用一根较细的木棍捆绑连接起来的。木棍的中间悬挂着一块木板,木板上书写着“雪谷客栈”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小分队的到来,引起客栈内的一片狗叫声。

    听到同类的叫声,铁壶头牵着的那条从倭国人那里得来的狼狗也狂吠起来。

    “怎么又有狗叫叫声?铁壶头这家伙不会是又把我们领导什么危险地方了吧?”有了前车之鉴,谢元对狗叫声多少有些敏感。

    “哪能呢,兄弟。你就是借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啊!这些狗就是客栈主人自家养的。你们看,它们全都被关在笼子里呢。”铁壶头赶忙解释道。

    小分队员顺着铁壶头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在客栈前排房子的右山墙下,有一个木栅栏围起的笼子,笼子内关着四五条形态各异的狗。

    铁壶头牵着的那条狼狗的叫声,引得笼内众狗更加疯狂地吠叫起来。有几只还拼命抓咬木笼,试图冲出来。

    外面狼狗的叫声看来是惊动了里面的店小二,只见一位头戴瓜皮帽,腰围兽皮围裙的年轻人推门迎了出来。

    “几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见来了不少客人,赶忙往里招呼。

    “哟,这不是铁壶头吗!

    这黑灯瞎火大冷天的,怎么还有客人出山呢?这趟买卖肯定得挣不少钱吧?别忘了请客啊!”店小二看来跟铁壶头非常熟悉。

    “得了吧你,挣什么钱呀!几个朋友从此地路过,帮帮忙而已!去,找个地方,把我的狗栓好,给它弄点吃的。”铁壶头边说边将狗绳交给店小二,然后,掀开门帘走进客栈内。

    客栈内有些冷清,除了最靠近里边的那张方桌上坐满了六位客人外,其它的桌子都是空着的。

    “几位客官,这边坐。”见铁壶头领着一伙人走进屋内,店内的另一位店小二赶忙从柜台后跑过来,将骆石印等人迎到左侧靠墙的一张最大的方桌前。

    铁壶头一屁股坐在最里边的凳子上,摆出一副派头十足的样子,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店小二说道:“新来的吧,怎么,不认识我?”

    “真不好意思,小人刚来几天。首次见到客官,还望多多见谅!”店小二恭恭敬敬地说道。

    “罢了吧,不怪你。有什么好酒好肉尽管端上来。我是这里的常客,以后你就认识我了。”年轻店小二的恭敬态度让铁壶头很是受用。

    石朗知道骆石印一般是不允许属下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饮酒的,他见骆石印不便开口阻止铁壶头,便抢先对铁壶头说道:“铁壶头兄弟,咱们明天还要急着赶路,我看这酒就不要喝了吧!”

    “哎呀,这大冷天的不来点小酒……有些不过瘾。”铁壶头立刻显出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不喝就是不喝。咋的?你还想搞特殊不成?”施天济也清楚锦衣卫的规矩,他见铁壶头摆出一副大爷不好伺候的嘴脸,顿时怒从心起。

    “好好好,不喝就不喝吧。老哥,你这两铃铛般的大眼瞪起来怪吓人的。我不喝还不成吗?”看到施天济气势汹汹的样子,铁壶头顿时吓得没了脾气。

    “哟,铁壶头,你和你的朋友想吃点什么?”这时,出门迎接小分队的那名稍微年长的店小二跑了过来。

    “来几盘牛肉,多上点饭菜。”没等铁壶头开口,骆石印对店小二说道。

    “好来,几位稍等!”年长的店小二应诺一声,跑到后面去端饭菜。

    “几位客官,先请喝点热水!”那位年轻的店小二已经端来一壶热水,为在座的每一位满上。

    不一会儿,热腾的饭菜端了上来。奔波了一天的小分队员们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铁壶头不停地同那位年长的店小二开着玩笑。看来他的确是这里的常客。

    吃过晚饭,年长些的店小二安排大家到后排房子住宿。

    叶茹柳独自一人住进一个较小的房间内。

    其他小分队员和铁壶头一起,住进一个大房间内。房间内是一处大通铺。铁壶头抢先爬上床铺,想睡在最里面靠墙的地方,不料,却被施天济强行拉到大通铺的另一端: “小老弟,今晚你就和谢元老弟睡在边上,俺睡在谢元老弟的里面,咱们两人一边一个,好好保护这位大才子。免得让别人把他给抢走了。”

    谢元当然不情愿挨着浑身散发着难闻气味的铁壶头睡觉,听完施天济的话,他瞪着眼说道:“老施,你干嘛不挨着他睡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闻见难闻的气味睡不着。”

    “行了,谢元老弟。将就点吧。”施天济用没得商量的语气对谢元说道。

    “大人,你早点休息吧!”石朗将骆石印让到床铺最里边的位置。

    铁壶头被施天济强行拉到最边上的位置后,一度还有些不满情绪在他脸上显现,但强烈的睡意使他禁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倒头钻进被窝里边,舔了两下嘴巴,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他那时长时短的呼噜声,将整个房间里的其他人弄得一时难以无法入睡。

    特别是谢元,直到半夜里其他小分队员都已经入睡后,他还被自己身体右侧铁壶头那别具特色的呼噜声所折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谢元欠起身,从铺下找出一根细草,然后,翻身用草尖刺激一下铁壶头的鼻子。

    铁壶头的鼻头本能的

    动几下,他的呼声总算停了下来。

    谢远长出一口气,倒在床上准备入睡。可他刚躺下,身体左侧的施天济开始发出震天的呼噜声。

    谢元只得用同样的方法将施天济的呼声平息下来。

    谢元钻进被窝打算好好睡一觉。

    很不幸,施天济那边的呼噜声刚平息,铁壶头这边又开始了。

    “哎,摊上这两个家伙。今晚看来是甭想睡觉了!”谢元暗暗叫苦,无奈之下,他只得用被子将头蒙住,才算勉强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铁壶头第一个醒来。他见其他人还未睡醒,便一个人悄悄起床,穿戴利索后,开门来到前面那排房子的前面,找寻自己牵来的那条狼狗。

    在马棚里的一个闲置的石槽下面,铁壶头发现了拴着的那条自己的狼狗。

    那狼狗见铁壶头向自己走来,立刻地从石槽下钻出,亲热朝着铁壶头摇动尾巴。

    铁壶头屈身摸一下狼狗的头,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块从家中带来的腊肉,送到狼狗的嘴边。

    那狼狗一口将腊肉叼起,复又钻到石槽下,美美地吃了起来。

    “乖孩子,好好吃吧,今天的路上还要指着你呢。”铁壶头对着专心吃肉的狼狗说道。

    “哟,铁壶头!怎么自己带狗来了?看样子今年是不想用我客栈内的狗了。”铁壶头刚想起身回屋,忽听身后传来一个男子阴阳怪气的声音。

    铁壶头身后站着一位身材敦实的老年男子,看来是这家客栈的掌柜。铁壶头一见该男子,态度立刻变得立刻毕恭毕敬起来:“哎哟,金爷,金掌柜呀!你老也起得这么早。铁壶头先给您施礼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呢?”老年男子紧盯着铁壶头,追问道。

    “这不,在路上捡了一条狗,顺便带着,看来今天的路上,能够用得上它了,就不用再租用咱们客栈内的狗了。”铁壶头答道。

    “那好呀,咱们以前的帐,也该好好算算了。你这来来往往的,可欠下客栈不少银子呢!”金掌柜口气生冷地说道。

    “哎哟,金掌柜,我铁壶头你还信不过吗?保证少不了你的银子。等我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给你还清!”

    “可别,我可等不到下次,眼见这年底就要到了,哪里都得花钱。我看别等下次了,今天你就将所有的欠银还清。”

    “可……可我也没带什么银子!”

    “我看你每次都是用同样的话搪塞我。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撂这儿,如果不还银子,你今天和你的狗就别想走!”

    “哎哟,我的金掌柜金祖宗。你就再宽限几天还不行吗?你看我今天带了许多朋友,你要把我扣住,让我在朋友面前多没面子!”

    “面子?这年月面子还值几个钱?反正我不管。不还银子,甭想走人!”

    “金掌柜,大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放心,只要我挣了钱,肯定连本带息把欠你的钱还上。眼下兄弟我确实有些囊中羞涩。看在我经常光顾你这里的情分上,就宽限几天吧,好不好?”

    “经常光顾?不错,你的确是我这里的常客,可你一次次地赊账,让谁也受不了呀。光顾这里的客人要是都像你这样,我这小店早该关门了。”

    “哪能呢?谁不知道你金掌柜财大气粗?我这几个小钱,在你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是吧,金掌柜?嘿嘿。”

    “行了,废话少说。要么还账走人,要么将你扣下,让你的家人前来赎人。自己选吧。”金掌柜不愿再跟铁壶头废话,转身欲走。

    “哎,金掌柜,你看这样行不行,等吃完早饭,你对我那几个朋友要钱。如果他们不给钱,你就以扣着我不让走相要挟。到时候,他们保证乖乖地把钱给你。”铁壶头上前一步,拉住金掌柜的胳膊,小声说道。

    “可以呀。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他们也不替你还钱的话,你还是走不了。哎呀,这几位到底是些什么人呀?竟然交上你这样的朋友!”金掌柜说完,甩开铁壶头的胳膊,向屋里走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铁壶头(八)

    雪停了。

    明媚的阳光越过东南方向的山顶斜斜地照过来,将整个山谷映照的光洁明亮。

    几只斑头大翠鸟从山谷西边的森林中飞起,越过雪谷客栈的上空,向着东面的山顶方向飞去。

    骆石印等人起床后,经过简单的梳洗,去到前排房子吃早饭。

    “各位朋友,昨晚可睡得好?我已经把早饭点齐了,快过来吃吧!”铁壶头早已等在饭桌旁,为大家点好了饭食。

    大家坐下来,开始吃饭。

    “铁壶头,起的够早的!你和老施昨晚可把我折腾服气了。你俩的呼噜还真有的一拼!”谢元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显然是睡眠不足。

    “早起习惯了,一到这个点,我就睡不着,喜欢早起走走。”铁壶头因忙着往嘴里扒拉饭菜,对谢元的抱怨毫无歉意。

    “谢元老弟,俺昨晚打呼噜啦?俺咋没觉出来呢?你看还影响你睡觉,多不好意思!来,多吃个馒头补补!”施天济故意装出一副十分歉疚的样子。

    “得了吧,老施,我看你这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一路上你和谢元在一块睡觉又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搞的谢元老弟睡眠不足,你能不知道自己打呼噜?”石朗说道。

    “就是,我看你和这铁壶头其实是一路货色,他是真糊涂蛋,你是假装的糊涂蛋。总之,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俩都是不折不扣的糊涂蛋。”谢元故意骂施天济。

    对于谢元的话,铁壶头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只顾埋头快速吃饭,生怕饭菜被别人抢光。

    施天济同样不在乎谢元说话难听,他用力咽下一口饭菜,满不在乎地说道:“糊涂蛋就糊涂蛋呗,反正昨晚俺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不像有些人,翻来覆去睡不着。”

    “谢元老弟,你还真得学学施大哥这种吃得饱睡得着的能耐,要不,你这身体哪能吃得消这长途跋涉呀!”叶茹柳对谢元说道。

    “哎呀姐,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他们俩一边一个,围着我,那真叫个鼾声如雷呀!谁能受得了?”谢元满脸抱怨。

    “要按石朗兄弟所说,你跟俺在一起睡觉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看来,不是俺打呼噜的问题,而是你这适应能力不行,怪不得别人。”施天济边吃边对谢元说道。

    “照你这么说,看来还怪我唠?”谢元停止吃饭,脸上一副愠怒的表情。

    “好了好了,谢元老弟,跟你开句玩笑,别当真,怪俺还不行吗?以后俺打呼噜的时候小点声。”施天济见谢元真的动了怒气,赶紧说道。

    “行了,老弟。人家施大哥给你赔不是了,赶紧吃饭吧。”叶茹柳开导谢元道。

    “唉!但愿能早一点走出这茫茫雪山,好让我早一点摆脱来自两个人的鼾声。”谢元叹息一声,低头吃饭。

    说话间,大家吃完早晚,起身赶到柜台前结账。

    客栈的金掌柜早已等在柜台后。他的身后还站着六七个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

    “一共是十二两银子。”金掌柜开口说道。

    “多少?十二两!你们这是黑店呀?吃两顿饭外加住一晚上竟然十二两银子!”准备结账的李如珠被金掌柜的话惊得大睁双眼。

    这一路上,都是李如珠沿途利用他的特殊身份筹集费用并结账。

    “这位朋友有所不知,你们的住宿费和饭钱共一两银子。不过,你们的朋友铁壶头欠着客栈十一两银子未还。今天早上我遇到铁壶头,他说你们愿意替他还钱。所以,两者加起来一共是十二两。”金掌柜淡淡地说道。

    “什么?俺们啥时候答应替他还钱了?俺看你们这是敲诈!把爷爷俺惹急了,看不把你这黑店给砸个稀巴烂!”施天济一听金掌柜的话,顿时发作起来。

    金掌柜身后的几名彪形大汉见施天济想闹事,立刻纷纷从柜台下抽出事先准备好的铁棍,冲到柜台外,将小分队员围住。

    “老施,沉住气。先问清情况再说。”石朗知道这种情况下,指挥使一般是不希望将事情闹大,便对施天济说道。

    “铁壶头,你果真欠人家银子?”李如珠问道。

    “是……是。不过不是十一两,是十两。”铁壶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站在质问他的家长面前一般低眉顺眼。

    “还有一两的利息呢。”金掌柜纠正道。

    “好了,李参将,你就将银子一并还上吧。我们还得抓紧赶路。”骆石印不想让小分队在这等琐事上牵扯太多时间。

    “可……可我这只有六两银子了!”李如珠将口袋内的所有银两全部翻出,也没凑够十二两。

    “老施,剩余的就由你破费一下吧。”骆石印对施天济说道。

    在南原诚时,施天济曾经从春香客栈那位女掌柜处拿了一大袋银子,虽说后来他将银袋子交给了竹林真舍的那位和尚,用于为竹青赎身,但他事先从那银袋子中取出不少银子归自己所有,则是小分队员们都知道的事实。

    “遇上你这个丧门星,算俺倒了八辈子邪霉!”施天济对着铁壶头恶狠狠地说道。

    对于人称铁公鸡的施天济来说,一下子破费这么多银两,那简直比剜他身上的肉还难受。可既然指挥使已经发话,他又不得不服从。

    施天济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又将李如珠手中的六两银子拿过来,然后,将两份共十一两银子猛地放在金掌柜眼前的柜台上,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道:“利息就算了。俺一共就这些。你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围在小分队员四周的彪形大汉一听施天济那不讲理的言语,立刻准备动手。

    “哎,退到一边。”金掌柜对那几名大汉挥挥手,然后,继续说道:“我看这几位朋友也非等闲之辈,十一两就十一两吧,权当交个朋友。不过,我也奉劝几位朋友一句,有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是不能交的,免得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

    铁壶头听出金掌柜话内所指,心虚地躲到小分队员们的身后,不敢言语。

    结完帐,店内那位比较年轻的店小二热情地将小分队员们送至门外。

    “各位慢走,欢迎再来!”那位店小二站在房前的木架下,目送小分队员们走远。

    大家已经走出去十几米远的距离,铁壶头似乎是感觉自己落下了什么,他将手中牵狗的绳子交给谢元,反身向客栈跑去。

    那位年轻的店小二刚想进屋,发现铁壶头又跑里回来,赶忙转身迎过来,问道:“客官还有何吩咐?”

    “哎,兄弟。过来和你商量个事。”铁壶头神秘对那位店小二说道。

    “啥事呀?”店小二感到好奇,将头伸到铁壶头胸前。

    “兄弟,对不起了。哥哥我想借你的帽子一用。”铁壶头瞅准机会,猛地一把将店小二头上的皮帽摘下,转身便跑。

    “哎,大哥你……”年轻的店小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站在原地,无助地望着铁壶头远去。

    “别担心,兄弟。等我将这帮朋友送出山,回来后,再还你。”铁壶头跑出几步,转过头来对店小二高声喊道。

    施天济稀里糊涂地为铁壶头还了五两银子,心里一直窝着火,自打从客栈内走出来,一路之上,他一直闷闷不乐。

    冬日雪后的阳光照在茫茫雪地上,有些刺眼。小分队员们只得眯起眼睛,踏雪前行。

    铁壶头知道自己的行为肯定惹火了施天济,所以,他瞅准机会,紧追几步,来到施天济跟前,用力挤出满脸的笑容对施天济说道:“老哥,实在对不起,让你破费了!可我也是没办法,要是不还债,他们就威胁扣住我,不让走。你说我要是被扣住,不就影响大家行路吗?所以,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就只能告诉他们,你们是我的朋友,愿意为我还债。虽然让老哥你破费了点,可因此保证了大家按时上路呀。我觉得还是值得的。”

    “你觉得值得,可俺觉着不值得!要不是有大人在现场,俺早就一把火将他们的破客栈给烧了,顺带也将你这个丧门星扔进火里烤成肉串,让俺把你当羊肉串给吃了!”施天济恨不能立刻将铁壶头按倒在地暴揍一顿,可考虑到小分队还要指望铁壶头

    出山,便努力强压怒火。

    谢元有些看不下去了。看到施天济被气成这样,他决定替施天济出出气。

    “我说铁壶头,你这个人吧,我觉着要是称你为无赖,还有些抬举你。那该称你什么好呢?”谢元走到铁壶头跟前,不无讽刺地对铁壶头说道。

    “称啥都行,只要这位老哥不再生我的气,别说称我无赖,就是无耻也行!”铁壶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何止是无耻呀,简直就是无耻下流!”谢元也被铁壶头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做派惹得心火暗生。

    “哎,老弟,可不能这么说。要说我无耻,我没意见。可我并不下流,我铁壶头也是有做人原则的,可不能随便说。”听完谢元的话,铁壶头反而认真起来。

    “怎么会在这荒山野岭遇见你这么个怪物呢?好了,不说了,安心走路吧!”谢元感到再跟铁壶头说下去,自己也会和施天济一样气炸心肺,干脆不再理铁壶头。

    铁壶头左瞧瞧右看看,见其他人只顾埋头走路,没人理自己,顿时感到非常无聊。他这时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捏着那顶从店小二头上抢来的帽子。这顶帽子本来是铁壶头准备送给施天济用来将功折罪的,可一时间,竟然稀里糊涂地把这事给忘了。

    铁壶头跑到他自认为和自己比较投缘的施天济跟前,献媚地说道:“老哥,我特地给你弄了顶帽子,你戴上试试合适不?”

    此时施天机还在气头上,他根本不正眼瞧铁壶头,冷冷地说道:“滚一边去!”

    “老哥,我可告诉你,这雪地行路,最怕强光刺眼,人要是长时间在雪地上行走,却不采取措施保护眼睛的话,会得雪盲症的。你还是戴上这顶帽子,它前面的绒毛能够为你遮挡强光的照射。”铁壶头继续纠缠施天济。

    “你再在俺身边絮絮叨叨,俺就拧断你的脖子,你信不信?”施天济停下脚步,盯着铁壶头说道。

    “哎,老施,铁壶头说的这点还是靠谱的。这雪地对日光的反射率极高,人在雪地上行走,长期直视雪地,正如同直视阳光一样,眼睛视网膜受到强光刺激,就有可能引起暂时性失明。

    “你看我们大家都戴着帽子,可以将帽檐拉低一些来遮挡强光的照射,只有你,因为不喜欢戴帽子而光着头,这样其实是很危险的。”石朗回过头来,对施天济说道。

    “对对对,这位兄弟说得非常对。老哥,这帽子可是我特意为你从店小二那里抢来的,你还是戴上吧!”铁壶头说着,将帽子强行往施天济头上戴,可由于身高的差距,试了两次都未成功。

    “瞎蹦啥呀你?拿过来吧!”看来石朗的话对施天济起了作用,同时,他感到铁壶头在自己身边蹦蹦哒哒,影响自己走路,便一把从铁壶头手中抢过帽子,戴在头上,然后,大踏步地将铁壶头甩在身后。

    “老施,你可不能就让一顶帽子给收买了,那可是五两白花花的银子啊!”谢元见施天济愤怒的情绪有所缓解,便想进一步将他逗乐,以缓和整个小分队行进中的沉闷气氛。

    “谢元老弟,你可不能再哪壶不开提哪壶啦。人家老施刚刚勉强接受了铁壶头的帽子,你总不能再让老施扔回去吧!”石朗明白谢元的目的,便搭腔道。

    “人家施大哥才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呢,咱们大家什么时候见过施大哥真地生过气。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说的就是施大哥这样的人。”叶茹柳适时地恭维施天济,以使石朗和谢元的话不至于立刻将施天济再次激怒,为大家后面的交谈留下余地。

    “姐,你这话可说到老施心坎里去了,说不准他此时正美得自己偷着乐呢!”谢元说道。

    “我看见了,老施的确在偷着乐。大家快看,老施乐得鼻涕都流出来!”石朗故意走到施天济面前,伸着脖子往施天济的脸上看。

    “嘿嘿嘿,你这个猿猴,真拿你没办法。俺这哪是乐出的鼻涕,分明是冻出的。要不你看看?”施天济说着,用手抹一把自己的鼻涕,然后想往石朗的脸上抹。

    石朗灵巧地躲开。

第一百二十五章 铁壶头(九)

    “行了老施,想开些,你看你,忽然间变得沉默寡言,大家都很不适应。而且一下子没人和我掐架了,我还真有些不自在。”谢元对施天济说道。

    “俺也不是因为心疼那点银子而不高兴,俺就是看着某个人心烦,总有一股揍人的冲动。”施天济依然闷闷不乐。

    “老施,难道你没有听说秋后算账这个词?机会总会有的。先忍耐点!”谢元开导施天济。

    “什么秋后算账,兄弟,我可是给老哥道过谦了!”铁壶头听到谢元的话,顿时害怕起来。

    “没说你呢,别太敏感。”谢元没好气地对铁壶头说道。

    “铁壶头,到什么地方了!”这时,骆石印大声问道。

    “前面快到冰冻湖了。大家把鞋带系好。”铁壶头答道。

    “为什么叫冰冻湖呀?”叶茹柳问道。

    “其实前面这个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我这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了。之所以把它叫做冰冻湖,是因为它一到冬天,下雪寒冷的时候,湖面就会结冰。这冰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行走起来非常困难。”铁壶头答道。

    “难道非得从湖面上走过吗?不能绕过去?”李如珠问道。

    “不行,这个湖占据了整个山谷,根本没法绕。”铁壶头夸张地摆摆手,做出一个不能的动作。

    说话间,大家已经来到湖边。

    放眼望去,被积雪覆盖的湖面呈椭圆形向东铺展开来,它两侧的山体,几乎是完全对称地从湖岸边向上凸起。湖的对岸,可看到一条狭长的谷道。

    “哎哟,累死我了!”谢元由于身体单薄,再加上昨晚一夜没睡好,行进到湖边时,已是气喘吁吁。

    考虑到接下来还要在冰冻的的湖面上行走,谢元顺手从路边捡起一根拇指粗的树枝,将树枝上的积雪拍掉,然后,又将树枝的枝头处弄断,只留下一米左右较粗的部分,用来当做自己过湖的拐杖。

    见大家准备停当,铁壶头曲下身去,亲切地用手抚摸那条一路跟随的狼狗的头部,低声在狼狗的耳边说道:“好孩子,这回就看你的了。”

    “铁壶头,你搞什么名堂呢?”谢元看着铁壶头鬼鬼祟祟的样子,顿生疑虑。

    想想这一路之上,大家也确实被这个铁壶头折腾得够呛。

    铁壶头并不答话,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从家中带来的腊肉,送到狼狗的鼻子边上,狼狗以为铁壶头是用腊肉喂它,张嘴便吃。可铁壶头只是让狼狗闻一闻,然后,他先是松开牵狗的绳子,紧接着,抬起手臂用力,将手中的腊肉抛向正前方远处的湖面。

    狼狗立刻向着腊肉落下的地方飞奔而去。湖面上留下一串狼狗曲曲弯弯的脚印。

    “哎,铁壶头,你咋还有闲心在这遛狗呀?”石朗不解地问道。

    “我这可不是遛狗,我是在用狗给我们探路呢。”铁壶头话说到此,故意不再往下说,他得意地望着大家,卖个关子。

    “行了,赶紧说是咋回事。要不然俺可要动手了!”施天济看到铁壶头那故作神秘的神态,立刻瞪起两眼,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诸位有

    所不知,这湖面之上,经常有人破冰捕鱼,所以,在这厚厚的积雪下,其实是有许多冰窟窿的。人一旦不小心踩在上面,肯定会掉下去。到那时,即使不被淹死,也得被冰冷的湖水冻死。

    “这狼和狗有一种独特的探路技能,他们能够分辨出什么地方有冰洞,什么地方没有。你们看,它跑过的地方,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条不规则的曲线,这就是狼狗在避着冰洞跑路呢。”铁壶头赶紧为大家解释清楚。

    “真有这么神乎?”谢元有些不相信铁壶头的一番言论。

    “好,铁壶头,我们都听你的。你在前面带路吧。”骆石印说道。

    “大家一定要跟着我的步子走!”铁壶头叮嘱大家一声,抬腿向湖面走去。

    在铁壶头的带领下,小分队员们安全到达狼狗所站的地方。此时的狼狗刚刚吃完那块腊肉,见铁壶头走了过来,亲热的摇起尾巴。

    铁壶头也不发话,又从怀里摸出一块腊肉,用力地扔到湖的对岸。狼狗立刻又向前追那腊肉去了。

    大家跟着铁壶头,顺着狼狗留下的足印,顺利走过湖面,到达对岸。

    “铁壶头,看来你还是有这么两下子的,要是没有你,我们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走过这冰冻湖。”谢元上岸后对铁壶头说道。

    “谁知道他说的这些是不是忽悠咱?俺觉着他是在胡说八道。这湖面好好地,哪来什么冰洞呀!”施天济依然对铁壶头怀有疑心。

    “哎,老哥,话可不能这么说,俺为了带领大家安全过湖,可是搭上了两块腊肉的。”铁壶头一脸冤屈。

    “两块腊肉算个屁,能敌得过俺那五两银子?”施天济火气又上来了。

    “哎,铁壶头,你是怎么知道狼和狗能在这雪后的冰湖上辨别道路的?”石朗担心施天济和铁壶头两人再一次争吵好起来,便转移话题。

    “其实,我也是偶然发现这个秘密的。记得有一年同样是天降大雪,我在这湖边经过,发现一条母狼领着两只狼崽从这湖面经过。这母狼没有走直线,而是在湖面上走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线路。

    “起初我有些不解,等到母狼领着狼崽走远了,我找了条棍子,沿着母狼走过的线路边走边试探,发现母狼绕过的地方,雪层下有着一个个的冰窟窿。

    “从那开始,我就发现了狼的这一本领。后来,我牵来一条狗试了试,发现狗也有狼所具有的这种本领。再后来,我有一次不小心将这件事说了出去,让雪谷客栈的金掌柜知道了此事,他因此发现了商机,便在客栈内养了几条狗。

    “我以往每次雪后领客人出山路过客栈时,都要从他那租一条狗用来过冰冻湖。时间长了,就欠下他许多债务。”铁壶头说道。

    “铁壶头,你这趟买卖可做得不错呀,一下子还清了所有债务,还白捡了一条狼狗。”谢元说道。

    “可不是,看来我的运气还是不错的。”铁壶头昏头昏脑地说道。

    “嗯?!”听到铁壶头强调自己运气好,施天济不愿意了,他突然停下来,两眼瞪着铁壶头,怒火中烧。

    “不对,不对,不是我运气好,是我有幸碰上老

    哥你这样的好心人了!你看我这臭嘴,该打!”铁壶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纠正,并且轻轻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一股冷风迎面吹来,石朗走到叶茹柳面前,将叶茹柳的帽檐向下拉一下,以遮挡冷风和雪后的强光。

    “姐,你看石朗哥对你是多么的关怀备至呀!这样的好男人上哪找去!”谢元想活跃一下气氛。

    “老弟你也不错呀,姐相信,如果柳滢滢在这儿,你也会好好照顾他的。”叶茹柳说道。

    “人家弄不好现在正守在火炉旁,暖暖地弹琴呢!哪像咱们在这冰天雪地里拼命奔波!”谢元说道。

    “弹什么曲子呢?我想柳滢滢妹妹正在弹奏相思曲,以寄托她对远方那位名叫谢元的情郎的万般相思之情。”叶茹柳说道。

    “哎哟,我的姐,你可别这样说。你再这样说下去,我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谢元被叶茹柳说得有些动情。

    “好,姐不说了。省得让你伤感。”叶茹柳说完,用手拍一下走在身旁的谢元的肩膀。

    脚下的路面平整了许多,大家一路沿着谷底前行,中午前后,终于走出这茫茫大山,来到一处平原地带。

    “好了,诸位,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我还要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回雪谷客栈,就不再相送了。”铁壶头简单地跟大家说了几句,转身欲回。

    “慢着,俺还有几句话跟你说说!”施天济说着,低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给,老施,用这个。”谢元明白施天济接下来要干什么,便将手中的树枝交给施天济。

    “老哥,你……可不能胡来呀!好歹我还送你一顶帽子呢!”铁壶头顿时明白了施天济要打自己,吓得连连后退,一不小心,仰面倒在雪地上。

    “老施,注意点分寸,可别搞出人命来!”石朗对施天济说道。

    “俺知道,你们先行一步,俺随后就来。”施天济说完,提着树枝走向摔倒在地的铁壶头。

    “你小子不是从小缺乏管教吗,俺今天就替你那死去的父母,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混球!”施天济说着,一棍子打在铁壶头的屁股上。

    “哎哟,妈呀!疼死我了!黑爷爷,我知道错了,你就别打了!”铁壶头疼得在雪地上翻滚。

    “俺让你谎话连篇!俺让你不仁不义!俺让你好吃懒做!”施天济边打边教训铁壶头。

    “哎哟、哎哟、哎哟……”铁壶头被打得满地翻滚,连声哀嚎。

    “俺打你是为了你好。以后你要记住,要踏踏实实做人。记住了吗?”施天济见铁壶头滚得满身是雪,停了下来。

    “记住了,记住了。好好做人,我一定好好做人!”铁壶头不想继续遭受皮肉之苦,只得满口答应。

    “记住就好。你以为俺想打你,俺懒得这样做,只不过,不教育教育你,你永远改不好!”施天济将手中的树枝扔到一边,狠狠地瞪了铁壶头最后一眼,然后,大步追赶小分队去了。

    “哎哟,这趟买卖做得……挨了一顿胖揍……”直到看见施天济走远,铁壶头才从雪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向来时的路走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刺杀李舜臣(一)

    经过几百名工匠数月的精心打造,朝鲜水师的第三艘龟船终于可以下水了。

    为了庆祝这一令人振奋的时刻,已经被擢升为三道水军统制使的海战奇才李舜臣决定好好庆祝一下,他希望通过组织一次大型的龟船下水庆典活动,鼓舞手下士兵士气。

    庆典活动被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

    此时时令已至严冬,彻骨的寒风吹在人们的脸上,生冷生冷的。但这一切并不影响李舜臣及其手下众将士的好心情。

    自从与倭寇开战以来,朝鲜各陆地守军可以说是不堪一击,短短几个月内,就被侵朝倭军打得落花流水。朝鲜八道国土沦丧殆尽。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恰恰是李舜臣率领的朝鲜水军,他们在李舜臣的率领指挥下,在朝鲜东南沿海灵活应战,屡战屡捷。这不但沉重打击了侵朝倭贼的嚣张气焰,而且切断了倭军后续保障的输送,延缓了倭军前进的步伐。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李舜臣水军打破了倭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极大地鼓舞了朝鲜军民的抗战热情。

    这一天,李舜臣早早起床,在手下的照应下吃过早饭,穿戴完毕,便在一帮水军将领的簇拥下,步入水军大营内的议事大帐。

    “启禀统制使,庆典事宜已准备完毕。数万水军将士热切期盼你登台检阅!”李舜臣刚刚在统帅椅上坐定,外面便跑进一名水军虞侯向他禀报道。

    “好,诸位将官,随我一起赶往观礼台,尽情欣赏我朝鲜水师的威武英姿!”李舜臣起身站起,对站立两侧的手下将领命令道。

    “遵命!统制使先请!”众将官齐声高喊道。

    李舜臣在手下众将众星捧月般地簇拥下,步出中军大帐,走向搭建在水军大营左侧的观礼台。

    穿过整齐排列的座座牛皮帐篷,然后向东步行二百米的路程,便来到此次庆典活动的举行地点。

    沿途早已聚满了从附近村庄早早赶来,试图一睹朝鲜水军雄壮军姿的百姓。

    “李将军好!”

    “李将军辛苦了!”

    “朝鲜水军万岁!”

    “倭寇必败!”

    李舜臣所到之处,赶来围观的群众中,就会爆发出一阵阵问候声或口号声。

    李舜臣健步如飞,不停地向前来围观的民众招手致意。

    不一会儿,李舜臣率领手下众将,来至专门为此次活动而搭建的观礼台下。他率领随行的手下,踏着观礼台左侧的木制阶梯,健步登上观礼台。

    站在高大的观礼台放眼远望,清晨的霞光尽情地洒落在全罗湾的浩荡水面上。

    此时方圆数十海里的全罗湾内,帆影点点、樯橹林立、旌旗猎猎。两艘巨型龟船和数百艘由大型的板屋船及中小型的挟船、鲍作船组成的无畏舰队,早已按照各自的演列位置,静静地排列在水面上。

    站在各色战船船舷之上的水军士兵们身穿统一的朝鲜水军制服,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昂。

    在位于全罗湾通往外海海道中间的那座小岛上,一艘刚刚建造完毕的巨大的龟船全身已被挂满各色彩带,

    只等下水时刻的到来。

    在观礼台左侧的空地上,准备参加庆典表演活动的水军士兵们早已准备妥当,他们按照表演内容的不同,分为四个方队,各方队分别身穿红、黄、蓝、绿四色鲜艳的表演服装。

    这些参演士兵全都是从水军中优中选优挑选产生的,此时的他们,早已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与自豪,只等庆典指挥官的的一声号令,他们就会将已经排练多日的表演内容,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另外,在这四组朝鲜水军的表演方队身后,还站立着一只由十七名年轻女子组成的长鼓表演方队。她们是当地百姓为感谢李舜臣水军屡破敌军,而特地组建的一支女子表演队,是赶来捧场的。

    “今天是个好日子。如今,我朝鲜水师又添一艘神威龟船,看来老天爷也在为我们感到高兴啊!”李舜臣望着眼前的壮观景象,感慨地自言自语道。

    “是呀,将军。我朝鲜水师现如今可以说是士气高昂。我等相信,在将军的英明领导下,必定可以将侵朝倭军彻底打败!”站在李舜臣身旁的一员福将顺着李舜臣的话说道。

    “那好,诸位将官,那就让我们坐下来,尽情地欣赏表演,耐心等待我们的第六艘神威龟船下水的那一时刻。”此时的李舜臣心情大爽,他挥手示意身边的将官随他入座。

    “启禀将军,辕门外有六位身穿商人服装的人员求见,其中一人自称名叫李如珠,他写了一个字条让我交给将军。”李舜臣刚刚坐定,从观礼台下,快速跑上来一名负责在辕门处站岗的水军士兵。

    “快快呈上来!”李舜臣一听到是侄儿李如珠来至此地,赶紧站起身来,接过那名士兵呈上的字条。

    字条是折叠起来地,看来侄儿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字条上的内容。

    李舜臣小心翼翼地将字条拆开。他一眼就辨认出侄儿李如珠那娟秀的字体。只见纸条上写着:大明锦衣卫指挥使骆士印驾到。

    李舜臣看完字条上的内容,赶紧转身对就坐的手下将官说道:“诸位,有重要客人来到。快快随我到辕门迎接!”

    众将官不敢怠慢,纷纷起身,跟在李舜臣的身后,走下观礼台,向西南方向的辕门外赶去。

    “叔叔,侄儿李如珠给你请安了!”辕门外,李如珠看到李舜臣率领众将大踏步向这边走来,赶忙迎上去给李舜臣施礼。

    “你小子,比原来结实多了!”李舜臣扶起李如珠,亲切地在李如珠的胸部击了一拳。

    “你的身体还是那么结实健壮,简直让侄儿自愧不如!”李如珠笑呵呵地看着眼前自己的这位叱咤风云的叔叔,说道。

    “咱爷俩先别顾着客套,快快给我引见骆大人。”李舜臣松开抓着李如珠胳膊的手,向他身后的小分队员望去。

    “叔叔,这位就是骆大人。其余的人找机会我再向你介绍。”李如珠领着李舜臣,来到小分队员们身前,介绍道。

    很显然,李如珠不想在李舜臣的众将官面前过于详细地暴露每位小分队员的身份。

    “哎呀呀,骆大人亲临营寨,李某有失远迎,还望多多恕罪!”李舜

    臣望一眼眼前器宇轩昂的大明锦衣卫指挥使,心中禁不住顿生敬意,赶忙率领众将上前施礼。

    骆士印听李如珠讲过他和李舜臣之间的叔侄关系。不用做介绍,他已经从方才李如珠对眼前之人的称谓中,判断出眼前这位已至天命之年,依然体格健壮的老将军,就是令侵朝倭军闻风丧胆的李舜臣。

    骆士印还礼道:“李将军屡败倭贼,令倭寇闻风丧胆,可谓威名远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石朗、施天济等人也都拱手施礼。

    “骆大人言重了。李某只不过是侥幸打了几次胜仗。要想打败倭贼,还要仰仗大明宗主的鼎力相助。几位英雄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了。

    “正好今天是我水军第三艘龟船下水的庆典日,几位英雄恰巧此时到来我水军大营,可谓是双喜临门啊!来来来,此处不便多说,快请到里面的观礼台就座。李某略备茶水果品,算是简单地为诸位英雄接风洗尘。等庆典结束,李某再设宴款待骆大人和几位英雄。”李舜臣热情地将骆士印等人邀进辕门,向观礼台走去。

    此时,早有水军士兵多加了六把桌椅摆放在观礼台上。

    李舜臣盛情邀请骆士印坐在自己身边的主宾位子上。骆士印的右侧依次是谢元、石朗、叶茹柳、施天济和李如珠。

    石朗之所以让谢元坐在靠近指挥室的位子上,完全是为了指挥使和李舜臣交谈的需要。

    虽然此时的骆士印在用朝鲜语的交谈上已经没有多少障碍,但为了以防万一,石朗还是将谢元拉到自己的上位就座。

    李舜臣的手下则按职级大小依次坐在李舜臣左侧的椅子上。

    “骆大人,关于你所率领的入朝小分队的英勇事迹,我此前听杜衡大体说过。小分队深入敌后,纵横驰骋,真乃是英雄壮举呀!”大家刚刚坐下,李舜臣便抬手示意骆石印等小分队员,品尝摆在桌子上的苹果、香蕉、葡萄等水果,并对坐在身边的骆石印说道。

    “李将军过奖了。我们小分队这一路走来,要不是有朝鲜朋友们的鼎力相助,想必不可能如此顺利。而且还有几位朝鲜朋友为保护我们献出宝贵的生命。骆某每当想起这些逝去的朝鲜朋友,心情就会无比沉痛。”骆石印脸上现出一丝沉重。

    “好了,骆大人,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让人伤心的话题。我这军营中,在正式场合一般不准饮酒,请允许我以茶代酒,敬各位英雄一杯!”李舜臣见手下服务的士兵为在座的各位端上茶水,便起身端起茶杯,同骆石印等各位小分队员一一碰杯。

    “不知杜衡他们现在如何?”碰完杯,骆石印问李舜臣。

    “杜衡等几位英雄现在正和我的几名手下在一个重要岛屿上,详细情况,容我以后详谈。他们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李舜臣说道。

    “启禀统制使,吉时已到,庆典仪式是否开始?”等李舜臣和骆石印两人相互寒暄完毕,一直站在观礼台左侧,负责指挥此次庆典仪式的那名水军副将,上前禀报李舜臣。

    “好,可以开始!”李舜臣朗声命令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刺杀李舜臣(二)

    “得令!”

    那名水军副将领命登上观礼台右侧的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塔。只见他站在高塔之上,令旗一挥,塔下喧闹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

    “水军将士们,我们期盼已久的第三艘龟船,就要顺利下水啦!下面有请统制使大人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高塔之上,传来那名水军副将饱含激情的声音。

    “啪啪啪吼!”

    塔下立刻传出水军将士们整齐划一的响天震地的掌声和威喝声。

    等掌声和威喝声停下,李舜臣从座位上站起,一双虎目扫视一下观礼台下的众将士,然后,朗声说道:“全体水军将士们,经过近百天的耐心等待,我们的第三艘无畏战舰龟船,今天终于就要下水了。

    “它是我军全体将士共同努力的结果。它标着我朝鲜水师战力的大幅提升;标志着我们离战胜东瀛倭贼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李舜臣冲台下压一压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继续说道:“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在这个全军上下共同庆贺的日子里,我们非常荣幸地迎来了几位来自大明的尊贵客人。他们的到来,不但为我们增添了喜庆的氛围,而且更加坚定了我们战胜强敌的信心!”

    台下再一次爆发出长时间的掌声。

    等掌声停下,李舜臣继续说道:“我相信,只要我们宗、藩合力,在大明宗主国的鼎力协助下,我们一定会将倭贼消灭干净,救我子民,复我山河!”

    李舜臣慷慨激昂的话语,立刻引来台下众将士的共鸣。大家齐声高喊:“救我子民,复我河山!”

    李舜臣再次冲台下压一压双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继续说道:“下面,我要邀请坐在我身边的,这位来自大明的尊贵客人和我一起,引燃龟船下水的第一声礼炮。”

    李舜臣说完,低头向骆石印发出邀请。

    “李将军,那骆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骆石印见盛情难却,便站起身来,随李舜臣走下观礼台。

    两队腰挂龙纹水军刀的水兵卫队立刻围上前来,一左一右护卫着李舜臣和骆石印,向观礼台正前方约二百米的海岸边走去。那里摆放着事先安放好的十几座巨型礼炮。

    来到礼炮阵前,早有一名手持火把的礼炮兵,等在最左边的那座礼炮前,见李舜臣和骆石印走近,便迎上前来,将手中的火把交到李舜臣手中。

    “来,骆大人,让我们共同点燃反击倭寇的号炮!”李舜臣将手中的火把举到骆石印眼前。

    “好,祝愿我们携手同心,打败倭贼!”骆石印伸出右手握住火把。

    两只壮硕有力的大手将火把牢牢握在手中,慢慢将燃烧的火苗凑近礼炮的引信。

    “轰轰……”

    随着李舜臣和骆石印将第一座礼炮引燃,其它的礼炮也按顺序,依次由站在它们身后的士兵点燃。

    一时间,礼炮轰鸣,响彻云天。

    等礼炮声停下,现场的民众和士兵中,又一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卫兵的护卫下,李舜臣和骆石印相携着,重又走回观礼台。

    “我宣布:龟船下水!”

    等骆石印坐定,一直站立身形的李舜臣高声命令道。

    听到李舜臣的命令,站在高塔之上的那名水军副将,冲着远处小岛上一直等候在龟船边的士兵挥动令旗。

    “斧头兵准备!砍断缆绳!”

    随着传令兵一声高喊,巨型龟船身后十几米远的四颗粗壮的古松下,四名健壮的水军士兵同时将手中的巨斧高高举起,将捆绑在古松上的,用于牵拉龟船的四根粗壮的缆绳同时砍断。

    “轰隆、隆……”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从龟船底部传出,体型庞大的新建龟船顺着海滩上的斜坡,沿着事先铺放在海滩上的一排圆木,慢慢向海中滚动。挂在船体上五色的彩带在风中飘扬。

    远远望去,巨大的龟船就如一条巨鳄般爬向水中。

    终于,船头猛地扎进水中,紧接着,整个船身带着船体巨大的惯性,贯入海中,在船体两侧激起高高的水浪。

    “咚咚咚……”

    船一入水,龟船船舱内,立刻响起有力的战鼓声。

    在鼓声的激励下,六十名桨手赤膊上阵,和着鼓点的节奏,奋力划动船桨。

    龟船逐渐加快了速度。

    这时,泊在全罗湾内的另外两条龟船和其他数百艘大型的板屋船,以及中小型的挟船和鲍作船,相继按照事先演练好的顺序阵型,赶过来和这艘刚刚下水的龟船会合。

    观礼台侧面的高塔上,那位副将不停地挥动手中的令旗。

    三艘龟船居中呈“品”字形排开。其他的板屋船和挟船及鲍作船紧随其后。所有战舰呈“燕型”战阵依次排列,在中间三艘龟船的带领下,几百艘战船浩浩荡荡地在全罗湾内高速速疾行。

    战船浆手的划水节奏近乎整齐划一。一时间,浩淼的全罗湾内,号角齐鸣,锣鼓喧天,杀声阵阵。

    “李将军,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骆石印一边观看朝鲜水军的演练,一边赞叹道。

    “骆大人过奖了。俗话说,练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李某只不过是比较注重士兵的日常演练而已。”李舜臣谦虚道。

    “李将军,这湾内战舰演练的什么阵型啊?”骆石印对于海战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他看着海面上依次行进的战船,问李顺臣。

    “这是我军常用的‘燕型’阵。此阵的优点主要在于速度。战时可充分发挥中间三艘无畏龟船的优势,利用它们坚硬的外壳,全速冲入敌阵,将敌方船队冲得七零八落。然后,两翼的战船可迅速包抄上去,将对方包围全歼。”李舜臣对骆石印讲解道。

    就在这时,高塔之上的那名副将双手挥动令旗。

    湾内的战船看到指挥的信号,立刻改变阵型。

    只见船队两翼的板屋船和挟船及鲍作船迅速呈圆形运动,以三艘龟船为圆心,将整个阵型变为圆形。

    “此阵名为‘陀螺阵’。战时,我军一旦被敌方包围,为有效防御敌方从不同方向的攻击,特别是为了保护体型笨重的三艘龟船,全舰队以三艘龟船为圆心旋转运动,以充分发挥我军战船侧翼火力的威力,集中火力射击外面的敌舰。

    “而敌舰对于我军高速行驶的战

    舰所组成的,不断变化的阵型,则难以找到破绽。我军就可以在运动中,择机摆脱包围,视战况脱离战场或者反击、反歼敌舰。”李舜臣耐心地向骆石印讲解。

    不到半个时辰,全罗湾内的朝鲜水军已经演练完包括燕型阵和陀螺阵在内的所有阵型,在那名高塔上的副将的指挥下,有序地回归各自所在的位置。

    全罗湾内顿时安静下来。

    接下来是身穿红、黄、蓝、绿四色表演服装的水军方队的表演。

    四个方队各有三十六名精挑细选出来的水军士兵,他们各自组成一队六行六列的方形演阵,在一名指挥官的统一号令下,在观礼台前面的平地上,先后表演了擒拿格斗、头顶开砖、器械对打和花郎道演练四个表演项目。

    他们过硬的本领和演练时表现出来的,气壮山河的气势,赢得现场观众的阵阵掌声。

    作为本次庆典活动的压轴戏,最后登场的是由十七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组成的表演队,她们是由附近民众精挑细选出来,特意赶来为李舜臣这只屡破倭贼的水师助兴的。

    “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出我们的女子长鼓队,她们今天为我们表演的节目是长鼓舞《阿里郎》。大家鼓掌欢迎。”

    高塔上那名副将的话音刚落,现场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和掌声。

    看来,这些水军士兵们对十七位美女的表演,还是充满期待的。这也难怪,他们整日除了演练就是打仗,面对的不是恶劣的海况就是凶恶的敌人。今天能够闲暇下来,放松地看一看年轻异性的舞蹈表演,这何尝不是一件乐事呢!

    掌声欢呼声过后,现场立刻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眼睛,全都一起看向观礼台左侧空地上,那十七名身着朝鲜传统民族服装的少女。

    “咚比咚比……”

    一阵悦耳的鼓声从那四队朝鲜水军表演方队后传出。

    紧接着,传来一名女子委婉动听的歌声:

    “阿里郎 阿里郎 阿里郎 呦

    阿里郎 阿里郎 阿里郎 呦

    阿里郎 阿里郎 阿里郎 呦

    我的郎君翻山越岭路途遥远

    你真无情啊 把我扔下

    出了门不到十里路你会想家……”

    伴着歌声,四队水军表演方队自觉地闪开一条通道。

    十六名身着红色短衣长裙,胸前斜挂长鼓的朝鲜族美少女,在一名身着绿色短衣长裙,同样斜挂长鼓的美少女的带领下,从通道中飘然而出,轻移莲步,款款而行,轻盈地来到观礼台前的空地上。

    那优美的歌声就是那名身着绿色服装的领舞女子所唱。

    “阿里郎 阿里郎 阿里郎 呦

    我的郎君翻山越岭路途遥远

    春天黑夜里满天星辰

    我们的离别情话千言难尽……”

    十七名女子先是伴着优美的歌声,在场地内站好队形,然后,在那名领舞女子带领下,个个肩挎长鼓,右手持一节细竹鞭敲击鼓面,左手有机地配合右手的动作轻拍鼓面,和着歌声的节奏,协调统一地演化出扛手、伸肩、鹊雀步等优美的动作。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刺杀李舜臣(三)

    “阿里郎 阿里郎 阿里郎 呦

    我的郎君翻山越岭路途遥远

    春天黑夜里满天星辰

    我们的离别情话千言难尽……”

    少女们载歌载舞,舞到尽情处,只见那名领舞的绿衣女子,身体和着韵律,时而前倾、后仰,时而转身背鼓拍击,通过膝部的微蹲、半蹲、全蹲等一系列动作,使整个身形自然屈伸,灵动而有弹性;步伐上,则演化出前后推拉步、对角步、后单脚踢鼓、绕圈、跳身转体等高难动作。动作轻快、灵活而多变。

    “好”

    少女们的精彩表演不时博得现场人员的阵阵喝彩声。

    “阿里郎 阿里郎 阿里郎 呦

    我的郎君翻山越岭路途遥远

    今宵离别后何日能回来

    请你留下你的诺言我好等待”

    随着那名领舞女子悠扬歌声的结束,少女们典雅飘逸的舞姿也定格在一片掌声和喝彩声中。

    表演结束,少女们并未立刻离场,而是自发地一起朝着观礼台上深鞠一躬。

    “感谢姑娘们的精彩表演!”见少女们施礼,李舜臣赶紧率领在座的众人站起身形,表达谢意。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名平民穿着的长者,长者双手托着一只托盘,托盘内摆放着一把酒壶和三只酒杯。

    长者来到那名领舞女子的身旁,然后面朝观礼台,单腿跪地,将托盘举至胸前,向着李舜臣所在的方向高声说道:“李将军,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平日里你为了保家卫民日夜操劳,今天难得放松一下。就让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借此机会,敬你几杯清酒,聊表我们的一片谢意!不知你同不同意?”

    李舜臣站起身来,望着台下单膝跪地老者,未做任何犹豫,动情地说道:“老人家快快请起,这满含情意的美酒,李某岂有不受之理!”

    “那好,就让我闺女代表现场所有前来观礼的民众,敬你三杯酒!来,闺女,快快上去敬酒!”那名老者见李舜臣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赶紧将手中的托盘交到身旁那名绿衣领舞女子的手中。

    “是,爹爹。”那绿衣女子轻诺一声,接过托盘,移动莲步,向观礼台走来。

    在一名带刀护卫的引领下,绿衣女子缓步来到观礼台上。她先是站在距李舜臣约三步之遥的正前方,对着李舜臣深鞠一躬。

    “姑娘免礼!”李舜臣说道。

    就在这女子施礼的一瞬间,坐在石朗身边的叶茹柳,望着眼前这位彬彬有礼的女子,禁不住心中一凛:“这女子似曾谋面,她的身形步伐、举手投足非常像一人……可像谁呢?自己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女子怎么不把身上的长鼓摘下来,背着它上来敬酒多碍事呀。”石朗小声对叶茹柳说道。

    石朗的话进一步加重了叶茹柳的疑虑看着女子动作利落、眼光灵动,在这种庄重的场合,不应该不会犯方才石朗哥所说的低级失误。难道……

    那绿衣女子施礼完毕,将头抬起,准备上前给李舜臣敬酒。

    就在那绿衣女子抬头的一瞬间,叶茹柳敏锐地捕捉到这女子眼神中,刻意回避自己眼光一个瞬间,透过这一不易察觉的动作,叶茹柳瞬间判断出对方的真实身份利用易容术做掩盖的倭国忍者

    加腾美惠子,同时,她也立刻明白了对方上来敬酒的目的所在。

    “加藤美惠子!有刺客!”叶茹柳顾不得自己的身份,情不自禁地冲那女子大喝一声。同时,突起身形,纵身越过桌椅,在空中拔出武器刺向那名绿衣女子。

    听到叶茹柳的高喊,那女子禁不住双手一颤,托盘中的酒壶酒杯跌落地上,发出声声脆响。

    叶茹柳的判断没错,眼前女子正是倭国忍者加藤美惠子。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借敬酒之机刺杀李舜臣。

    见自己的身份已被识破,而且叶茹柳已从空中杀向自己。加藤美惠子立刻扔掉手中托盘,用腾出的双手将胸前长鼓举起,按动了上面的机关。

    “嗖嗖嗖!”三枚忍者手里剑从长鼓鼓面中射出,直奔李舜臣而去。

    多亏了叶茹柳的及时出击,加藤您美惠子虽然按动了机关,但飞纵而至的叶茹柳影响了她的瞄准。射出的三支手里剑从李舜臣的头顶上呼啸而过。

    见刺杀未成,加藤美惠子不敢恋战,先是躲过叶茹柳的致命一击,然后,扭转身形,纵身跳下观礼台,向围观的人群中逃去。

    石朗等人此时也都拔出武器,和李舜臣的手下一起,护卫在李舜臣身前。

    “护卫队,保护统制使!其他人等抓刺客!”站在高塔上的那名水军副将高声命令道。

    “大人,你和谢元留下来陪李将军。我们前去捉拿倭国刺客。”见从台下跑上来两队李舜臣的带刀护卫,将李舜臣安全地护在中间,石朗便对骆石印招呼一声,然后和施天济、叶茹柳、李如珠一起跳下高台,向着加藤美惠子逃跑的方向追去。

    就在加藤美惠子跳下观礼台逃跑时,现场已有负责维持秩序的朝鲜水军士兵向她围了过来。可这些朝鲜水军的普通士兵,显然不是训练有素的加藤美惠子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加藤美惠子就将围堵自己的十几名朝鲜士兵撂翻在地,然后,紧跑几步,混进混乱的人群中,向辕门方向跑去。

    在辕门处守卫的士兵虽已听到捉拿刺客的命令,但面对蜂拥而至的,从里面逃出的民众,他们根本辨不出谁是刺客,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人群挤过辕门,四散逃命。

    好在加藤美惠子身穿的,比较艳丽的绿色服装让石朗、叶茹柳、施天济和李如珠四人没有跟丢目标。

    眼见加藤美惠子已经摆脱了拥挤的人群,朝着不远处海边的一片黑松林跑去。石朗、叶茹柳等四人奋力拨开人群,追了过去。

    循着加藤美惠子在松软海滩上留下的两行清晰的脚印,石朗、叶茹柳四人追进了那片黑松林。

    黑松林那巨大的伞状的树冠如一把把巨型绿伞,将整个林子遮掩的暗淡阴森。地面上厚积的腐殖质砂质土壤和覆盖其上的枯枝树叶,早已模糊了加藤美惠子的脚印。

    石朗四人只得一字排开,借着棵棵粗壮的黑松树干作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前搜寻追踪目标。

    从朝鲜水军大营的辕门处,一队手持长刀的水军士兵此时正冲出辕门,向这边的黑松林跑来。

    “嗖、嗖、嗖、嗖、嗖。”

    石朗等四人刚刚摸到黑松的中央地带,从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几颗黑松树后面,猛地射出五只忍者手里剑。呼啸而至的暗器直奔石朗等四人的面门而来

    四人灵巧地躲过这致命一击。五支忍者手里剑呼啸着钉入石朗等人身后的树干上,发出五声有力的闷响。

    石朗等四人抢在对方发射第二波暗器之前,挥手中武器飞速杀向对方。

    方才这五支忍者手里剑是由五名躲在树后的忍者所发,其中包括加藤美惠子姐妹和吉野。他们见对方已经杀至眼前,只得拔出身上的忍者刀,从树后跳出。九人在光线暗淡、空间狭小的黑松林内展开一场近身肉搏。

    此时的加藤美惠子早已将身上的演出服脱去,身穿一身紧身忍者服装,她双手紧握那柄沾过无数名死者鲜血的忍者刀,和冲到眼前的叶茹柳全力搏杀。

    “惠子,这附近到处都是朝鲜的军队,我看你们这次是插翅难逃。你救过石朗哥的命,帮过我们,我不想看着你丧命这黑松林,我劝你还是主动放下武器。我和石朗哥会全力保全你的性命。你看如何?”叶茹柳边打边对加藤美惠子说道。

    “茹柳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我虽有姐妹缘,却没姐妹份。我说过,我们最终还是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的。你我各为其主,与其心思纠结,倒不如放开手脚,痛痛快快地对打一场。如何?”加藤美惠子显然不会因为叶茹柳的几句话而束手就擒。

    多年的忍者生涯早已使杀身成仁、视死如归的忍者精神深透到加藤美惠子的骨髓之中。再说,在加藤美惠子看来,能够有机会和自己欣赏的对手尽情搏杀一次,即便是命丧对方刀下,又何尝不是死得其所?

    “好,妹子,那就放马过来,今天你我姐妹痛痛快快地来一次对决!”叶茹柳豪气干云,挺手中夺命玫瑰刺做好迎战准备。

    “那你我姐妹就来个一对一的公平对决!”加藤美惠子说完,轻喝一声,挺刀刺来。

    叶茹柳和加藤美惠子都是久经沙场之人。坑洼不平的林地上,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之中 ,两人娇俏的身形闪转腾挪,激战正酣。

    叶茹柳和加藤美惠子激战的同时,石朗、施天济和李如珠与吉野率领的加藤美智子等四人混战在一起。

    吉野已经认出了眼前挥舞绣春刀的石朗。想起自己深爱的加藤美惠子自从来到的朝鲜后,特别是自从见到石朗,便对自己日渐疏远,吉野怎能不两眼冒火。他挥着手中的忍者刀,恨不能一刀结果了石朗的性命。无奈,石朗手中虎虎生威的绣春刀,立刻就让吉野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位大明锦衣卫的对手。要不是忍者方占据人数上的优势,恐怕吉野早已命丧对方的绣春刀之下。

    树林内激战正酣之时,从黑松林北面的海滩上,大批挥刀持枪的朝鲜水军士兵,正快速向这边冲来。

    激战中的吉野用眼睛的余光,发现了已经冲进林子的朝鲜士兵。只见他虚晃一刀,跳出圈外,发出一声唿哨。

    发出唿哨后,吉野和另外两名正在激战的倭国忍者,立刻利用土遁之术,消失得无影无踪。

    加藤美惠子此时正在同叶茹柳激战,听到吉野撤退的唿哨声,她犹豫了一下。按说作为忍者,服从命令是她此时不二的选择。但闪念之间,加藤美惠子没有立刻退出战斗,她不想轻易在叶茹柳面前做一个逃兵。

    正是她这一念间的犹豫,造成了危险的后果。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刺杀李舜臣(四)

    加藤美智子本想遁去,见妹妹被叶茹柳死死缠住,她抬手一扬,一枚忍者手里剑飞快地射向叶茹柳的后心。

    激战中的加藤美惠子发现了自己姐姐发射暗器的动作。她本想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那枚沾着剧毒的八方手里剑,飞速旋转着向着与自己正面作战的叶茹柳的后背射来,加藤美惠子情急之下,冒着被叶茹柳的兵器刺中的危险,扔掉忍者刀,扑到叶茹柳胸前,用双手猛地将叶茹柳扳到一边。

    那枚八方手里剑擦着叶茹柳的肩膀飞啸而来。

    加藤美惠子已经来不及躲避,那枚由加藤美智子射向叶茹柳的八方手里剑,深深地刺入加藤美惠子的后胸。

    加藤美惠子松开叶茹柳,踉踉跄跄地倒在松软的林地上。

    “惠子!”加藤美智子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因救叶茹柳而误中毒剑,见妹妹倒在地上挣扎着,她大叫一声,冲上前来,试图搭救自己的妹妹。无奈,此时,大批的朝鲜水军士兵已经冲到近前。加藤美智子虽奋力拼杀,却始终难以接近受伤的加藤美惠子。

    加藤美智子于左冲右突中发现,自己的妹妹已经被叶茹柳扶到一棵树下坐了下来。

    眼见难以成功救起自己的妹妹,而且如果再不想法脱身,自己恐怕也会成为对方乱刀下的死鬼。加藤美智子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自保,只见她随手抛出一枚火药丸,药丸在空中发出一声闷响,一团烟雾瞬间将加藤美智子隐于其中。

    就着四周的朝鲜士兵看不清目标的一瞬间,加藤美智子双脚点地,飞身腾空跃上身后那棵高大的黑松树,然后施展自己的木遁之术,轻松地逃出了那片黑松林,向着吉野他们逃跑的方向追去。

    黑松林内,加藤美惠子已经昏迷过去。

    叶茹柳知道加藤美惠子身上带有解药,她迅速从加藤美惠子身上找出解药,示意石朗等人退到一旁。然后,解开美惠子的衣衫,将那枚斜插在惠子背部的忍者手里剑拔出,将药液涂在伤口上。

    不一会儿,惠子伤口的血止住。叶茹柳撕下自己上衣的下摆,将惠子的伤口包扎好。

    加藤美惠子依然没有醒过来,叶茹柳轻轻地将惠子的衣衫整理好,心痛地将加藤美惠子揽在怀中。

    石朗走了过来,屈身蹲在两人面前,焦急地望着气息渐弱的加藤美惠子。

    眼前的这位女忍者先后两次救了自己的性命,这一次又舍身将叶茹柳救下。望着昏迷不醒的加藤美惠子,石朗只能在内心深处默默祈祷,希望死神不要夺走加藤美惠子年轻的生命。

    施天济和李如珠多少知道些石朗和眼前两名女子之间的感情纠葛,所以,他俩站在不远处的林地上,没有靠上前来。

    朝鲜水军士兵已经追出林地,正四处搜查业已逃走的刺客。

    还好,加藤美惠子终于醒了过来,她无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倒在叶茹柳的怀中,眼前站着石朗。

    “看来我这次成了你们的俘虏。”加藤美惠子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惠子,不要讲话。你现在非常虚弱。”叶茹柳伸手握住加藤美惠子的手。

    “如柳姐,我敬重你。能够有机会和你堂堂正正地一决高下,是我莫大的荣幸。我说过,我要和你来一次公平的对决。我姐暗箭伤人,是我所不齿的。如果你真的被暗箭射杀,我会自责一辈子的……”加藤美惠子安详地望着叶茹柳说道。

    “可你为我挡剑,如果你因此而……我同样于心难安呀!”听到加藤美惠子的话,两行热泪从叶茹柳的眼中瞬间涌出。

    加藤美惠子情愿丢掉性命,也不远失掉光明磊落的人格。此时叶茹柳的心里,除了钦佩之外,更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意。

    “这也没什么,人都会面临死亡。茹柳姐,你也不必太为我悲伤。说实在的,惠子此生罪孽深重……好在在这朝鲜遇见了你和石朗哥。是你们的出现,让我从一个魔鬼重新变回了人,让我懂得了如何去爱别人。

    “茹柳姐,我一直清楚地记着你说过的一句话能为自己喜欢的人而死,死而无憾!我知道,你和石

    朗哥真心相爱,如果你不在了,他会非常痛苦。只有你好好活着,他才会幸福。”加藤美惠子眼睛望着叶茹柳和石朗说道。

    “惠子,你要坚持住,我们这就带你到军营救治!”石朗俯下身去,想将加藤美惠子抱起。

    “不用了,石朗哥。让我在这稍微休息一会儿。”加藤美惠子有气无力地抬手拒绝了石朗。

    “惠子,方才我已在你的伤口上涂了你随身携带的解药,相信你不会有事的。”叶茹柳对加藤美惠子说道。

    “谢谢你,茹柳姐!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不用担心,这解药很灵的。说实在的,我能为茹柳姐挡下这一剑,虽然受些皮肉之苦,但我心里感到坦荡,这也算是我对以往罪恶的一次自我救赎吧。

    “我相信,我今天的举动,可以让我的灵魂得到一次升华。我可以因此敢于在茹柳姐你面前自豪地说,我冒死保全了我所爱之人对幸福的渴望和期待,为了我喜欢的人,虽死无憾!”加藤美惠子脸色坦然,双眼闪出明亮的光辉。

    “惠子,先别说这么多了。来,我背你去军营,先养好伤再说。”石朗在叶茹柳的帮助下,将加藤美惠子背在身上,向树林外走去。

    “那就谢谢石朗哥您了!”加藤美惠子伏在石朗的背上感激地说道。

    伏在自己心爱之人的背上是幸福的。加藤美惠子嗅着石朗身上散发出的迷人的雄性味道,心中充满无限的遐想,但同时,她的内心深处,也明白自己将要面临的处境。对于一个刺杀自己最高统帅的倭国忍者,朝鲜水军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将加藤美惠子背回军营后,石朗立刻将树林中发生的一切向骆石印作了汇报,并请求由小分队看管加藤美惠子。石朗担心如果将加藤美惠子交给朝鲜水军,有可能危及她的生命。不管怎么说,石朗不希望这一结果发生。

    骆石印听了石朗的汇报,久久没有说话。

    石朗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但加藤美惠子毕竟是一位前来刺杀李舜臣的倭国忍者,他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向朝鲜方面提出,看管加藤美惠子这一要求。

    退一步讲,即便朝鲜方面碍于情面,答应由小分队看管加藤美惠子,可等她的伤情好转后,该如何处置她呢?如果杀了她,石朗和叶茹柳这里说不过去;要是放了她,朝鲜水军那里又不好交代。骆石印一时难以决断。

    “石朗哥,别为难你和大家了,还是把我交给朝鲜水军吧。”伏在石朗背上的加藤美惠子主动说道。

    “大人,可不能将惠子交给朝鲜水军呀!”叶茹柳听了惠子的话,急切地说道。

    “他的伤情怎样?”骆石印对叶茹柳挥一下手,示意她先不要着急,然后向石朗问道。

    “……”

    “不会有大问题,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机敏的加藤美惠子瞬间从骆石印的表情和话语中觅出玄机,还未等石朗说话,她便抢先说道。

    “那好。石朗,叶姑娘,你们听我的,还是把她交给朝鲜水军看管吧。”骆石印对石朗和叶茹柳说道。

    “大人……这……”石朗一时弄不清指挥使为何会做出如此决定,他本以为骆石印肯定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将惠子留下来由小分队看管。

    叶茹柳也不解地望着骆石印,一时弄不清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执行吧。”骆石印淡淡地说道。

    石朗只得极不情愿地将加藤美惠子交由不远处的朝鲜水军。

    当晚,李舜臣设宴盛情招待远道而来的小分队队员并犒赏三军。

    晚宴结束后,征得骆石印的同意,石朗和叶茹柳前去探望被关押在军营中的加藤美惠子。

    “不好了,倭国忍者杀了两名看守,逃跑了!”就在石朗和叶茹柳将要到达关押加藤美惠子的那处小木房时,忽然听到朝鲜士兵的惊呼声。只见大批朝鲜水军士兵快速地奔向加藤美惠子的关押处。

    石朗和叶茹柳快速跑过去,看到两名朝鲜水军士兵的尸体横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小木屋内,早已不见了加藤美惠子的身影,只有那根用来捆绑加藤美惠子的麻绳凌乱地散

    落在地上。

    望着慌乱地前去追赶加藤美惠子的朝鲜水军士兵,石朗和叶茹柳的心里,同时掠过一丝庆幸。就凭眼前这些水军士兵,要想在暗夜中搜寻一名以逃遁见长的忍者,那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难。惠子总算成功逃生了!

    石朗和叶茹柳来到海边,任夜晚的海风吹拂自己几天来难以平静的心境。

    寒冷的海风从幽暗的海面上吹过来;崖下的海浪肆虐地拍打着岸边的岩石。

    石朗和叶茹柳此时完全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两人坐在一块岩石上,静静地望着暗夜中神秘莫测的大海。

    “石朗哥,你明白白天指挥使为何执意将惠子交给朝鲜水军吗?”

    “我当时确实没有转过弯来,弄不清大人为何将惠子交出去,但刚才看到惠子成功逃脱,我似乎明白了指挥使大人的良苦用心。”

    “对。虽然我俩都希望惠子留下来由我们照料,但对于小分队来说,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却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大人在问清了惠子的伤情并无大碍后,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大人才做出决断,将惠子交给朝鲜水军看管。

    “聪明的惠子自然敏锐地看到了指挥使大人脸上的这一瞬间变化,并读懂了其中的奥妙,所以,她主动要求将自己交给朝鲜水军。”

    “是呀,一开始大人迟迟没有答应我的请求,他那是在权衡各方面的利弊得失。惠子的话让他瞬间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他之所以决定将惠子交给朝鲜水军,是因为他心里清楚,对于伤无大碍的惠子来说,逃出朝鲜水军的关押,几乎是轻而易举。现在想来,在处理惠子的问题上,指挥使的这一选择,无疑算得上是最佳选择。”

    “其实,现在的惠子对于小分队来,未必是危险的敌人,说不定以后我们还可发展她,为我所用。”叶茹柳心里显然对惠子充满好感与友意。

    “所以,我刚才说指挥使大人在处理惠子的问题上,做出了一个最佳选择。他这一决断,既保全了惠子的性命,又使各方都能说得过去。”

    “大人的智慧远在你我之上。好了,不说这些了。石朗哥,我一直在想,要是没有这场战争该多好,那样我和惠子完全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是呀,这就是战争的罪恶,让本该成为朋友的人,成了敌对的双方。”

    “石朗哥,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不管这场战争结果如何,你都要好好地活着。”叶茹柳说着,伸出双手,紧紧挽住石朗的胳膊,将自己的头靠在石朗的肩膀上。

    “茹柳,我们都要好好活着。记得我曾经给你发过的誓言吗?这场战争的结束之日,就是我们幸福生活开始之时。”石朗深情地伸手搂住叶茹柳的肩膀。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相拥坐在原处,静静地聆听夜晚大海发出的各种声响,向往着未来美好的生活……

    三天后,小分队的另外几名成员华先祖、杜衡、千里眼、顺风耳也从黑竹岛方向赶了过来。

    小分队成员们彼此相见甚欢。

    华先祖将已经侦察到的,朝鲜东南沿海倭国水军的情报,向骆石印做了详细汇报。

    骆石印立刻将华先祖提供的情报写成奏折,并命华先祖火速送到王京城内锦衣卫千户统领方柄的手中,让方柄以最快的速度,将奏折送至京城,交到明神宗手中。待任务完成后,华先祖需立刻返回,继续和杜衡、千里眼、顺风耳留下来侦查倭国水军的后续动向。

    待相关的事情处理完毕,骆石印决定立刻动身,返回朝鲜国王所在的义州。因为从时间上估算,大明援军应该很快就会入朝了。他必须争取在明军入朝前赶到义州,做好接应准备。

    李舜臣特地安排一艘快船和三十名水军士兵,护送小分队从水路返回。

    在一个飘着雪花的日子,在杜衡、千里眼、顺风耳和李舜臣及其手下众将的挥手道别中,搭载着骆石印、石朗、叶如柳、施天济、谢元、李如珠和三十名朝鲜水军士兵的快船缓缓驶离码头,向着义州方向驶去。

第一百三十章 平壤攻防战(一)

    经过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骆石印、石朗等小分队员在大寒节气来临前,到达朝鲜西北小镇义州。

    已率先得到消息的朝鲜国王,亲率朝中众臣及早已到达义州的休能方丈等人,在义州城门外迎接小分队的归来。

    自那日在凤岭口话别后,休能方丈率领寺内僧众一路向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安全抵达义州。

    休能方丈是当时朝鲜境内屈指可数的几位得道高僧之一,当时朝中包括柳成龙在内的多位大臣都熟知他的大名。

    有如此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前来投奔,朝鲜国王李自然不敢怠慢,除热情款待休能方丈外,还特地命属下在自己的住所旁,腾出一间房子让休能方丈居住。

    说实在的,自从到达义州后,国王李只在到达后的最初几天里,心情松缓了几天。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明的救兵迟迟不见动静,他的内心开始烦闷起来。

    一帮朝中大臣们除了在议事时说些不疼不痒的废话外,几乎没人能够想出为他排忧解难的妙策。

    面对山河破灭的惨象,身为国王的李内心虽然极度焦虑,却也不愿在这帮只会唉声叹气的大臣面前,表露出自己内心的躁烦与不安。内外交困的现状,令这位身体本就羸弱的国王愈发消瘦了许多。

    休能方丈的到来,让李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叙说衷肠的人。

    休能是一位乐观的人,他对目前境内的战况,和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以及未来大明出兵援朝的前景,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他始终相信朝鲜不会亡,只要朝鲜上下齐心抗敌,再加上大明的援助,打败倭寇,恢复河山,是迟早要到来的事情。

    国王李常常于闲暇时间来到休能住处,同休能把酒畅谈,疏散胸中闷气。

    休能不希望自己的国王整天呈一副沉沦萎靡的状态,他凭借自己豁达的言行和开阔的眼界,不断开导对方,以增强其坚持抗战的信心和勇气。

    经过一段日子的交往,李很快便将休能视为知己,对于一些他一时难以决断国事,他都会细心聆听休能方丈的建议。

    小分队员们在义州简单地休整几天后,以提督李如松、经略宋应昌为首的征倭大军,终于浩浩荡荡地开进朝鲜,来到义州。

    数万名大明雄师迈着威严整齐的步伐列队行进,在义州南门外的驿道上绵延数里,只见各色旌旗猎猎作响,马蹄阵阵,金鼓声声,军号嘹亮。

    义州当地的百姓从没有见过气势如此雄伟的队伍,一时间,纷纷欢呼雀耀,夹道欢迎。

    朝鲜国王李率领文武百官跪伏在义州南门外的一处空地上,感激涕零地山呼大明皇帝万岁。

    骆石印、石朗等小分队员们也站在南门外朝鲜君臣的队伍旁,热情地迎接李如松等人的到来。

    等到李如松的战马来到近处,朝鲜大臣左议政柳成龙亲自上前,将身穿金色盔甲的李如松搀至马下。

    刚一下马,李如松一眼就认出了微笑着迎上前来的骆石印,他先是一愣

    ,很显然,对于眼前这位自己熟悉并且交情还算不错的大明锦衣卫指挥使,此时此刻猛然间身着便服出现在眼前这种场合,李如松一时有些不解。但转瞬间,他便释然大明锦衣卫无孔不入、无所不在,身为指挥使的骆石印这次亲自出马,来至这偏邦异地,看来应该是身负什么特殊使命。他不敢怠慢,不顾笑脸相迎的朝鲜国王,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同骆石印握手寒暄。

    “李将军舟车劳顿,辛苦了!”

    “哎呀呀,骆大人,你我在此相见,真是没想到呀!”

    “骆某来至朝鲜已有些时日了。”

    “那骆大人肯定对这朝鲜战况了解甚多,还望多多指教哦。”

    “指教不敢当,你我看来要在这朝鲜战场上并肩作战了。”

    “求之不得呀,有骆大人在,你我鼎力携手,定会打败倭贼,收复朝鲜河山。”

    “是呀,咱们齐心协力,完成圣上重托。”

    “好,齐心协力!”

    李如松和骆石印的两双有力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等到李如松和骆石印叙谈完毕。李才觅得时机,率众臣上前同李如松寒暄问候,然后,将李如松和他身边的将领恭迎至龙湾馆款待。骆石印、石朗等人也应邀一同前往。

    援朝大军在义州城外的一处山坡山安营扎寨。

    朝鲜君臣对救星般的大明将士自是悉心款待。在此不再絮谈。

    征倭大军经过几天的休整,李如松决定发兵平壤。

    依据骆石印率领的小分队事先获取的情报,平壤城内的倭国守军人数不到两万;此次入朝征倭大军的人数则是对方的两倍多,而且士兵多为刚刚参加完平定宁夏叛乱的李如松之嫡系;在拥有的火器数量及先进程度上,大明军队也占据明显的上风;平壤日军孤军深入,其后方的援军很难在短时间内赶来支援。

    一切的有利因素似乎都在预示着,大明征倭大军入朝后的第一场胜仗,将在收复平壤的的战斗中取得!

    大寒过后,明军将领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简单地过完具有特殊意义的新年后,一场规模空前的城市攻防战拉开了序幕。

    攻城战役开始的前一天夜间,一场多年罕见的大雪光临平壤城。一夜间,呼啸而至的西伯利亚寒流挟裹着鹅毛大雪,便将整个平壤城和它四周的山峦,覆盖在一片茫茫雪色中。

    按照征倭提督李如松的部署,明军将军中所有的一百多门威力巨大的大将军炮,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安置在平壤城四周的山坡高地上。李如松要用这种重达千斤的的重型火炮的强大威力,摧毁城内敌军兵营、工事、粮库及弹药库等,借以打击敌方士气,为后续攻城打好基础。

    雪后的原野山色茫茫,一轮红日从平壤城东面的山峰后冉冉升起。昨夜呼啸的北风的风力虽然明显变弱,但仍然丝丝入骨,寒意透心。

    一团淡淡的雾气笼罩在平壤城的上空。

    没有炊烟升起;不见世人在大街上走动;守城的日

    军此时也不知全都躲到何处。

    整个平壤城似乎已经嗅到了即将到来的死亡气息,它就像是一只被困于笼中的恶兽,面对死神的逼近,仍然不愿轻易受死。只见它四肢抓地,匍匐在一处它自认为可以掩身自保的低洼处,呈现出一副困兽犹斗状。

    迎着清晨寒风,李如松身着重装,在身边众将的簇拥下,登上位于平壤城西北的一处山坡上。这处山坡视野开阔,可将平壤城内的状况一览无余,此处便是他事先选定的此次攻城战役的指挥所。

    “骆大人,这次多亏了你们的情报及时。要不然,我这数万大军恐怕还要白挨几天冻。”李如松一边登山,一边对走在自己身边的骆石印恭维道。

    李如松之所以特意邀请大明小分队成员跟自己一起前往指挥所,是有他的良苦用心的。根据目前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以李如松以往的作战经验,干脆利落地拿下平壤,应该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借此机会,他要让骆石印这位皇帝身边的红人,亲眼见证自己是如何快速攻破城池、将城内守城倭军一举歼灭的。

    骆石印对李如松特意邀请他和小分队随他一起观战的用意,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做了自己分内之事而已。此次如能迅速拿下平壤,全都是将军用兵神速的功劳。”骆石印适时地客气道。

    石朗、叶茹柳等小分队员紧紧跟在骆石印身后。

    “骆大人,听说你的手下同城内日军守城首领小西行长打过交道,能否谈一谈对此人的印象?”李如松边走边说。

    “叶姑娘,你给李大人说说吧。”骆石印对跟在身后的叶茹柳说道。

    “是,大人。启禀将军,我和谢元在平壤城内跟小西行长有过几次接触,感知此人高深莫测,是那种老谋深算之人。他在从军前是一名药材商人,后来应召从军,并在倭国的内战中屡立战功,深得丰臣秀吉的信任。

    “另外,还有一点,据说小西行长对此次侵朝战争的个人态度,并不像其他几路倭国指挥官那样积极。由于我等只见过此人两面,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叶茹柳先是向骆石印应诺一声,然后向李如松介绍自己对小西行长的印象,及所知道的其人其事。

    “看来,还不能小瞧了眼前的这位对手。”听完叶茹柳的汇报,李如松像是在自言自语。

    “将军,管他什么行长不行长,待会儿只要我军一通炮轰,定叫他哭爹喊娘。只要将军你一声令下,我大军定会顺利拿下平壤城!”李如松身边一位身材魁梧的将领说道。

    “这倭国小贼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不可轻敌。”李如松对手下说道。

    说话间,一行人登上山坡。

    “大人,你看!”刚一登上山坡,李如松身边那位身材魁梧的将领手指不远处的平壤城,对李如松惊讶地说道。

    顺着手下手指的方向,李如松放眼远眺。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这位久经沙场之人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平壤攻防战(二)

    在决定攻打平壤城之前,李如松曾经详细听取了骆石印对平壤城倭**队守备情况的介绍,知道倭贼占领平壤后,对城墙进行了加固修缮,平壤城四围的城墙可以说是墙高体厚,它虽说算不上是什么铜墙铁壁,可高达数丈的墙体对于以骑兵为主的李家军来说,要想攻入平壤,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这些困难对于李如松来说,都是能够解决的,他的士兵刚刚经历了平定宁夏叛乱的战争洗礼,对于攻城掠寨并不陌生。所以,李如松对于一举拿下平壤城,可以说是信心满满。

    可眼前看到的平壤城,却一下子给信心爆棚的李如松头上浇了一盆冷水。只见平壤城四周的高大城墙全都被厚厚的冰层覆盖。

    很显然,城内的倭军已经事先利用眼下这种奇寒的天气,往城墙上浇筑了大量的水。在这种零下几十度的天气里,水就会在城墙上结成冰。经过多次的浇筑,冰层已经厚达十几公分。

    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冰墙反射出寒冷刺眼的光。整个平壤城被包裹在一圈厚厚的冰墙内。

    这种奇滑的冰墙别说人通过搭云梯很难爬上去,恐怕就是飞翔的鸟儿,也很难在上面立足。

    “没想到倭贼竟然想出如此的阴招!”站在骆石印身边的石朗望着远处的平壤城,情不自禁地说道。

    “是啊,倭国人看来是做好了充足的守城准备。”李如松眼望原处,淡淡地说道。

    “倭国人充分利用了这奇寒的天气,给这平壤城的城墙披上一层厚厚的冰甲,这无疑大大增加了我军攻城的难度。”骆石印说道。

    “前些日子,我曾找人打听过倭军的战法,知道他们擅长挖洞、修土堡。没想到,这帮倭国人还会利用泼水成冰的战术来阻挡我们攻城。看来,不可小嘘这帮倭国贼。”李如松说道。

    “大人,怎么办?面对这种冰墙,我军士兵很难爬上去。”一位手下请示李如松。

    李如松没有立刻回答手下的请示,他抬脚走到一处凸起的青石上,平静地望着眼下的平壤城,若有所思。

    平壤城四周的高地上,各路攻城大军已经整装待发。

    一百余门大将军炮已被分别安置在平壤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外的山坡上。一根根粗重的炮筒就如昂着骄傲头颅的斗士,只等号令一发,便会发出摧枯拉朽的怒吼。

    此次参加攻城的明军士兵共有三万余人,李如松将他们分成四部分,分别攻打平壤城的普通门、小西门、正阳门及城北的牡丹台。

    对于位于平壤城南面的含门,李如松则没有派兵把守,他故意在平壤城四周留下这处缺口。多年的征战使他深谙“围城必阙”的道理。

    当然,留下这处缺口并不是故意放走城内倭军,他已经在含门外以南的各个路口布下伏兵,只要城内倭军经此门逃生,最终还会落入明军的埋伏圈中。

    骆石印见李如松迟迟难下决断,便走上前去说:“将军,你看我们是不是暂且退兵,等城墙上的厚冰融化后再做打算?

    “不,我军此刻士气正盛,正是借机拿下平壤城的大好时机,所谓一鼓作气。倭贼的这点小伎俩,岂能动摇我攻城的决心。骆大人,等会儿让你欣赏一下我大明重火器的强大威力。”李如松没有采纳骆石印的建议,此时的他,似乎对于拿下平壤城已经成竹在胸。

    “旗牌官,传我号令,重炮攻击城内军事目标及城墙。炮声一停,所有攻城将士立刻攻城!”李如松高声命令道。

    “是,将军。”旗牌官应诺一声,举起手中令旗。

    随着旗牌官的令旗挥舞,顷刻间,一百多门大将军炮炮声轰鸣。平壤城内顿时硝烟弥漫、烟火四起。剧烈的爆炸声天崩地裂,惊天动地。

    随着一颗颗威力巨大的炮弹炸响在城墙之上,墙体上厚厚的冰层,就如被重石击碎的玻璃,纷纷剥落向城墙下的积雪中。

    “杀呀”

    炮声一停,随着旗牌官挥动的令旗,攻城将士立刻从所在的坡地上,高声喊杀着冲向各自负责攻打的城门或目标。

    顷刻间,三万余名明军士兵如洪水般涌向平壤城厚重的城墙。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肩扛稻草木板,他们来到护城河边,随着一声令下,一捆捆的稻草被扔进护城河中。宽阔的护城河顿时被填平。

    紧接着,后续士兵将扛在肩上的厚重宽大的木板平铺在稻草之上。

    攻城的士兵们纷纷踩着木板,飞快地越过横亘在面前的护城河,冲向不远处的城墙。

    见明军士兵蜂拥而至,城墙上面避过明军炮击的倭军士兵,纷纷亮出强弓硬弩,他们先是将绑在箭头的浸满油脂的棉团点燃,然后,将箭矢射向明军铺在护城河上的木板和稻草。

    一时间,木板稻草被点燃,护城河上顿时火光冲天。

    明军一部分士兵奋力扑火,其他的则冒着被烧伤的危险,架着云梯,挥动兵器,奋力冲过火带,杀向城墙下面。

    平壤城下,一时箭簇呼啸,火光映日,杀声震天。

    攻城的士兵们架起云梯,冒着密集的倭国箭矢,向上攀登。

    一个个登梯的士兵被敌人的箭矢射中,惨叫着着从半空中跌下,下面的人员继续手攀被同伴的鲜血染红的云梯,向上爬去。

    在弥漫的硝烟中,平壤城墙四周不断竖起一架架高大的云梯,它们就像一道道攀山的阶梯,载着一个又一个的大明士兵,向着城墙顶部顽强前进。

    守城的倭国士兵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明军毫无惧色,他们将手中一条条倭国长枪从女儿墙后伸出,推向明军架起的云梯。

    伴着倭国士兵狼嚎般的叫嚣,一架架明军云梯被倭国长枪推翻,攀在上面的明军士兵纷纷从云梯之上惨叫着摔了下来,砸向下面的攻城士兵。

    见云梯倒下,战友死伤,城下的明军士兵被激起更加强烈的战斗**。倒下的云梯被重新竖起。一队队士兵手挥刀枪,攀住云梯,冒死向上爬去。

    在明军的强大攻势下,守城的倭国士兵渐渐露出疲态

    ,个别地方的守城士兵,已经和攀到云梯顶端的明军士兵短兵相接。不断有倭国士兵被攻城的明军士兵的长枪挑于城下。

    眼见形势危急,小西行长只得祭出自己的杀手锏,亲率自己的家臣部队登上城墙。

    在小西行长率领的侵朝倭军第一军中,他的家臣部队是战斗力最强的一部分。这支部队装备了当时倭军中最为先进的铁炮(火铳),其成员全是小西行长的家臣及亲信。

    “勇士们,把明军给我打回去!”小西行长身穿重甲,站在一处角楼的楼梯上,对身前自己手下的这只精英部队发出命令。

    “誓死效忠将军!杀、杀、杀!”手持铁炮的手下眼望小西行长,发出一阵铿锵有力的呐喊。

    “大家分成四队,分别赶往东、南、西、北四个守城的方向,传我号令,凡有临阵退缩者,杀无赦!就让明军尝尝我们的铁炮和油锅的厉害吧!”小西行长望着自己的这只嫡系部队,眼露狰狞。

    小西行长的这只家臣部队共有三千余人,他把他们分成四队,分别派往平壤城墙的四个方向,每队八百余人,其中三队分别由一名他信赖的头领率领,他自己则亲率一队赶往战事最为紧张的北面。

    小西行长的四队家臣部队赶到各自的位置后,立刻传达总指挥的口令,指挥守城士兵拼死守城。他们手中的一支支铁炮也被架在城墙的有利位置上,向着攻城的明军士兵发射铅丸。

    无数的攻城士兵死在倭军的铁炮射击之下,但攻城明军并未被倭军的铁炮吓到,他们依然一批批地攀着云梯,攻上城来。

    眼见铁炮也不能压制住明军攻城,守城倭军使出了最为阴险毒辣的一招,只见他们将一口口事先准备好的大锅支好,往里面倒满桐油,然后,在锅下点燃木柴。

    不一会儿,油锅内便冒出蒸腾的热气。

    “哈哈哈!大明狗贼们,让你们尝尝煎鱿鱼的味道!”伴随着倭军阴险的狞笑声,一锅锅滚烫的热油从城墙之上浇下,无情地泼落在攻城的明军士兵的头上和身上。

    攀在云梯上面的明军士兵,顿时惨叫着从空中跌落下来。地面上的大批士兵也被从天而降的热油烫伤。

    平壤城下,顿时一片哀嚎之声。

    大批被烫伤的明军士兵不得不被同伴抬离战场,紧急施救。

    明军猛烈的攻势终于被压制住。

    城墙之上的倭国士兵望着城下哀嚎的敌人,发出阵阵狞笑之声。

    “将军,还是暂且退兵吧!再这样攻下去,恐怕部队伤亡会更加惨重!”一直站在李如松身边观战的骆石印,眼见部队伤亡惨重,不得不向李如松建议道。

    “哎!他娘的!没想到这倭国人还挺难对付!”

    本想在骆石印面前露一脸的李如松没想到今天碰到了硬茬,他的内心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多年的征战经验告诉他,久攻不下的情况下,有时主帅的意气用事只会造成手下的更多伤亡。他长叹一声,冲旗牌官挥手道:“收兵!”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平壤攻防战(三)

    傍晚,明军大营内。

    经过白天激烈的交战,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已经吃过晚饭在营帐内休息。伤员们已经得到救护,此时正躺在救助帐篷内养伤。

    大营外,巡逻的哨兵不敢有任何懈怠,列着整齐的队形巡逻警戒。

    中军帐内,李如松正召集众将商讨攻城事宜。

    根据白天战斗中所反映的情况来看,平壤城内的这股倭军是有着较强战斗力的。明军虽占有人数的优势,但面对这股作风顽强,又有高大城墙作为倚重的顽敌,一味的强攻很难在短时间内拿下平壤城。

    一旦战事久拖不下,敌人的援兵极有可能前来增援,到那时,战事如何发展就不好说了。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才能迅速攻破城池,将小西行长的倭军一举歼灭。只有这样,才能有效避免敌方援军到来后,我军遭受内外夹击的困境出现。

    再说,作为入朝以来的第一战,胜则鼓舞士气,为后续作战打下良好基础;败则会使明军及朝鲜朝野的抗倭士气受到影响。

    骆石印被作为特邀嘉宾,被李如松邀请来参与这次只有军内高级将领参加的战事商讨会议,因为李如松已经知晓了骆石印曾经率小分队侦查过平壤城,他判断骆石印对平壤城是熟悉的。

    “李将军,我们能不能选择敌人守备最为薄弱的环节先行击破。一旦平壤城出现裂口,我想,城内各处的守军定会军心大乱,平壤城不愁不破。”在众将官发表完各自的作战建议后,骆石印才最后一个提出自己的建议。

    “哦,骆大人,请详细讲讲!”见骆石印终于发言,李如松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

    “据我们前期城内侦察所获知的情报来看,平壤城西南门七星门方向的守城部队作战力最为薄弱,在此守城的除一部分倭军的足轻步兵外,其余的就是一些投降的朝鲜汉奸部队,其作战力应该强不到哪里去。我们不妨选此作为攻城的突破口,派出我军的精兵,一举拿下七星门,则平壤城不愁不破。”骆石印平静地说道。

    “好主意!将军,就让我率一队人马攻打七星门吧!我保证一个时辰内给你拿下!”骆石印刚一说完,明军副总兵杨元禁不住拍手叫好并主动请命。

    “好,那我们就按骆大人的建议,拿七星门开刀。传令下去,连夜在军内速招三千名敢死队员,自愿报名。明日如能顺利拿下七星门,率先登上城墙的敢死队员,赏白银五千两!大家准备去吧!”李如松目光如炬,对手下命令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三千名敢死队员不到半个时辰便在踊跃报名的士兵中选了出来。

    石朗、施天济、李如珠、叶茹柳全都报了名,希望参加到敢死队的行列中去。四人最后得到的批复结果是:除叶茹柳落选外,其他三人均光荣入选。

    知道自己落选后,叶茹柳有些气愤不过。她之所以和石朗一块报名参选,本来是希望能够和自己的石朗哥并肩作战,保护石朗哥的安全。她知道,这种城市攻坚战向来是残酷无情的,她不希望自己的石朗哥出现任何差池。可如今,自己却没被选上,她一时难以接受这一意想不到的结果。

    营帐内。叶茹柳气愤之极,抬手将自己手中水杯摔在地上:“我哪一点比那些士兵差?”

    “姐,你也别真生气,这攻城掠寨这些危险活,最好还是让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去做好了。”坐在营帐内的一条小凳上的谢元赶紧站起身来,劝说叶茹柳。

    “就是,大妹子。这枪林弹雨的,俺们那放心让你去冒这个险呢!”施天济手握铁锏,坐在行军床上劝说叶茹柳。

    “女子咋了,不服气,当场比试比试!”叶茹柳依然气愤难平。

    “茹柳,不去就不去吧。你尽管放心。我,还有在座几位兄弟,一定会安全回来的。”石朗明白叶茹柳是因担心自己的安危才如此着急的

    ,他走过来轻轻拍一下叶茹柳的肩膀,宽慰道。

    “是啊,叶姑娘。不管是石朗兄、在座各位弟兄,还是骆大人,都不希望你去冒险。”李如珠也接着石朗的话安慰叶茹柳。

    “对,我去找指挥使理论去,看他能否帮忙让我加入到敢死队中去。”没想到李如珠的话反倒提醒了叶茹柳,她不顾大家的好言相劝,大步走出营帐,向骆石印的住处走去。

    此时叶茹柳的心中,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石朗的安全重要,她是铁了心要加入敢死队,因为在她看来,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的石朗哥。

    此次攻打平壤,骆石印应李如松的邀请,率领小分队随攻城大军一起进驻明军大营,为方便及时从骆石印那里获取相关的情报,李如松将骆石印安置在离自己的中军大帐不远的一处营帐内。

    叶茹柳的到来,似乎早在骆石印的意料之中,经门卫通报后,叶茹柳获准进入到骆石印的营帐内。

    “大人,我……”叶茹柳心急火燎地走进营帐,见骆石印放下手中的书籍,便开口说道。可哪成想,她的话才说来了一部分,就被站起身来的骆石印挥手制止。

    骆石印从案几后走出来,抬手示意叶茹柳随他一块出去走走。

    叶茹柳耐住性子,随着骆石印走出营帐。

    骆石印和叶茹柳顺着大营内那条唯一的大道漫步走着。

    “叶姑娘,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找我。”骆石印语气平和地说道。

    “大人,我就是不明白,我哪点比他们差?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敢死队?”叶茹柳见指挥使主动谈及自己想谈的话题,便急切地问道。

    “叶姑娘,我先不回答你的问题。请你耐心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

    “大约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的黄昏,在中原地带的某个小山村的街道上,两个泼皮无赖正在调戏一位姑娘。这时,一位血气方刚的青年正好打此路过,他路见不平,狠狠地教训了那两位泼皮,那姑娘得救离开。

    “青年人刚想离开,却被闻声赶来的那两位泼皮的十几名同伙团团围住。最终,这位青年被狠狠地暴打一通,还被对方的头目骑在头上羞辱一番。

    “趴在地上年轻人此时攒足自己最后一丝气力,将骑在自己身上的对方头目掀翻在地,并用双手死死掐住对方的脖子。对方成员全都围上来,对这位年轻人拳脚相加。年轻人强忍疼痛,任凭雨点般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体的各部位,始终未曾松手,直到身下被掐之人断了气。

    “年轻人站起身来,仰天一声爆吼,一舒胸中闷气。在场的对方人群,被年轻人眼中所发出的杀气所震慑,惊慌地背起他们的头领逃走。

    “出了人命,年轻人难以在故乡待下去。在官府缉拿他之前,他含泪辞别自己的老母亲,踏上逃亡之路。

    “年轻人一路向西,希望逃进西北的荒山之中避难。一路走来,出逃时身上所带的盘缠已经花光,他只得沿路乞讨。

    “就这样,他一边乞讨,一边赶路,终于逃进一处他认为安全的荒山之中。可荒山之中,人迹罕至,找一处落脚点成了他的难题。

    “年轻人在荒蛮群山中走啊走啊,接连几天不见任何人影。此时的他,已经三天未进食,饥肠辘辘,双脚如灌铅般沉重。而此时天公似乎也在故意折磨这位年轻人,下起鹅毛大雪。

    “年轻人饥寒交迫,无助地在雪地上漫无边际地前行。由于饥饿,他几次摔倒在雪上,然后爬起来继续前行。就这样连滚带爬,年轻人来到一处山谷处。

    “透过密集的雪花,年轻人模糊地看到离自己前方不远处的雪地里,一只雪狼正趴在地上撕咬身下的猎物。他悄悄走近一点,终于看清那只雪狼正在撕咬一只断了气的角鹿。

    “万分饥饿的他,此时已经

    完全忘记了雪狼的存在,他像只饥饿的野狼般扑向雪狼身下的角鹿,从它身上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往嘴里塞。他刚刚咬下一块肉,还未来得及咀嚼下咽,只见眼前一条白影一闪,那雪狼已经将他扑倒在地,两排利利的牙齿咬向他的咽喉。他奋力扭头躲过雪狼的致命一击,腾出双手死死掐住雪狼的脖子。

    “雪狼为了挣脱年轻人,两只锋利的前抓不停地在年轻人胸前抓刨。年轻人的衣服被抓烂了,紧接着,他的前胸也被雪狼抓得鲜血淋漓。

    “年轻人强忍钻心的疼痛,死死掐住雪狼的脖子不放手。最后,雪狼终于停止了挣扎,身体瘫软在年轻人身上。年轻人也已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气力,昏迷过去。”

    “那后来呢?”叶茹柳一时弄不明白指挥使为何给她讲这样的故事,但出于礼貌,她还是不得不静下心来耐心听讲。

    “当这位年轻人醒来时,身子已经躺在一张柔软暖和的单人床上。床前一名身着束腰长裙的藏族少女正伏在他的身前,为他擦拭脸上的血迹。

    “见他醒来,那位少女赶紧呼喊另一房间的阿爸过来。循着那少女的喊声望去,躺在床上的年轻人见一位肤色黝黑的长者,迈着矫健的步伐,从另一房间内走来。

    “年轻人此时已经明白,是这家人救了自己,他努力欠一下身子,想坐起来,可由于身体过于虚弱,未能坐起。

    “长者走过来,示意他躺下别动并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试一下体温。借此机会,年轻人用微弱的声音向自己的救命恩人致谢。

    “长者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告诉他,是自己的女儿到山谷里寻找一只失踪的,自家圈养的山羊时,发现了他并将他救回的。年轻人将目光转向那位少女口称感谢。那位少女竟然羞涩地跑进屋内。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年轻人身体逐渐恢复。他也知道了这家的主人是一位部落头领,部落里的人都尊称他为麦基头领,他的女儿名叫格桑拉姆。

    “整个部落只有十几户人家,全都是藏民。年轻人并没有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隐瞒自己杀人逃命的实情。麦基头领听了年轻人的身世后,对眼前这位敢于见义勇为,并能徒手杀死雪狼的年轻人产生了好感,便决定收留下他。年轻人自是不胜感激。

    “就这样,身体康复后,年轻人每天跟着格桑拉姆到山中放牧牛羊,生活过得倒也安详自在。在长期的交往中,年轻人和格桑拉姆渐生情愫。

    “这一切自然不会逃过麦基头领的双眼。有一天,趁格桑拉姆外出之际,麦基头领将年轻人叫到身边郑重地对他说,虽然他很喜欢这位年轻人,但自己的女儿格桑拉姆自幼已经许给邻近一家部落的头领的儿子,希望年轻人好自为之。

    “得知此消息,年轻人接连几天闷闷不乐。但他知道此事的分寸,不管怎么说,麦基头领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不能横刀夺爱,让麦基头领陷于不守信约境地。

    “怀着这一想法,年轻人言行上便刻意同格桑拉姆保持一定距离。格桑拉姆见他忽然间接连几天总是眉头紧锁,觉着有些奇怪,便在一次放牧时,问他不高兴的原因。年轻人本不想对格桑拉姆说出缘由,但经不住对方的一再追问,不得不说出实情。

    “格桑拉姆听了年轻人道出事情的缘由后,竟然不以为然地咯咯笑出声来,然后,将脸凑到年轻人眼前,故作神秘地问他,如果她真被别人娶走了,他会不会痛苦。年轻人没有隐瞒自己的内心情感,告诉格桑拉姆自己会痛不欲生。

    “听到年轻人的话,格桑拉姆满足地冲年轻人莞尔一笑,然后,出其不意地在年轻人所骑牧马的屁股上猛抽一鞭。牧马嘶鸣一声,驮着年轻人飞速向前冲去。格桑拉姆又挥动马鞭,策马向前面的年轻人追去。两人并驾齐驱。辽阔的草原上久久回荡着格桑拉姆爽朗的笑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平壤攻防战(四)

    “看来这是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叶茹柳虽然还是未能明白指挥使为何在此时此地给她讲这样的故事,但还是在骆石印讲解停顿的瞬间,开口说道。

    骆石印似乎还沉浸在所讲故事的情节中,接着讲道:“第二天,格桑拉姆便当着大家的面,向她阿爸摊牌,说自己根本就不喜欢那位部落头领的儿子,她真正喜欢的人是这位年轻人,并言称自己已经打定主意,非这位年轻人不嫁。

    “麦基头领听了女儿的话,顿时气急败坏,狠狠地扇了女儿一个耳光。格桑拉姆双手捂脸,蹲在地上哭泣起来。站在一旁的年轻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从桌子上取过一条毛巾递给格桑拉姆。

    “看到女儿委屈的样子,麦基头领无奈地对女儿和这位年轻人说出了自己的苦衷。原来,从很久以前,附近的几个部落之间,就为了争夺地盘牛羊而不断发生冲突。麦基头领所领导的这个部落由于人数少,每每在冲突中战败,导致很多族人家破人亡。

    “后来,邻近部落的头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了年仅十岁的格桑拉姆,这位头领对娇俏伶俐的格桑拉姆很有好感,便托人前来提亲,希望格桑拉姆将来成年后,能够嫁给自己的儿子为妻。

    “麦基头领自然明白同这一最大部落的头领联姻的重要意义,再说,他也见过这位头领的儿子,无论是长相还是品德方面,都还说得过去。

    “经过慎重考虑,麦基头领答应下了这门亲事,承诺等到自己的女儿年满十六岁后就嫁过去。自从跟邻近的这个最大部落联姻后,麦基头领所领导的部落再也没有受到其他部落的骚扰侵掠,族人自此过上了安宁的生活。

    “麦基头领告诉自己的女儿,他虽然对自己女儿喜欢的这位年轻人同样心存好感,他也不想亲手毁掉自己女儿的幸福。但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格桑拉姆就要依约出嫁。如果此时毁掉婚约,极有可能招致报复,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了全族人的生命安全,麦基头领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顾全大局。

    “一个多月后,善良的格桑拉姆最终还是为了族人的安全,向父亲屈服了。在她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格桑拉姆和这位年轻人相约来到村外的草原上。

    “月朗星稀,天地阔遥。格桑拉姆伏进自己心爱之人的怀抱中,失声痛哭,她对自己的心爱之人倾诉衷肠,誓言自己的心永远属于这位年轻人。年轻人自知已经无力回天,只能紧紧抱着自己的心上人默默流泪。

    “第二天,年轻人跟在热闹的迎亲队伍中,向着不远处的邻近部落走去,他要亲自护送自己的心上人出嫁。一路之上,迎亲队伍中奏响的欢快器乐,在这位年轻人听来,就如一柄柄呼啸而至的尖刀,一次次刺在他的心上,他的心在不停地流血。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永远失去自己的心上人时,事情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反转。就在迎亲队伍快到对方村子边时,斜刺里忽然杀出一彪人马,将整个迎亲队伍冲得七零八落。

    “闻讯赶来的新郎及其族人手持兵器,和对方拼杀起来。原来,这一彪人马是附近龟甲山中的一股强盗,他们原本是准备到新郎村子里抢劫的,没想到在村子口遇到了迎亲队伍。他们一看到迎亲队中马车拉着的绫罗绸缎,立刻冲了过来。

    “进过一番激战,新郎及

    其全家被杀。他村子里的族人也死伤大半。跟在迎亲队伍中的这位年轻人一看大事不妙,赶紧冒死将格桑拉姆从婚车中拉出来,冲出混乱的人群,沿着来时的线路跑回村子。

    “那位手持狼牙棒的强盗头领猛然间看到了逃跑的格桑拉姆,立刻被她的美貌吸引,只见他口中发出一声呼哨,率领几十名手下,向着格桑拉姆两人逃跑的方向追了过来。

    “年轻人拉着气喘吁吁的格桑拉姆踉踉跄跄地冲进家门的一瞬间,后面追赶的强盗也赶到了麦基头领的家门前。

    “麦基头领和这位年轻人将格桑拉姆护在身后,怒视着涌进院子的强盗。得到消息的族人们此时也纷纷手持兵器赶了过来,和强盗们对峙着。

    “麦基头领当下怒斥强盗。由于他前几日染上风寒,导致他说话时气力孱弱,总是咳个不停。

    “强盗头目告诉麦基头领,他早就听说麦基头领有个漂亮女儿,没想到今日有缘碰到并对她一见钟情。要求麦基头领当着大伙的面答应他,让格桑拉姆做他的压寨夫人,并且保证会好好对待格桑拉姆,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麦基头领当即严词拒绝了强盗头领的无理要求。强盗头领顿时勃然大怒,扬言要是不答应他的请求,便将族人全部杀掉。

    “从当时双方的人数实力来看,在场的族人明显不是人数数倍于他们的强盗。一旦交起手来,全体族人极有可能全部丧生。

    “就在这时,格桑拉姆勇敢地站了出来。她从一位族人手中抢过一把刀,架在自的脖子上,对着强盗头目声称,如果他要伤害自己的族人,就自刎而尽。

    “强盗头目被格桑拉姆凛然赴死的正气所震慑,他投鼠忌器,当即下令已经挥起武器的手下不要轻举妄动。他手持狼牙棒,来到麦基头领面前,对麦基头领提了一个建议,说他久闻麦基头领曾经是天河会的首席武师,一套十路迎风降魔掌曾经闻名藏南地界,令各路英雄无不闻风丧胆。他想跟麦基头领来一场比武,如果他输了,他的人马自此永不踏进村子一步,从此不再对格桑拉姆有任何非分之想;如果他赢了,麦基头领就将格桑拉姆嫁给他。

    “麦基头领经过慎重思索,同意了强盗头目的建议,因为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实在没更好的办法让这伙强盗自行退去。

    “麦基头领示意大家让出一处空地,然后拉开架势,准备迎敌。

    “哪成想,那位强盗头目竟然走过来,将麦基头领扶起,并告诉麦基头领他不会乘人之危,因为他看出麦基头领身体染疾。建议给麦基头领半年的时间,等身体彻底调养好了,到龟甲山虎头峰见面,两人一决高下。麦基头领答应下来。强盗头目率领他的手下离开村子。

    “直到此时,这位年轻人才知道,麦基头领竟然是一位武林高手,他曾经所在的三合会是一个以反对当地土司压迫为目的的地下秘密组织。后来,由于受到吐司的残酷镇压,三合会被打散,他带着女儿逃到当地,隐姓埋名,勉强度日。

    “树欲静而风不止。麦基头领本想不再过问江湖事情,但他的身份还是被那位强盗头目认出。

    “为了自己族人的安全和女儿的幸福,看来决死一战在所难免。以后的半年里,麦基头领潜心准备同强盗头目的决战。可不知为何,他咳嗽地越来

    越厉害,身体始终不见好转。

    “这位年轻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终于有一天,他‘扑通’跪在麦基头领面前,恳求他教授自己武功,由自己接替麦基头领前去迎战。

    “麦基头领一开始没有答应这位年轻人,因为在他看来,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要想学成他的这套十路迎风降魔掌并去迎战,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但这位年轻人跪在地上就是不起来,声言自己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甘愿赴死一搏,如果麦基头领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跪死在地上。

    “最终,麦基头领还是被年轻人决绝的目光和他对自己女儿的一片真情所打动,答应了这位年轻人的要求。

    “接下来的训练是残酷的。要想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掌握十路迎风降魔掌这门武功绝学,谈何容易。但是,拯救自己心爱之人的强大动力,促使这位年轻人迸发出了超出常人的毅力和领悟能力,他起早贪黑,潜心习练武功。

    “这位年轻人超乎寻常的领悟能力,让麦基头领大为吃惊,声言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的练功奇才,他把自己的全部武功绝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这位年轻人。

    “短短不到半年时间,这位年轻人竟然将这套十路迎风降魔掌全部掌握。”

    “决战的日子终于来临来。在准备出发赶往龟甲山虎头峰的那天早上,格桑拉姆放心不下一人前往迎战的心上人,恳求阿爸答应她,让她一同前往虎头峰,一便她和自己的心上人相互之间也可有个照应。

    “麦基头领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他拖着病弱的身躯将女儿拦下,不同意她一同前往。格桑拉姆挣扎着一定要前去,说自己死也要和自己心爱的人死在一块。

    “麦基头领一怒之下,将自己的女儿锁在房间内,然后,将这位年轻人送出门外,嘱咐他比武时不要急于求胜,只有静下心来,耐心寻找对方的破绽,才能觅得破敌良机。麦基头领向这位年轻人承诺,等他取胜归来后,就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那是一个下雪的日子。龟甲山虎头峰被笼罩在一片茫茫雪色中。呼啸的山风肆虐地打在虎头峰顶那块虎头状的巨石上面,发出怪兽嚎叫般的声响。

    “年轻人和那位强盗头目的决战,在现场围观强盗们的一片叫嚷中,拉开序幕。那位强盗头目看来确非等闲之辈,只见他步伐沉稳,双拳挥动,虎虎生风。

    “这位年轻人虽然毫无惧色,但毕竟没有经历过如此残酷的实战。在对方凌厉的攻势面前,他只有招架之功,你来我往中,接连几次被对方的重拳击中,被打得鼻青脸肿。

    “年轻人虽然连连中招,多次被对方打翻在地,但他还是顽强地爬了起来,因为他的心里始终非常清醒,知道自己一旦战败将意味着什么。

    “两人来来往往大战一百多个回合,未能分出胜负。慢慢地,年轻人逐渐熟悉了对方的套路,他楸准机会,趁对方跟进之际,一记迎面连环掌将对方击倒在地。

    “那位强盗头目被击中要害,趴在地上口吐鲜血,试了两次未能站起来,只得开口认输。

    “在场的强盗们立刻一哄而上,将这位年轻人摁倒在地。强盗头领见状,挥手制止了自己的手下,对自己的手下说,愿赌服输,不准为难对方。

第一百三十四章 平壤攻防战(五)

    “年轻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踉踉跄跄地向麦基头领家中赶去。受伤的身躯虽然疼痛难忍,但他的内心畅快无比。他终于用实际行动保护了自己的心上人,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娶格桑拉姆为妻了!

    “回到家中,一见到格桑拉姆,年轻人兴奋地一把将她抱起,在原地接连转了几圈,口中不停地高喊‘我打赢’了。

    “半个月后,麦基头领率领全村人热热闹闹地为自己的女儿举办了婚礼。这位年轻人终于和自己的心上人喜结良缘。

    “婚后的生活是幸福的。可麦基头领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最终,在格桑拉姆和这位年轻人结婚后不到半年的一个下雨的日子,麦基头领口吐鲜血而死。

    “突然间失去了自己的至亲,格桑拉姆悲痛异常,终日以泪洗面。这位年轻人使出各种花样宽慰自己的妻子。渐渐地,格桑拉姆从痛苦中解脱出来,重又恢复往日的笑容。

    “一年后,格桑拉姆怀孕了。夫妻两人满怀憧憬地等待自己爱情结晶的出世。没想到,在格桑拉姆分娩时,出现难产大出血的症状,虽经接生婆全力抢救,最终还是未能保住两条鲜活的生命。

    “陡然间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儿子,这位年轻人一时难以接受,他怀着悲痛的心情埋葬了妻子后,终日借酒消愁,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这位年轻人孤单地一个人度过了两年的痛苦时光。后来,他有些怀念自己的家乡,决定回到中原去看看自己的母亲。可是,等他回到故乡后,母亲早已去世。他趴在母亲的坟头嚎啕大哭。

    “为母亲守孝三年后,这位年轻人不想再回到那个曾经带给他幸福回忆,也带给他悲伤的藏南部落。他决定到京城闯一闯。

    “来到京城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搭救了一位朝廷高官的性命。自此,这位年轻人在这位高官的举荐下步入仕途,并且平步青云,官居要职。”

    “真是一个感人的故事!”直到此时,叶茹柳总算听出指挥使是在向她讲述他自己的往事,但她还是没有弄明白指挥使讲此往事的目的所在。

    军营里不时有巡逻的士兵对骆石印行礼问候。

    来到一处平地上,骆石印停了下,长叹一声,对叶茹柳说道:“后来我才明白,麦基头领当时为何坚决不让自己的女儿跟随这位年轻人一同前去虎头峰决战,他当时的内心,虽然也有担心女儿前往有危险的想法,但更主要的,是希望用留住女儿的方式,在这位即将奔赴险地的年轻人身上拴上一根绳,这根绳就像一根救命绳索,它会在关键时候激发出这位年轻人强烈的求生**,进而拯救他的生命。

    “而事实上,这位年轻人的确也是依靠这根带给他希望的绳索,于决斗台上,在一次次被对方重击后,顽强地站了起来,最终反败为胜。”

    “的确是这个道理。”叶茹柳同意指挥使的分析,她似乎隐约明白了指挥使对她讲这个故事的目的。

    见叶茹柳开始进入到自己的思路中,骆石印望着叶茹柳说道:“叶姑娘,其实,在眼下这种攻城肉搏战中,以一

    己之力,连自保都困难,更别说顾及他人了。让两位相互牵挂的人一同参战,不但不会起到好的作用,反而会造成两人全都不能全心对敌,因为他们要拿出一部分精力和心思,顾及对方的安全。

    “在这种残酷的战斗中,不能集中全部精力对敌,其实是很危险的。你和石朗都是我的心腹爱将,我希望你们两人都能好好活着。

    “不瞒你说,是我不同意你加入到敢死队中去的。以我对石朗的了解,以他的身手,应付这种攻城拔寨的战斗,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在他身上拴上一条绳,一条救命之绳,这条绳就是你。希望你这条拴在他身上绳,能够让他安安全全完完整整地回到大家身边。”

    听完骆石印的讲话,叶茹柳终于明白了指挥使的良苦用心,感激之情猛然涌上心头,她单腿跪地,拱手致谢道:“多谢大人的良苦用心!我和石朗哥自当殚精竭虑,以报大人垂爱之恩!”

    “快快请起!”骆石印示意叶茹柳起身。

    “谢大人!”叶茹柳站起身来。

    “去吧,和石朗好好谈谈。把这根绳拴得再紧些。”骆石印诙谐地说道。

    “是,大人。属下遵命!”叶茹柳略含羞涩地应答一声,转身欢快地向着石朗所在的营帐跑去。

    石朗的营帐内。

    施天济、谢元等人正在桌子上玩一种纸牌游戏,石朗没有参与其中,他正一个人在床边准备明天作战需要的装备。

    见叶茹柳脸色红润地走进帐篷,谢元知趣地提议道:“哎呀,我得出去解决一下负担,要不就尿到裤子里了。老施,还有你们几个,和我一块出去一下吧。”

    施天济没有明白谢元的用意,他以为谢元是在耍赖,不依不饶地嚷道:“不行不行,你个水蛇腰,又在耍啥花花肠子。不准中途逃跑,打完这局再说!”

    李如珠看出了谢元的用意,他用脚捅了一下施天济,小声说道:“你们看,谁进来了?咱哥仨该腾地了!”

    “哦,原来是大妹子来了。对对对,是该腾地方了。好让人家小两口好好亲热亲热!”施天济恍然大悟,大手拍着自己的脑袋自责地说道。

    “施大哥,看你说的,好像小妹一进来就撵你们走似的。”叶茹柳走到牌桌前,大大方方地对施天济说道。

    “大妹子,不是你撵俺走,而是有人等你等得茶饭不思了。你要是再不来,恐怕那人今晚觉也睡不着了!”施天济用眼睛斜着石朗,对叶茹柳说道。

    “就是,姐。你要再不来,我石朗哥弄不好可要哭鼻子了。”谢元也在一边添油加醋。

    “你这两个家伙再在这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们的嘴堵上。”一旁的石朗乐呵呵地说道。

    “行了,咱们别在这磨叽了,赶紧把这宝贵时光留给石朗兄和叶姑娘吧。咱哥仨到外面去欣赏一下美丽的夜色。”李如珠将桌上的牌收拾好,催促道。

    施天济、谢元和李如珠相互推搡打闹着走出门外。

    “怎么样?指挥使同意了吗?”石朗一边示意叶茹柳坐下,一边问

    道。

    叶茹柳坐在凳子上,接过石朗递过来的一杯水,对石朗讲述了去见指挥使的经过。

    “没想到大人竟有如此传奇的经历!”听完叶茹柳转述骆石印给她所讲的故事后,石朗深有感慨地说道。

    “其实是大人不让我参加敢死队的。”转述完骆石印讲的故事后,叶茹柳望着深思中石朗说道。

    “?”石朗有些不解。

    “大人之所以这样做,是有它的良苦用心的。他之所以给我讲他所经历的故事,其实是为了让我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她不希望我的参与影响你作战时的注意力,他希望我留下来,以便使你能够集中全部注意力应对各种险情,这样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是有利无害的。”见到石朗疑惑的表情,叶茹柳解释道。

    “大人的确是用心良苦呀!他总是考虑得那么周到!说实在的,我是真不希望你和我一同参战!”石朗听完叶茹柳的解释,站起身来,看着墙上挂着的绣春刀,长舒一口气。他所担忧的事情,没想到指挥使替他解决了,他终于可以安心地全力杀敌了。

    “石朗哥,还记着当初我们进入平壤城侦察敌情时,你对我说过什么吗?”叶茹柳也站了起来,走到石朗面前,望着石朗的眼睛问道。

    “记着呢。在那个僻静的胡同里,我曾经对你许下诺言,等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一定娶你为妻。”石朗深情地将叶茹柳揽入怀中。

    “还有呢。”叶茹柳将头埋进石朗的怀里,继续提示道。

    “我还说过,要在我俩的新房中,轻轻叫你一声娘子。”石朗在叶茹柳的额头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我要你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牢牢记住你对我许下的诺言。好吗?”

    “茹柳,放心吧。我会记着的。不用担心,我会安安全全地回到你身边的。”

    “……”叶茹柳不在说话,只是紧紧地拥抱着石朗。

    营帐内一时安静下来。

    “茹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报名加入敢死队吗?”过了很长时间,石朗开口说道。

    “为什么?”叶茹柳柔声问道。

    “还记得郑再郑大哥吗?那是多么善良的一位朝鲜老大哥呀!他为了帮助我们安全出城,毫不犹豫地引爆了身上的炸药,为我们打开了一条生命之门。而他自己却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记得当初在我们冲出七星门的那一刻,我心中就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冲进入壤城,多杀几个倭贼,为郑大哥报仇雪恨!”石朗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是啊,还有郑大嫂。多么善良可爱的一家人呀!”叶茹柳被石朗的情绪感染,感慨道。

    “只要明天顺利拿下平壤城,我大明铁军就可乘势南下,一举扫荡朝鲜境内的倭寇。”石朗信誓旦旦地说道。

    “是啊。真盼着胜利的那一天早一点到来。”

    “一定会的!”

    “哎,石朗哥,小妹有样东西想送给你。”依在石朗的胸前的叶茹柳忽然想起什么,她轻轻推开石朗,将手伸向自己胸前的衣扣。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平壤攻防战(六)

    “石朗哥,闭上眼睛。”

    “这是干嘛呀?搞得这么神秘。”

    “赶紧闭上。”

    “好好好,闭眼。”

    叶茹柳见石朗将眼睛闭上,轻轻解开自己右胸前的衣扣,将手伸进去,从里面取出一件银色护心软甲。

    “可以睁开眼睛了。”

    “这是什么呀?”石朗睁开眼睛,见叶茹柳手中拿着一件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便问道。

    “这是我父亲在世时,用盐巴从一位异域高僧的手中换得的护心软甲。我本想明日参加攻城时,用来保护自己,现在我已经用不着了。你戴上它,它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茹柳,我看不用吧。以我大明锦衣卫的身手,小小倭寇,也不是那么容易伤到我的。”石朗推却道。

    “嗯,人家就是让你带上它嘛。”叶茹柳故意摆出一副撒娇的样子。

    “哎呀呀,这可不是你盐帮大帮主的做派!” 面对叶茹柳少见的撒娇,石朗故意苦一下脸,摆出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要不要?”叶茹柳也被自己怪怪的语气搞得忍俊不禁 ,她摆出一副娇嗔的样子,双手将护心软甲举到石朗面前,假装生气地说道。

    “要、要。小生哪敢不要呀!”石朗装出害怕的样子,双手接过软甲。

    “这就对了嘛。石朗哥,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特像一个小女人?”

    “像,太像啦!不过,你刚才的样子,让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哪是身为盐帮帮主的叶茹柳呀!”

    “我甘愿在我的石朗哥面前做一名小女人。”叶茹柳说着,又一次扑进石朗的怀中。

    石朗动情地将叶茹柳紧紧拥住,然后低下头去,轻轻地亲吻叶茹柳的芳唇。

    叶茹柳轻轻闭上眼睛,尽情感受石朗那散发着男性气息的亲吻。在两唇相接的一瞬间,两颗年轻炽热的身体融为一体。

    在石朗热情似火的拥吻下,叶茹柳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她浑身乱绵绵地靠在石朗有力的臂弯里,任凭石朗的热唇吸吮自己的芳唇。

    沉浸在幸福中的两个年轻人,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时间。要不是营帐外传来巡更的锣声,两人不知道还要耳鬓厮磨多久。

    “石朗哥,明天攻城时,一定要多加小心。” 叶茹柳从石朗的怀中离开,整理一下自己的云鬓,柔声说道。

    “放心吧,这样的场景又不是第一次遇见。我会全心应对,不会有危险的。”石朗望着叶茹柳的眼睛,说道。

    “一定要穿上护心软甲,它可以有效抵挡敌人的刀箭。”

    “好,我一定穿上它。”

    “还有,攻城时,注意敌人的铁炮。今天有很多将士就倒在敌人铁炮的射击下。”

    “放心吧,对付这种火器,我有经验。倭国人的这种原始落后的家伙,和我们大明先进的火器比起来,无论是从威力上,还是从射击速度上,都差太远了。我知道如何应对。”

    “那好,石朗哥,你早一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阵打仗。”

    “好,你回去也早点休息。”石朗抬手将叶茹柳耳边的一缕头发理至她的耳后。

    “好,明天早上,我来为你送行。”叶茹柳说完,柔情地望一眼石朗,转身向营帐外走去。

    叶茹柳走后,石朗小心地将那件护心软甲收起,明天,他要穿上它,攻上平壤城的城墙。

    第二天,辰时三刻。

    所有参与攻城的明军部队饱餐一顿,然后,列队来到明军大营前面的点兵台前。

    李如松身着重装,稳稳站在队伍面前的高台上,只见他右手紧握他的那杆长柄大刀,左手按着悬挂腰间的宝剑,用坚定的目光扫视一遍他的手下众将,朗声说道:“弟兄们,昨日一战,我等虽然没能拿下平壤城,但是,经过众将士的浴血奋战,重创了敌人。

    “倭贼其实也不是什么凶神厉鬼,他们也是**凡胎。只要我们上下齐心,再接再厉,携昨日攻城之余威,定能一鼓作气,拿下平壤城。弟兄们,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李如松话音刚落,台下众将士立刻发出一阵气壮山河的喊声。

    “为了尽快拿下平壤城,我们成立了敢死队,我再重申一遍,只要能够率先拿下七星门,第一位登上城墙的敢死队员,赏银五千两。其他各路攻城部队,凡是第一个攻上城墙的士兵,同样赏银五千两。”李如松高声说道。

    “拿下平壤,消灭倭贼!”台下一名将领举起手中的丈八蛇矛枪,高声喊道。

    “拿下平壤,消灭倭贼!拿下平壤,消灭倭贼!拿下平壤,消灭倭贼!”众将士一起高呼起来。

    李如松等将士们高呼三遍后,抬手示意停下,然后,他朗声喊道:“出发!”

    率先出发的是石朗、施天济所在的三千名敢死队员。这三千名死士是昨晚从各营中遴选出来的,其中包括休能方丈在内的几十名金光寺僧兵。

    叶茹柳此时也一身戎装,站在队伍里边。她虽然不参与攻城,可一旦城门攻破,它会随大部队一起攻进城去,随石朗并肩作战。

    “石朗哥,别忘了你的承诺。”见石朗披挂整齐地走过自己身边,叶茹柳禁不住柔声喊道。

    “放心吧,记着呢!”石朗循声发现了站在队伍中的叶茹柳,见到自己心爱之人担忧的目光,石朗意味深长地冲叶茹柳挤一下眼睛。

    石朗和叶茹柳几乎是在同时向对方挥手道别。

    石朗此次出征,除穿上了叶茹柳送给他的护心软甲外,身上几乎带齐了锦衣卫执行战斗任务的全套装备。

    七星门位于平壤城的西南面,由于此处面对大山,城门外只有一处较小的开阔地带,不利于大部队的集结,基于此,小西行长并未在七星门布置重兵把守。他只是派出几千人的足轻部队和投靠倭人的一千多名朝鲜军队共同把守。

    三千名明军敢死队员为了迷惑敌人,事先穿上了朝鲜部队的服装。

    倭国士兵向来是不把战力不强的朝鲜兵放在眼里的。

    事实的却如此,当三千名身穿朝鲜军队服装的敢死队员赶到七星门下,列好队形准备攻城时,城上的倭国足轻们看到城下竟然来了一群散兵游勇般的朝鲜部队,他们其中有些人立刻手指城下人群,口出奚落之语,脸上显出不屑的表情。

    巳时一到,明军立刻重炮轰城。

    一时间,平壤城火光四起,硝烟弥漫。

    倭国人插在城头之上的五色旗帜纷纷被明军的炮火炸飞。平壤城有些地方的女儿墙被猛烈的炮火炸得七零八落。

    倭国士兵们一个个像受惊的老鼠般躲在墙体后面,心中暗暗祈祷这惊天动地的轰炸早一点结束。

    炮声一落,倭国士兵一个个如来自地狱的恶鬼,从坍塌的墙体中冒出来,灰头土脸地把五色旗帜重又竖起。鼓号手吹响螺号,擂起军鼓。浓烟滚滚的平壤城城头之上,瞬间站满挥刀持枪的倭国士兵。

    明军对于倭**队的作战特点已经有一定的了解。见炮击过后,倭国士兵纷纷出现在城墙之上,明军指挥官立刻将事先安排好的,负责第二轮打击的火箭手派往阵前。

    随着一声号炮,火箭手万箭齐发,密集的绑着火球的箭矢被射向城头的倭国士兵。

    倭国士兵始料不及,纷纷被射中,挣扎着跌落墙头。

    火箭还将城头上木制的角楼引燃。一时间,平壤城四个方向的角楼全都燃起熊熊大火。

    城头的倭国人一边救火,一边重整队形,向下面的明军火箭手发射弓箭,抛投巨石。

    第二轮打击任务基本完成,火箭手们领命撤出战斗。

    明军安排的第三轮打击任务,是由一群肩扛稻草的士兵完成的。只见他们将肩上的稻草快速地扔到城墙根下,堆成一堆堆草堆,然后,用火把点燃后,便快速撤离城墙下。

    随着一堆堆稻草堆的燃烧,滚滚浓烟飘向空中,将守城倭国士兵的视线遮挡住。

    “咚、咚、咚!”随着三声号炮响起,数万名明军从平壤城的各个方向发起总攻。

    石朗、施天济等三千名敢死队员纷纷手持藤牌,挥舞兵器,顺着同伴架起的几十架云梯,向城上攻去。

    城上的倭国士兵虽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但他们知道下面正有敌军攻上来。在指挥官的指挥下,倭国士兵对着下面施射弓箭、抛击石头,一旦发现有明军士兵攻上城头,倭国人立刻枪矛伺候,将攀上城头的士兵戳下。

    眼见不时有战友从空中惨叫着跌落下来,石朗轻整衣冠,准备登梯。

    “兄弟,来,哥哥俺替你打头阵!”施天济见石朗冲到一架云梯前,赶紧跑过来,走到石朗身前。

    “老施,还是让我先来吧!”石朗一把将施天济推开。

    “两位英雄,休要相争,还是让老夫替你们领头吧!”就在石朗和施天济争执之际,休能方丈率领几位弟子跑了过来。

    “方丈,怎能让你冒险呢?我们三个先上!”见方丈要登梯,在场的三位金光寺武僧不由分说,抢在休能方丈身前,先后手抓脚蹬,顺着云梯向上爬去。

    “好,咱们三人紧随其后!”休能见弟子们冒死登上云梯,对石朗和施天济高喊一声,登上云梯。

    “兄弟,跟在俺后面,到时哥哥俺把你送上去!”施天济对石朗高喊一声,攀住云梯。

    “老施,小心上面的冷箭。”石朗见争执不过,便提醒施天济一句,紧随其后,顺梯疾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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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探平壤,勇闯王京,挥师南下,纵横驰骋。朝鲜八道国土上,大明锦衣卫与日本忍者展开一次次惊心动魄的较量。锦衣卫帅哥与江湖女侠情爱缠绵;日本女忍者对大明锦衣卫一见钟情,她能否弃暗投明,投入心上人的怀抱?朝鲜美少女因暗恋锦衣卫美男子而毅然献身;日朝混血女艺伎出淤泥而不染,与锦衣卫男友能否修成正果?放荡女忍者因恋父情结而与大明议和使上演一幕幕孽缘闹剧……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锦衣月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月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月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